10 (結局)
? 上午八點我有一場手術,一直做到了下午兩點才結束。
我看見手機上有一個未接電話,不是湘绫的電話,但顯示是C市的。我心裏一喜,是不是湘绫換了手機號,這電話是不是她打來的。
抱着這種期盼的心情我回撥了過去,那頭過了很久才接通。
對方沉默着,我卻有種預感,是湘绫!一定是她!
“湘绫!是你嗎?”
電話那頭好像嘆了一口氣,“我是湘绫的母親。”
岳母?
現在關系尴尬的讓我不知該怎麽稱呼她,“嗯......岳...阿姨,有什麽事嗎?”
“小陳啊,過來一趟吧。”
不會是湘绫原諒我了吧!
“好好好,我馬上過來。”
我在醫院沖了個澡确定沒有了什麽消毒水的味道興奮的開着車前往C市,到那邊的時候已經晚上八點多了,我卻一片黑暗中看到了光芒,C市也在下雪,比A市大得多,踩下去腳會陷進去。
我把車挺在了大馬路旁,沿着小路走進弄堂,我聽到有人在哭,随着我步伐的加快,那哭聲越發明顯。
那雪冰涼冰涼的,深深的包裹着我的腳,每一步都走得很艱難。
我停了那戶人家的門口,看着一排整齊的花圈有些晃神,我是不是走錯人家了。
“小陳,你來了。”岳母頭上別着白色的紙花,雙眼布滿了血絲,聲音比電話裏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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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院子的盡頭,那邊擺放着一張黑白照,照片上的人笑得甜美可愛,我應該是看花了眼吧。
“快去見她最後一面吧。”岳母拍了拍我的肩旁,她蹒跚着腳步走向盡頭。
我的腳深深的陷在雪裏,怎麽也不能往前走。
那種冷,從腳底一下子竄到心裏,凍結了我的血管,冰封了我的心跳。
茫茫大雪中我感覺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背。
“走吧。”沈崇軒說。
跟在後面的徐茗撕心裂肺的哭着,一路狂奔跪倒在那棺材旁,使命的敲着那層玻璃,好似這樣裏面的那個人就會活過來一樣。
短短十來米,我卻走了十幾分鐘,我真怕一不小心我就站不穩倒了下去。
照片上的她,笑着,那樣笑着。
我想起那天她說,我要走了,再也不回來了。她說,陳逸景,再見。
她說的那麽幹脆那麽認真,她在和我道別,鄭重的道別。
水晶棺材裏的她穿着一套□□色的禮服,我記得,那是我們結婚的時候她最喜歡的一套禮服,原來她搬走的時候把它帶走了。
她的面色蒼白的異常,我覺得這種蒼白很熟悉。
什麽時候見過,我努力的回想着可是腦海裏卻不斷跳出她朝我笑的樣子,沒心沒肺的,灑脫的,傷心的,勉強的,難過的。
“湘绫!湘绫!你為什麽什麽都不告訴我。”徐茗接近瘋癫的哭喊着。
我也想知道,為什麽,為什麽,你從來都不會告訴我。
“有一件我告訴過你無數遍,陳逸景,我愛你,我很愛你,你什麽時候放在心裏了,你什麽時候在意了。我死了又怎麽樣,瘸了又怎麽樣,你除了內疚你還會什麽?”
這個問題的答案,八年前她決定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就已經有了。如果我愛她,如果我愛她的話......一切都會不同了。
她什麽都猜到了,我除了內疚還會什麽?
徐茗怒紅着眼突然撲向我,一拳一拳的揍在我的臉上,“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陳逸景,你不得好死!”
“你給我滾出去!滾啊!”
“徐茗,冷靜點。”沈崇軒用力綁住了她。
我抹去了嘴角的血,咽下喉嚨裏的苦澀,對着岳母問道,“什麽時候走的?”
“今天早上。”
今天早上?就在我拼命想她的時候,就在下雪的時候......原來這就是她不接我電話的原因。
“開一下棺,行嗎?”
徐茗又想打我,“你是不是喪心病狂!”
我對岳母說,“我有東西給湘绫。”
岳母哭着嘆了口氣,命人開了棺。
沒有了玻璃的阻礙,我清晰的看到湘绫的面容,精致又美麗,我牽起她的手,溫度似外面的冰天雪地。
“今天我們一起看了初雪,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我們會永遠在一起,這句話多麽熟悉。
我把戒指重新的套進她的無名指上,親吻了下她的手背。
“我沒扔,我怎麽舍得扔,只有你傻的才會相信。”
徐茗癱坐在地上,抽搐着身子不停的流着眼淚,她問我,“你知道湘绫怎麽死的嗎?”
“是骨癌!那你又知道她怎麽會得骨癌嗎?日本的核輻射啊!那你又想過她為什麽去日本嗎,都是因為你啊!陳逸景,都是因為你!”
“沈崇軒,你們都是王八蛋!你明明早就知道了卻一個字也沒提!都是一群王八蛋!”
我看向沈崇軒,他的眉宇間夾雜着無盡的傷心,他說,“這是她最後的願望。”
——
2000年11月3號,晴。
我昨天經歷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我居然被一群小混混給堵了,原因居然是因為我考試考了第一名,雖然覺得這個理由很搞笑,但我還是很害怕。
他們還抓了另外一個女生,長得很漂亮,在他們的淫威之下,那女孩做了他們老大的女人。
而我被他們打得要死不活的,那人說好明明說好149個巴掌的,怎麽到了後面還對我拳打腳踢了。
絕望之中我看到一個男生他出現在我的面前,吓跑了那些小流氓,像個蓋世英雄一樣。
2000年12月29號,雨。
我今天又遇見他了,我去辦公室交作業,他正在被老師訓,多虧了那老師,我才知道他的名字叫做陳逸景。也多虧了那老師,我才知道我的英雄早戀了。對象是那天同時被抓來的漂亮女孩。
我看了他好幾眼,他卻看也沒看我。他一定不記得我了,畢竟我那麽普通,好吧,我那麽不好看。
......
2004年10月15號,晴,風。
我有男朋友了!他的名字,哼哼,叫做陳逸景。
高興之餘我還覺得有點可悲,因為他說我的眼睛那個女的眼睛很像,所以他想和我在一起。
不管怎麽樣我還是答應了,因為我那麽喜歡他。
......
2008年6月27號,雨。
我們畢業了,畢業旅行的地點是墨爾本。
我知道他是去找那個女人的,可是我還是陪他去了,誰叫我那麽軟弱,那麽喜歡他。
然後不出意外的我的心又被狠狠傷了一次,他因為那個女人把我抛棄了。
我撐着渾渾噩噩的身子從床上爬起來,拿出行李箱裏織了一半的毛衣,一層層的拆了下來,掉在地上的是我一層層的絕望。
2008年11月1號,晴。
我走在路上又很人莫名其妙塞給我玫瑰花,當我的手裏已經拿不下的時候,廣場上的大屏幕上突然出現了陳逸景的臉,他好像很緊張的樣子,但還是裝作很老練,用着那種很拽的語氣說,湘绫,嫁給我吧。
這樣老套的求婚我還是被感動的難以自拔,回頭的時候,陳逸景就站在我身後,他捧着包裝精致的玫瑰花,拿着鑽石戒指,單膝下跪。
2009年1月10號,陰。
結婚的第一天的早上,他居然和我說很想那個女人。
我做早飯的時候被油燙到了,他問我痛不痛,我再也忍不住的失聲痛哭了起來,告訴他,我好痛,好痛。
我的心好痛好痛,為什麽,他總是要這樣傷我的心。
......
2013年3月1號,晴。
我們今天離婚了。
這不是我想要的結局。
2013年4月5號,雨。
蘇妍的孩子沒了,陳逸景對我大吼大叫的。
他那麽愛她,我都懶得告訴他我的孩子也沒了,我和他的孩子也沒了,并且我的腿瘸了。
他剛剛又來發瘋了,我問他後悔認識我嗎,他說後悔。
我很想甩他一巴掌!
他憑什麽說後悔,該後悔的是我!
那天,第一次見到他的那天,我雖然被送醫院搶救了,可是因為送醫太晚,子宮大出血,若不是落下了病根我又怎麽會宮外孕呢?
他始終不是我的英雄,每次,他先救走的總是蘇妍。我永遠是影子,是替身。
2013年9月20號,晴。
我終于可以出院了,雖然活不長了。
2013年12月12號,陰。
我今天差點殺了蘇妍。
是差點。
我失去了我的孩子,我的腿,我的父親,我的家庭,全部都是因為這個女人。我恨不得将她千刀萬剮,可是就讓她那樣毫無知覺的活着吧,這樣陳逸景每天面對她的時候都會難過一次。
2014年2月6號,陰。
天氣預報說明天要下雪了。
初雪什麽的都是騙人的,我就這樣安慰自己,讓自己沒有遺憾。
其實,還是有點期待。
其實,我還是想再見陳逸景一面,再告訴他一遍,我後悔愛上他!然後順道把初雪看了吧。
......
“那回到過去,你還會想和我在一起嗎,還會想和我結婚嗎?”
“會。”陳逸景的手撫摸着她的右臉,那樣深情那樣鄭重,“我還想更早的認識你。”
“那是什麽時候,十一年前?”
“嗯。”他的喉結滾動,“如果在十一年前就遇見了你那該多好。”
......
陳逸景合上了日記本,望着窗外的漫天大雪發了會呆。
十一年前。
他又低下頭撫摸着那本陳舊的日記本,微微的皺了眉。
“俞湘绫,你怎麽可以壞到這個地步。”
他看着自己無名指上有些年頭的結婚戒指不禁掩面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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