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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此事，我才明白懷孕是一門多麽高深的學問，準媽媽們會不斷惡心想吐，食欲不振，為了肚子裏的寶寶又必須咽下那些有營養的食物。肚子大了，晚上睡覺也不安寧，偶爾腰酸腿疼不說，連翻身也變得困難。可是她們所經歷的痛苦，都是為了某個男人。

我想起一句話，一個女人願意為男人心甘情願生下孩子，她是真的愛他。

所以，我才需要對隆晨更好。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 47

隆晨

我懷孕的事情并沒有很多人知道，連韓行之的父母也隐瞞着，更別說公司裏一概上司同事。只記得阿凡在小區門外見到我的時候，那見鬼一樣的表情。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我求了韓行之許久才得到獨自出門的允許。說來也怪，他這種蜜罐裏長大的公子哥竟然願意放下身段不眠不休照顧我。我以為他在潛心贖罪，後來終于明白，這人的确心思深沉啊。

他的鞍前馬後其實是變相的蹭吃蹭喝，要知道某人現在可是無業游民。

在他終于解下圍裙在餐桌前坐下後，我的不滿爆發了：“你打算這個樣子到什麽時候？”

他不明所以，夾了一筷子青菜放進我的碗裏。綠油油的葉子襯着白色的瓷碗，格外好看。

“一直下去啊。”他收回筷子，眼神十分專注地朝我望來，忽然又像恍然大悟一般，不無感慨地說道：“你說做飯的事啊，別擔心，我現在的手藝好着呢，做一桌滿漢全席都沒問題。前幾天不是去我媽那兒了嗎，她問我最近怎麽回家這麽勤快，連以前從不踏進去的廚房也開始圍着打轉。我們什麽時候才能把這件事說出來讓她開心開心啊，像這樣每次去打聽她生我的事情真的很別扭。”

我挑起碗裏的青菜放進嘴巴，味道還行，勉強咽的下去。

“別扭？”

“就是感覺母雞生了小雞，還得去打聽那小雞在蛋裏是什麽情況。”

韓行之的比喻怎麽讓人聽着感覺十分猥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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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蛋，你要知道，你眼前坐着的我也是只你口中的母雞。”我的話語好像沒有問題，韓行之卻突然噤聲了。

吃完飯我才回過神來，韓行之這個心機婊，我的重點是吃軟飯的事情啊喂！

這一頁就此翻篇，習慣的力量是強大的，畢竟韓行之已經不要臉了這麽多年。我要是不知死活揭開他的真面目，呵，他也不會承認吧。

話說韓行之的寸步不離的确讓人壓力山大，我明明只是孕婦，在他眼裏卻像是生活難以自理的殘疾人。吃飯靠喂，走路靠扶，洗澡靠牽，睡覺靠抱。所以我才會急于反抗，只想單獨出門走走。為了這個小小的請求，他可沒少對我翻白眼。

“你是孕婦，一個人出門很危險。”

“跟你出門更危險。”我橫着脖子和他對峙。

他無所适從，只能柔聲勸解：“真的，外面壞人可多了。你要真出了一點意外，我就只能上吊自殺了。”

韓行之的勸誡顯然不奏效，到最後也只能給我裝上遮陽傘、帶好遮陽帽，順便還有一副超大墨鏡，放我出門了。出門前反複比量自己的打扮，直至确定萬無一失才敢踏出門外。

商場的冷氣開得很足，懷孕三個月以來，我一直不願意承認自己真的一胖不複還了。雖然韓行之始終安慰我，這叫豐滿。

剛檢查出懷孕的時候，我還暗自竊喜，真不知道那些爆肥的女明星是怎樣做到的。反正我一直沒有臉把自己的體重上升至三位數，反觀現在，我确實快做到了。

“小姐您好，需要試試這件衣服嗎？這是我們店新來的款式，法國純手工制作，領口和袖口的邊緣......”

導購的話還沒說完，我便自覺地退了出去。穿大號的衣服可不是一件光榮的事。

整圈逛下來，除了打擊，我真的找不到一個合适的形容詞。

看到男裝店裏的男模特英姿煞爽，不禁想到韓行之的不修邊幅，失落感更甚。走進裝櫃看見一條寶藍色的領帶，第一個想到要送給韓行之。後來想想，這也算是浪費。兩個沒有收入的人再不勤儉持家，孩子将來可能真的會去喝西北風。

一想到這，心裏略感惆悵。反正我家還堆着韓行之許多亂七八糟的衣服，一起搬回去吧。

一腳剛踏進小區門口，阿凡難以置信的聲音便從身後傳來：

“隆晨，我等你很久了。”

我悠悠然轉頭，努力裝作偶遇的樣子勃然回答：“咦？你怎麽在這？”

“沒辦法，找不到你只能來碰運氣。”他用打量的目光把我從頭到腳掃了一遍，猶疑地開口，“你腳痛？今天沒穿高跟鞋。還有這身衣服，我很好奇這些天發生了什麽。”

“那個，高跟鞋穿多了太累，這不是偷偷出門嘛，我就換身打扮。”

這借口連自己都騙不過還怎麽讓別人信服，阿凡顯然不相信我的說辭，毒箭一般的目光在的臉上逡巡。雖是炎熱的天氣，卻讓人覺得後背涼飕飕。

他突然伸過頭湊近我的臉，那語氣幾乎是肯定的：“你懷孕了，對不對。”

也對，略微寬松的衣服，平底鞋，任誰都能看出不對勁。更加上這些天的失聯，我的行為舉止顯然有跡可循。

“沒有的事，我就是換了個風格而已。”

“是誰說，女人最高的尊嚴就在于高跟鞋。穿着那些破布一般的衣服上街，感覺像在裸奔。”阿凡的記性可真好，這些話好像真的是我的說的。

阿凡今天的打扮算得上風塵仆仆,頭發都是根根豎立，表情除了震驚就只剩下嚴肅。

“這個很複雜，我下次再解釋吧，我有事先走了。”

“你不關心事業，難道也不關心章磊？什麽時候開始，你變得讓我不認識了。”

章磊，很久很久，我都沒有想起這個人。阿凡的話語像一道道利劍，直穿心腸。那些被遺忘的或是刻意忘記的畫面，循環在腦海浮現。

“你跟我走。”阿凡不由分說拽過我的胳膊，我奮力拒絕但終究敵不過他的鐵石心腸。他這是下了狠心，不會放過我。可是這些年來，他從來沒有做過讓人傷心的事。這麽一想，心裏好受多了。

我以為他要找個僻靜的地方坐下，這樣我們才能夠心平氣和地聊聊天。但是，汽車停下的地方卻是章磊的家。他輕車熟路一般把我連拉帶拖，順便掏出鑰匙把我推了進去，一句話也沒留下，轉身就離開。

章磊的家對我來說并不陌生，歐式風格的裝飾，家居擺飾井井有條。

“誰啊？”他的聲音帶着冷清，和我腦海中的一貫印象并不符合。

我硬着頭皮彎腰拖鞋，卧室的房門便從裏面打開。章磊就這樣站在我的眼前，面無表情。他的臉色有些蒼白，頭發也是亂糟糟的模樣。在給我拿拖鞋的時候，俨然捂住嘴巴低聲咳嗽了兩句。

随後，他又去廚房燒熱水，忙前忙後，只留我一個人尴尬地坐在沙發上。

“你是不是病了，去醫院了嗎？”我心虛得只能說出這些客套的話，他的回應卻是一針見血。

“你會在乎嗎？別忘了，整整一個月，你沒有主動聯系過我。”

千錯萬錯的确都是我的錯，一邊只是暫時借來的幸福，另一邊卻是硬着頭皮也要走上去的戰場。我自私地想要去逃避，以為不去面對，這一切好像還能和沒有發生一樣。

“對不起，是我的錯。”

他悶聲不語，拿起桌上的水一股腦喝了進去。緩然，才淡淡開口：“你是藝人，也是員工，更是女朋友。這些天來，電話不接，家也不回。知道大家找你找得有多辛苦嗎？”

“對不起，我的手機壞了，本來想要去修，但是臨時出了狀況。”

他似乎生氣了，眉頭緊皺，聲音也變得冷冰冰：“隆晨，這些都不是理由。想找一個人何其容易，不想找一個人，也有千種辦法。只是，你選擇了最傷人的一個。”

我的話并不是虛假，但也只是借口。

“我懷孕了，對不起，從前的約定取消吧。任何後果我都接受，只求你能原諒。”

我看着他的眼神由震怒逐漸變為震驚，似乎要把我的肚子看穿。究竟那裏有沒有另一個小生命的存在。

“隆晨，你是沒有骨頭的嗎？為什麽要說對不起，你沒錯，你一點都沒錯。所以，請你現在立馬出去。”

章磊說，朝女人發火的行為都不是紳士該做的。男人所該想的，應該是為什麽她會讓你生氣。

時至今日，每一句話終于應到我們身上。

他穿着黑色的居家服，淺灰色的長褲。這麽炎熱的夏天，竟然穿着長褲。阿凡呢，為什麽有他家的鑰匙？公司呢，也不去了嗎？

坐在沙發上的章磊，脊背挺得直直，卻再也沒有回頭看我一眼，說不失落那是假話。自作自受，才是我該承擔的後果。

阿凡的車還停在原地，我毫不猶豫拉開門坐了進去，然而也不知道這種舉動有何意義。好像只是為了貪圖一時的心裏痛快，自責比他責難受多了。

阿凡的雙手緊緊握住方向盤，語氣像在陳述一件事實：“我找不到你，他也找不到你。家裏的公寓也很久沒人住，今天只是去撞撞運氣。還記得嗎，我有你家的鑰匙。副總情緒不太好，但事情的責任不會讓你承擔，他會單方面解釋傳聞。”

“什麽傳聞？”

“你不知道？”阿凡失神地笑了一聲，“看你這表情也确實像不知道，前段時間的醉酒打人事件已經在網絡瘋傳，雖然消息最終被制止，但是絕大多數人都知道□□。副總是因為你，才會如此失态。”

推門，換鞋，直奔書房。熟悉的藍色屏幕亮起，韓行之卻舉着鍋鏟站在書房門口，得意洋洋地說：“馬上就能吃飯了。”

此時，他穿着圍裙的樣子，手裏拿着鍋鏟的樣子似乎變得格外可笑。我像一個小醜，始終在主人的控制範圍內。自以為的溫柔缱绻，其實只是虛情假意。因為愛，才會相互信任。而不是打着愛的幌子讓人陷入絕境。

雖然微博上的只言片語不算極為有利的證據，但也能讓我知道阿凡口中的事情确實發生。

章磊借酒買醉，酒吧內蓄意鬧事甚至大打出手，有心的觀衆拍下了當時的一幕上傳微博，卻讓網友意外得知此人正是章磊。

難怪韓行之借機沒收我的手機、甚至不允許我碰觸電腦，這一切他都心知肚明，卻只讓我蒙在鼓裏。我該慶幸他是這麽一位體貼周到的人，還是該心寒這就是我愛了七年的男人。

“飯好啦，過來吃。今天去了哪？我看你空手而歸。”

他把我的碗底塞得滿滿，眉目含笑。卻不料遭到我惡毒般的攻擊：“騙我很好玩嗎？是不是看我像個傻子一樣圍着你團團轉心裏十分愉快？也對，我多傻。章磊一個人承擔了所有責任，我卻在這邊和你談笑風生。上帝都不會原諒我如此愚蠢的行為。”我的動作急速跟上思維，碗筷已經被重重扔到一邊。韓行之緩緩松開雙手，臉色沉寂。

“我唯一的私心就是不想讓你自責、讓你內疚。這麽多年，我了解你甚過了解自己。章磊出事了你會袖手旁觀？每天的風言風語過一陣就平息，可你的心卻永遠不會平息。”

“那也是我應該做的，他是我男朋友。”

不經過大腦的一句話好像只是為了懲罰韓行之，但也只能懲罰到韓行之。

“男朋友”，多麽可笑的稱呼。看他沉默不語，我便得到了最大的安慰。

“出事的那天晚上，我在酒吧地下停車場。恰巧看到章磊的車，別問我怎麽知道，與你有關的事我都想知道。他和林舫靠在一起，在接吻。”

韓行之緩緩陳述他見到的事情，“我看得一清二楚，你覺得我該告訴你這個消息嗎？”

他把我扔到一旁的碗筷又重新收拾放回我的手中，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不攻自破的謊言，撲所迷離的真相，我愛的人，我仰慕的人，我尊敬的人。

林舫，我從未想過是他。

很多時候，章磊的行為只是一個男人，他用自己的力量保護着身邊的一切，包括我。久而久之，在這個讓人沉溺的世界裏，我弄錯了既定的事實。我和他之間的交易關系終究會告一段落，我困擾這麽久的也正是我們各自的歸宿。

感情若是手中的脈絡，不動聲色卻是清晰可名，也不至于讓人了這麽多彎路。

還好，不算晚。

作者有話要說： 做一個高冷的作者，不說話！！！

☆、Chapter 48

韓行之

“晚上八點夜色見，有驚喜。事關重大，請韓先生獨自前往。”

距離這條短信送達時間已經過去八個小時，除了簡單的一句話，再沒有後續。無地址來源，只有一串數字符號。等到再次回撥過去，對方已經是關機狀态。然而這條突如其來的短信卻讓我不能平靜，能準确地知道我的號碼和基本信息，對方是誰？

隆晨最近的狀态越來越好，無論是我的有心逗弄，還是因為暫時性地遠離工作，笑容在她臉上越來越多。看着她逐漸紅潤的面龐和時而孩子氣的動作，心裏忽然被填滿。

卧室的房門微微張開，站在沙發的左側邊緣，能看見她側身的背影。

八點鐘的夜色燈紅酒綠，作為城市僻靜階段的一處豪華消費場所，它的吸引力無疑是獨特的。有錢燒錢，沒錢豔遇。

“夜色”的金色招牌在五顏六色的燈光中格外耀眼，燙金的大字直直逼近外人的眼球。在這裏，你能遇見所有不可能發生的事。

八點十分，另一條短信傳來——“地下停車場5F右轉角處，稍等片刻。”

我循着車位的标記找到5F的聽着位置，靠右的地方有一處緊急通道。中間隔着一條不算寬闊的路，迎上前去便是出口之一。

八點二十，沒有消息。

八點半，一輛黑色的凱迪拉克迎面駛來，不偏不倚，停在5F的空處。

起先我也并沒有注意這是一位怎樣的客人，隔着幾米的距離，漆黑的玻璃窗忽而降落。

那道神秘的短信适時湧進我的眼球——“認準你所在的方向，好戲即将開始。”

随着車內的場景在視線內曝光，兩道男人的身影出現在我眼前。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側過頭，在和副駕駛上的人争執什麽。忽而又不歡而散，各自偏過頭去。

林舫。

他抽煙的時候眉頭緊皺，不一會兒狠狠撣了一下手上的半截煙灰。我對林舫的認識僅限于新聞報道，在隆晨的片場也打過幾次照面。只是兩人算不上認識，他更不會正眼瞧我。他的動作娴熟而又狂躁，能看出心中的不滿。

另一邊的男人，終于再次回過頭。那一刻，我相信自己确實是撞鬼了。

章磊的右手輕輕搭住林舫的肩膀，神色不可見，但雙唇卻在緩緩蠕動。

林舫大力扔掉手中的半截煙頭，狠狠捶了一下車窗，才終于轉身望向章磊。

這對視的一幕是否深情，不得而知。但是接下來的一系列事情卻讓人跌破眼鏡，車窗緩緩升起，在即将閉合的那一刻。我清楚地看見林舫正倚在章磊肩頭，兩人在接吻。

那個姿勢算不上十分複雜，也無從分辨表情和對話。

章磊和林舫，是否同時欺騙了隆晨？

這個念頭從心中瞬間升起，卻又瞬間被我扼殺。隆晨眼裏的章磊，隆晨眼裏的林舫，都是優秀的男人。而這兩個她放在心中的男人，卻做出這般出格的事。一時之間，我的腦袋像是完全蒙上一層漿糊。除了想要調查這件事情，其他的完全出線。

自從那個晚上後，短信的主人也随之消失無蹤。他口中的好戲似乎只是為了讓我撞破這一幕，層層揭開的面紗背後，究竟隐藏怎樣的真相？

***

我撿起隆晨扔在一旁的飯碗，幾乎拿出所有的耐心。如果她任性地選擇一走了之，我真的會掘地三尺找出那條短信的主人，用盡一切殘酷的手段報複他、淩虐他。幸而，隆晨沒走，只是順着我的動作擺起臭臉。

“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

我對着空氣自言自語。

“不是因為想束縛你的職業發展，而是真的想靜下心去思考後面的路該怎麽走。醫生說過，你是先天性易流産體質。我經不起一點驚吓，但又害怕因此給你造成心理壓力。我想請你，在孩子出生之前好好呆在家裏，暫時不要想着拍戲的事情。說我自私也好，說我無恥也罷，我都接受。”

說出這一連串的煽情話語後，提到嗓子眼的心仿佛松了一口氣。

她的雙手微微顫栗，眼神卻是一片清明，像是在努力壓制住情緒。

“你真的決定了？”

“是，所有的事等孩子出生後再說。目前為止，你和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好，我答應你。”她絲毫沒有猶豫，接着說道，“希望以後，我能有真正自主的權利。”

隆晨的飯還像小山一般堆在碗裏，幾乎沒動。她拖着虛浮的步伐走進卧室，拿出手機、平板和所有能夠聯系到外界的通信工具，一一陳列在我面前。

“這些東西全都給你，我用不着。”

我唯一能夠确定的是，隆晨真的生氣了，并且氣得不輕。

這一場沒有硝煙得戰争究竟持續了多久，我心知肚明。她堅持早睡早起。運動散步，偶爾在小區的花園裏陪那些老人聊天。看見小孩子摔倒，會細心地扶起來。她對所有人都露出春風般的微笑，唯獨對我，确是冷峭般的寒風。

隆晨的經紀人阿凡打來過幾個電話，我特意把手機放在隆晨刻意看見的地方。但是毫無遺漏，她盡數忽略。

跳躍的鈴聲在冷清的客廳裏顯得格外吵鬧，最終拗不過該死的好奇心，我接通了。隆晨冷哼一聲，轉身回到自己房間。自從冷戰開始，那間卧室便成了她的專屬房間。彼此心照不宣不再開口，其實是因為每次我将欲說出話，又自殺于她冰冷的神情中。

“隆晨，你打算躲我到什麽時候？”男人的聲音顯然壓抑着怒氣。

“不好意思，她最近不方便接電話，你半年後再打來吧。”我也知道自己的說法秀逗了，但那又有什麽辦法，我說的都是實話。

男人開始暴躁了，半是怒吼地發出聲音：“你是誰？叫隆晨接電話。我是她的經紀人阿凡，只要一天沒有解約，我就有一天的責任。”

“她真的不願意接電話，有事你跟我講吧，我替你轉達。”

“嘟嘟嘟”幾聲過後，通話聲戛然而止。

接到警局的消息是在幾天之後，冷冰冰的公事公辦态度。

“請問你是韓行之嗎？”

“是。”

“這裏是警局，你的朋友許凡奕于今日淩晨在上海郊區高架橋上發生交通事故，現正在醫院進行搶救。請您盡快來我局做詳細的筆錄調查。”

“我并不認識你口中的許凡奕先生，你們是不是弄錯了？”

“确認沒錯，許先生在事故發生的前一刻撥打了你的號碼，很遺憾沒有接通。”

警察口中的韓行之和手機號碼的主人确認是我沒錯，但這個許凡奕究竟是誰？

我坐在沙發上苦苦思考許久，也沒得出答案。最終還是決定親自去一趟醫院和警局，所有的事情将在那裏得到解釋。

紅色燈光亮起，顯示手術中的狀态。長椅上坐着幾位哭哭啼啼的婦人，民警穿着制服詳細記錄全程。

接待我的是一位年輕男人，在詳細地核對我的基本信息後，不無遺憾地說起許凡奕的病況。全身多處粉碎性骨折，身體大面積受傷，腦顱收到強烈沖擊。早在前來醫院的路上，生命跡象已變得微弱。

整臺手術持續了十多個小時，最終躺在擔架上被推出來的只是一具蓋着白布的屍體。

“北京時間二十點十分，病人許凡奕宣布死亡。”

我走近擔架，忽而顫抖地伸出右手揭開這層白色的紗布。盡管已經面目全非，我依然第一眼就認出這是隆晨的經紀人——阿凡。

許凡奕就是阿凡，阿凡就是許凡奕。

後來的警局問話，我的疑惑才正式解開。

“你和死者許凡奕什麽關系？”

“她是我女朋友的經紀人。”

“根據通話記錄顯示，死者最後一通電話是撥給你的。因為事發突然，在電話還未接通之時便已挂斷。你們私下有往來嗎？

“幾乎沒有，我甚至不知道許凡奕就是他的全名。”

雖然我的每一句話都是真話，但是眼前的警察顯然抱有懷疑的态度。記錄直到最後，一位年輕的女警說了這麽一句話：“死者的手機有兩張電話卡，我們發現在第二張卡裏有他給你發過的短信。”

她把短信截圖展示在畫布上，我的腦子卻像驚天一般，嗡嗡作響。

原來，那個神秘的短信人就是阿凡。他臨死前撥出的最後一通電話，确實是我。

警方的調查很快有了結果，許凡奕的死亡屬于意外交通事故，肇事者系貨車司機，目前已經逃逸。

“請迅速通知病人家屬，死者遺體需要進行妥善處理。”

這一連串的意外讓隆晨心力交瘁，阿凡是帶了她三年的經紀人，可如今，她對他算是知之甚少。公司也發表了相關聲明，有一大筆撫恤金和慰問金，算是對他這些年付出的回報。

隆晨望着手中的□□，低聲呢喃：“人都沒了，要這些錢還有什麽用。我不該不接他的電話，我不該任性胡鬧，這麽多年，他從來都是為我着想。我惹出一堆爛攤子，他嘴上雖然說着責怪的話，卻從來舍不得大聲罵我一句。”

阿凡和這座城市許多的工作一樣，單打獨鬥。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只有藝人和工作。

“他說他有一個妹妹，不過已經去世了。老家在Y市，那裏山清水秀，适合養老。父母年邁，卻沒享受過天倫之樂。”隆晨越說越難受，眼淚也“嘩嘩”地留下來。

阿凡的後事由我和隆晨共同處理，關于是否告知他的父母這件事，在經過艱難的抉擇，我們決定隐瞞。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老人承受不起。

秋天到了，很快又是一個新的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 49

隆晨

綿延的青山腳下是彎彎曲曲的盤山公路，汽車一路颠簸。僻靜的世外桃源早已準備一場盛禮，用以迎接我們這些不速之客。天空陰沉得可怕，墨色一樣的烏雲漸漸逼近，大有傾盆之勢。

狹隘的公路邊上有幾位行人，大概是附近的居民，肩上都扛着鋤頭。韓行之開門下車，準備咨詢一下附近的路況。

幾位男人揮舞手指，轉身指向不遠處的路口。韓行之的身體恰巧背對我的視線，從我的角度只能看見他點頭的動作。

“他們說去許家壩村不是這個方向，我們必須從前面的路口掉頭。”韓行之的面容沉寂，拉開車門坐了進來。

“掉頭之後呢？”

“應該是從山腳下的另一個路口進去，這裏地勢險峻，我們還是要多加注意。”

天色逐漸變黑，團團烏雲終于呈爆發之勢，豆大的雨點傾盆而下。車窗上流下一道道水柱，兩人的心沉得更加厲害。

在村民所指的路口掉頭後，汽車始進一條更為僻靜的小路。這裏灌木叢生，幾乎難以看清腳下的路況。相比于剛才的盤山公路，這裏更像是一條被人走出來的捷徑。

夜色深沉，就在頃刻之間，汽車左側的輪胎陷入一個巨大的坑。韓行之竭踩動油門，絲毫沒有效果。萦繞在周圍的陰森和不安，混雜低落的情緒，讓這個夜晚看上去格外恐怖。

“你先坐好，我下車看看。”他脫掉身上披着的西裝外套，只身闖進巨大的雨幕中。

我們的車上沒有雨傘，更沒有任何禦寒工具。驟雨帶來寒重的濕意，深山裏更為陰涼。我只能緊緊抓住自己身上唯一的一件套衫，大聲朝韓行之喊道：“怎麽樣，開得出來嗎？”

“不行，坑太深了。你先打求救電話，我查看一下車身周圍有沒有磨損。”

早在這之前，我賭氣把自己的手機交給了他。可掏出他口袋裏手機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在這僻靜的山區裏，根本搜不到信號，更別說打求救電話。

“沒有信號，怎麽辦？”那一刻，我感覺自己的眼淚都快流了出來。

韓行之繞着車身看了一圈，終于淌着雨水拉開車門。他的頭發軟軟地趴在額頭，衣服貼在身上。我看着他抽過紙巾随意擦了一下臉，然後故作微笑告訴我：“沒事，我們再等等。肯定會有人經過的，你先休息一下。”

他把椅被上搭着的西裝外套披在我肩頭，冰涼的手指偶然碰觸我溫熱的皮膚。

“哇”地一聲，我很沒出息地哭了出來。

後來的大半夜，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過來的。只知道眼淚像開了閥門的水龍頭，無休止地往下流。韓行之不斷安慰我，但又怕碰到我，因為他全身都濕透了。

過了很久，雨勢才逐漸變小。

韓行之的肚子很不适宜響了一聲，但是他卻不甚在意，又準備下車觀察路況，順便四處搜索信號。我迅速拉住他的手，小聲地問：“你是不是很餓？”

“不餓，我是男人嘛。我是擔心你，怕你受不了這裏潮濕的冷氣。我去前面探探路，你坐好等我。”

眼前的黑暗叢林仿佛變成萬丈深淵，韓行之只要邁出一步，極有可能回不來了。思緒變得極為混亂，心中更加恐懼。仿佛韓行之的離開會變成我們之間最遠的距離。

“你能不能別去。”

他只是震驚地拍拍我的右手背，眼神中示意很明顯。

我想起今早出門前往包裏胡亂塞了些東西，不知道有沒有可以充饑的。等到韓行之回來，我要和他一起吃，告訴他，我在等他。

Y市距離上海有一段距離，出門之前我們各自帶了一套換洗的衣服和可能用到的物品。我翻開後座上的旅行包，在夾層的地方找了兩塊巧克力，一塊被壓扁的面包和幾包壓縮餅幹。

遠處的黑夜裏傳來一絲亮光，搖搖晃晃。韓行之的車上放了一只小手電筒，這成為我們之間信念的緊緊來源。我拽着手中僅有一些食物，直到他真切地出現在我眼前。

“前面的路有點滑，我看到半山腰的地方好像有燈火，隆晨，我們有救了。”他顯然很高興，語氣帶着顫抖。

我挪動身體，換了一個與他更為靠近的姿勢。在手電筒的照耀下，變戲法似地從包裏掏出那些食物，“快吃，我剛剛已經吃過了。”

他帶着不可置信剝開巧克力外包裹着的一層金黃色的錫紙，在我的注視下緩緩送進口中，輕輕咬了一小口，随後把剩下的一部分湊近我的唇邊，示意很明顯。

在這荒無人煙的深山黑夜，我們吃了同一塊極苦的巧克力，心中卻是前所未有的甜。

韓行之那好行李包，扶着我一步一步往前走去。山路十分陡峭，雨後的夜裏到處是松軟的泥土。我走得吃力，韓行之扶着我更加吃力。

“回了上海，你要天天背我。”

“嗯。”

“不能惹我生氣，也不能惹寶寶不開心。”

“嗯。”

“你怕嗎，我有點害怕。”

“別怕，我在呢。”

我的一字一句，韓行之都無條件接受。而後短暫的空白裏，我用力抓緊他的胳膊，身體與之更為靠近。

“我愛你。”

他的身體微微顫栗，忽而笑着回答：“我也愛你。”

兩人的聲音穿透這重重黑夜，倒不覺得孤單和冷。相互扶持的過程十分艱難，找尋希望的過程卻始終充滿信心。站在農戶門前的那一刻，我的身體幾乎全部壓在韓行之身上。

他用力地叩響木門，那裏連着一個小院子的圍牆。

“誰啊？”

“對不起，深夜打擾了。我們是偶然經過的路人，汽車半路出了故障，想再這裏借宿一宿。”

一位身材矮小的婦人開門走了出來，見到狼狽的我們迅速朝裏面喊去：“老頭子，有客人啊。”

我和韓行之厚着臉皮跟随婦人走進屋內，整個人頓時松懈下來。婦人很客氣地給我們倒水，老頭子也披着外套從裏間走出，去廚房忙活了。

“我和老頭子兩人住，兒子和媳婦在城裏。恰好他們的房間空着，你們今晚可以在那裏休息。有什麽需要盡管說，這裏雖說比不上大城市，但也算是能住人的地方。”她從廚房中端出溫熱的姜湯，放在桌前，忽然問道：“你們是夫妻吧？我看這位姑娘肚子也不小了，來這種地方可真是受苦。”

“是我考慮不周，我們快要結婚了。”

婦人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在幫我們收拾好東西後又囑咐了幾句，才轉身回房。

“請問這裏離許家壩村有多遠？我們明天需要趕路。”韓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