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我親了他
帶着天天跑到隔壁, 剛推開屋門就聽見從裏面傳來的動靜,順着聲音程禮看見坐在地上的徐楠,她咬着牙痛得直吸氣, 右手撐着身體,左手以一個奇怪的弧度垂在身側。
聽到聲音的她霎時擡頭, 那張布滿密汗、寫滿痛楚的小臉, 看得他眉心一跳,走過去就蹲在了她面前。
“脫臼了, 除了手還有哪裏傷到了?”
“就…就左手。”
鑽心刺骨的痛讓她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好,本來還忍得住的淚水,在聽見程禮的聲音後,竟然不争氣的從眼眶裏滾了出來。
“天天,把門打開!”
小家夥點點頭, 急忙跑過去把門開到最大, 程禮的手從她後背穿過,一手托起徐楠的膝蓋,小心的把她抱起來。
“手別動, 我送你去醫院。”
把她放進車裏後,程禮小心的避過她受傷的手,幫她系好安全帶, 從儲物格裏拿了幾顆糖, 剝開一顆放進她嘴裏。
“咬着!”
話音剛落, 他聽見咯嘣一聲, 想了想把剩下的糖全塞到她手裏, 關上車門把天天弄到後座坐好。
來這邊這麽久,他還沒去過醫院,也不認識什麽在醫院工作的朋友,只能從地圖上挑個最近的,他懷疑徐楠是脫臼,問題不嚴重,但是很疼。
到了醫院,排隊、挂號、找醫生……所有的工作都落到了他頭上,沒多久徐楠就看見他的襯衣後背,也出現了一團洇濕。
“姐姐,還疼嗎?”
怕弟弟擔心,滿頭冷汗的徐楠擠出一個輕松的笑容。
“沒事,你不用擔心,等看完醫生,我就帶你去吃午飯。”
眼圈紅紅的天天,這個時候根本沒心思吃午飯,用力的搖頭。
“等看完醫生就回家!”
聞言,徐楠擡起右手拍了拍弟弟的腦袋,程禮挂號單走過來,小心的扶着她去看醫生。
“我這個問題不大吧?”
她雖然皮,但還是第一次受這麽重的傷,再加上平時鮮少來醫院,所以心裏還是有些緊張。
“不嚴重,沒事!”
這個時候,他的話有種莫名的力量,像是一劑強心劑,把她那顆慌亂的心安撫了下來。
醫生檢查了她的傷,得出和程禮差不多的結論:左手肘關節脫臼。
“你忍一下,我給你複位。”
聽到醫生的話,徐楠頭皮一陣麻,程禮站起來托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腦袋偏到一側,用手捂住她的眼睛。
“沒事,很快就好了,我保證一點都不……”
說着,他給醫生使了個眼色,醫生收到後,握住她錯位的手臂,徐楠身體一僵,差點把牙全咬碎。
初步治療完成,程禮擡起捂着她眼睛的手還她光明,順手幫她拭去額頭上的汗水,動作自然的像是重複了上萬次,溫柔的像是在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
出醫院的時候,徐楠被室外的陽光刺得頭暈目眩,見她突然身體一晃停下腳步,旁邊的兩個人都吓了一跳。
“還有哪裏不舒服?”
“沒…沒事,就是這太陽太刺眼了。”
聽她這麽說,程禮擡手橫在她眉前,小心翼翼的扶着她下臺階。
“回去按時吃藥,左手不要亂動,醫生說這個石膏托要戴兩三周。”
感受着頸部沉甸甸的力量,徐楠真是腸子都悔青了,忍不住嘟囔。
“再也不穿拖鞋去廚房了!”
“和是不是拖鞋沒什麽關系,地上那麽多水,你穿什麽鞋都可能摔。”
“你就不能不在這個時候打擊我?欺負我,會讓你快樂嗎?”
她今天遭了這麽大的罪,沒聽到他一句安慰,還沒出醫院就被教訓,想着這些她都覺得鼻子發酸、心裏發澀。
“我什麽時候欺負你了?”
程禮覺得自己才是真倒黴,莫名其妙被她删好友,陪她來醫院看病,完事一句謝謝都沒有,還得扣上一定莫須有的帽子。
“你什麽時候把我從微信删掉的?”
“嗯?”
話題跳轉的太快,徐楠表示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
“我今天給你發消息,發現被你單方面删了好友。”
說完,看見她眼底閃過一抹叫做心虛的神情,程禮忍不住擡手拍了下徐楠的後腦勺。
“你打我!我現在是病人!”
“你是自己活該,以後在廚房放一張防滑墊,算了,一會兒先去商場給你買張防滑墊,衛生間是不是也沒有?”
她鼓着腮幫子,心虛的把頭偏到一邊,她一直覺得自己用不上,所以……沒買。
“你家還缺什麽,我給你一次性買齊。”
“錢!”
話一出口,就發現他又想拍自己腦袋,下意識的往旁邊躲,卻沒躲得開,還是被他拍了。
“你再動手我就報警了!”
“要不要我幫你撥妖妖靈?”
對上他帶着幾分怒氣的眼睛,徐楠撇撇嘴不情願的搖頭。
“還疼嗎?”
“有一點點,比之前好多了,我要一直戴着這個嗎?”
“睡覺之外可能都得戴着,要不要給你爸媽打電話?”
“不用,這麽點小傷不用打電話,反正打了他們也不一定回來。”
在徐家那些年,徐楠算是被全家人寵大的,來了這邊之後就完全處于放養狀态,爸媽從不幹預她的私事,所以培養出了她過分獨立的性格,沒有大事根本不聯系家長。
“你沒打,怎麽知道他們不會回來。”
見他老在這件事上和自己較勁兒,徐楠皺着眉頭特別無奈。
“真的不用打,這點傷我養養就行了,他們回來肯定會像看犯人一樣把我看得牢牢地,到時候我不光失去了左手的活動能力,還失去了自由。”
聽着她這孩子氣的話,程禮搖搖頭,把他們姐弟倆弄上車。
“你們倆吃午飯了嗎?”
話音剛落,他聽見後排傳來咕嚕一聲,轉頭對上天天害羞的小表情。
“天天,想吃什麽?”
“你問姐姐!”
雖然餓的饑腸辘辘,但他還記得這個時候姐姐比較重要,徐楠欣慰的彎起嘴角,下一秒卻被程禮打回地獄。
“你姐姐現在起要養傷,給她點一份骨頭湯就行,你想吃什麽?”
徐楠咬着牙虎視眈眈的瞪着身邊的人,眼裏有些委屈,程禮餘光瞥了她一眼,扯了扯嘴角沒搭理這個鬧情緒的人,誰讓她一聲不吭就删好友?
商量好後,一家三口去吃午飯,徐楠喝着骨頭湯,眼睛卻盯着弟弟碗裏的紅油耳絲,明明是她點的菜,結果她一口都吃不成,想想就郁悶。
“張嘴!”
見她一定盯着天天的玩,程禮都害怕她一會兒撲過去,于是夾起一片耳絲送到她嘴邊,偏愛涼菜的徐楠沒管是不是公筷,直接張開嘴把香辣的耳絲含到嘴裏。
“我以後要天天喝湯嗎?”
“那倒不是,不過味道太刺激的東西,你還是少吃為好,等你把傷養好想吃什麽都可以。”
說着,他突然擡頭看着她,“你們姐弟倆今後吃飯的問題怎麽解決?成天吃外賣?”
“我傷的是左手,不影響做飯啊。”
“你還是叫外賣吧,要不然找個鐘點工,別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聞言,徐楠轉頭看了眼身邊的弟弟,思忖半晌點點頭。
“也行,那就找個鐘點工。”
“錢我來出,早飯你們自己負責,讓鐘點工來做剩下兩餐,晚上我去你們家吃飯。”
徐楠臉上的笑只揚到一半就徹底卡住了,因為他說以後要來她家蹭飯,看着她臉上扭曲的笑容,程禮挑了挑眉。
“怎麽,你想自己出錢,那我沒意見。”
“我…我……”
她發現,只要遇上程禮,講道理會變得比登天還難,他還是一如既往的不拿自己當外人。
“嘗嘗這個!”
他順手夾起一塊鱿魚放到徐楠嘴裏,把她沒說完的話都堵回了嗓子眼。
飯吃到一半,程禮想起一件事兒來。
“我住的那套別墅值多少錢?能分期付款嗎?”
“啊?你要買房子?”
“嗯”
他點點頭,眼底閃過一絲狼狽,當初把話說的太滿,現在石頭落下來剛好砸到自己腳上,這種滋味只有他自己明白。
“你不是不想買嗎?為什麽突然改變主意了。”
如果是別人,她肯定立馬把房子推出去,但程禮和別人不一樣,她得多長個心眼。
“因為我不想回去,所以得先在這邊買套房。”
萬萬沒想到,一個多月前徐楠游說他的話,到今天竟然都成了現實,早知道他當初就把房子買下來,就不用擔心哪天被調回總部相親。
聽他這麽說,徐楠想到那天顧陽的話:程禮喜歡一個女同事。
想到這些,她心裏突然像是壓了塊石頭一樣,悶得喘不過來氣,捏捏筷子咬着嘴角有些為難的說。
“我晚一點給媽媽打電話,問問她是怎麽想的,那套房子不是我的,至于價格…也不是我能決定的。”
“等你了解完情況通知我,我估計不會太便宜,可能要分期付款。”
他不缺錢,但不可能一下子拿出幾千萬買房,否則手裏都沒有零花錢了。
“嗯,等我問問他們的意思再說。”
雖然知道把房子賣出去,自己還是能拿到那一百多萬的提成,可是一想到他留下來的原因,徐楠就高興不起來,這種別扭的感覺比手上的傷還折磨人。
吃完飯,程禮真帶着他們倆去逛商城,左手拉着徐楠、右手牽着天天,一副拖家帶口的感覺。
“你能松手嗎?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你牽。”
本想神不知鬼不覺的把手抽回來,但是一直失敗,她只好把話說出來,就算是親舅舅,也不可能拉着二十歲的外甥女逛大街,更何況他們還不是親的,他心裏還有喜歡的人。
“怎麽了?”
“沒怎麽,只是不舒服。”
說着,她故作傲嬌的把手抽出來,皺着眉頭往前走,程禮看着她的背影,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她的脾氣從小就怪,而他已經見怪不怪。
上車的時候,徐楠從扶着車門的程禮身邊走過,拉開後門讓弟弟上車,看着她像是賭氣一樣的東西,他摔上副駕駛的門,拍拍手繞到自己的位置上。
一路上徐楠都閉着眼裝睡,程禮捏着方向盤的手不時松開又捏緊,心裏的某個地方亂得厲害。
到家後,她就仗着自己是病人,直接跑回房間悶着被子睡覺,躺下後發現自己根本睡不着,心裏堵得厲害,那口氣怎麽也順不下去。
“煩、煩、煩、煩死了!”
她平躺在床上,心浮氣躁的用腳後跟砸床,一遍遍的在心裏罵自己的救命恩人,她反感程禮突然對自己的生活指手畫腳,更反感他的突然示好。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就感覺他像變了一個人,具體變了哪裏,她說不上來,就是覺得變了,和小時候印象裏的那個人不一樣了。
把買來的防滑墊鋪好後,程禮坐在沙發上喝水,相比起“叛逆”的徐楠,天天簡直就是個小天使,一直跟在他身邊。
“舅舅,姐姐的手不會又事吧?”
“不會,只要她不上蹿下跳就沒事,以後她要是到處跑,做什麽危險的事,你就給我打電話。”
“好!”
小家夥非常用力的點頭,乖得不像話,程禮拍拍他的頭,面上很是欣慰,但一想到姐姐的那通電話,他嘴角的笑意漸漸退去。
娃娃親本就是兩家老爺子的一個玩笑,這些年就連徐楠的父母也沒把這個玩笑放在心上,沒想到現在謝家竟然起了這個念頭。
晚飯是程禮做的,徐楠被叫醒的時候正在夢裏和人打架,醒來之後看見那個和自己打架的人就站在床邊,她皺着鼻子懷疑自己還是在夢裏沒出來。
“你這樣看着我做什麽?下樓吃晚飯了,鐘點工已經找好了,明天正式上崗,你白天心情好的時候,帶她去隔壁把我那邊也收拾一下。”
她坐在床上,頭發亂糟糟的,意識也沒恢複過來,因為她想不起來為什麽要在夢裏和程禮打架,打的那麽兇,現在眼角還是濕的。
見徐楠對自己的話毫無反應,他忍不住在她眼前晃了晃手。
“你怎麽了?做噩夢了?”
對上他關切的眼神,她狠狠地別過頭抿着嘴不說話,程禮回憶不起來自己到底哪裏得罪了她,今天回來到現在,徐楠像是恨他一樣,橫豎都看他不順眼。
“算了,我在樓下等你。”
說罷,他收回手轉身挺直腰,轉身大步往外走,她的右手捏着床單,指尖白如凝脂,倔強的咬着牙和自己較勁。
吃完飯還幫他們姐弟倆收拾了家務,程禮離開的時候心裏多多少少裝着對徐楠的不解和無奈,他看不懂她的心思,也搞不清楚自己要做什麽。
晚上,徐楠睡得特別晚,就為了等在國外的閨蜜起床,她有事要咨詢。
“媽耶,國內現在幾點了,你為什麽還沒睡覺。”
聽到熟悉的聲音,她瞬間悲從心來,後悔當初沒高考完就出國,那樣的話肯定不會遇到現在的問題。
“豆豆,我受傷了。”
“嗯?傷哪兒了,嚴不嚴重?”
“不是特別嚴重,在廚房摔了一跤,左手肘脫臼了。”
“這還不算嚴重?叔叔阿姨是不是還在國外,你是不是也沒給他們打電話?”
畢竟是閨蜜,豆豆一下子就抓住了徐楠的弱點,她低着頭咬着嘴角滿臉心虛的樣子說。
“真的不嚴重,不用告訴他們。”
“我真是不知道該說你什麽好,受傷了怎麽還不睡覺,熬什麽夜啊,快點去睡覺。”
坐在床上的徐楠,低頭看着受傷的左手,嘟着嘴心裏煩的厲害。
“豆豆,我最近變得不正常,特別不正常,我是不是提前進入更年期了?”
話音剛落,就聽見豆豆愉悅的笑聲,“哈哈哈,你是不是在逗我,你才二十歲啊親愛的,青春期過了沒有都是問題,怎麽就更年期了?”
“你別笑,我說的是真的,最近感覺自己瘋瘋癫癫的。”
聽她這麽說,豆豆急忙停下自己那杠鈴般的笑聲。
“啊?你到底怎麽了?”
徐楠撇撇嘴不知道該怎麽說,咬着嘴角保持沉默。
“楠楠,你說話啊!”
“你別催啊,我想想怎麽說。我…我之前和你說過,謝弈明他舅舅搬到我隔壁了,最近幾天不知道為什麽,看他特別不爽,想讓他滾。”
“那你就讓他滾啊,不對,他給你交房租了,你不能這樣。”
“你沒有理解我的意思,我不是讓他搬走,是…是……”
至于到底是什麽,徐楠說不上來,急的差點從床上蹦起來,這就是她這些天心情煩躁的原因,起因是一個夢,後來她的思想就不受自己控制。
“楠楠,我怎麽感覺咱們之間有代溝了。你要是不想見他,那就不見他啊,反正也不是親舅舅,不用給他面子。”
“不是這個!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她越急就越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聲音也一路走高,像是要和人吵架。
“那你到底要說什麽嘛?你不講清楚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會讀心術,就算我會讀心術,那也得你在面前才行啊,隔着手機、隔着那麽遠的距離,你要我……”
她一着急,豆豆也跟着急,嘚吧嘚吧說個不停,想一把鋼刷在黑板上來回摩擦一樣惹人心煩。
耳邊是閨蜜的唠叨,胸口壓着巨石,左手的傷還隐隐作痛,一時間徐楠就像是被逼到絕路上的人,突然爆發了。
“我那天晚上親了他!”
把話吼出來,徐楠發現那口氣終于順了。電話那頭的豆豆,徹底淩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