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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尉是個從二十歲就每天勾起紅棗茶的養生達人,但養生歸養生,可樂他也是愛喝的,或者說,他愛和有氣泡喝下去能打出長長長的嗝的汽水兒!
咕咚咕咚地悶上一瓶,一個又長又響的嗝從胃裏經過喉嚨沖出來,沖力十足,好像能把整個人身體裏多餘的廢氣一起給排出來似的。
雖然時尉知道這只是心理作用,只是因為自己在催眠着自己,但并不妨礙時尉喜歡偶爾來上一瓶可樂。
“喝可樂不要緊,但不能和冰的。這兩瓶我就沒收了。”時尉在路遠之的額頭上彈了一下算是警告,然後也不給正懵的路遠之反應過來,推着他去擺碗筷。
“粉絲也快煮好了,我把白菜一加就能吃了,你的動作也快一些,天都要黑啦。”
路遠之的表情頗有些一言難盡不忍直視,低聲嘟囔了一句幼稚才恨恨地拿碗拿筷子。
時尉勤快歸勤快,但他不樂意平白給自己找太多事情幹,晚上兩人都吃白菜豆腐,沒有其他菜了,正好就着鍋吃,不需要再多洗一個大碗。
“過來。”路遠之拿碗拿筷,自然還得在廚房晃悠着,時尉只需要長臂一勾,就能把路遠之給勾過來了。
“嘗嘗鹹淡,需不需要再放點鹽。”時尉将大勺子放到路遠之的嘴邊,能塞下他一個大拳頭的勺子,裏面就只有淺淺的一丢丢湯,都用不着吹,一下就變溫了。
“差不多了,就這樣吧。”湯只有一點,但是很鮮,鮮得路遠之舌頭都有些麻。
“那就成了,開吃吧!”時尉放開路遠之,一手鍋一手抹布地就走了。
路遠之看着時尉的背影,抿了抿唇,神情有些飄忽,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時尉知道路遠之挑食的毛病,所以一開始就只給他盛了幾塊豆腐,幾片菜葉子,滿滿一大碗,幾乎全是湯。
白嫩嫩的豆腐被切成小正方形,外表依然光滑,但因為久煮,內裏已經是空洞綿軟了,咬開一半能看見截面密密麻麻的小孔,滿滿地吸收了飽含白菜香甜的湯汁。
粉絲被煮得很軟,但離煮化還差了一點,細細的粉絲軟軟嫩嫩的,幾乎都不用牙齒,舌頭一抿就斷開了。白菜煮的時間不長,但白菜葉已經很軟了,鹽和些許白胡椒粉的滋味滲進了薄葉片之中,給人的滋味很美好。
白菜梗還未軟,帶着了脆,內部的堡壘還未被全部攻打下來,一口咬着還能咬出本身香甜的汁水,獨屬于白色的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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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菜只放了很少的一點油,連調味料都是單調且寡淡的,但豆腐、粉絲和白菜再自然不過的香氣混雜在一起,将簡單的滋味調出了更富有生活意味的甘甜。
“你說奇怪不奇怪,這一大鍋糖裏面,明明沒有加哪怕一粒糖,吃起來也是鹹的,怎麽等吃完後嘴裏卻是甜的呢?”
“大概是因為……生活就是甜的吧……”
時尉愣了一下,擡頭看着路遠之,路遠之有些不自在地笑了一下:“你看我幹什麽?”
“沒什麽。”時尉老老實實地說,“就感覺這話不太像是你講出來的。”
“确實不是我講的。”路遠之拿着勺子給自己又舀了一碗,語氣十分平靜,“這話是我姥姥說的。”
時尉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路遠之的姥姥,或者說,路遠之姥爺一家的死,就是路遠之心裏永遠不過去的一道坎。
“怎麽突然不說話了?”時尉因為這句話有些拘束,但路遠之卻面色如常。
“我只是在想,你姥姥應該會是一個很有哲理很會生活的人吧。”
“哈哈哈哈哈——”路遠之一聽時尉這話就笑了,差點把碗筷都給掀了,“我姥姥要是聽見了,一定得意死了!你還是第一個這麽說她的呢!”
“為什麽啊?”
“我奶奶以前可是個土匪,大字不識一個,最厲害的就是扛着槍給我們找回場子,要是聽你這麽說,她肯定得誇你有眼光!”
時尉調查過路遠之的背景,知道一些他爺爺奶奶那一輩的事情,但對他姥姥姥爺的事情,就不怎麽清楚了。
“那你姥姥也挺厲害的。”時尉面不改色的說道,“能說出這句話,見識閱歷一定不得了。”
“拿到也是!”路遠之夾了一大口粉絲,美滋滋地說,“哎呀,你這話要是早十來年說就好了,我姥姥肯定高興得要多吃兩碗飯。”
時尉看着一點陰霾也沒有的路遠之,心下輕輕松了一口氣。路遠之,遠比他想象得要堅強。他也曾是接二連三失去至親的倒黴孩子,知道走出來是有多困難。家破人亡的很多年後,任何與“家人”有關的詞彙或是情景,都能讓他覺得痛徹心扉。
“時尉,我看天都要黑了,要不晚上你就在這裏住吧,我家的空房間還挺多的。”兩人一邊聊一邊吃,不知不覺鍋就空了,不知不覺天也黑了。
“不了。”時尉站起來準備收拾桌子,“晚上我得去守着本子,你也早點睡吧。”
“那你快去吧,東西我來收拾就好。”
時尉沒再說話,只是将手裏的速度加快了幾分。
就路遠之這個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身體,別收拾收拾着将自己收拾到鍋裏去了。
做家務洗碗這些事情時尉是做慣了的,總共就兩個碗兩雙筷子一個鍋,沒洗兩下就好了。
“好了,晚上早點睡吧。明天見!”
“明天見!”
路遠之看着時尉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黑暗中,摸了摸肚子,唔……有些撐。
不過不難受。
時尉一直都是一個雷厲風行的男人,錢到位了之後,他立刻就開始着手準備買紙事宜了。
因為本錢遠遠超出了他之前的預期,身影手上的人脈有些不夠用了。
私人的造紙廠私人越來越多了,但無一例外全是規模小的造紙廠,根本吃不下二十萬的訂單。
而大紙廠全是國營的。
國營的廠子效益雖然不是特別好,但現在還遠達不到要破産的那程度,國營紙廠的腰杆子還是很硬的!
硬,那就意味着像時尉這樣的小人物根本說不上話。
時尉認識三個小國營廠的高層,都是主任副主任這樣的人,以前沒什麽來往,但吃過飯認了一個臉熟。
他本想借着幾個主任搭線和大紙廠扯上關系,但運氣來了怎麽都擋不住,和李主任吃飯的時候,聽到了一個對他來說十分有利的消息。
“五萬塊啊,那确實是個大單子。”馮主任喝得醉醺醺的,比眼睛還大的眼袋好似又大了幾分,看向時尉的眼睛都是渾濁不堪的,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看清人影。
“是的呀,馮主任,您也知道,我不是燕京土生土長的人,對燕京這裏也不太熟悉,老板給了我任務,可我什麽也不懂啊,只能是來麻煩您了。您在廠裏的名氣響當當的,我還指望着您幫我批了五萬的紙呢!”
造紙廠處于商品生産鏈的下游,雖然因為處于下游利潤不多,但需求量是很多的,不管是文具廠還是印刷廠又或是其他的廠子,很多都需要用到紙,所以紙廠的空餘量并不多。小紙廠就更不用說了,國營的小紙廠工人福利比不大紙廠,做事難免散漫,只要照着任務來,卡着點完成就好了。
私人的小紙廠就更不用說了,都是自負盈虧,紙要是生産多了,賣不出去就是砸到自個兒的手裏的,所以都是只有下了訂單才開始剛工給做的。
時尉有錢,他本可以拿着錢直接去下單,但他可不敢相信現在的廠子信譽。能在這時候把廠子做起來的,沒兩把刷子沒幾個背景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這種供不應求的賣方市場下,生産商的地位是很牛氣的,只要生産出來了,多的是人搶着要,這跟後世的廠家讓利哭着喊着讓人買完全不一樣。
哪怕時尉把單子全款都給了廠長,但只要廠長反悔,任你再有理也沒用,除非有背景,不然連那錢都別想拿回來!
造紙是需要時間的,時尉可不敢肯定在紙價上漲前,廠子能從零到萬地把紙全給他生産好。
如果在成交前,紙的價格上漲了,廠家那邊好一些的獅子大開口要求加錢,更壞一些的,就只能是全當錢丢了。
時尉全部的身價都還沒一萬呢,可不敢那這錢去堵那薛定谔的人性。
“要我說吶,你這麽大的單子嗝——也不是嗝——不能做,只不過嘛,你得有一點誠意一點保證嘛……”
馮主任喝得大醉,嘟嘟囔囔地就讓時尉答應了一個“條件”。
“八萬!你就再多買一點,成就成,不成,那我也沒法子了!”馮主任喝得大舌頭吐字都含糊了,可該做的“國營主任”姿态一點都沒少。
“這……”時尉猶猶豫豫,做出一副心動但又“做不了主”的模樣,将馮主任看得心急。
時尉才略顯猶豫,馮主任就立刻說道:“你放心!我老馮什麽人你不曉得嗎?那一批絕對是好貨,也就是看你小子心誠,我才做主先給你插個隊,要換個人,誰還給你這樣的好事情!”
“那、那行吧。”時尉的眼裏閃過掙紮,在馮主任半是敲打半死慫恿的語氣下答應了下來。
“說好了,這批貨,你明天就得去取!”
見時尉點頭,馮主任立刻又舉起了酒杯:“成成成,好孩子,來,再喝一個!”馮主任還是醉醺醺的模樣,但暗地裏卻狠狠地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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