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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中環視一圈,沖成叔勸解道:“店裏目前确實不缺人手。”

成叔瞟他一眼,緩緩松開手,這才發現這個文弱書生也跟了過來。

他與松家向來熟稔,可從未見過眼前這個後生,不免好奇一問。

“你是松丫頭什麽人?怎的出現在松家?”

範中雙手抱拳,向成叔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成叔看着眼前這個白面書生,點了點頭,滿意地牽起了嘴角。這後生倒是舉止儒雅,不愧是個讀書人。

“我父親與松世伯乃莫逆之交,我們兩家是世交,我與松釀也算得上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所以這次進京趕考,便來叨擾世伯一家。”

成叔聽到“青梅竹馬”四個字時,笑意盈盈的臉色瞬間垮了下去。

感情這小子是來和他家大郎搶媳婦的!

如此這般,他看向範中的目光瞬間多了幾分戒備。

範中亦是明白他的心思,不然他不必向一個外人道出他與松釀的關系。兩個人大眼瞪小眼,都在暗中較勁。

可事件的女主角卻對此絲毫沒有察覺,正在熱火朝天吩咐醫館小厮做事。

松釀:“成叔,我之前讓你準備的東西,準備得如何了?”

成叔哎了一聲,瞪了範中一眼,立即轉身去了內院。

“馬上來。”

不一會兒,他便指揮着兩個小厮搬出一個圓溜溜的木質轉盤。轉盤很大,約有半個人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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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盤被分成了十份,其中約三分之二寫着“下次再來”四個大字,其餘兩個板塊分別寫着“畫框一副”,“畫作一副”,最後那塊寫着“費用全免”。

“早就讓城東楊師傅去打造,今早才送回來。”

松釀摸了摸被打磨得光滑锃亮的盤面,手上微微用力,讓盤面轉動起來。

盤面飛速轉動,模糊了上面的字跡。慢慢地,速度降了下來,每格依次略過黑色指針,直至盤面停下。

指針赫赫然指向“再來一次”。

“看來我的運氣不怎麽樣啊!”松釀輕笑,語氣中全然沒有失落感。

“這是......”

範中盯着這個大大的轉盤,突然間明白了松釀的計劃。

他曾在《夢溪筆談》中看到過類似的機械,再加上上面的文字和松釀的行為,足以他猜出她的目的。

成叔見兩人在打啞謎,急着追問:“松丫頭,你叫我弄這麽個大物件,到底有什麽用啊?”

松釀答非所問,指着剛剛被春茶裝裱好的一幅畫問成叔。

“您覺得這幅畫,值多少銀子?”

成叔連帶着衆人皆順着松釀的手指看去。他不懂如何分辨畫的好壞,可直覺告訴他,這畫不錯。

他看向松釀,猶猶豫豫地報出了個數。

“五十文?”

範中瞟他一眼,暗自嗤笑。真是有眼無珠!

松釀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住,瞪大了眼睛。沒想到自己的畫在成叔眼裏才值五十文!

她氣極反笑,手指微微發抖:“這畫我放在水木軒好歹都要二十兩,你竟然只賣五十文!”

成叔瞪大眼睛,湊近了畫仔細打量,問一旁的小厮:“就這麽幾筆,竟然值二十兩?”

小厮亦是搖頭,表示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範中替松釀打抱不平,解釋道:“畫重在意境,此畫雖只寥寥數筆,卻将山、水、小舟勾畫得栩栩如生、相得益彰,可謂畫中佳作。”

他頓了頓,掃視衆人一眼,淡淡道:“這樣的畫,二十兩都算便宜。”

成叔沒想到此畫竟如此值錢,心裏對松釀不免又多了幾分感激。

“松丫頭,沒想到你為了幫我,竟如此破費。”

“......”松釀抽了抽嘴角,皮笑肉不笑。

若不是為了從此與你家大郎撇清關系,我至于将自己壓箱底的寶貝獻出來嗎?

這些本來都是她存下來準備拿去水木軒拍賣的。

自從楚柔上次将她的畫作一并買走,她的畫便供不應求。

水老板時不時催人來問,可她想多畫些再送去,可惜現在這些畫都得拿來拯救她的婚姻大事。

範中看着她一副心疼至極的模樣,忍不住偷偷揚起嘴角。

倒是難為她,如此割愛!

“這幅畫,您找個好地方挂起來,作為店鋪的招牌,其他畫尚未裝裱,若是有人轉到了畫作一副,您便選一副贈與他。”

“從今天開始,只要是到店消費的顧客,結賬時都可以擁有一次轉轉盤的機會,我帶來的畫應該可以管一年,畢竟不是人人都有好運氣。”

說罷她走到轉盤面前,輕動手指,盤面飛快轉動,過一會兒,指針停在“再來一次”的格子上。

“當然,若是有顧客轉到再來一次不滿的,你們也可以準備些小物件,比如香囊、糖果之類的進行安撫,總之要讓客人開開心心地離開醫館,明白嗎?”

“明白!”衆小厮齊齊道。

“松丫頭,還是你點子多,這些你都是怎麽想到的?也教教你成叔呗。”

松釀環視衆人,見其都是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忍不住翹起嘴角。

她朝衆人招招手,示意他們靠近,除了範中其他人皆傾身過去,目光炯炯地望着松釀。

“這——教不來。”

她指着自己的頭,笑得一臉狡黠。衆人悻悻地縮回脖子,成叔更是毫不掩飾地瞪了她一眼。

這臭丫頭,還是這麽沒大沒小!

範中看着被耍了的衆人,唇邊滲出幾分笑意。

藥材本就大同小異,到誰家買對于百姓而言并沒有差別。松釀這招無疑是以小換大,用香囊、糖果,甚至畫來換取更大的收益。

這樣,天成醫館便與別家醫館有了不同,百姓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好處,自然滿心歡喜。

如此以來,也增加了他們與醫館的聯系,慢慢形成習慣,他們即便是為了一次轉轉盤的機會,也會更傾向于來天成醫館。

誰又能抵制天上掉餡餅的誘惑?

替成叔解決了心頭大患,三人剛從醫館出來,松釀便被初墨攔住,說是他家公子請她到對面一敘。

範中看看對面醫館,又看看眼前陌生的男人,心思百轉。上次春茶昏迷一事尚有疑點,不妨趁此次機會前去打探一二。

松釀自然樂意再見趙公子,她扭頭看向微怔的範中,詢問:“你要不先回家?我和春茶去看看。”

“不必,我也無事,剛好與你一起。”

初墨看着這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男人,眼神迷惑。

剛剛松釀姑娘對他說回家,莫非他是......思及此,他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正在猶豫要不要同意範中同行,後者便已邁開步子,朝對面走去。

他擡頭,望了眼站在高處的主子,一時間心裏打鼓,要不要告訴公子松釀姑娘已經名花有主了呢?

“姑娘都走了,你愣着幹什麽?”春茶見他還站在原處,忍不住出聲提醒。

初墨這才回過神,忙帶着三人上樓。

立于窗前的趙佖聽着密密麻麻的腳步聲,微微一怔,怎麽來了這麽多人?

不等他反應,便聽見松釀不正經的問候:“趙兄,幾日不見,你這風姿更甚從前啊!”

範中默默斜她一眼,擡眼向那人望去。

一身白衣,袖口、領口用金絲線繡着雲紋,超然物外卻也透着尊貴。這樣的氣質非富貴人家不能養得!

趙佖扯了扯嘴角,緩緩伸出手。松釀見狀立馬迎上去,将他扶住坐在榻上。

“松姑娘又拿我說笑。”

範中見狀,只覺得心頭哽塞。他上前幾步,将松釀向後扯了扯。

“幹嘛?”

松釀不解地看他,一雙水盈盈的眸子裏盛滿迷惑。

範中抓着她的手腕,話是沖她說的,眼睛卻看向端坐在榻上的趙佖。

“男女授受不親,你自己說的話,難道也不記得?”

松釀翻了白眼,抽回自己的手腕,面色不悅道:“你難道沒看出趙兄有恙在身,我扶一下他又怎麽了?”

趙佖聽到二人的對話,出聲解釋:“姑娘不必避諱,我自小便有目疾,不能視物,剛剛确是在下僭越,還望公子見諒。”

範中這才發現面前的翩翩公子,雖從容有度,可那雙眼睛卻始終呆滞,毫無神色。

一時間竟也生出幾分可惜,這樣的人竟身有殘疾。

松釀:“趙兄今日又來看病?”

趙佖微側着頭,輕輕點了兩下。

“你以前不都去天成醫館嗎?怎麽現在只來這家醫館?”

松釀掃視了一眼周圍的物件,無一不是上等貨色。看來是這醫館特地為身份尊貴之人開辟的,光這一屋子的擺設都夠買下這家鋪子。

趙佖一愣,輕啓雙唇:“上次你見的幺叔,對治療眼疾很有方法,我是慕名而來。”

他确是來見幺叔,只是不是慕名而來。

幺叔曾是宮廷禦醫,只為父皇看病。後來,父皇仙逝,他便辭官還鄉去了。

如今歸來,還是他動用了母親的情分。

幺叔是個閑不住的人,不給人看病他就渾身難受。剛來那幾天,逮着個小厮丫鬟便要給人看病,不管人家樂不樂意。

搞得小厮丫鬟見着他就跑,最後忍無可忍,終于将此事告到了他面前。

他亦不想幺叔一身絕技白白浪費,便開了這家醫館。

一來可以将幺叔放出來,解救府裏的一衆丫鬟小厮。二來,他可以時不時偶遇松姑娘,給自己解悶。

他覺得和她說話,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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