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閃光

◎殺青快樂！◎

祝語真還沒踏進小區的大門, 手機就開始震動起來。

她低頭看了眼，一個臨州本地的陌生號碼。

她回過頭看了眼小區門口，時聿飛的車已經掉頭駛入了車流中, 看不見到底是哪一輛。她從包裏找出藍牙耳機塞上, 才接起電話：“喂？您好，請問您是？”

頂着夜風輕快地往樓棟走，耳機裏傳來熟悉幹淨的聲音。

“我找祝語真。”

“您好, 機主暫時不在哦。我是機主的智能助理AI真真，有什麽事情可以跟我留言哦。”

“沒什麽事情。機主去哪裏了？”

“機主她……她下線了。”祝語真憋不住了，“你好你好, 現在祝語真又上線了。”

時聿飛在那邊似乎也笑了一聲。

祝語真戴着耳機輕快地往樓上走, 跟他說：“我進樓棟了。……我進電梯了。”

反正雞毛蒜皮的動态跟他說兩聲。也沒什麽別的好聊的, 又問他：“你到哪裏了？”

“路過恒悅了。”

“看見你自己的廣告牌了嗎？”

“沒有。”

“那麽大！”

“看不見。”時聿飛說, “現在跟你聊天的是時聿飛本人, 不是演員時聿飛。”

“……”祝語真咬了咬下唇，低頭忍不住笑了, “哦……有什麽區別嗎？”

祝語真站在電梯裏，電梯門合上前一秒，一個女生氣喘籲籲地跑過來。祝語真連忙替她按了開門按鈕, 仔細一看是她認識的人，是和她同樓層的鄰居高笑。

高笑沖進電梯裏，撐着膝蓋喘氣：“謝謝！”

祝語真飛快說了不用謝，下意識伸手按了按耳機。

時聿飛頓了一下，這會兒才開口：“區別是，一個是真的。”

祝語真看了眼轎廂裏的高笑, 轉過臉, 小小聲問：“另一個是假的嗎？”

“也許。”時聿飛在那邊說, “現在路過我們高中了。”

“這麽快。”祝語真看了眼電梯顯示的樓層，“我到六樓了……七樓……”

高笑緩過勁來，看了她好幾眼。

祝語真有點不好意思了……聊得太沒營養了。她咬了下嘴唇，側過頭跟時聿飛講：“時老師我、我先挂了。待會兒再打給你。”

時聿飛怔了下，知道她是身邊有人不方便說話，于是說好。祝語真挂掉電話，按了下耳機，低頭從包裏翻耳機電池盒。

高笑看着她，突然開口：“你交男朋友了？”

祝語真猝然睜大眼睛，趕緊搖頭。

高笑指了指她的耳機，悄聲問：“不是在和男朋友聊天？”

“……不是。”祝語真把耳機塞回包裏，抿了下嘴唇。糾結了好一會兒，才忍不住問，“……為什麽覺得是和男朋友聊天？……哪裏很像男朋友，就不能是別的朋友嗎？”

高笑看着她笑：“和朋友會聊得這麽詳細嗎？會詳細到，電梯到了七樓都要告訴對方一聲啊？”

祝語真強行說：“就是随便聊兩句……”

高笑朝她擺手：“別解釋。別害羞，剛談戀愛都是這樣的，我懂的。……你男朋友是老師啊？”

“他不是——”

剛說完，祝語真有些恍惚。她到底想說的是，他不是我男朋友，還是他不是老師？她自己都不知道了。

正好到了樓層，祝語真悶頭出了電梯，突然被高笑叫住：“你下次回來像這麽晚的話，最好讓你男朋友送一下。”她頓了下，“進我們小區有段路燈壞了，小區裏聲控燈也壞了一大段路，我剛剛被一個變态跟蹤了。”

祝語真愕然睜大眼睛，問她：“沒事吧？”

“沒有沒有，我跑得快。”高笑說，“不過你也注意點。”

祝語真慎重點頭，跟她說了再見。

拿鑰匙開門、飛速卸掉鞋子包外套，沖進浴室洗澡。

熱氣熏蒸之下，她看見鏡子裏自己臉頰粉紅。

也許是熱的，也許是因為過于心猿意馬。

她胡亂撸了把臉，盯着浴室的馬賽克瓷磚出神。

唉。

好奇怪啊。

昨天的籌備會只簡單地聊了一些劇本的大情節結構。

第二次開會就開始聊細節。

這次開會美術組也有老師到場，針對劇本裏一些細節提出意見。開會開到一半，中間休息閑聊的時候，周雯雯托着下巴期待地問：“不知道今天時老師會不會來啊……”

祝語真一邊噼裏啪啦在文檔上寫紀要，一邊頭也不擡：“他不來。”

“——你怎麽知道？”

祝語真頓了下：“呃……他，他應該很忙吧？我聽說《電話謀殺案》今天轉場到北京了，他應該跟組去北京了吧？”

周雯雯還是那句話：“你怎麽知道？我怎麽都沒聽說。”

祝語真睜眼說瞎話：“我在網上看粉絲路透是這麽說的。”

“這樣……”周雯雯伸着脖子瞄一眼辦公室外裝模作樣走來走去的工作人員，替他們遺憾。

祝語真深吸一口氣，手指頓在鍵盤上好久，才終于重新開始打字。

電腦右下角微信突然跳了跳。

祝語真若無其事掃了眼身旁的周雯雯，才低頭用手機點開消息。

隔壁班同學：

【照片】

是張機場照。

似乎是行程洩露被粉絲知道了，接機口人擠人。

祝語真把手機偏向自己那一側，輕快打字。

【落地了？】

【是有粉絲接機嗎？】

隔壁班同學：

【不是接我。是其他人。】

祝語真仔細一看，照片上有粉絲舉着燈牌，是個選秀愛豆的名字。

語榛：

【居然沒人接你】

【看不過去了！】

時聿飛笑了。

【不要這麽有攀比心。】

語榛：

【我可以輸給其他人，我們時老師不能輸。】

【你殺青回來我來給你接機，絕對排面足足的！】

隔壁班同學：

【真的？】

語榛：

【當然來了。】

【不過，如果粉絲知道你行程，應該有無數人想來接吧？】

隔壁班同學：

【但是你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呢？

祝語真沒敢問。她不敢突然貿然捅破這層窗戶紙。

祝語真每天早出晚歸，基本成了林導工作室的編外人員。從情節到人物到結構到臺詞，劇本的要素基本都被過了一遍，最後折騰出一個所有人都比較滿意的劇本出來。

這天下午開完會，林導說大家都辛苦了，請所有人去聚餐吃晚飯。

酒過三巡，飯桌上杯盤狼藉，祝語真低頭玩手機。

微博首頁刷出一條新消息。

@時聿飛工作室：轉發//@電影電話謀殺案：#今日殺青#感謝臺前幕後所有工作人員的共同努力，希望早日在電影院相見！[圖片][圖片][圖片]

《電話謀殺案》今天上午拍完最後一場戲在北京殺青，這會兒殺青照已經上了熱搜。

祝語真心念一動，低頭放大看劇組發的殺青照。

一張大合照，時聿飛沒有站在C位，反而很低調地站在後排角落裏，把鏡頭讓給了幕後不輕易出現的工作人員。

要放大，才能看清楚他整個人。他穿着黑色沖鋒衣，抱着手臂清清淡淡地看着鏡頭。

祝語真十分自然地保存了這張照片，翻相冊的時候突然愣了下。

突然發現，存了好多跟他相關的內容。

刷微博的時候，首頁刷到沒見過的照片，會存下來。

刷到他相關的電影解讀和訪談，也會截個圖存起來。

微信公衆號讀到他相關的內容，哪怕是八卦，都忍不住看兩遍，再點個收藏，截個圖留存下來。

甚至是在微博或者豆瓣跟人吵架，争論，別人說他不夠好，跟人吵完了都要義憤填膺地截個圖存起來。

現在相冊裏往下一拉，怎麽全是他。

她臉頰不由自主發燙，趕緊退出點回微信。

語榛：

【你們殺青啦？你什麽時候回來？】

【[哆啦A夢凝視.jpg]】

關掉手機，若無其事地撐着下巴聽導演和攝影指導聊劇組趣事。

有些劇組風氣不好，不過祝語真運氣不錯，林導挺正直，不喜歡搞烏七八糟的事情，飯桌上聊的也不帶葷，意外的清爽。祝語真聽他們聊在藏區拍藏族日常生活的事情，很有意思，聽得入神，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她劃開一看。

隔壁班同學：

【[照片]】

照片裏竟然是機場的航站樓。祝語真一驚，趕緊捧着手機低頭打字：

【這麽快嗎？！】

隔壁班同學：

【因為】

【北京沒有想見的人。】

……他的意思是，想回來見想見的人嗎？

祝語真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敲字。

【在臨州有？】

隔壁班同學：

【有。】

忽然手機開始輕響。

“隔壁班同學 邀請你語音通話”

周雯雯探頭來看她的手機屏幕，她立刻抓起手機站起來，轉過頭，若無其事道：“接個電話。”

轉出包廂，她站在陽臺上吹風。

帶着露水和草木氣味的夜風拂過，電話接通，祝語真開口第一句話有點沖動：“是誰？”

對面似乎怔了下。

好一會兒，聽見了機場廣播平穩無波的女聲，在廣播背景音下，他似乎笑了一聲，說：“是跟我打電話的人。”

祝語真臉騰一下紅了，磕巴了兩下，聲音低低的：“……真的假的。”

“要登機了。”他說，“明天見。”

明天見？

她揪着身前月季的葉子，忽然問他：“航班號是多少？”

“CZXXXX。”他問，“怎麽了？”

“你說錯了。不是明天見。”祝語真輕聲說，“是待會兒見。”

說完她飛快挂了電話，回到包廂跟幾位導演老師說臨時有事要先走。背着包先回了趟家取了個東西，再打車去機場。

去機場的路上，還順路去花店取了一束剛定好的花。全是她最喜歡的花材，大飛燕草、伯利恒之星、洋桔梗，還有重瓣白繡球，配尤加利葉、白色滿天星和鼠尾草。

她抱着花束輕快地往接機口走。

越走發現越不對。

已經是晚上十二點多了，為什麽接機口人居然越來越多？好幾個打扮得很漂亮的女生舉着相機，似乎在興奮地等誰。祝語真有些緊張，忍不住問旁邊的女生：“……你們是要接機哪個明星嗎？”

女生說了個小愛豆的名字，祝語真不認識，只要不是時聿飛就好，她放下心來。

但她還是有點擔心，時聿飛從這個出口出來的話，會不會被接機其他人的這群粉絲發現？

把花擋在背後，她仰頭去看機場大屏的航班信息。

時聿飛的航班已經降落。旁邊接機小愛豆的粉絲們激動起來：“降落了，沒晚點沒晚點。”

“馬上就要出來了。”

“會走VIP通道嗎？”

“公司應該通知了會有接機，不會走VIP吧？”

“……”

小愛豆居然跟時聿飛是同一班飛機。

祝語真默默捏一把汗，希望小愛豆先出來帶走粉絲們。

不出一會兒，眼尖的粉絲就見一個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男人朝出口走來。很有氣場，和旁邊的路人氣質完全不同。

小粉絲們開始激動地揮舞手裏的燈牌和應援手幅。

祝語真聽見旁邊女生的聲音：“……等等，這不是章宇卓吧？”

确實不是。

這他媽是時聿飛。祝語真手心出了汗，緊張死了。

時聿飛擡頭看了眼接機口的人，似乎怔了一瞬，立刻從人群中找到了祝語真的身影，快步朝出口走來。

還有一二十米時，粉絲們突然認出了這個大帥哥不是自家愛豆，頓時尴尬地偃旗息鼓，面面相觑。

祝語真把花背在身後，無聲而期待地看着他，眼睛裏慢慢浸出星星笑意。

剛要開口說“嗨”，祝語真旁邊的女生突然尖叫了一聲：“卧槽是時聿飛！”

旁邊來接機愛豆的粉絲們頓時騷亂了起來。

路人也被這一嗓子驚到了，站在原地張望尋找。

時聿飛腳步頓在原地。和祝語真只隔了不到十米，但旁邊那群粉絲已經團團把他圍住了，還不斷有人感興趣地圍過來。

祝語真被擋在人群外圍，捧着花束，別過臉忍不住嘆了口氣。

她被擠得退後了一點，完全退出人群時，口袋裏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電話。

來電提示閃爍着的名字是“S”。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當時給他打備注，鬼使神差只備注這一個字母。

扭頭，遠遠看見人群正中央他垂着眼皮若無其事地打着電話。也許是習慣了被人認出、被人簇擁，他很淡定從容，另一只手還能騰出空來給旁邊努力塞簽名紙過來的路人或者粉絲簽名。

祝語真深吸一口氣接起電話，聽見他低聲說：“小周在地下車庫，去那裏找他，等我過來。”

祝語真沒出聲，又看了他一眼，默默挂了電話，低頭抱着花匆匆往回走。

明明最開始只是她一個人的接機……

她邊走邊忍不住回頭看。

時聿飛還被圍在人群中，看熱鬧的追星的絲毫沒散開的跡象。她有點郁悶，突然站定在原地，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飛快跑回去，突然大聲喊：“時聿飛！”

時聿飛擡起頭來。

圍着他的粉絲們也紛紛扭頭。

祝語真奮力把花束丢過去。花束在空中畫了道漂亮弧線，撞到他身上，撞掉了他頭頂的棒球帽。他伸手一把抓住花束，隔着攢動人頭，忍不住笑了起來。

粉絲們也善意地哄笑起來。

祝語真站在所有人外面遠遠沖他綻開明媚的笑，頭頂比了半個心：殺青快樂！

作者有話說：

試圖雙更～

總之就是進入正題開始搞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