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一回見面

櫃上擱着的舊書。

然而她的思緒只是剛閃過,沈霖已經先一步拉着她的手走入病房,姿态坦然,腳步沉穩。

“爺爺。”顧玫沖着床上坐着的顧老爺子喊了一聲,老人家正在拆一袋酥糖,見她來了忙招手,“我都讓你哥過兩天再通知你了,你怎麽這就回來了?來——來坐,你伯伯前兩回老家給我帶了點特産。你嘗嘗,爺爺小時候最愛吃這個。”

顧玫牽着沈霖的手沒放,“爺爺,這麽大個人站這,你怎麽不問問啊。”

“問什麽,我認識他!”顧老爺子略微端詳了一下沈霖,笑着說,“比雜志上的照片看着俊些。”

“顧爺爺。”沈霖話音剛落,顧老爺子立刻露出一副不滿意的表情,沈霖忙改口喊,“爺爺。”

顧老爺子應了一聲,笑得眯起了眼,“年輕人有出息啊,我翻財經雜志總看見你,霖則的名聲這兩年也越來越響了。趕飛機趕得辛苦吧?過來坐。”

顧玫拖了把椅子坐到病床前,拉着顧老爺子的手問,“爺爺,醫生怎麽說的?”

“沒事沒事,趙主任說今天就能出院了,昨天降壓藥忘吃了,不然也不至于……爺爺都這把年紀了,一年到頭常往醫院跑是難免的,用不着擔心。”顧老爺子嘆氣,“瞅瞅,你這眼紅的,沒睡好吧等下午我出院了,一起回去吃頓飯,早點休息。”

沈霖在沙發上坐下,目光自然落在了電視機的指數行情上,下午一點半時惇越就又跌停了。顧老爺子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沒說話。

顧玫一把拿了遙控器換了臺。

“小玫啊,你去給我買點茶葉回來。”顧老爺子把杯口傾給顧玫看,“這醫院的茶沒法喝,全是茶沫,一點味都沒有……”

顧玫無奈,“行行行,我現在就去買。這酥糖你少吃點啊,太甜了,爺爺你血糖也要控制點。”

沈霖起身,“我去吧,你在這陪爺爺。”

“你人生地不熟的,讓小玫去吧。”顧老爺子攔下他,“還怕她丢了不成?”

沈霖心領神會,又對顧玫叮囑了一句,“順道買點吃的回來吧,你就早上吃了點面包,不餓嗎?”

Advertisement

“對啊——你一上午盡跟我折騰了也沒吃什麽,回頭該胃疼了。你照顧爺爺,我一會就回來。”顧玫不耽擱,轉頭就走,沈霖走到床前,在顧玫剛剛的位置坐下。

“沈正英是你父親。”顧老爺子此刻笑容全,沉沉地嘆了口氣,“前兩年我去過一次你父親墓前,不巧碰上你母親……她還是恨我。”

沈霖坦言,“我也恨過您,至少我父親剛去世時,非常恨。”

“我确實對不起你們……”顧老爺子往枕頭上一靠,臉上的皺紋因頹然的表情而顯得越發得深,“你父親是個好人。”

沈霖的眼裏泛起一絲苦笑的神色,“爺爺,這都是過去的事了。”

“是啊,去過去的事了……”顧老爺子感慨着搖頭說,“有件事估摸你早聽說過,小玫的父親是被我趕出門的。他走時我什麽都沒讓他帶,所有公司股份都一律轉回到我名下,如今他做了點小生意,說不上賺錢,平平凡凡普通人一個。當年我下決心要趕他出去的時候,沒人理解,他又不是作奸犯科,至于搞得要斷絕關系這麽嚴重嗎?他們都沒懂,我把他趕出去,是在幫他。”

“三十好幾的人了,仗着手裏有點錢,成天跟着一群狐朋狗友厮混,結婚了依然不收心,又是出軌又是離婚,雖說他心裏确實有些委屈,但半點責任心都沒有太說不過去了,一點沒替兩個孩子着想……”

“總活在我的庇護裏,他遲早是個廢人,不如讓他過自己的生活去,他能自在些。”

“外面的人總喊我企業家,其實我這輩子的心願很簡單,就是想把孩子們照顧好。”

“半年前我瞞着所有人在東山上置了塊墓地,風水還行,周圍住得也都是些從前的老朋友,沒準搬過去還能湊成一桌麻将。你也不用忌諱這個,是到年紀了,我自己心裏清楚……往後啊,我估計得常住醫院了,也許每兩年就該到時候了,我最放不下的還是小玫。”

“顧柏做事穩當,性格沉得住,從來不需要我操心,小玫是個女孩……”顧老爺子說,“她母親出車禍去世,父親又被我趕出門,打小就沒有父母疼愛,你說我老思想也好,我只希望她能嫁個靠譜的、能照顧她的人。”

“你父親的死,我有一大半責任,我願意償還……但我不希望小玫受一點委屈。”

沈霖前傾身體,雙手交握在膝上,耐心地聆聽完這一番話,默不言語地點了點頭。

半晌,他只說了三個字,“您放心。”

老爺子還是在醫院呆不住,下午醫生剛檢查完說沒大礙了,他說什麽都不肯再留一晚,一定要出院。

顧柏順着他的意,五點沒到就親自過來接,徐嫂早做好了一桌的菜等他們,進門就聞見一陣香。

孫女婿頭一回上門,老爺子雖然不能喝酒,興致還是高,把十年的珍藏都拿出來了,撺掇着顧柏跟沈霖喝上一杯。兩個人都是正經百戰的主,誰把誰喝倒都不可能,也就淺酌幾杯是個意思。

老爺子在醫院時就累了,随便吃點東西就上床歪着了,顧玫前一晚沒睡好,懶得跟他們幹坐,自己上樓卸妝洗澡。

客廳裏就留了顧柏和沈霖兩個人。

顧柏打開電視,直接就是財經頻道,新聞主播正用波瀾不興地語氣報道今天股市的大跌。

沈霖問,“惇越的情況怎麽樣?”

“不怎麽樣,被查上門了,今天下午所有審計資料都被全部搬走,停牌處理。”顧柏從口袋裏拿出了手機,“我今天一天手機都沒開機,爺爺住院的事也有人傳給了媒體,今晚估計就會有報道了。”

沈霖淡淡笑了,“上市公司一有問題就是這麽雞飛狗跳,習慣就好。”

“我找人查了這次幕後推手是誰,完全不出乎意料,要不是爺爺總念着幾個叔叔伯伯的舊情,這幾個老家夥早幾年就已經被我收拾了。”顧柏對沈霖投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不過你肯定心裏有數,能掀得起這麽大的風浪,單憑幾個老人家是沒這個本事的。”

沈霖擡眼,“有話直說。”

☆、chapter.48

“開戶人是沈霖?”

顧玫洗完澡出來就接到了唐哲的短信,不清不楚地說了兩句她讓他查的信息已經查到了,上回砸盤的幾個莊家裏面牽扯資金量最大的證券賬號,開戶人是沈霖。

她壓根沒搞懂這是什麽意思,忙打電話給他,“怎麽可能是沈霖?”

唐哲一副無可奈何的語氣,“我只能跟你擔保我從人證券公司後臺看到的名字是沈霖,你不信就不信呗……”

可沈霖沒理由這麽做啊?

顧玫把手機甩在床上,站在窗戶前焦躁地啃指甲。

沈霖敲門進來時,看見的畫面就是顧玫頭上蓋着一條毛巾,站在窗戶前面也不知道想什麽想得出神。

他把她拉到梳妝臺前坐下,插上了電吹風給她吹頭發,“天這麽涼,小心感冒。”

顧玫還沒想好要不要把心裏的疑惑拿出來當面問他,悶着頭不說話。

“怎麽,累了?”沈霖低聲詢問,一眼瞥過她梳妝臺上擺着的照片,好奇地拿起來看,“婚紗照?”

“寫真,十八歲的時候照的。”顧玫托着下巴擡頭看沈霖,“我堂姐結婚的時候我當伴娘,看她拍的婚紗照太漂亮了,就吵着跟爺爺說我也要拍。”

沈霖抿唇,“你現在的樣子跟十八歲時沒什麽變化。”

“我堂姐嫁了個挪威人,臨出國前跟我說,我結婚時她一定帶禮物回來。”顧玫感慨,“時間一晃,她都是兩個孩子的媽了。”

沈霖放下相框,拿起梳子來給她梳頭,“北歐堪稱天堂,有機會我們過去住一段時間。”

“要不就今年夏天去呗?”一提起出去玩,顧玫立刻就來精神了,“這段時間過去正好你跟我哥都不忙了,北歐氣溫也舒服,我們領爺爺一起去。”

“今年?”沈霖關上了吹風,稍作遲疑,“今年可能不行……”

他微垂眸,指尖劃過她的長發,“過兩年吧,過兩年我陪你去。”

“你公司都不要了,還有什麽事得忙兩年啊?”顧玫轉過身拽着他的手問,“你不是說以後所有時間都拿來陪我嗎?”

沈霖若有所思般低頭凝視她的雙眼,俯身把她從椅子上抱起到床上,掀起被子蓋上她赤着的雙腳。

他握住她的手,湊過去親了親她的手背說,“我後天要回S市了。”

“啊?”顧玫一時詫異,“我們就呆兩天?”

“我一個人回去。”沈霖說,“你繼續留這陪爺爺。”

顧玫微頓了幾秒問他,“是周牧讓你回去的嗎?”

他沒說話,伸手撫過她柔順的發絲,輕手把她攬在了懷裏。

顧玫靠在他肩上,眉頭微蹙,“你沒有什麽事瞞着我吧?”

沈霖發出一聲輕笑,突然問,“顧玫,你肯嫁給我嗎?”

“少耍流氓啊,我爺爺還沒點頭,你就準備忽悠我私定終身了?”顧玫坐起身來,眨眼盯着他,“問這幹嘛?”

沈霖微微笑,“當然是想娶你,先說你肯不肯?”

“不說,你這問法太沒誠意了。”顧玫把被子一拽,往枕頭上一倒,“你趕緊去洗澡吧,昨晚都沒怎麽睡,今天早點休息。”

沈霖望着她,露出了耐人尋味的笑容,顧玫推了推他,“想什麽呢,我哥就睡在隔壁。”

他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睡吧。”

一天時間很快就過。

沈霖走時,顧玫送他到了機場,他一路都沒松開她的手,握得很緊。

她直覺他一定有心事。

換過登機牌之後,沈霖從咖啡店裏給她買了杯拿鐵,兩個人站在機場大廳裏忽然面對面不說話了。

顧玫捧着拿鐵,靜靜地望着他。

他今天起得很早,她從睡夢中突然驚醒時,睜眼望見他靠在陽臺的欄杆上抽煙。天色還是暗的,煙頭零星的火光映照出他消瘦的側臉。

她不知道他什麽時候醒的,究竟抽了幾支煙,但隔着他幾步站着,聞見他大衣上的煙味實在太重……

“沈霖,你是什麽時候養成了有事也不跟我商量的習慣?”顧玫感覺口腔發苦,一臉無奈,“就不能給我交個底嗎?”

沈霖彎了彎唇角,眼裏卻沒什麽笑意,他搖了搖頭,“沒什麽值得你擔心的,照顧好爺爺。”

其實一天時間,顧玫雖然沒琢磨出事情的原委,但也大致摸得出一點線索:不論幕後坐莊的是誰,既然能用沈霖的賬戶來操作,八成是汪婉玲牽涉在了裏面。

怪不得汪婉玲特意告誡她,惇越的事和她無關——是早打定注意要擺惇越這麽一手,所以提前讓她做個心理準備而已。

可如今結果已經不受控了,汪婉玲眼看就得面對牢獄之災……

她要是沈霖,一定不知怎麽做才好。

十點半的飛機,此刻已經十點十五了。

顧玫伸手抱住面前的這個人,把他衣領上殘留的煙味吸入肺腑,埋頭在他胸前不肯放他走。

沈霖低頭問她,“不會哭了吧?”

“哭個P,要哭也是你哭。”顧玫拽着他的大衣領口,拽得緊緊的,“要不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沈霖搖頭,“又不是見不着了,我該走了,到S市我第一時間給你打電話。”

“你娶我吧沈霖。”她突然冒出了這麽一句話,“我不想再讓你受一點委屈了,你喜歡什麽,想要什麽,我都給你。”

沈霖一時怔住了。

顧玫松開他,推着他往登機口走,“走吧走吧,趕緊走,早去早回。”

沈霖薄唇緊抿,眉眼間的神色複雜,片語只言都沒再留下,深深地望了一眼顧玫之後轉身離開。

人流湧動,他的背影很快便在她眼中消失,然而顧玫還是在原地站了很久都沒走。

遇見她,沈霖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她就從沒見過誰愛一個人愛得這麽辛苦。

好幾年光陰都用來悶着心思守一個人,一手創起來的公司不要了,如今迫不得已要直面母親一腔怨恨,還一句委屈心酸都不肯跟她說。

她有什麽值得他付出到這個地步的?

顧玫捧着拿鐵往機場出口走,天朗風清,擡頭就是一片蔚藍,她拿出手機來給沈霖發了條信息:下回來見我時候帶個鑽戒來,要好看的。

沈霖沒回複她,估計是已經上飛機關機了,不過她心情終于好了點——要說真有什麽她可以給他的,也不過就是一輩子了。

送完沈霖之後,顧玫左右權衡還是決定上公司找顧柏一趟。

惇越的股票已經停牌,一通調查下來不查到汪婉玲是不可能的,她得先找顧柏把事情都交代清楚了,看有什麽法子能圓滿解決是真的。

公司前臺站着個五十來歲的女人,顧玫腳步一頓,走上去喊了一聲,“五嬸。”

正跟前臺說話的女人立刻轉過頭來,“小玫啊!你在可太好了,你哥人呢?我有要緊事找他!”

五嬸看起來是真着急,一把抓住顧玫的手不放,“這兩個前臺小姐說小柏不在公司,我打他手機又打不通,你趕緊跟你哥聯系一下。”

見顧玫一臉茫然,她生怕顧玫意識不到事情的嚴重性,急急忙忙說,“早上來了兩經偵把你叔叔帶走了,說他涉嫌違規操縱股價,我給你大伯打了一上午電話都沒人接……買賣自己公司的股票怎麽還犯法了,你快找你哥疏通疏通人脈,先找律師把人保釋出來吧!”

她這麽一說,顧玫心裏門清,面上還是裝糊塗,反複推說不知道,一聽前臺說顧總不在公司,轉頭就走,忽悠地五嬸跟着她一起出了公司。

這幾個叔叔伯伯什麽德行她是清楚的,一貫無法無天,在公司橫行無忌不說,倚老賣老沒少給顧柏添麻煩。

這回眼看就要被一鍋端了。

給公司捅了這麽大簍子,爺爺有心護他們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顧玫把五嬸送上出租車之後,調頭地又走入惇越大樓,徑自上了頂樓。

顧柏的秘書認識她,一路殷勤把她領到了顧柏的辦公室,推門時顧柏正埋頭看文件。她把門一關,大搖大擺地坐到了顧柏的沙發上,“我幫你擋住了五嬸,你怎麽感謝我?”

“擋一回就讓我謝你?有本事她今後上門你都幫我把她攔住。”顧柏擱下文件起身,“喝咖啡嗎?”

顧玫擺手,“不喝了,剛在機場喝過一杯。”

顧柏坐到她對面問,“沈霖臨走前說什麽了沒有?”

“沒。”顧玫話音剛落手機一震,她随手一翻,是新聞推送:惇越操縱股價案新進展,匿名舉報者送交涉案人員名單。

顧玫立時反應過來,“你把所有材料都交上去了?”

顧柏沒否認。

“可這案子裏牽涉到沈霖的母親……”顧玫洩氣,“我本來就想來跟你說這事,讓你先緩兩天再去揭底,你做事未免太雷厲風行了吧,這才幾天……”

“這麽大金額牽扯在裏面,我們有心保她都不一定保得住。”

顧柏盯着她不說話了。

她直覺不對,心裏隐隐有股不安,低聲詢問,“你交上去的名單裏有沈霖?”

顧柏淡淡點了點頭。

“你瘋了!他沒做過這件事!”顧玫氣急地站起來,“你這麽做會害死他的!”

顧柏輕輕嘆了口氣,“所有資金都從他的賬戶裏過了一次,證券公司的交易記錄更是清清楚楚,他沒法跟這事撇清關系,我不把名單交出去,遲早都會查到他,你比我更清楚這點。之前我跟他談過一次,他說他不可能把母親供出來,所以只能選擇認罪。”

“小玫,法律不是鬧着玩的,不是我們想保誰就能保住誰。”

顧玫雙肩不受控地顫抖,頭疼地蹲在地上死死咬牙,想哭都哭不出來,“但他是無辜的!”

顧柏走過去把她攬在懷裏,眉頭緊鎖,“汪婉玲被人利用了。”

顧玫擡起頭來緊咬着唇看他。

“坐莊的是華義基金的劉天河,他找上汪婉玲目的只有一個,找個替罪羊幫他擔風險。這本來就是個陷阱,只是汪婉玲一心要報複惇越,所以不管不顧就答應了。劉天河不信任她,擔心她會把事情說出去于是讓她用沈霖的賬戶來操作。把法律風險轉嫁給沈霖,她才不會亂來。”

顧玫的手緊握成拳,不停地錘地板,說話時牙齒都氣得發顫,“沈霖會坐牢的!”

“他回去自首,會好處理一些……”顧柏話沒說完,被顧玫雙手一推,重心不穩地倒在地上。

“這麽大的事你們都不跟我商量一下!”顧玫通紅着一雙眼癱坐在地上掉眼淚,“你幹嘛讓他去自首!操縱股市輕則三五年,重則禁止入市,你讓他去自首等于是斷了他的事業!”

顧柏沒流露什麽表情,聲音很沉,“顧玫,這是沈霖自己的選擇。”

顧玫不說話了,拿起手機給沈霖打電話,耳畔始終只有一句話反複回響: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她不停地深呼吸平複心情,用發麻的指尖訂機票。

顧柏抽走她的手機,“沈霖說,如果你想去找他,讓我攔住你……至少這兩天,你讓他一個人處理一些事。”

“憑什麽!”顧玫揮手打落他手裏的手機,啪地一聲,手機重重落在木地板上。

“我要見他。”她大聲沖顧柏嘶喊,喉嚨瞬間沙啞,“我要見他!”

“我要見他,我不會讓他坐牢的!他是無辜的!”

顧柏恍惚記起,上一回看見顧玫這麽歇斯底裏的模樣還是在唐哲去了S市之後。

沈霖真是高看他了,他這個妹妹,誰能攔得住?

他只好把手機撿起來給她,“訂票吧,我陪你一起去。”

☆、chapter.49

然而顧玫真的見到沈霖還是在兩星期之後。

案子的牽涉面太大,每個環節的負責人都謹小慎微,碰上跟法律有關的事,沒誰能只手遮天,情況很不樂觀。

周牧跟徐容奔波了好幾天始終一無所獲,顧柏親自出面都沒人敢賣他一個人情,最大程度也就是幫忙裏面照顧照顧:本來确實不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可如今市場局面不穩,上頭查得太嚴,偏偏這案子鬧得滿城風雨,天天上財經版塊的頭條,誰都管不了。

最後還是顧老爺子打一通兩小時的電話争取到了一個機會。

去看守所當天,顧柏領着律師一起來接的顧玫,三個人剛一下車就碰見了汪婉玲。

面容憔悴,眼睑暗沉,顧玫這才突然間想起她已經是将近六十歲的老人了。

這段時間她把幾十年積累下來的人脈全都疏通了一遍,這麽矜貴的一個女人,跪在地上跟人啞着嗓子喊——我才是罪犯,我兒子是無辜的,你們抓錯人了!

一想到假使沈霖看到這一幕該有多心疼,顧玫打心裏怪罪不起來她。

老爺子昨晚打電話跟顧玫說:誰都不能怪,要怪只怪他當年做了錯事,害了人,如今讓這麽好的一個孩子來償報應。

汪婉玲望着她,滿眼都是淚,“你想想法子,錯事是我做的,不能讓他替我坐牢……”

常律師攔在她們兩中間,拉着顧玫往看守所裏面走,“有什麽話出來再說,我們時間有限。”

顧玫對這裏的氣氛味道一點都不陌生,她恍然記起自己當年被押在狹窄的監牢時滿心凄凄的感覺。

她終于懂了顧柏舉報她入獄,讓她好好反省的意圖——有些雷池不能越,由着自己的性子無法無天,遲早要惹出大禍。

這兩星期對她而言恍如隔世。

等沈霖坐到她面前時,她反而一時無言,隔着鐵欄盯着他深陷的眼窩,整顆心都冷得發顫。

“原則上我不能離場,但特殊情況特殊對待,你們有話抓緊說,我一刻鐘之後回來。”常律師拿起公文包走出了會見室。

顧玫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麽。

他決心要替汪婉玲頂罪,一片孝心她沒任何資格反對,事已至此,她還能說什麽?

沈霖雙唇幹澀,牽起一絲苦笑,“顧玫,對不起。”

“有什麽可對不起的,我又不會等你出獄。”顧玫眨了眨通紅的眼,低頭微笑,“你這罪名不輕,少說得關個三五年吧?喜歡我的人一大把,我幹嘛非得等你啊……”

“沒事。”沈霖依然淡淡地笑,“早前這麽難的路我都走過來了,重新再走一回,也沒什麽。”

顧玫拿手背悄悄地抹眼淚,沈霖又說,“我媽今年已經五十七了,這牢我無論如何不能讓她坐……”

“我知道她心裏總是放不下以前的事,這根刺卡如果一直在她心裏,有些嫌隙就沒法消弭。顧玫,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兩全法了。”

他伸出被手铐鎖住的雙手抓住了鐵欄,輕聲細語地對她說,“我保險櫃的密碼你知道,裏面的第二格抽屜裏放了一枚戒指,是我下飛機之後看到你的信息之後去買的,你回去看看喜不喜歡。”

顧玫強忍眼淚,把衣角抓得緊皺成一團。

“你做這個決定之前有沒有考慮過我?”她問沈霖,“心态坦然地把我一個人抛在外面,由得我自生自滅嗎?”

沈霖下意識轉頭避過她的質詢,雙眼裏滿布血絲,緊閉牙關不答她話。

所有決定都是在他與顧柏談話當晚所做的,對她一點都不公平,他幾乎是一意孤行,将他最為珍視一段關系置于懸崖——這是他一生做過最冒險的決定,而最壞的結果是他很可能會失去她。

他到此時此刻都不知道自己承不承擔地起這個結果,可惜前面沒有第二條路讓他走。

顧玫越發無言,伸手将手心覆蓋他的緊握五指。

她感覺自己每寸肌膚都冷得發抖,唯獨握住沈霖的手是暖的,“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把你救出去。”

沈霖不擡眼,喉結上下滾動,沒出聲。

“你相信我沈霖,我一定能把你救出去。”顧玫緊覆他的手,凝視沈霖的眼裏泛着水光,“有我在,你放心。”

沈霖笑着嘆氣,“照顧好自己。”

一審的時間定在了四月,常律師向顧玫坦言:證據對沈霖很不利,只能靠認罪情況良好争取到三年刑期,這還是最樂觀的情況了。

顧玫默然,三年,可是一千個日夜啊……

汪婉玲不肯放棄,東奔西走直到無路可走,所有舊日好友都對她避而不見。

這幾個月,她幾乎一下蒼老了十歲。

顧玫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她越是處處碰壁,就越表示沈霖幾乎用盡了所有手段将她隔絕出這樁案子,一肩承擔了責任。

是很蠢,但真是沈霖的作風。

五月,二審時下了判決書,沈霖獲刑兩年。

站在被告席的沈霖在即将被帶走時與顧玫對望了一眼,她向他擡手示意右手上的戒指,光彩奪目,熠熠生輝。

他抿唇流露笑意,用口型對她說了一句話:我愛你。

走出法庭時,外面太陽高照。

汪婉玲守在正門口,一雙眼直直地望向顧玫。幾次能見沈霖的機會她都不肯見,只說沒臉見兒子,所以寧可在門外等結果。

顧玫快步走了過去,“兩年。”

汪婉玲手裏提着一串佛珠,聽見消息時不驚不喜,反倒是搖了搖頭嘆氣,“是我讓你們受苦了……”

顧玫笑意複雜,一手攙起她往門口走,“阿姨,我送您回去。”

瞥見她手上的戒指,汪婉玲什麽都沒說,握住她的手點了點頭。

☆、chapter.50

兩年後。

今天沈霖出獄。

一輛黑色路虎停在監獄門口,他從緩緩降下的車窗中看見一張驚豔絕倫的側臉。

他有點不懂女人的造型怎麽能一天一個變,上回看她還是栗色的長卷發,這又換成了黑色的直發,可見她在外面的世界确實精彩。

顧玫在車窗裏沖他喊,“上來啊,還要我下車請你不成?”

沈霖把不急不慢地上車,正要把手裏拎着的東西放在後座,顧玫一把奪過來直接從車窗裏丢出去了,“牢裏的東西還準備拿回去嗎?”

都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她油門一踩就走,“先去商場給你買幾件新衣服,今天你媽過生日,你總得拾掇得精神點見她吧。”

沈霖嘆氣,“哎不是你總說,我現在已經基本沒有顏值這個東西了,還至于這麽大費周章拾掇自己嗎?”

“我又沒說錯,你現在這個發型,早就談不上顏值這個詞了,但總不能破罐子破摔吧。”顧玫慢悠悠地瞥了他一眼,“話說回來,要不是我一直幫你疏通關系,你能提前半年出來?欠我這麽大的人情,你預備怎麽還?”

沈霖望向窗外微笑,“你想讓我怎麽還?”

顧玫一本正經,“我還缺一個司機,一個秘書,一個廚師,一個保姆……你這麽能幹,肯定能一個人勝任四個職位了?”

“這些都不着急。”沈霖牽起她的手,低頭打量了一番她的戒指,“要不先把婚結了吧?”

“想娶我?”

“嗯。”

“你喜歡我什麽啊就要娶我?”

“這問題反正也不重要,過個三四十年我再回答你。”

(完)

作者有話要說: 收工。

連載太影響閱讀體驗,下本書全文存稿,一次性放出。

然而作者如今忙成狗,一周工作6天,每天工作12個小時,一本書不知道要寫多久才寫得完……

所以暫時就醬。

同類推薦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