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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第一個人,只是對着第二個人一笑道:“北都陳其玉,駐北偏将陳世友的兒子,還有呢?”
還有呢?三個字,端得是狂妄,所有人都為之一滞,可是宮翎卻依然道:“京城裏面掉下一個匾,砸死三個官,不過是一個偏将之子,有什麽值得炫耀?奉勸你一句,收斂着些,不然怎麽死都不知道。”說完,冷冷一笑,然後便是轉身離去。
孟土适時又道:“大人,裏面都收拾好了,就等着您跟夫人過來呢。”
所有人聽到這句話,臉色都變了。而陳其玉再想克制,臉色卻還是變得難看起來。
姜珠雖然心生疑惑,可是宮翎進去了,她也只是跟了進去,連頭都沒回。
別人聽不出來,可是她卻聽出來了,宮翎那話是一語雙關。這是說他明知道對方名花有主,卻還要不死心的糾纏。剛才在茶鋪裏宮翎雖然做的并不明顯,卻依然能足夠表示出他們關系不一般;而她女扮男裝的事,根據他之前的表現,他應該也是早就看了出來……
只是怎麽感覺這麽不對勁呢……
“怎麽,舍不得了?”姜珠正暗自思忖着,卻見前面宮翎突然停了下來,并回頭對着她道。
姜珠見他臉色似笑非笑的樣子,覺得一陣刺目,不由地道:“還真被你說中了。宮大人不是說婚嫁全憑我意不做幹涉麽,怎麽現在我不過是跟人家多說了幾句話,你就阻攔成了這樣?”
“你就這麽看中他?”宮翎卻又問道。
“自然,人家白衣勝雪翩翩公子,有什麽看不中的?總比你整日穿着黑漆漆的,讓人見着心生抑郁來得好。”姜珠回道。
宮翎聞言,默了半晌,轉而卻是一臉正色的說道:“就算你看中了他,那也不行。其他人都好,唯獨這個卻是不行。”
“為什麽?”姜珠皺眉問道。
宮翎沒有回答。
姜珠見他沉默,很是不滿,可是突然間,她恍然大悟。
“所以他就是那個人?”她顫聲道。
“是。”宮翎只說了一個字,目光沉凝。
姜珠看着他肅然的樣子,心一瞬沉下。
在宮翎的上輩子裏面,她曾經嫁過一個人的,可是一開始說好了一生一世一雙人,到最後,卻是她孤苦一人……
☆、46|222
之後的一天,姜珠都有些心事重重。
宮翎跟她說起他上輩子關于她的那些事時,她不是沒有反應的,只是都撇開了。她的人生已經改變,這些事情也再不會發生,她犯不着再去深思費神。可是沒想到,她竟然又遇到了那個人。
她一直對自己的終生大事堅持不妥協,可誰想到原來的自己千挑萬選,最終卻挑到了那樣一樁姻緣。遠嫁他鄉,夫妻反目,子息不在,父母傷亡,孤苦一生……她現在想着,都只覺不堪。
她從沒想過自己會落得如此境地,她是永定侯府的六小姐,再怎麽落魄,骨子裏都帶着洗不掉的驕傲,所以在宮翎說的時候,她甚至都心生懷疑。可是當她遇到了這個陳其玉,她卻知道一切都是有可能的了。
這個陳其玉,駐北偏将之子,身份不低,而他風度翩翩,溫潤如玉,她只看一眼便怦然心動。
——這是她對任何人都不曾有過的。
她不知道上一輩子他們是怎麽遇到的,可是她知道,如果上一輩子裏陳其玉對她示好,而她為了擺脫永定侯府這個泥潭時,她是極有可能遠嫁的。
那麽之後的事情也就不用懷疑了。陳其玉許下山盟海誓,他一旦背離諾言,她會留情,卻事不過三,然後便是君若無情我便休。她有底線,不可觸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而一旦底線都被踐踏,那麽就是不死不休了。她自诩冷靜不計較,可那也只是基于沒被逼到那麽份上。上輩子宮翎偏執,可是她的骨子裏又何嘗不是,宮翎偏執的是仇恨,而她偏執的只是那份驕傲。
所以她只要跟陳其玉相遇,那麽她的一生就被注定。而如果這一次沒有宮翎在旁,那麽她跟他的瓜葛必然就會就此牽扯下。
宮翎雖然財富驚人,可是卻難掩那把玉扇的名貴,他輕飄飄一句“不足為奇”,不過是想杜絕他們再次牽扯的可能。
所以,萬幸嗎?
姜珠前所未有的開始質疑起自己來,她現在依然固守着自己的那份驕傲,那這到底是不是應該?她現在的人生已經被宮翎改變,可是如果她一直這麽尖銳,那麽以後會不會重蹈覆轍?
姜珠心中郁堵着,然後整個山莊的美景她都無暇顧及。她走了一圈,最後只是把自己整個人泡在仿若白玉的溫泉池水裏,仿佛這樣就可以洗去一切,這樣就能獲得一個嶄新的開始。
可是溫泉池水雖好,卻不能久泡,當被告知半個時辰過去後,姜珠不得不站了起來。
外面,夜色已濃,秋意微涼,天上一輪明月高懸。姜珠置身其中,只覺月色下,遠處山巒重重,近處樓閣弄巧,一切美的不像話。兩旁也是蘭桂齊開,十裏飄香,姜珠走着,感覺整個人都要超脫世外了。
只是……宮翎在哪?
“夫人,大人去了眠月樓,說是今晚睡在那。”海棠察言觀色,回答的及時。
姜珠點點頭,便由她領着往那走去。
眠月樓,白玉山莊第一樓,香木所建,百年芬芳。姜珠遠遠走近,都能聞到一股宜人的芳香。而近處一看,此樓也是飛檐翹角,精巧玲珑。走進去,卻是格局寬闊,眼前一亮。只見滿地玉色石磚鋪就,四處水晶燈盞無數,耀耀燭火下,滿室生輝。
可是那個人是誰!
當姜珠看到室內坐着的人時,她的心一下滞住了。只見正中琉璃臺前,一人側身而坐,身形修長,一襲白衣勝雪。
陳其玉?他怎麽會在這?!
姜珠心神混亂,不知如何是好,而在這時,那人卻突然側身,轉過了頭。璀璨燈火裏,那人青絲如瀑,眉目如畫,一雙紅唇卻有如塗脂。如雪白衣映襯下,他盈盈一笑,整個人傾國傾城,颠倒衆生。
姜珠看着他,心卻突然安定下來。
這個人不是陳其玉,而是宮翎。
是不再穿黑衣,而是換上雪衣的宮翎。
除了成親那天他穿着一身紅衣外,她還是第一次看他穿除了黑色以外的衣服。
而他為什麽換上雪衣,那是因為她說——“人家白衣勝雪翩翩公子,有什麽看不中的?總比你整日穿着黑漆漆的,讓人見着心生抑郁來得好。”
突然間,她的心像是一下子豁然開朗了,再沒有半點陰霾。姜珠忍不住笑了起來。
宮翎站了起來,神色卻有些窘然,“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麽不穿白色的衣服了?”
當然知道了,他本就男生女相,若是穿着白衣,那就當真能颠倒陰陽讓人雌雄莫辯了。而他總是一身黑衣,只怕也是為了以那沉重之色壓着那份與生俱來的美豔。
心中了然,嘴上卻道:“那你為什麽還要穿?”
“我自認模樣不遜他人,若是為了衣着而輸了一成,那實在是有點不甘心。”宮翎卻回得正兒八經,“你既然喜歡看人穿白衣,那麽我便只好滿足你了。”
姜珠聞言,臉上的笑意再也掩飾不住了,“你還真是不要臉。”
……
是夜,兩人同榻。
白玉床,金絲枕,錦被生香,卻終不如枕邊一人。
前幾日再度落雨,氣溫又将,宮翎又行無恥之事。她癸水又至,半夜腹疼,他借着為她安撫的理由上了床,然後便再沒有下去。不過她也随他去了。
而現在,倒像是要讓她看個夠似的,他連原來黑色的寝衣都換成了白色,純白若雪,配上安睡的姣好容顏,倒真讓人心生邪念而又不敢生出邪念。
就是沒想到他今晚能這麽早睡着。
姜珠突然間有許多話想跟他說,可是見他睡下了,卻也不敢打擾。明日他還要上朝,這裏離皇城快馬也有大半個時辰的路,也就是說,明天最晚寅時他就要起來。
姜珠複又躺下,過了一會兒,呼吸漸漸變得均勻。這時,一直睡着的宮翎卻突然睜開了眼。他轉過頭去看了她一眼,又輕輕給她攏好被子,随即轉過身,遮住了不得讓人發行的一面。
……
第二天一早,天未亮,宮翎便起來了。之前他每次早起姜珠都毫無察覺,可是這一次他剛動,她卻也跟着睜開了眼睛。
“你要走了麽?”她坐起身問道。
“嗯。”宮翎笑着回道,“時候還早,你再睡吧。”
說完又道,“今天有官員回京述職,我有些繁忙,今晚應該不過來了,你一個人先在這住着,不用等我。”
“嗯。”這些話,昨日來時就說過了。
宮翎穿戴好衣服,便開門出去了。姜珠看着他離開,躺回床上,卻半天都沒能再睡着,隔了半晌,幹脆穿起衣服走了出去。
山間霧重,空氣清寒,出去的路上只剩下一個黑影,倒是一下就走遠了。
昨日來時是說讓她暫且一個人住在山莊驅驅體寒的,當時也沒覺得怎麽着,怎麽現在竟有些不舍了。
姜珠一瞬不瞬的盯着山路,直到再也看不見什麽。
……
這一日,山間美景無數,樂趣無數,寶紋等人游玩的不亦樂乎,姜珠卻有些興致索然。不過等看到她們玩得喜笑顏開時,卻又猛然回神,覺得自己是鬼迷心竅了。
就算不舍宮翎,又何必魂不守舍,來日方長,以後她一個人過的時候應該多着呢。
宮翎讓她無聊可以請些人來這玩耍,她倒不如想想應該請些誰。
姜珠這麽想着,也就漸漸分了心,也就慢慢打起了精神。
……
京城內,宮翎的确是忙個不停。一上午都在宮裏陪着皇上商議朝中大事,一下午又要忙于監察司的諸多要務,等到傍晚都不停歇。而不知怎麽的,就算他今日不得半點空閑,他的心中始終有一絲微妙的不安,然後時不時的擾亂他的心神。
這份不安與昨日看到姜珠上馬離開時的的如出一轍,莫名其妙,卻又揮之不散。
姜珠會發生什麽呢?昨日他覺得不安後她就又遇到了陳其玉,那麽今天呢?難道陳其玉還會再來騷擾?
上下兩輩子她都難逃陳其玉一劫,那如果他當真再來騷擾,她是否又會在劫難逃?
自作孽,不可活,宮翎應該是聽之任之的,可是想到她會跟另一個男人再有瓜葛,他卻還是坐不住了。
“今日的商議就到此結束吧,有什麽事明天再議。”最後,他顧不得一旁下屬的喋喋不休,只阖上文書拍板定論。
宮大人向來敬職敬業,有什麽事都是盡早解決,今日怎麽還沒說完就中途走人了?一衆下屬都暗自揣測,可是無一人敢有異議。
而宮翎早在他們的面面相觑裏走出了門外,并道:“備車,出城。”
……
白玉山莊內,姜珠游玩了一天,終是累了,又泡了半個時辰的溫泉,見還是無人回禀宮翎到來,便也換上衣服準備睡去。
只是躺在床上時,卻覺室內一下變得冷清。房間還是那麽大,只不過就是少了一個人。
可是宮翎真的不會來了嗎?雖然他說今日繁忙讓她不要等他,可他也只是說了個“應該”。
所以,還是有可能的吧。
姜珠想着,竟有些翻來覆去睡不着了。
幹脆走下床,走到窗口将窗戶打開。涼風頓時,一陣舒爽;再看天上,月似銀盤,群星璀璨,将遠近之處都照得通透。
姜珠正看着,突然間,只聽耳邊咚的一聲,邊上窗棱上,竟是射入了一支羽箭。她下意識的往箭射來的方向看去,可那處樹葉繁茂,哪裏見得着半個人影。
不過這箭是怎麽回事?姜珠回頭看去,卻見羽箭之上竟然還有一張紙。
姜珠驚魂未定,可一想,還是将紙取了下來。打開一看,卻是愣住了——我在落月峰等你。
……這是宮翎的字跡?
宮翎來了?
可是他不過來卻讓她去落月峰?
落月峰她是知道了,在這後山上,是整個白玉山莊的最高處,可觀雲海,可看日月,景色可美。
那麽宮翎又想搞什麽鬼?
姜珠想着原來他弄出的可供半城觀賞的萬千煙火齊綻放,不由抿唇笑了,所以他是故意說不來,然後又想給她什麽驚喜了?想着,她也顧不得身上單薄,轉身便開門走了出去。
今夜是寶紋守着,見到她突然開門出去,連忙站起,“小姐,你去哪?”
姜珠卻只是一笑,不作回答。
寶紋見着,趕緊跟上。
……
月色裏,姜珠一路行走,轉眼便到了連接落月峰的鐵索橋上。落月峰是在緊挨着的一個山頭上的,中間有懸崖,有深河,若非前人修了索橋,過去難比登天。不過姜珠原來不覺得寒涼,可是走到橋處被谷中山風一吹,倒是猛打了一個寒顫。
“小姐,您到底要去哪裏啊?您穿得那麽少,會被凍着的。”寶紋也覺得涼,卻還是先關心着自家小姐。
姜珠想了想,便道:“那你回去給我拿件披風來吧。”
“啊?”拿披風是沒問題,可是……“小姐您一個人到底要去哪啊?”
“我就去對面落月峰,不走遠,你速去速回。”姜珠心思蠢動,不以為意。
“那好吧。那您等着我哦,我馬上就回來。”眠月樓跟落月峰不過一點距離,她跑着來回應該也挺快。說着,寶紋又叮囑了一句,便趕緊扭頭走了。
姜珠看她走遠,心系對面落月峰,料想也不會發生什麽,思忖了半晌便又一個人走上了鐵索橋。
只是走過去後繞了一圈,卻也沒發現有什麽人在。
“宮翎?”她忍不住喊道。
遠處隐約傳來聲響,她眼睛一亮,便又笑着往那處走去。可是拐過彎,便是一片空地,站在此處倒是能将天上明月看得清晰,可是除此之外也沒有別的了,底下就是懸崖,四周也不見人影。
“宮翎?”姜珠皺起眉,感到了不對,可是手中的紙條還在,上面的字跡确确實實是宮翎的。她跟他寫過諸多書信,他的字跡端直卻從容,她斷不會認錯。
而在這時,她突然感覺到背後傳來動靜。
“誰!”她警覺後,猛一轉身,可是還來不及看見什麽,就覺胸肩上一重,像是被人推了一把。她支撐不住,整個人往後退去。
身後就是懸崖,她意識到後,急忙中就想停下腳步,可是背後那人卻是又一伸手向她重重推去。她再不能停下,只驚呼一聲,便滿臉驚恐的一腳踏空,然整個人墜了下去。
夜色裏,她只看到懸崖上,一個人蒙着面,看不清什麽模樣。
……
遠處,傳來寶紋的呼喊聲,是拿着披風回來了。可是走到橋頭,卻不見姜珠人影,尋過來,也依然看不到人。
“小姐!”寶紋有些驚慌,到落月峰只有一條路,如果小姐回來她應該看到了!
“小姐!”寶紋大聲喊着,最終尋到了最後的那塊空地上。可是空地上一無所有,根本沒有人在。
不對!那是什麽!
寶紋一個眼尖,看到了懸崖邊上在月光下泛着淡淡光澤的一根玉釵。而在玉釵邊上,是一道拖長的腳印。
意識到什麽,寶紋瞬間臉色發白再無血色,她朝着懸崖下望去,可只見深不見底一片黑暗。
“小姐!”她的眼淚頃刻噴湧而出,可是轉瞬她又立馬站起然後瘋一樣的往回跑去。
“海棠!寶瓶!不好了!”她痛哭道。
……
眠月樓前,宮翎趕了一路正好抵達。可是詢問姜珠是否已經安睡時,卻被告知夫人剛剛出去了。
這麽晚了會去哪裏?宮翎聽着,不由蹙起了眉。
而就在這時,寶紋的聲音遠遠傳來,然後就是夜色裏她驚慌失措的跑着,腳上一只鞋跑掉了都未察覺。
見到宮翎居然在,寶紋怔了一下,随即哭的更厲害了,她道:“姑爺!不好了!小姐從懸崖上掉下去了!”
宮翎一聽,心沉下,“怎麽回事!”
“我也不知道!小姐突然出門說要去落月峰,我怕她凍着就回來拿衣服,可再去時卻找不到人了,只看到懸崖邊小姐落了一個釵子,還有一道拖着的腳印!”寶紋越想越悲,忍不住嚎啕大哭。
宮翎聽完,卻是立馬轉身,直往落月峰走去。
……
落月峰上,依然只有一輪明月。宮翎看着檢查完地上的腳印,卻是面沉如水。可是他并未多言,只是對着身後的随從道:“找繩子來!越長越好!”
孟土聞言心中大駭。
繩子很快拿來,宮翎試過,一端系于邊上大樹,一端就向懸崖下扔去,然後自己拉着繩子就要往下。
孟土确認他要做什麽後,大驚失色,上前便道:“大人不可!落月峰高萬丈,底下是深不見底的洗月河,這麽下去危險啊!”
“不必多說,你只要小心樹上的繩子就好。”宮翎卻不做多言。
“那就讓屬下下去!”孟土退而又道。
可是他話還未說完,就見宮翎縱身一躍,便拉着繩子跳了下去。
“大人!”所有人看到這一幕都驚呆了,孟土阻攔不及撲到崖邊,可崖下,哪還見得到宮翎人影。
“快!趕緊找人到山底下搜索!其餘人再找繩子來,跟着我一道往下!”最後,孟土只能這麽說道。
……
宮翎貼着山壁飛速往下,身體靈敏如猿猴,可是繩子到底不夠長,及至懸崖一半就到了底端。宮翎低頭望去,聽得水聲轟鳴辨了一下距離後,就又毅然決然的從靴子中掏出一把匕首,然後狠狠插入山壁。他一手緊握岩石,一手拉着匕首,重又不作停留的飛速往下。等到刀刃卷曲再無用後,他又收回靴中,然後整個人手腳一松,便往底下跳去。
噗通,水花四濺,耳水聲震耳欲聾。宮翎猛然從水面冒出頭,然後借着月光開始找尋人。只是四處都是水,哪裏還能看到姜珠的身影。
“姜珠!姜珠!”宮翎喊了一遍不得回應後,幹脆松開攀着的水中石,便順着任着水流将他往下沖去。
河水冰寒,奔流不息,宮翎全身浸泡其中,卻渾然不覺冷意。他只是一邊浮水,一邊冒頭,确認哪裏是否有支流,确認哪裏是否有平岸。可是找了許久,依舊不見姜珠。
明月漸漸中天,天上地下,仿佛只剩下了一輪月,一條河,一個人。可是宮翎的表情始終不變,他的眼神也始終堅定。而在不知過了多久之後,他終于在河中一塊大石上看到了一個伏着的身影。
他急忙游過去,卻看到那人眼睛閉着,雙腿都泡在水裏,可上半身卻死死的抱着那塊岩石。四周水流不息,她卻仿佛要跟岩石化作一體。
“姜珠!姜珠!”翻過面來看到這人正是姜珠時,宮翎的神情終于有了變化,而待确認她尚有呼吸時,他的臉上終于有了笑意。
“姜珠,你再堅持一會兒,我帶你上岸!”說着,他扶起姜珠的腰,然後抱着她往不遠處的岸邊游去。
☆、47|2222
姜珠醒來時,卻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山洞,面前點着篝火,自己正躺在一堆茅草上。
胸口有點悶疼,腦子也有些渾噩,她隔了許久才想起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麽——她被人騙到懸崖!然後被推了下去!
從高空墜落的絕望與恐慌再次襲來,姜珠全身繃緊,心悸不已。可是這裏又是哪裏?她被人救了嗎?還是被人綁了?
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了一陣動靜,像是有人走了進來。
姜珠一驚,下意識的就坐了起來,可是當她看到來人是誰時,她卻頓時驚呼道:“宮翎?你怎麽在這?!”
洞口進來的正是宮翎。只是他頭發垂落,上身赤裸,腳面光着,下面也只着一條白色薄褲。姜珠說話時未覺,說完才注意到他的這副打扮,目光掃過他精壯的胸膛時,頓時眼前一熱然後倉皇避開。
“啊!”可是當她瞥開頭時又是一陣驚呼,然後匆忙環起雙臂抱住了自己的前胸。
原來她身上的衣服不知什麽時候被脫掉了,剛才睡在茅草裏時僅蓋着一件外衫,現在她坐起來,薄衫滑落,胸前的春-光就全部乍現。
“咳——”宮翎也側過了身,掩唇虛咳,面上也浮現出了一絲紅色,他剛才不過出去了一趟,誰知道回來就看到這些,“我看你全身都濕了,怕你受涼便給你脫了衣服。”
不過必要的解釋還是要的。
“你的衣服被風吹得差不多了,不過有點涼,我拿火烘一烘你再穿上。”說着,他又背對着姜珠蹲下,然後将手中的衣服攤開烤了起來。
姜珠這才注意到他手中還拿着衣服,所以他剛才是出去給她拿衣服了?不過這衣服……
宮翎很快烘好了一件,反手遞了過來,姜珠飛快的伸手接過,然後一把塞入懷中,臉頰已是通紅。
那是她的亵衣,貼身而不得為外人見,就算先前跟宮翎同住一室甚至同床共枕,她都穿得外披薄衫,把自己罩的嚴嚴實實的。而現在——
想着剛才宮翎将她把衣服解開,她的臉都快要燒起來了。
而之後,還有亵褲……
姜珠盡可能小心的将亵衣亵褲穿好,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完了又趕緊拿起那件外衫将自己裹住,整個人恨不能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可是身上的這件外衫,還是宮翎的!
姜珠忍不住的向宮翎看去,可他始終背對着她,不說話,也看不出什麽表情,只一個人不停的翻轉着手中的衣服。
所以這也是不好意思了麽?
姜珠覺得不能這麽下去,想到什麽,便又問道:“宮翎,你怎麽會在這!”好半天過去了,可一開始的問題還沒回答呢。她被人推下懸崖又被水沖走,宮翎遠在京城怎麽可能跟她在一起!
“我昏迷多久了!?”恍然間想到什麽她又問道。她從懸崖落到水裏時差不多就昏過去了,後來被水一直沖着,她有了些意識但還是暈暈乎乎,但是她不想死,所以後來被沖到一塊水中岩上時,她就使出了全身力氣沖上去抱住了,可是人是不再被水沖走了,可是頭一暈乎就又昏了過去。她不确定這一昏到底是多久,那會不會有可能是已經第二天或者第三天了,宮翎得知消息後趕回白玉山莊然後四下尋人……
“你昏睡了快兩個時辰了,現在已經子時了。”而就在她浮想聯翩之時,宮翎的聲音卻又傳了過來。
才兩個時辰?姜珠眼睛睜大,有些不可思議。
宮翎回道:“我在京城心神不寧,就連夜趕了過來,然後就聽說你掉下懸崖了。”說着,他将烘好的內裙又遞了過來。
姜珠茫茫然接過,依然有些糊塗,“那你怎麽會在這呢?”才子夜,也就是說事情是不久前發生的,她洗漱完後是酉時末,來到落月峰時不過戌時初,再減去兩個時辰,也就是說從她掉下懸崖到被宮翎找到,也就半個多時辰……
這怎麽可能呢!落月峰那麽高,宮翎就算知道後要找她,他光下山也要一炷香的時間,更何況還要繞過來、還要尋找……半個時辰,夠幹什麽!
還有,如果他下山來找她,又怎麽可能只有他一個人,他們又怎麽可能待在這山洞裏!
所以……
“我是跟着跳下來的。”
宮翎的聲音再次響起,姜珠驟然聽着,心一下子跳停了。而這時宮翎又轉過頭來,臉上挂着若無其事的笑意,她的氣血頓時就洶湧了,“你瘋了!”
“我沒瘋。”
“你知不知道那落月峰有多麽高!”她至今都不能忘卻墜下時的恐懼,當時她直直落下,只覺自己将要米分身碎骨了,“你會死的!”
“我不是還活着麽。”宮翎卻回答的雲淡風輕,“我知道我行的,我也知道我不能等。你掉下去要麽當場斃命,要麽陷入昏迷被水沖走,而一旦你活着,那我多耽誤一刻,你的危險就多一分,我沒法賭。”
“所以你連自己的死活都不管了麽!你也知道掉下去可能當場斃命,那萬一你一個不慎呢!”姜珠的眼眶一下紅了。
“當時我管不了那麽多。”宮翎回答的實誠。
姜珠的眼淚卻是再也忍不住了。
“不提這個,你現在自己感覺一下,有沒有哪裏疼?”宮翎卻又轉過了話題。
姜珠果然被轉過了注意力,也不再多想,只站起身便檢查起自己來——她的內裙帶子都還沒系妥都顧不上了。
宮翎看到了也沒說什麽,只是避開視線,然後一點一點仔細問詢起來。
而檢查了一圈,除了胸口有點悶,其他什麽都沒有。
宮翎不由松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也放松下來,“沒事就好。”說着,又拾起地上他的那件一早烘幹的外衫給她披了起來。
姜珠感覺到了他的心思,心中又是一熱,不過自己還真是福大命大。再看他自己上身還是赤-裸着,便忙又想将那衣服讓他自己穿上。
宮翎卻是推辭,“不用擔心我,我體熱,冰天雪地裏都能一身單衣,倒是你在寒水裏泡了這麽久,還是小心點為好。”
轉而又道:“你先坐一會,外面的衣服應該也幹得差不多了,我把它們取進來。”說着,便轉身走了出去。
姜珠看着他離開,也不知怎麽想的,心中一怕,裹緊衣裳就蹭蹭蹭的跟了出去,光着腳都沒察覺。
現在發生了什麽她已經一清二楚了,宮翎知道她掉下懸崖,便想也不想的跟着跳了下來,然後一直尋着她。尋到後又把她帶到一個遮風的山洞,怕她冷,點燃了篝火,又替她脫下了衣裳,然後又第一時間烘幹他的衣服替她蓋上……
她的心動了起來,裏面好像突然湧出了無數道熱流,它們流淌着,瞬間溢滿全身。
天上圓月依然靜靜挂着,漫天星光璀璨,山谷中的風吹來,卻絲毫不覺寒涼。姜珠看着樹下的男人,前所未有的感覺到了一種滿足。
這個男人涼薄,不算十足的好人,可是為了她,可以連命都不顧。
宮翎收着晾挂在樹枝上的衣服,察覺身後站着姜珠,不由道:“你怎麽來了?”說着忙又将手中的披風給她披上。
姜珠不說話,只是揚着下巴,一臉的“我就要跟着你”。她彎着嘴角,眸光如星辰閃亮。
宮翎看着她眼中的笑意與嬌蠻,一下仿佛看到了她小時候,心裏不由跟着動了起來,他一把将她摟住,又笑道:“你看得那麽緊,是怕我跑掉麽?”
“是啊!”宮翎原本以為她會反駁,哪知她頭一擡,回了個幹脆,并且笑意滿滿,一點都不以為然。
宮翎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在姜珠的驚呼聲中一把将她打橫抱起,又道:“那你光着腳,也不怕被草割傷麽?”說着就抱着她往山洞走去。
姜珠沒有反駁,只是摟緊他的脖子,然後一路擡着頭看着他,她的嘴角始終彎着,藏都藏不住的笑意。
星空下,宮翎也是嘴角上揚,他時而低下頭看她一眼,無奈卻又滿是寵溺。
回到山洞,宮翎将她輕輕放在茅草堆上,轉手又給火勢漸弱的火堆添了一把柴,然後又支起幾根木棍做成的山角叉,将剩下的外衫跟披風挂在了上面,一邊将它烘烤,一邊又擋住洞口進來的風。
姜珠目光始終落在他身上,他到哪,她就跟着看着哪,可是看到他熟練的做着這一切,她的心中又是感慨萬千。她只知道他權高位重錦衣玉食,孰不知他還有這些無所不能的一面。
宮翎忙完了一切才轉過身來,不過他的眼神似乎有了些變化。姜珠被他看了一眼,覺得納悶,宮翎這是怎麽了?
宮翎似乎有些猶疑,他的目光游離了一會,最終還是看向了她,他語氣平和卻又帶着試探的問道:“你還記着你是怎麽掉下懸崖的麽?”
姜珠怔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她終于知道宮翎為什麽這樣的反應了,原來是擔心她摔壞了腦子!也是,之前光顧着為衣服的事糾結了,渾然忘了說重點,後來又心思蕩漾發起了花癡……
姜珠臉上浮起了一層深深的窘意,她早已不是思-春少女,可是沒想到時至今日她居然還對一個男人神魂颠倒着!神魂颠倒也就罷了,可竟然是在此時此地,他們現在還困在這裏沒有徹底安全呢!
姜珠想着剛才自己的所言所行,真是羞得無地自容,可是也不能讓宮翎小看了去,所以忙又正色道:“我當然記得了!只是剛才忘了跟你說了!”
宮翎見她又故作鎮定,不由莞爾不笑,不過也沒揭破,只是說道:“那好,你告訴我在落月峰上你到底發生了什麽。”
姜珠想到之前的事,目光變得沉凝,表情也自然而然的肅穆起來,她回憶着道:“當時我已經睡了,可是我睡不着就走到了窗邊開了窗,然後就看到一支箭射了過來。箭上有張紙,是你的字跡,說在落月峰等我,我以為你找我有什麽事,就走了過去……”
“我的字跡?”宮翎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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