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翎未曾理會她的猶豫,只是自顧自的道:“先前我只是懷疑,可是看到八小姐這麽晚都沒睡,倒可以肯定了。八小姐剛才是在時時刻刻關注長房的的動靜吧?那麽八小姐,借刀殺人的感覺怎麽樣?”

姜溪臉色頓變。

宮翎并未停下,“又或者,棄車保帥退而求其次的感覺又怎麽樣?”

“宮大人說什麽我聽不懂。”姜溪終于開口。

宮翎道:“八小姐真的是聰明過人,只可惜你也搞錯了一件事,我要娶的是姜珠,與你們姜家無關。就算你讓姜玉陷害了姜珠,你再設計姜玉讓自己上位,我也是不可能娶你的。”

這話一說,姜溪徹底變色,可是她還是擠着笑容道:“姜溪愚鈍,實在不明白宮大人是什麽意思。”

“明不明白,你我心裏都清楚。只是,雖然你做的很隐秘,不留任何把柄,但是你應該知道,如果我想讓你一個人遭殃,我根本不需要什麽證據,而且,我也同樣不會留下什麽把柄。”宮翎笑着,只是笑意仿如鋒刃,讓人不寒而栗。

姜溪手瞬間攥住,她盯着宮翎,知道他是早已将自己看穿而且早已給自己定好了罪。

“宮大人權高位重,就是這麽威脅一個弱女子嗎?”可是她怎麽能夠束手待斃。

“如果八小姐真想讓我拿出證據,也不是不可能,監察司的手段多的很,想要知道的事,總是能夠查出來的。八小姐,你很有手段,只可惜用錯了對象。”宮翎回道。

“所以你想做什麽呢?”事已至此,姜溪也知道是瞞不住了。她的眼神變得銳利,再無平常的怯弱。他已經猜出卻沒有大張旗鼓,顯然是有什麽目的。

宮翎看着她,卻道:“不是我想做什麽,可是你想做什麽。一旦我将此事說出去,只怕八小姐前途盡毀。而且不單是你在永定侯府再無立足之地,令堂令弟只怕也會遭到牽連,所以,現在是八小姐你能做什麽,才能讓我心甘情願的為你保密。”

姜溪原本并不在乎什麽,可是當聽到自己的母親跟弟弟牽連其中,她整個人都崩了起來。

宮翎卻不再說話,只是盯着她,等着她回答。

空氣裏一瞬間沉默,只剩下竹葉輕輕的響動。而在片刻後,姜溪終于開口,“如果宮大人願意揭過此事不提,姜溪從此以後但憑宮大人吩咐!”

她的母親,她的弟弟,都是她不能割舍的!如果不是為了她們,她又何必铤而走險。

“呵,八小姐言重了。”宮翎卻道,“我只希望有朝一日,八小姐能幫的上忙的時候,還請多多幫忙。”

姜溪面色不變,心中卻是疑惑萬分。他需要她幫上什麽忙?她能幫他什麽忙?

“至于六小姐那……”宮翎又道,“姜珠從沒想過要害你,你百般為難的前來告密,她還信以為真,如果你是想跟我們打好關系為自己鋪路,這一點你很成功的做到了,所以從今往後,你只要扮演好這個角色就好了。不要再想着害人,該她得的,你搶不走,該你得的,你也少不了。”

這話更是莫名,姜溪不解其意,一時沉默以對。等明白過來他并無為難她之心,一時又有些感慨萬分。

她做的事,可以忽略不計,可是卻也能被追究到底,而宮翎,便是能将她追究到底的人。可現在他卻放了她一馬,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是——

“這筆恩情我先記上了,他日有機會,我再償還!”最終,她這麽說道。

“好。”宮翎淡淡點了個頭,又道,“那天色已晚,八小姐就請回吧。”

姜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可最後還是頭也不回的走了。

猶記那一天,她羞澀擡頭,卻見他也正看着她,嘴角含笑語帶溫柔的說了句——“當然”,

還有那一年,她絆了裙子摔了一跤,他正好走過,一臉猶疑但最終還是上來将她扶起……

她以為這是緣分早定,她以為這是否極泰來,卻沒想,到頭來還是癡人說夢,全做空想……

該是你的,終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就是費盡心思都沒用。

姜溪很快就消失了蹤跡,宮翎看着她的背影,卻遲遲沒有離開。他的眼神帶着一絲深邃,也帶着一絲悵惘。

而在他的背後,姜珠站在竹林後,眼神卻是一點一點冷了下來。

她終于明白宮翎先前的那一個“可惜”是什麽意思了,那是因為他早就知道此事與姜溪也脫不了幹系。可是就算他知道了,他也一字未提,甚至現在作為交換條件,他還替她隐瞞。

她知道他娶她的目的不純粹,可是在一次次的柔情裏,她似乎已經忘記了這一回事,而現在,一切卻都讓她清醒。

宮翎位高權重心思叵測,說話做事怎能沒有章法,怪只怪她着迷的太早。

手中金釵依然美豔絕倫,可是此時姜珠看着,卻只覺刺目。

果然是不能太早相信他是個好人。

☆、31|2222

九月初六轉眼就到。

數天之內兩樁喜事,永定侯府熱鬧非凡,及至今日更是鑼鼓喧天喜氣盈然。張燈結彩處,賓客也是往來不斷,除了一貫的親朋好友,姜存仁翰林院的同僚上司都紛紛前來祝賀。姜存仁人緣一向很好,更何況,他現在還是宮指揮使的老丈人。

——宮翎已在數天前轉正,原監察司指揮使告老還鄉,宮翎便總攬了整個監察司的大小事務,如今真真是如日中天。

夏氏這邊亦是忙得不能停歇。如今她可是京中婦人圈裏引人注目的存在,不但深得永壽公主喜愛,就連皇後娘娘都對她青睐有加,據說上次生日宴還特特邀請她一道入座,當真是榮寵無雙。所以今日到場的女眷,不管遠的近的親的疏的,全都在向她示好。夏氏不善與人打交道,可是這段時間耳聞目染着,倒也習得了公主身上的幾分鎮定從容,所以除了一開始有點不适外,其他時候都游刃有餘的應付了下來。

姜珠坐在喜房內,卻是忙着其他。

“你說二伯母想跟表舅母結親?”她擡起頭,問向剛剛進來的寶紋。

蔡家是第一波來的客人,剛才一直帶着女兒坐在這裏。雖然上次結親的事沒成,但也沒出隔閡,據說知道真相後表舅母還将蔡文軒臭罵了一頓,剛才坐在這裏,也是一邊誇贊着一邊惋惜着。可是後來坐了一回,二伯母就來了,遮遮掩掩的叫着人出去,也不知道是要幹嘛。姜珠無心理會她們的事也就不過問,沒想到寶紋出去了一趟竟然帶回了這樣一個消息。

“應該是沒錯。奴婢正好經過,就聽了幾句。說的是上回蔡公子救了九小姐一直沒能感激,如今想着兩人年齡相仿不若幹脆做了親戚……大概就是這麽一回事,奴婢趕着回來也沒細聽……”

寶紋說着,姜珠卻是愕然。據她所知,二房的人是極看不上蔡家的,所以落水之事發生後也就不了了之了,可是這事過了這麽久大家都沒提顯然是揭過了,怎麽現在又說起來了?

“寶紋,”突然想到什麽事,姜珠又問道,“上次吃飯時我爹是說表舅被皇上提拔了吧?”

寶紋想了想,應了一聲。姜珠一聽,明白了。蔡家原來也是豪門,後來遭了變故才落敗,現在被皇上賜了一個不甚重要但做好了卻別有前程的職務後,是想起重用蔡家了吧,而二房的人又是怎樣的精明人,得到了風聲難道還不動動腦子還不趕緊醒過神來?

而二伯母做的那麽明顯,連一貫粗心的寶紋都聽到了,其他人又怎麽會聽不到,這是看似商量實則逼迫了——宮翎救了她,所以娶了她,蔡三郎救了九姑娘,娶了也是理所應當。

只是就是不知道蔡小三郎知道後會怎麽想,對于這個表弟,姜珠已經沒什麽氣了,不過她也不想幹涉,她那表舅母看似開朗實則有心着,想要以這個當作把柄只怕也沒那麽容易,那麽她姑且就先看着吧。

現如今她還正輪着事兒呢。

鏡子裏的人,雲鬓金釵,端貴無方,眉間一點紅钿卻又憑添豔麗多姿,再加上那一襲璀璨奪目的嫁衣,整個人都美得不像話。

今天可是她出嫁啊!

姜珠從沒這麽仔細打扮過,看着鏡中的自己,一會兒覺得陌生,一會兒又覺得實在便宜了宮翎,再想着自己馬上就要從永定侯府的六小姐變成宮翎的妻子,她這心就又複雜起來。

折騰了這麽久,她還真沒想到有朝一日真要嫁給宮翎。

“哎呦,大家快來看看新娘子,今天咱們家六姑娘真的是花容月貌美若天仙啊!”這時門外傳來一陣響聲,原來是一位表姑帶着一衆女眷進了來。

這一上午已經不知道是幾波了,姜珠早已經駕輕就熟,見着人進來就微微低頭,含蓄一笑,然後等着接下來可以預料到的一大波的贊美。

只是——姜溪也來了?

姜珠低頭間,餘光掃過一人,目光一頓。姜溪穿着身淡藕荷色繡花卉的紗裙,靜靜的站在人群裏,像極了一副素淨典雅的畫。她的嘴角帶着淺淺笑意,那笑意竟然帶着幾分真誠。

這是向她示好了?

想起那晚的事,姜珠眸光掠過不再看她。她雖然不知道姜溪在背後做了什麽,但能肯定,她做的一定并不明顯甚至是微不足道,若不然姜玉也不會到最後都沒指出她來。那麽現在她沒事,她也就不願跟她太過計較。她疑惑的是,既然她做的那麽隐秘連姜玉都沒覺察出來,那宮翎為什麽又會看出來?還有,他需要她幫什麽忙?

她不得不又想起了他那個“未蔔先知”的能力。

只是有這個可能嗎?

這事太過難以琢磨,姜珠也不願細想,今日她嫁給宮翎為妻,以後有的是機會跟他打交道,既然來日方長,那她還急什麽?

邊上,姜溪看她又開始容光煥發起來,暗自笑了一下。剛才那一瞥裏的警惕跟狐疑她看得分明,顯然是她也知道了。她相信宮翎不會說出去,那她怎麽知道,應該也不難猜了,她這位六堂姐一貫是聰明的很。可是她知道了卻始終未曾詢問,顯然是揭過了此事不想再為難。

姜溪不禁有些自慚形穢,其實她一直很羨慕也很佩服她這個六堂姐,獨女一人卻撐起了整個三房,讓人不敢欺不敢辱,如果她也能做到,他們四房又怎會如此落寞。

窗外天清氣朗,到底是她一時糊塗了。

……

“噼裏啪啦”,吉時到,頓時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新郎官來啦!新郎官來啦!”不知誰喊了一聲,整個永定侯府都沸騰起來。

宮翎的美豔一直為人傾倒,今日他身為新郎官,一衆人等早已議論起了他該如何如何,如今聽到他來了,一窩蜂的都湧了出去。

喜房內,原本陪着姜珠的姐妹亦是,一聽到聲音,呼的一下都站了起來。

這個說“表姐,我可得趕緊看看表姐夫去,看完了再來陪你”,那個說“快點走吧,我早就等着了”,呼呼喝喝,頓時走了個精光。

姜珠看着,直想扶額,再一看寶紋幾個丫鬟也是一臉振奮的抻着頭向外看時,不由說道:“你們瞎張望什麽,你們可是我的陪嫁丫鬟,以後有的是機會看個夠本。”

丫鬟們聽她這麽說,個個都不好意思起來,也不敢再看,只一個個扯着笑臉低下了頭。

倒是寶紋擡頭小聲的疑惑起來,“小姐,你難道一點也不緊張嗎?”

姜珠回道:“有什麽好緊張的,不過就是嫁個人而已。”

寶紋觑着她臉上微微的紅霞,抿唇一笑,也不再多說。

姜珠見丫鬟被自己訓服了,扭過頭不再理會,只是這心……怎麽就噗通噗通跳起來了。

……

當姜珠被人攙着走出去時,她雖然想要保持鎮定,可這腳還是感覺踩在了雲端上,高一腳,低一腳,四周明明一片喧嚣,她卻怎麽也聽不清。

視線被紅蓋頭遮住,她能看到的只是自己一片大紅的繡有金絲鳳凰的喜服衣擺,以及那雙隐隐露出來的鑲有珍珠的并蒂蓮繡鞋。她一步一步,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盡量讓自己走穩了。

姜珠看不到自己整個的樣子,可是其他人都看到了。當她被扶出來的一剎那,所有的人都發出了驚呼聲。宮翎看着他一步步走近,一貫波瀾不驚的眸子裏更是露出了驚怔之色。

今日的姜珠,真的是太美了,那一身喜服光彩奪目,再襯上她那修長婀娜的身段,簡直是美豔逼人。金鳳仿佛要展翅騰飛,她蓮步輕移更是讓人不忍錯目,宮翎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紅蓋頭下她又會是怎樣的樣子。

腦海中又浮起了那天在帳中的場面。雖然不應該,可是在那個時候,他還是無可避免的悸動了。她含羞帶怒我見猶憐,整個人又仿若飽滿多汁的蜜桃,讓人禁不住想要咬下一口。

……

新娘被背上了轎子,鞭炮聲再次響了起來。宮翎看着帳簾落下再看不得姜珠模樣,這才轉頭駕起了馬。

他氣質陰柔原本令人生畏,就算來時依然神色疏淡不易親近,可此時此刻他坐在回去的純白駿馬之上,卻仿若變了個人。

他嘴角上揚眉目開朗,器宇軒昂卻又英姿勃發,就連原本被他氣勢壓下的大紅喜服此刻也終于散發出了它應有的洋洋喜氣。

他看着天寬地闊,突然間感覺到了心滿意足。

他終不再孑然一身了。

……

☆、32|2222

洞房內,姜珠端然坐于床前,苦不堪言。

下午時候從永定侯府出發,本來只有半個時辰的距離,可因為不走來時路這個說法,硬是饒了長安城半圈,她坐在轎子裏颠了一個半時辰,整個人都快要散架了。好不容易進了宮府,又是一大堆的禮儀,一番折騰她差點出了大錯,幸好那時宮翎就在邊上,不然她真要絆了那一跤,只怕她這輩子都不夠人嘲笑的。

可是現在雖然免得成了別人的笑話,但宮翎那卻是跑不了的,沒聽當時他在耳邊戲谑的低語了句“別着急,慢慢來”麽。

你說她有什麽好急的?不過聽到“夫妻對拜”時一時分了心麽。

送她入洞房的丫鬟婆子都走了,屋子裏靜悄悄的,除了外邊隐隐傳來的絲竹聲笑鬧聲再無其他。姜珠覺得差不多了,幹脆掀開了紅蓋頭。

“小姐你要做什麽!”寶紋見到吓了一跳,上來就阻攔道。

姜珠見她驚慌失措一副擔心她惹事的樣子,無語的笑了,“你緊張什麽,我就是覺得悶透透氣。”

寶紋見她不像是哄她,稍稍放了心,可眼睛一直盯着她的一舉一動,走時夫人可交代了,得時時刻刻叮囑着些小姐。

姜珠重獲了光明,不由一陣舒坦,只是當她視線掃了屋子一圈後,心裏又嘀咕起來。她雖然跟宮翎自小認識,可說起來他們算不上熟,這宮家她也只來過一次。只是上次來她還是個算不上客人的客人,這次來竟然就是宮家的主人了。而她上次也不過去了宮翎的書房,其他地方卻是根本沒踏足過。

眼下這屋子,極是寬敞,中間立着一道屏風,也不覺視線狹窄光線暗淡。地面鋪的是宮制方磚,整整齊齊,沉穩大方。家具是清一色的黑漆黃花梨,雲紋樣式,簡潔卻又暗露威嚴。只是一切看着華貴,可不知怎麽卻讓人覺得冷清,真真不像是宮翎能住的地方。

姜珠環顧一周後,視線又落在那四處張貼的紅綢跟喜字上,雖然覺得冷清,可這些東西擱在這裏還真是有些煞風景,唔,這腕粗的成對紅燭也有些格格不入。

“小姐,快把蓋頭披上去吧,萬一有人來了呢?”寶紋見她始終不能規矩坐好,不由又擔憂道。

姜珠觀賞完畢,也不想當真落了宮翎口實,于是也不多說,只放下了蓋頭再次坐好。

而她剛一坐定,外邊就傳來動靜,是有人推門進來了。

寶紋朝外張望了一眼,略帶緊張的說道:“是姑爺回來了!”

姜珠一聽,身體坐得更直了。

“你先退下去吧。”然後她聽得低沉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是。”寶紋應下,然後是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姜珠眉頭輕蹙,猜不準宮翎要做什麽,心裏不免生出些緊張來。關于洞房的事昨晚母親已經含蓄的告知,可她并不覺得一切會如她所說的那般發生——宮翎這厮,慣來的能折騰人,現在他又這麽早早的支開了下人。

姜珠正想着,突然察覺身邊之人有了動靜,只是她還沒來得及防備,就覺面前蓋頭已被揭開,整個人曝光在了一片燭火通明通明中。

姜珠吓了一跳,可一擡頭,卻見宮翎正一臉笑意的看着他。

燭光裏,宮翎穿着大紅喜服,長身玉立,他本是生得鳳眼狹長薄唇紅豔,此時穿着這般大紅,映襯之下,更是別具魅惑之意。

姜珠瞧着,不知怎麽心就漏跳了半拍。

宮翎卻是率先開了口,“六小姐這番看着我是何用意?”

姜珠心知自己失态忙撇過了眼,只是——“六小姐”?

宮翎卻又道:“哦,該掌嘴了,如今怎麽還能叫六小姐呢,現在該是叫娘子了。”說着,又笑吟吟的坐到姜珠身側拉過她的手,“娘子,為夫失言,還請娘子恕罪。”

姜珠哪曾料到他這般涎皮無賴,始料未及,急忙抽手就要站起。

宮翎也不拉她,只看着她背轉的側顏,繼續打趣道:“娘子不是一直想着嫁給為夫嗎?今日得償所願怎麽卻如此拘謹?”

她什麽時候一直想要嫁給他了?!姜珠聽他胡說便想啐他一臉,可是一轉頭,卻見他一派閑适的靠在床柱上,似笑非笑,似嘲非嘲,真真不像個好人。她本就做好了上刀山下油鍋的準備,此時見他這般,倒也不再開口——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而就在這時,外邊卻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大人,有要事禀報!”是宮府的下人。

“?”姜珠蹙眉,這時候會有什麽事?

宮翎亦是疑惑:“什麽事?”

“回大人,是宮裏來人了,沒說什麽事,只說有要事要見宮大人。”外邊人回道。

宮翎目光一轉,還是站起了身。

“稍等。”他朝姜珠笑了笑,便往外邊走去。

姜珠聽着外邊不甚清楚的交談聲,心中狐疑,這時候宮裏又會有什麽事?而她還沒想明白,宮翎卻很快折了回來。

“我有事要進宮,還請娘子耐心等候。”宮翎雖是笑着說的,可是眉宇間卻有一絲凝重。

姜珠當然不敢阻攔,當下便看他又出了門。

只是這時候皇上叫他進宮做什麽?

想到那位帝王,姜珠的眉頭又微微皺了起來,雖然只見過兩次,但她明顯的感覺出來這位至高無上的君主對自己總有為難之意,而上次她擺了榮華郡主一道,現在是不是找準了機會來給她添堵了?

這時,寶紋從外面走了進來,舉止有些鬼祟。姜珠想着她剛才就候在外面說不準聽到了什麽,便拉起她便問。

寶紋進來便是要說這事了,她湊上前道:“剛才奴婢聽到了幾句,說榮華郡主知道姑爺今日大婚便在皇上跟前大鬧了一場,還尋死覓活的,皇上沒法攔阻,便只好召姑爺進宮……”寶紋說着,一臉憤懑,對于那位榮華郡主,她一向是厭惡的很。

姜珠一聽果然如此,心中也是堵了一下。雖然她嫁給宮翎也稱不上是十成十的心甘情願,但這大婚之日洞房之夜,一個郡主尋死覓活一個皇上又幫着把人家的新婚夫婿叫過去是怎麽回事?

真真是昏君!

诶,不對,如果只是榮華郡主尋死覓活,依宮翎的性子,也不至于會神情凝重啊?

“小姐,姑爺想來也不是願意去的,就是聖令難違……”寶紋見自家小姐臉色有些不對,忙又勸慰道,“還有,姑爺處理完了事,一定會很快趕回來的!”

姜珠聽她這麽說,倒是笑了,一想,又道:“你緊張什麽呀。好了,折騰了一天我也累了,幫我把衣服解了……”

她可不想幹等着。

“啊?”寶紋見她就要摘下自己的鳳冠,忙上前阻攔,“這得等姑爺回來啊!”

“那他要是不回來了呢,難道我得穿着等一宿?”說着,姜珠已把鳳冠取下放到了一邊。

“那也不行啊,”寶紋不知所措,抱起鳳冠又道,“要不小姐您先和衣休息一下,等姑爺回來了奴婢再叫您?”

姜珠一想也是,萬一她自己把衣服脫了,宮翎回來了又借此嘲笑她呢?這厮可一向無恥的很,“那行,我先睡一會兒,他回來了你再叫我。”見桌邊還有幾碟吃食,又道,“你陪了我一天估計也沒吃好,餓了就拿桌上的東西墊墊。”

“那怎麽行!”寶紋搖頭道。那可不是她能吃的……

姜珠一笑,“怕什麽,到時候我就說是我吃的。”

寶紋見小姐笑得明媚,心裏暖暖的,她這輩子最好的事就是遇到了小姐。

姜珠又叮囑了寶紋兩句,便倒頭睡去,她真的是累得夠嗆。只是她雖然四肢百骸充滿了睡意,腦子裏卻依然定不下來,再加上陌生的被褥陌生的熏香,她睡得昏昏沉沉卻總是不得安穩。

隐約間覺得睡了挺長時間,醒來時卻見房中依然空空。寶紋站在邊上,也沒坐着,只是頭一點一點的,困得不成樣子。

“什麽時候了?”她問道。

寶紋猛然清醒,回道:“已經子時三刻了。”

“哦。”姜珠也沒多問,思忖了一下又睡去。

之後又醒了一次,一問時間,已經到了醜時二刻,宮翎還未回來。見寶紋困得整個人都快要栽到地上,姜珠便讓她幹脆回房去睡。

可是等到寅時過了再醒來時,寶紋依然還在,宮翎也依然還沒回來。

姜珠睡得稍微有些精神,便坐起了身,并随口問道:“他還沒回來嗎?”

哪知她這一問,寶紋卻一下變了臉色。姜珠遲遲得不到回應這才發覺古怪,一看寶紋,卻見她渾然沒了前兩次醒來時的困頓,反而低着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寶紋?”姜珠蹙眉。

“小姐……”寶紋顫着聲,欲言又止。

“宮翎回來了?”姜珠猜到。

寶紋遲疑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嗯。”

“什麽時候回來的?”

“寅時的時候……”寶紋弱弱回道。

“那他現在在哪?”

“……”寶紋看着她,嗫喏了半天,回道,“說是去書房睡去了。”

“……”姜珠有些怔忡。

寶紋猶豫了一下,又道:“奴婢那時太困了,便想出去走走,結果卻聽到說姑爺回來了。當時奴婢想回來喊您,可又聽他們說,姑爺說,今晚不過來睡了……小姐……咱們該怎麽辦啊……”

怎麽辦?新婚之夜被晾着能怎麽辦?姜珠的頭腦又轉了起來,她不由想起很早之前自己的一個推測了——宮翎雖然娶了她,可娶進門把她晾着,那也是一種羞辱……

所以現在,他是在羞辱她了?

應該是了吧……就算宮裏發生了什麽,他既然回來了,也沒道理不回這裏啊,就算真要有事,他也應該打聲招呼啊!

想到宮翎走時的最後一句話,姜珠眯起眼笑了起來,果然,他是要她“耐心等候”!

等他一宿,她也真是一語成谶!

“小姐……”寶紋見她臉上風雲變幻,顫聲道。

姜珠卻是朝她一笑,“現在你可以幫你家小姐把這衣裳給脫了吧?”

“小姐!”寶紋聽着,哽咽出聲。

……

黎明将至,書房內,宮翎站在窗前,卻是一夜憔悴。

以為重活一世可以改了一切,卻沒想到,天命終究難違。那麽,皇上逃不過,他又能逃得過嗎?

……

兆慶四年,帝驟然吐血,命相由盛轉衰。

☆、33|22

一連三天,姜珠都沒見到過宮翎。得來的消息是宮翎未曾遠出,除了每日都會入宮外,其他時間都在書房待着,吃住都是如此。

這是新婚頭三天,就算沒有如膠似漆,卻也不應待在書房連來都不來一趟,所以他到底想要做什麽?

姜珠最初的時候以為他是想羞辱自己,可是仔細一想,又覺得不是。雖然姜溪的事讓她心生嫌隙,可是其他的事卻是抹殺不了的。宮翎如果真的因為報複自己才娶自己,他何必要做到那種地步。可是現在,當日子一天天過去,她不禁又懷疑起來。

宮府上下的氣氛已經有些異樣,或有些議論已經開始,如果傳出去,誰知道又會掀起什麽軒然大波。宮翎為人謹慎,不至于想不出他這麽做會對她帶來什麽影響。

那他是不是真是故意為之呢?

如果他真的是故意的,那她是不是應該釋然了呢?

她一開始就做過最壞的準備,現在想想,也不過是折騰了一圈又回到了原來。

夜又一次深了,燭光曳動裏,一室寂靜。姜珠看着這華貴卻空曠的屋子,覺得宮翎拿出這樣一間屋子來安置她,也當真是大方。

那現在的問題,也就是明天回門的事了。

宮翎今晚顯然也是不會再過來了,那麽如果他明天依然不出現,回門的事又該怎麽辦?

她要一個人回去嗎?

一個人回去,也沒什麽不可以吧。

至于回門後他們會做何議論,那也就由着他們了……

想通了此節,姜珠暗暗呼出了一口氣。如果她的揣測是真的,那麽從此以後,她一個人面對的事情多了,回門這件小事又何足挂齒。

想着,姜珠掀開錦被睡了下去。與其費神思量,倒不如早早睡去養好了精神。

可是——

當被褥上的幽香又一次傳來,她的腦海裏卻又情不自禁的浮現出了宮翎那張似笑非笑的臉,然後,還有他嘴角含笑掀開她蓋頭的那一瞬間。

那一瞬間,她的心是悸動的,想着無數可能,想着各種應對,可是,那又怎樣呢?

紅燭燃着有些刺眼,姜珠不忍再看,一翻身便閉上了雙眼。

……

及至第二天,宮翎依然沒出現,也沒傳來什麽話,姜珠也不在意,只是早早起來便開始盛裝打扮。今日會發生什麽不難想象,不管是嘲笑,還是擔心,她都要打起所有的精神來應付。

鏡中的人明眸皓齒,只抹一點脂彩,便是明媚奪目,姜珠抿唇一笑,自覺萬無一失。

寶紋見着,卻只覺她是強顏歡笑,頓時又紅了眼眶,“小姐,我們今天真的要一個人回去嗎?”

姜珠對鏡理着發鬓,未答。

寶紋又道:“小姐,您就讓奴婢去找一下姑爺吧。您今日一個人回去,以後可該怎麽辦啊!”

她曾經一直覺得自家小姐對姑爺的腹诽實屬多心,可現在姑爺三日未來讓她不得不懷疑這個可能性,可是盡管如此,她也沒有徹底死心,她一直想着,也許其中有什麽隐情,也許她們稍稍一努力就可以挽回整個局面。那小姐不願意去,她願意替她去,她不介意跪下來求一下,求一下姑爺過來看看,哪怕只是過來看看。可是小姐不答應,死活都不答應。

寶紋看着姜珠,眼眶有些濕潤。

姜珠這次卻依然沒有理會,她只是看着鏡子裏的人,輕輕一笑,“又不是天塌下來,急什麽。”

說完,還來了一句:“時候不早了,走吧。”

寶紋看着自家小姐走的不容商量,委屈極了。

……

回門的禮早已經備下,雖然這三天宮翎不入洞房,宮府的氣氛也有些詭異,但明面上,所有人對這位新夫人都不敢怠慢。不過這只是現在,以後會怎樣,誰知道呢?

走出門外,所見之處風景皆是美如畫,這三日宮翎不來,姜珠也沒出去,只是待在正房,連門檻都沒跨出半步,此時見着這般景象雖然無心流連,可還是忍不住暗嘆。想她永定侯府也是豪門之家,可其中設置卻遠不如這裏十分之一。宮翎之顯赫,非同一般。

“小姐,前面就是姑爺的書房,您就讓奴婢去傳個話吧。”耳旁又傳來寶紋的低語聲。

回頭看她,已是焦慮萬分。她終究還是不死心。

姜珠沒回應,只是順着她的目光向那邊看去。宮翎的書房她去過一次,當時是夜裏,也沒能細看,此時落入眼裏,倒是一片好風景。烏漆木雕,方正典雅,長廊翹角,別具匠心,晨光照耀之下,更顯沉澱靜谧之美。只是就這麽一個地方,卻是他這三日将她置之不理後獨處的所在……

“走吧。”姜珠收回視線,頭也不回的走了。

寶紋無奈,只好含淚跟上。

馬車停在門口,像是等候了多時。宮府已經在身後,永定侯府就在前方,姜珠看着車夫掀開了車簾,深吸一口氣,提起裙子走了上去。

只是——

當她看到車內的景象,卻是一下怔住。

“夫人,今日回門,怎麽也不通知一下為夫?”馬車內,宮翎言笑晏晏,一派自然。

寶紋瞧見,喜極而泣,“姑爺!”

這個畫面太過熟悉,那天在宮門後,他就這麽出其不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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