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時尉也不是故意賣慘什麽的,只是話趕話說到了。
“不過想象還挺懷念的,那個時候時紡比現在還小呢,在一進被窩就喊冷,死死地要把我抱住。現在不了,小姑娘長大了,沒以前粘人了。”
“紡紡現在還不粘你嗎?”
“和小時候比起來沒那麽粘了。大概也是因為我一直不讓她跟着的原因吧。以前年紀小不懂事,總覺得她煩人。不管幹什麽事情都要跟着我都要學着我。而且我是男孩子,紡紡是女孩子,每次我出去玩帶着她都要被人笑,次數多了我就不帶她了,一直把她扔家裏。”
時尉原以為這些記憶已經快被自己忘幹淨了,但是話出口後,那些在記憶最深處的東西又被翻了出來。
“現在不煩她了?”路遠之起了興致,把微微起身把下巴放在時尉的胸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現在哪裏是我能決定煩不煩她的!”時尉委屈地說道,“小姑娘現在可不得了了,覺得自己長大了,是大人了,我多說幾句還嫌我煩呢。我還沒幹什麽呢,她就開始嫌我粘人了。也就缺錢了想從我這裏要零花錢了,才裝模作樣地誇我幾句好哥哥。”
路遠之笑得腦袋都偏了:“活該!”
“小時候時紡多聽話啊,脾氣又軟,也不知道這些年怎麽長的,別看她人小,但是跟個大炮仗似的,一點就炸。上次我還聽我媽說呢,這麽大點的小孩就敢拿着磚頭和初中的男生打架了。也不知道跟誰學的。”
“不是跟你一模一樣嗎?”路遠之一邊笑一邊。
“我才不這樣呢!”時尉在路遠之的頭發上撸了一把,“我從來都是謀而後動的,如果勝算大,比高個頭高一個頭的都敢沖上去,要是勝算不大,我才不做挨打的虧本買賣呢!”
“所以你就背後陰人是吧?”
時尉拉下臉,想要裝個深沉,但嘴角還沒拉到位,自己就先笑了。
“話要說好聽一點,什麽陰人,那是他們技不如人!”
路遠之笑得喘不過氣,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覺得這麽好笑,明明沒有什麽可以笑的地方,但大概是這樣的氛圍讓人太過安逸了,那些繃緊的神經一下就放松了下來。
“時尉……”
“嗯?”時尉把被子拉了上來一些,又把兩邊往身後壓了壓,大概是笑了一陣讓身體散發出了熱氣,這會已經沒那麽冷了。
“謝謝你。”
時尉愣了一下,然後翻身将路遠之壓在身下:“好端端的又謝我什麽?”
兩人額頭頂着額頭,呼出的暖氣交織在一起,因為空氣是冷的,噴在對方臉上的時候,甚至是濕噠噠的。
兩人挨得太近太近了,以至于路遠之只需微微撅起嘴就能碰到時尉的嘴唇。
“啾~”路遠之動作迅速,幾乎是下一秒就從時尉的懷中跑走了,被子一卷,順利地把自己裹成了繭。
時尉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心跳有些快:“遠之,我們要不要……”
“不要。”路遠之将自己埋進被子裏,不願再出來臉頰上的溫度蔓延到了眼睛裏,把眼眶都給熱紅了。
時尉看他把自己裹那麽緊,怕他把自己憋到了,伸手去拉被子:“我什麽也不幹,你快點出來。”
“我睡着了。”路遠之甕聲甕氣的聲音從被子裏傳出來。
“我不鬧你,快點出來。”時尉曲着指頭配着音在被子上敲了敲,“咚咚咚,路遠之乖乖,把被子打開——”
路遠之以訊而不及掩耳之勢伸出了手,兩個巴掌一下拍在時尉的臉上,将他捂得嚴嚴實實。
“好了好了,不鬧了,再鬧被子裏就真的沒有熱氣了。”時尉将他攬着一起躲進了被窩裏。
這會兩人倒是不冷了,就是臉燙得厲害,路遠之小小聲的說:“幸好你不是姑娘,不然我都要被抓進去了。”
“為什麽?”時尉震驚。
“流氓罪啊……”路遠之的聲音小得跟蚊子似的。
時尉:“……”他想起來了,這時候流氓罪還沒被廢除呢。
這時候人們對待男女之事還是很避諱很保守的,有點避之不及的意思,連結婚都得臨時發個小本子讓人偷偷看着學。但說來也奇怪,進入千禧年後,人好像一瞬間就變得開放了起來,大街小巷的都有當面接吻了,
時尉上輩子沒談過戀愛,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社會風氣開放,他自然也受了影響,不覺得戀人之間親個嘴算什麽,但對從小長在這個環境的路遠之來說,就有點……那什麽了。
“不怕不怕,被人抓到了我就說是我犯了流氓罪。再不行就陪着你一起進去。”
路遠之被時尉這種哄孩子的态度逗笑了:“真被人抓到了也判不了,放心吧。流氓罪得至少是一男一女才行,我倆男的,而且已滿十八周歲,構不成流氓罪。”
“那就讓我再親一口?”時尉就逗他,“你都親我兩次了,怎麽說也得讓我來一次吧?”
路遠之臊得不行,翻過身将臉朝下,悶聲悶氣地說:“我睡着了。”
“睡着的人才不會說話。”
“時尉,你還睡不睡了?!”
時尉怕路遠之把自己燒壞,不敢再逗他了。
于是兩人便安安穩穩地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天都快黑了。
春節工廠會放假,但是放的并不多,年三十開始放假,大年初三開始上班。時家的店面向的人群就是工人,所以也要等到大年三十才要休息。
時尉和路遠之都沒什麽意見,這時候娛樂活動并不多,與其在家閑着沒事幹,不如多幫忙幹點活。
後世的人總是多過年沒有年味,過去是多麽多麽有意思,但現在的年也就那樣。大夥還掙紮在溫飽線上,一年到頭能在除夕這天晚上多增加一碗肉菜已經是天的的幸福了,尤其是對工人家庭來說,過年只要放假,那心裏就比什麽都要來得高興。前幾年過年還不放假呢,上到廠長下到門衛全部得照常上班,沒有過年放假這一說。
至于農民同志嘛……雖然不需要下田,但手裏緊巴巴的沒有錢,過年開銷又是一大筆,高興歸高興,肉痛也真的是肉痛。
年三十和往常沒什麽不同,只是多了外頭一陣又一陣的鞭炮聲。
時紡挂了幾天水,蔫巴了幾天,但在見到一袋子的煙火炮竹的瞬間,時紡什麽病都好了。撒丫子就跑出去瘋,肉對她的吸引力也一下小了許多,任憑時媽媽在後面這麽喊也不知道回頭。
路遠之乖巧地跟着時媽媽身邊幫她擇菜洗菜,時尉和時爸爸在那裏看着鍋裏的肉丸,一下少一個一下少一個,把時爸爸氣得夠嗆,揮着長筷子把時尉趕走了。
時尉也不嫌自己讨嫌,又蹭到了路遠之這邊,笑嘻嘻地拿起一只皮皮蝦:“我幫你一下洗呗。”
“這可不夠你偷吃,全是生的。”路遠之看了他一眼,說道。
“誰說我準備偷吃的?!”時尉理直氣壯地用屁股給自己擠出了點位子,兩大男人挨着一張小板凳,就只能占個邊邊。
“尉尉,你那手是怎麽了?自己再去搬一張板凳不行嗎?非要跟遠之擠!”
“不用不用。”時尉拿起剪刀對着皮皮蝦唰唰唰地剪,“這麽一點我一下就好了。”正月裏的皮皮蝦最是肥美,但邊邊角角的全是刺。
今年家裏人多了,時媽媽兜裏有錢心情也好了,就買了一盆子的皮皮蝦回來。
但皮皮蝦好吃歸好吃,就是紮嘴。
時尉和時紡雖然都是吃着皮皮蝦長大的,但年年都要被紮上幾次,所以在煮之前就要把兩邊的殼剪掉一些。
買回來的皮皮蝦還是活的,巴掌那麽長的皮皮蝦活力十足,刺人的勁兒也不小,路遠之沒幹過這樣,第一次直接就下手抓,時尉眼疾手快地把他的手給抓住了。
“過來過來過來——”時尉拉着他趕緊起來,“這皮皮蝦厲害着呢,你這樣直接用手拿,它尾巴一彈,就能在你手上留下好幾道血印子,必須得帶上手套才行。
路遠之還沒見識過這東西的厲害,聞言便好奇地看了它們一眼。皮皮蝦的外表很有欺騙性,既沒有螃蟹吓人的大鉗子,小腳看着也是裝飾品。但它的身上滿是倒刺,尤其是身體兩側出頭的邊角,不僅分布着小刺,而且還很鋒利,像把長刀上嵌了十多枚錐子。
時爸爸時媽媽天天要洗好多菜,南方的冬天不好過,要是天天直接洗手很容易生凍瘡,所以家裏加絨的橡膠手套有好幾副。
時尉戴好了抓起一只給路遠之做示範,結果第一次就翻車了,皮皮蝦蜷着的身子猛地一下往後彈,時尉沒準備一下就松了手,灰色半透明的殼在時尉的手套上留下了四條長短不一的劃痕。
路遠之看着時尉,時尉也看着路遠之。
“咳,我是給你演示一下它的厲害!”時尉狡辯道。
路遠之沒有拆穿他,點點頭,示意他知道了,然後繼續看着。
時尉硬着頭皮又抓了一條,這次做足了準備,手裏的力氣用得很大,沒讓皮皮蝦再跑掉,但是剪的時候卻笨手笨腳的。
“行了行了,你還得遠之演示什麽?我要是等你弄完再煮,也不用吃年夜飯了!”時媽媽一點不客氣地把他趕走,自己上手抓一只,咔、唰、唰三下收拾好一只,動作不知道比時尉麻利了多少。
“你們倆吃去玩一玩吧,這裏沒什麽需要你們幫忙的,去看着點紡紡,咳嗽還沒有好,別讓她又把嗓子喊壞了。”
時尉拉着路遠之灰溜溜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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