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閃光

◎名字有魔法。◎

講道理, 祝語真是真的有點被尬到。

誰知道大晚上的，時聿飛的經紀人還這麽敬業，兢兢業業給他送劇本啊！怪不得別人能做金牌經紀人。

這就是華語電影之光, 這就是內娛紫微星的工作态度。怪不得時老師是內娛事業批之光, 年輕慕強批的第一個偶像。

時聿飛沒解釋，眼皮懶散地垂着，也沒看齊廈, 只是說：“劇本可以明天再送來的。”

齊廈看這情況，算了，保持微笑：“——是你說你一殺青就讓我送來的。”齊廈頓了下, 回頭跟祝語真說, “語榛老師, 終于見面了。”

祝語真睜大眼睛：“您認識我？”

“我們之前見面的時候, 我不是說過很快就會合作嗎？我當然認識你。”

祝語真“啊”了一聲, 趕緊說：“上次要謝謝您替我解圍。”

“不用謝，不是我的功勞。”齊廈說完, 看這情況也覺得自己不适合再待下去，立刻跟時聿飛說，“劇本你先看吧, 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回頭跟祝語真說：“語榛老師，下次見。”

他輕飄飄一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只留下了一茶幾的劇本給時聿飛挑選。

影音室只剩了兩個人，一陣安靜，祝語真後知後覺地感覺出一種微妙感, 忍不住開口：“齊總會不會誤會啊。”

“誤會什麽？”

“就是這麽晚了我們待在一起……”

時聿飛看向她, 忽然饒有興致地問：“這麽晚了待在一起有什麽問題嗎？”

“……”祝語真閉嘴, 低頭去翻齊總送來的劇本，因為保密沒翻內容，只看了封面，若無其事轉移話題說，“齊總好敬業。這麽晚了還親自過來送一趟。”

時聿飛随手拿起一本裝訂好的本子翻了兩頁，低聲說：“不是為送劇本來的。”

“嗯？”

“沒什麽。”他不想多說，笑了下，低頭看了眼表。

已經八點多了。

他擡頭問她：“想不想看別的電影？”

祝語真有點自暴自棄。

反正來都來了，那就再看一部電影吧，不然不是白被齊總撞見了？

她站起來，指尖在牆上一盤盤膠卷上滑過，抽出一盤。

《猶在鏡中》。

是祝語真最喜歡的導演伯格曼的作品。

她額頭磕在架子上，轉頭看向時聿飛：“看這個？”

時聿飛接過膠片盤，去放映機那裏換膠片，換到一半，忽然不經意地問：“為什麽喜歡伯格曼？”

祝語真愣了下：“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他很耐心，手掌按在放映機上，從一片昏暗中逆光靜靜看着她。

“如果一定要說為什麽的話，可能是因為，對我有特殊意義。”

她想起了她青春期的永恒的伯格曼。

她想象過，她的伯格曼也許成了一個專門拍實驗電影拍先鋒派電影的文藝片導演，那很符合他的氣質。

雖然不知道他是誰，但是知道他在這個世界上生活着，與她看同一輪月升月落，偶爾也會覺得活得很值得。

可是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他在哪，還是讓祝語真有些淺淺的惆悵。

祝語真窩在沙發裏仰頭看他，忽然問：“——那你最喜歡的導演是誰？”

時聿飛瞥她一眼：“你猜？”

“跟我一樣？”

“不是。伯格曼排第二。”時聿飛說，“我最喜歡的導演只導過一部作品，是我的處女作。”

“任導啊。”祝語真覺得這個回答有點沒意思了。

時聿飛沒接話，低頭開始放映膠片。

《猶在鏡中》。

祝語真突然反應了過來：“任導不止一部作品啊？”

時聿飛含笑不語。

祝語真被他輕輕按住頭頂轉過臉對着銀幕：“好了，看你最喜歡的伯格曼了。”

祝語真懵懵的。

不是任導？他的處女作？可是他的處女作不就是《關于家庭》嗎？難道在《關于家庭》之前他還演過別的作品？作為syf十級學者、超話十六級大咖，祝語真真的不知道啊。

《猶在鏡中》結束，已經快到十點。

祝語真憋不住，還是問：“不是任導對不對？所以是誰啊？”

“這麽好奇？”

太好奇了。祝語真眼睛亮閃閃看着他。

時聿飛說：“問你自己。”

祝語真：“？”

話少的人怎麽說話都讓人雲裏霧裏的，祝語真沒聽明白，追問什麽意思，他沒回答，站起來收放映機裏的膠片。

祝語真好奇心沒得到滿足，簡直太難受了，窩在沙發裏看他，不一會兒嘆一口氣。

時聿飛撩起眼皮看她一眼，忍不住笑了，但還是不告訴她答案。

祝語真憋得好難受，不時摸摸臉摸摸頭發，渾身沒哪處對勁的。

看完電影收拾收拾回家，祝語真本來想自己打車回去，但水月灣沒辦法打車，最後還是時聿飛送。

送到小區外面，祝語真跟時聿飛揮手，有點歉疚：“這麽晚了，回去還要好久……趕快回去休息吧，開車小心。”

走出去幾步，忽然踩着涼鞋蹬蹬蹬走回去敲了敲車門：“時老師。”

“你就告訴我那個導演是誰吧，讓我去看看他的作品。我太相信你的品味了。”

時聿飛從車窗裏伸手，揉了揉她頭發：“自己想。”

祝語真滿含怨氣按住自己的腦袋，啊啊啊不知道究竟是誰真的好難受啊！

她一路快步進了小區裏。

她住的樓棟在小區最裏面。

小區綠化做得好，香樟十分高大清朗，七葉樹和紅楓影影綽綽，但在夜晚，樹影飄蕩，就顯得有些詭異。

祝語真之前沒這麽晚回小區過，今天才突然發現小區地上的聲控燈帶踩不亮，有點陰森。

隐約聽見背後有腳步聲，但又不太确定。

她突然回頭，故意頓了一下，停住腳步，扭頭看了一眼。

背後沒人，但是遠處射來的商場燈光隐約照出一道藏在樹後的人影。她呼吸一緊，悚然一驚，雞皮疙瘩頓時起來了。

前段時間高笑跟她說過的有人跟蹤……沒想到對方可以進小區。

雖然是在小區裏，很快就能到家。但如果被跟蹤的人發現住在哪裏……

不能回家了。

她快步朝另一棟樓走去，邊走邊回頭。

腳步聲斷斷續續，似乎發現了她的警惕，沒跟得太緊。

但祝語真是徹底不敢回家了，深吸一口氣，仰頭找了下監控位置，确定自己整個人都在監控下，她低頭飛快撥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她出聲的時候，才察覺自己聲音有點抖，捂着話筒小聲說：“時聿飛……你走了嗎？”

祝語真在樓底下大聲打電話：“爸！你在家啊？我沒帶鑰匙沒帶電梯卡，上不了樓，快給我送下來！”

裝模作樣幾分鐘，她用餘光悄悄注意有沒有人靠近。

小區的聲控燈系統已經不靈敏很久了，哪怕她站在樓棟底下，都要時不時跺腳才能踩亮樓底下的燈，而綠化樹林裏的燈帶則怎麽也踩不亮，一片昏暗，她心裏有點打鼓。

她不知道那個跟蹤她的人到底有沒有離開，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裏。

抱着手臂仰頭看樓上，假裝繼續跟爸爸打電話。

她做好了如果對方真的敢出現的話，她就去敲一樓住戶的門的打算。可是網上看過的無數案例突然湧入腦海——

糟糕。

越想越不安全越想越害怕，她忍不住拿起手機。

恰好此時，來電提醒，“S”。

她立刻接起電話，聲音繃得很緊，有點發抖：“時聿飛……”

“別怕。我進來了。”

祝語真立刻點頭，咬着嘴唇小聲說：“我剛剛給保安打電話了，他們也在過來。”頓了下，又說，“我沒怕。”

就說這兩句話的功夫，頭頂的聲控燈滅了，四周陷入一片昏暗。

電話裏時聿飛沒說話。

祝語真聽見了一陣腳步聲，有點慌張地朝來人方向看過去。

突然見地上的聲控燈唰一下全亮了。

時聿飛就站在這一片突如其來的明亮裏，朝她看過來。

這一刻。

這一瞬。

祝語真怔怔看着他，心跳聲響得如此劇烈，以至于分不清耳畔究竟是心跳聲還是風聲蓋過其他。

腦子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身體已經不受控制地快步走到到他面前。對視兩秒，她忽然撲上去抱住他的肩膀，低着頭重重呼吸。

時聿飛愣了下，擡手安撫性地撫摸她的頭發：“沒事了。”

祝語真緩了一會兒，悶悶說了聲“謝謝”。

時聿飛把她摟緊，聲音很低：“不用怕了。”

祝語真仰頭看他，撞進黑暗中他流光溢彩的眼睛裏。呼吸交纏，近得能嗅到他身上淺淡的氣息。她手指不自在地拽住了他背後衣服的布料，攥出褶皺，連忙退開。

時聿飛卻上前一步拽住她的手腕。祝語真被他拉着，手臂肌肉頓時有些僵硬，只能努力鎮定下來，盯着地上黯淡下去的聲控燈，低聲說：“我們等保安過來吧。”

巡邏的兩名保安很快趕到，跟祝語真确認了一下情況。看時聿飛戴着口罩，樣子很陌生，不像業主，還問了兩句。

他們說最近隔壁幾個小區是聽說了好幾例女生晚回家被跟蹤的事情，但都還沒查出結果來，因為對方好像會踩點，專門走監控死角。所以他們小區裏最近也增加了保安巡邏，沒想到還是發生了不好的事情。

幸好沒有造成實際損失，小區之後一定會再多加強安保，嚴防不明人員進入，好久沒維修的路燈和聲控燈系統過幾天也會來維修。

祝語真松了口氣，謝過他們，從監控中控室裏離開。

這麽折騰一趟，已經到了十二點了。

祝語真太不好意思了。時聿飛下午剛殺青，坐了好幾個小時的飛機回來，卻沒能休息，陪她折騰到這個點。

她低着頭送時聿飛出小區，到門口時他說不用送了，她腳步頓在原地。

頭頂的燈是聲控的，兩個人都沒動，燈就滅了，兩個人都浸在黑暗裏，對視一眼。祝語真呼吸悄悄變了節奏，不自在地偏過臉。

時聿飛拍拍她腦袋，說：“那我走了。”

他轉身往對面走，邊走邊扣上鴨舌帽。

黑暗中他的背影只一個輪廓，但她能辨認出他按在頭頂的手指，一圈顏色模糊的白。

心裏突然湧起一股沖動，她忍不住大聲喊：“時聿飛！”

頭頂的聲控燈忽然唰一下全都亮了。

時聿飛回頭，看見她站在光下，四周黑暗濃重，只有她站的地方有光。

她臉頰全紅了，大聲說：“謝謝！”

時聿飛頓在原地。

名字有魔法。

喊出他的名字，都會讓她心跳加速。

祝語真心髒跳得太快，導致一瞬間大腦一片空白，呆呆看着時聿飛轉身折回來，走到她眼前，停住。

她以為他想交代什麽，但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沒出聲。

只能聽見深夜小區花園裏的蟲聲和簌簌的夜風聲響，在寂靜中的對視一時間使得氣氛有些粘稠。祝語真簡直要在他溫柔的視線中燃燒起來了，有點驚慌失措地出聲：“……謝謝你剛剛過來，我……我就不害怕了。就是，耽誤你休息時間了，你還要開回去要好久——”

時聿飛垂下眼皮，她擡頭時，撞進他漆黑的眼睛裏。

他把腦袋上的鴨舌帽取下，扣在她頭頂上，隔着鴨舌帽輕輕按了按她頭頂，半晌說：“剛剛保安也沒有查出來跟蹤你的人是誰，現在回去，是不是還是不安全？”

“你意思是——”

“跟我回去暫時住一晚吧，祝語真。”

祝語真臉一下燒起來，愣愣地看着他。

作者有話說：

忘記定九點了，所以改成12點，晚上九點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