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作為旁觀
合共擡轎的人,加上前面敲鑼打鼓的開路者,足有八人。
我看到,英子的老爹,王老頭子一臉要死不活的穿着粗布麻衫,遠遠的吊在隊伍的後頭,手上還拿着個籃子,裏面不知道裝着什麽物什。
隊伍在劉老頭家的大門前停了下來,鑼鼓隊伍走進了院子,只留下十個擡轎的人和王老頭子。
在落轎的那一瞬間,我有看到轎子裏面似乎有個人影,但不确定是不是那英子。
王老頭掀開了轎簾,鑽了進去,幾秒鐘之後,他的肩膀上多了個穿着大紅袍的女人。
她的整個身子都被粗麻繩五花大綁了起來,這繩子是村裏用來捆發瘋的牲口的,現在竟然用到了人的身上,我簡直不敢相信。
我極力的想要透過那紅蓋頭看到那個女人的臉,卻除了那不斷露出的鮮紅的嘴唇和嫩白的下巴外,什麽都看不到。
她動不了!
這是我唯一能夠觀察出來的東西,雖然我不知道英子為什麽一點都不反抗,但我能夠猜測的出來,這裏面的事情絕對沒有現在表面看到的那麽簡單。
王老頭背着英子站在了大門口,那幾個擡轎的人也都伫立在他的身後。
“世道不孤,來結親。同行陽關,為殉情!”
這一聲可謂是石破天驚,就算趴在老遠的我,都聽得真真切切,奈何現在的我,還聽不懂他是在說什麽,只是下意識的覺得這聲音顯得有些蒼涼。
“進!”
伴随着一聲院內的一聲重喝,鑼鼓聲再次響了起來,且比之前還要隆重的許多,衆人行了進去,留下一只孤零零的紅轎子還停在院子外面的大道上。
一行人走了進去,頓時外面除了那頂轎子,就空無一物了。
大門關上的一瞬間,鑼鼓聲也戛然而止,使得我的呼吸都為之一滞,就像是生生被人掐住了喉嚨,難受的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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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原地猶豫了幾分鐘,最終好奇心還是戰勝了我的理智,我從草垛裏站了起來,觀察一眼四下無人之後,我朝着劉老頭家的大門走了過去。
遠遠的過來,我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那座紅轎子上,且随着我的腳步愈來愈近,那座紅轎子在我的視線裏也愈來愈放大,心裏那陣不舒服的感覺也越來越強烈。
終于,我在紅轎前停了下來。
雖說已經臨近下午四點,天也不應該黑的這麽快。唯獨我出現在紅轎前的那一刻,烏雲很快就遮蓋住了西邊的陽光,天陰沉了下來。
也是在這一瞬間,不知從何而來的血腥氣撲面而來,直欲讓人作嘔,我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到了那座轎子上,這才發現,血腥氣是從裏面傳出來的。
‘啪嗒’我下意識的退後了一步,腳下卻傳來了怪異的聲響。低頭一看,自己的雙腳正踩在一小片血泊中,甚至于就連我編起的褲腳,都染上了一片血跡。
但只是這一幕,就給我留下了一輩子的陰影,從這之後,無數次在睡夢中驚醒下床的時候,我都會下意識的看一眼自己的腳底,是不是依舊一片血紅。
我觀察到,這些血跡是從轎子邊流出來的,于是我便鬼迷心竅的掀起了寫着大白奠的紅轎簾。
兩只繡花鞋靜靜的擺在轎底座上。
若要形容這兩只鞋子,那可是端的十分可愛。
紅面淺底,型還不大,左右各兩只翩翩起舞的鳳凰,分外妖嬈。
只是,鞋裏面卻放着兩只平平削斷的小腳,看那嫩滑程度,分明就是一只女人腳,也正是從這裏面不斷滲出的血液,順着轎沿,流到了外面。
‘咯咯咯。’耳邊傳來了一絲輕笑,像個女人,又不知道是從哪裏傳來的。
我看到,地上的那兩只小腳,動了一下,轉向了我的面前。
好像是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将我的身子,輕輕的按了下來。
我的雙眼一陣的迷茫,腦海滿是混沌,似乎在這一刻,停止了自己的思想。
下意識的,我整個人鑽進了轎子裏面,一屁股坐在了轎座上。
不知道什麽時候,那兩只乘着腳,還滴着鮮血的繡花鞋,出現在了我的雙腿上,牢牢的平放在上面。
轎簾落了下來,微弱的光亮透過那簾上有些透明的‘奠’字,印在了我的臉上,一切都那麽的不真實...
...
當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上,渾身上下說不出的難受,卻又動彈不了。
我睜開自己有些迷蒙的雙眼,看到整個屋內張燈結彩,處處洋溢着新婚的氣息。
“這是在哪裏?”我想要說話,卻連舌頭都動彈不了。
“我的舌頭哪去了!”當我發現自己沒有舌頭的一瞬間,整個人都快要奔潰了,我只是想來這裏看看,怎麽舌頭都被割掉了?
我想要哭,卻怎麽都發不出聲,甚至就連眼淚,都流不出一滴。
“你是不是很絕望?”還是之前的那道聲音,直接出現在了我的腦海裏。
“絕望又能怎麽樣?冤枉又能怎麽樣?你剛好出現在這裏,就陪我經歷這一段吧。”似乎有個人附在了我的耳邊,在輕輕的呢喃。
“走吧,時間到了。”恰在這時,我似乎聽到了門被推開的聲音,兩個穿着紅妝的女人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秀娥,你說這妮子長得确實是好看啊,人都死了這麽久了,臉還紅撲撲的。”
妮子?死了?我一時間有些魔怔,她們在說什麽?
當身體被那兩個女人扶起來的時候,我這才看到,自己身上穿着的竟然是一件喜袍,而且樣式還有些熟悉,這不正是之前英子的裝束嗎?
兩個女人一左一右架着我,出了房間,向着別院走了過去。
中途我不是沒有想過掙紮,但最終還是放棄了。現在的這身體,根本就不是我的,甚至于我都不知道自己怎麽會來到這裏的,一切都是那麽的玄乎。
穿過一個圓形拱門之後,突然傳來的一陣熱浪讓我眯了眼。
院子裏面都是人,有我之前看到的那些敲鑼打鼓的人員,也有穿着平民裝的村民。
在我出現的一瞬間,所有人都将目光注視到了我的身上。
一道道目光,刺的我心髒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