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吃酒
塗山山腰有一繞山而下的溪流,山巅上冬日積存下的雪過了一個春夏,又添了雷雨,彙成一條淺溪,沿着山路曲折而下。
山雪将溪中圓石潤得光滑發亮,這處的山腰不見那連成片的粗樹,日光傾瀉而下毫無阻擋,溪水被曬得暖,就連那圓石都添上了三分透亮。
松苓拎着袍擺,赤腳站在岸邊,擡起一只腳輕輕點了點水面,水面上起了一圈漣漪,不過一瞬便被上游奔下的水沖散。
這溪中有魚。
松苓登時亮了眸子,這魚雖說不大,吃着不過瘾,但捉來玩還是可以的。
他想着便踏進了溪流,将袍擺随手系在腰間。圓石之間飄蕩着水草,那游魚就行在水草間,松苓彎下腰去撅着尾巴,探手摸向那溪中的魚。
火紅的尾被這片綠意襯得乍眼,長離隔着雲都能尋着這貪玩的人,他收起翅膀落在溪旁,微微傾了傾身,衣擺沾了些濕泥。
“你在做什麽?”
水裏的石頭生了些青苔,本就滑膩,長離問的突然,松苓被他吓了一大跳,他慌張起身回首看人,卻不想腳下不穩踩滑了青苔。松苓驚呼一聲,仰身向後倒去。
“诶!”松苓一屁股跌在水中,衣服濕的透,尾巴盡數遭了殃,蓬松的毛都打成了縷。
長離也是一驚,他沒想到這人玩都能玩的不聞耳邊事,他想扶人卻沒能扶住,一腳踩進了溪邊的軟泥,靴子已然看不清原色,還險些被松苓帶進水中。
松苓驚魂未定,手撐着圓石,蓋住了一條銀魚,激起的水濺到了耳朵上,他晃了晃腦袋,耳朵甩個不停。
“你幹嘛吓我?”松苓仰首看着岸邊的人,一雙眼瞪得溜圓。
“我哪有吓你?”長離輕笑着,伸手想要将人拉起來,“先起來,水裏涼。”
手底下的魚不斷的扭着,尾巴一下下的掃着松苓掌心,他這才想起來自己要幹什麽,指尖猛地一收,将銀魚握在手裏,接着他啪的一聲打在長離手上,水點濺落長離寬袖,暈開了幾點深綠。
松苓眼珠子轉了幾圈,露出一抹壞笑,他道:“你去我那狐貍洞裏,在床邊石壁上有一個不太顯眼的壁龛,你往裏面摸,在最深處放着竹簍,你把那竹簍拿過來,咱們捉魚吃。”
Advertisement
南風起,日偏西。
長離撈出浸了水的寬袖,随手擰了兩把,接着他摸出帕子,将松苓濕了的耳朵擦幹:“這滿山的兔子還不夠你抓嗎?怎的連魚都不放過?”
長離力道不重,松苓便任他擦去。他曲起腿晃着膝蓋,帶起了溪底的沙,石頭間的水草被晃得亂。
“那些個兔兒精,見了我就像是見了什麽妖魔,竄的那叫一個快,根本抓不到,”夏日裏熱得很,松苓現下泡在水中,聽着将起的夜風,只覺得舒服,“兔子開慧了就不好玩了,還是這些魚有意思,我聽說這些銀魚夜裏會亮,多抓幾條能當成燈來用,你快去,快去拿竹簍來。”
貪玩的狐貍不知道又從哪裏聽來的謠言,這條溪中銀魚頗多,也不見夜裏亮過。
長離聞言笑出聲來,忍不住揉了揉松苓的發。
“快去快去,”松苓搡着人,“趁着黃昏生火正好看,再晚了這火就不美了。”
長離怔愣住,這話說的他是一個字都沒聽懂,他搖首輕笑,起身拔出陷進軟泥的靴:“我還是頭一次聽說這生火還要分時辰。”
夕陽張開了雲霞,就要墜下去。
“要分要分,”松苓撐着跪坐起來,撩着水把人往遠處趕,“你今日怎的這樣啰裏啰嗦的?趕緊去。”
長離拗不過他,只得去尋那藏得嚴實的竹簍。
狐貍洞遠了些,再回來時天穹已然泛出一片淺紫,雲擠擠挨挨堆在一起,擁着那輪暖陽。溪邊生了一個火堆,上面支着一個竹架,火舌舔着幾串銀魚,随風而來的香氣中帶着絲絲焦糊。
也不知松苓從哪搞來的這些東西。
松苓枕着手臂躺在岸邊,尾巴攤開鋪在身後,當真是惬意。長離遠遠瞧着那赤毛依舊打着縷,應當是還沒幹透。
“睡着了?”長離拍了拍人,果然這人的衣裳還濕着,夜色中看不太出來,這晚風一吹,怕是要着涼。
“還沒,”松苓一個挺身坐起來,“不過你也忒慢了點,你再不回來我就真睡着了。”
“那也不能濕着衣裳睡,你從小修來的靈氣就像沒有一樣,護不着身,慣容易着涼。”長離将竹簍扔給松苓,掀了衣袍坐了下來,他擡手撫在松苓肩頭,運氣将人衣裳蒸幹。
一股暖意自肩頭流下,松苓身上濕乎乎的泛着冷,這股暖意帶來的幹爽讓他舒服的眯起了眸子。
“我忘了傳音給你,竹簍不用找了,”他蹭着草皮,慢慢挪到火堆旁,“天都黑了這淺溪還暗着,還沒天上的星星亮,這銀魚壓根不會發光,所以不養了,我把它們烤了,咱倆當晚飯用了吧。”
說着他拿下竹架上的簽子,将一串焦黑的銀魚遞給了長離。
長離接過那串焦黑,簽子都是黑的,蹭了他一手。他垂眸看着那串不見原貌的銀魚,這玩意兒他着實下不了口,他将銀魚拿的遠了些,又擡眸看向松苓,道:“爺爺做了飯了,我來時他還問我要不要留下用飯。”
這意思太明确了些。
“你嫌棄我?”松苓怎可能聽不出,“嫌棄我別吃啊,我長這麽大頭一次給人烤東西吃,就連爺爺都沒嘗過,你還嫌棄我?”
這話不假,長離同松苓一同長大,他年長松苓百餘歲,哥哥一樣将人護的很好,別說是生火煮飯,就是丁點的火星他都極少讓松苓碰到。
長離擡手敲了敲松苓額頭,安撫下裝作要炸毛的小狐貍,又将人一條尾巴撈進懷裏,一寸一寸的慢慢蒸幹,他道:“怎麽可能嫌棄,小松苓頭一次給我做吃的,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
音落他咬了一口銀魚,松苓火生的太大,外面焦了裏面還生着,魚腥味頓時充斥滿口,長離只覺不如回丹穴山去吃蟲子。
倒是松苓的面色緩和了下來,他展顏一笑,倏然跪立起身,膝行着去溪邊,扒着濕泥就開始挖。
尾巴還沒幹,這又浸了水。
這一身衣裳已然看不得,沾了水又裹了泥,天青色被盡數掩蓋了去。長離沒有動,将那一串焦黑啃的只剩下了骨頭,目光從未在松苓身上離開過,他看着松苓身邊的泥逐漸堆成了堆,身前出現了一個深坑。
“挖到了!”松苓驚喜非常,一手撐着坑洞,一手探下深坑,摸出裏面的東西。
深坑被松苓擋着,長離看不見他摸出了什麽,只聞得一陣清脆聲響,似是有瓷器被松苓捏在手。
“來!”松苓拎着兩壺酒膝行回來,“有了吃的哪能少了酒,這可是我從爺爺那裏偷來的,藏了好久,就等你來。”
“可別,”長離忙将他手裏的酒壺奪過來藏在身後,“你可別害我,哪次你飲酒不醉?哪次不得折騰我一晚上?哪次我不得陪着你挨罵?你可別,我求你饒了我。”
松苓猛地被人奪了酒,那張笑臉霎時垮了下來,他尋着酒壺就抓了過去,撲的太猛,整個人栽在長離身上。
“你還我。”他磨着牙,想要咬人。
“不還,這次說什麽也不能給你。”長離将簽子扔去一旁,擡手虛虛的護着松苓,他将酒壺又往身後藏了藏,擡眸看着松苓耷拉的狐耳。
“長離…”松苓輕輕念着,嘴巴撅的可以挂酒壺,“我一年也就喝那麽一兩次,這次可是爺爺新釀的酒,仿着凡間的酒釀的,我酒拿了這兩壺來,就只是嘗一嘗。”
耳朵耷拉的更狠了,就連身後的尾巴都垂在地上,松苓捏着長離的衣袖,輕輕搖了搖。
好不委屈,好不可憐,
長離幾乎是一瞬就心軟了。
這人與他一同長大,幾百年間都将他的脾氣摸清了。
撒嬌準沒錯,長離招架不住。
“就嘗嘗,”長離果真招架不住,酒壺勾在指尖,遞到松苓面前,“不可多飲,若是再醉酒,你就自己挨罵去。”
好大的兩壺酒,這句“就嘗嘗”長離自己都不信。
罷了,長離無奈的笑了笑,挨罵就挨罵吧。
“诶!行!”松苓幾乎是一瞬就變了臉色,抱着酒壺從長離身上離開,他拔開壺塞猛地灌了一大口,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你知道這酒叫什麽不?”
他看向長離,眸中盛着火,也盛着天上的星。
長離搖搖頭,拿過另一壺陪他同飲。
“巧了,爺爺釀酒的時候我聽他說過,凡間管這酒喚做松苓酒,要尋得山間古松,伐其本根,将酒放在陶酒甕中,埋在古松下數年取出,酒色如琥珀,古松難尋,這酒可不容易釀,就是那皇帝也飲不到幾次,”這酒烈,幾口下去松苓已然有了些醉意,“是不是巧?”
這人醉了話多愛鬧,那笑像是不要錢一樣,一股腦的全展給長離看。
風漸寒,酒沉光,笑醉人眼,滿地斜陽。
“是,”長離看着松苓笑,也跟着笑起來,他說的很輕,輕到松苓快要聽不到,“巧。”
“嘿嘿,松苓酒就應當配松苓。”松苓舒開雙腿,袍擺又落入溪中,左右這衣裳已然髒的不成樣子,等爺爺下山時再去讨一件便好。
長離又把他的尾巴撈過去,接着一寸寸蒸幹。
“我什麽時候才能下山去玩?”松苓倏然發問。
長離一愣,醉酒的人格外跳脫,這話頭轉得他險些跟不上:“爺爺說了,”長離柔聲說:“等你渡了雷劫就放你下山去。”
這話松苓聽了太多,耳朵都要生繭子了,他不耐煩的甩着尾巴,冷哼一聲,他道:“誰知道這雷劫什麽時候來?它要是一直不來那我豈不是一直不能下山?”
一條尾巴幹了,長離換了條尾巴接着蒸。魚要燒成灰了,夜裏風大,火星漫天的飄,他揮手滅了那堆火,又将酒壺往一旁挪了挪。
一壺酒夠了。
他看着松苓抱着酒壺,如同山下的稚兒抱着布偶。
這酒壺忒大,也不知松苓如何運出的酒窖。
“爺爺算着你天劫将近,自是不可能放你下山,萬一你渡劫時趕不回來,誰護得住你?”長離緩聲哄人。
“我自己怎麽不行?”松苓狡辯,“我又不是那些才開慧的兔兒精,怎的就非得要人護着了?”
長離聞言噗嗤一聲笑,儒雅碎了一地,拾都拾不起來,接着松苓投來帶着怨念的目光,逼得長離将笑聲收了回去,又将儒雅從地縫裏扣出來。
犟嘴的小狐貍。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