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不乖的獵物◎

【018】

“回主公,玉少主走時曾與張太傅家的二娘子告別。”

蕭淮止長指輕蜷,低嗤一聲,道:“張太傅是麽?”

躬身側站的黑衣男子聞聲,忽擡眼一窺,瞥過他垂落腰側的織金袖袍,光影晃過袖角一側,映過一處褶皺現出一道漩渦。

黑衣男子背身頓濕,跟随主公多年,這顯然是有了怒意,看來張太傅……

念及此,黑衣男瞬時垂下眼簾。

蕭淮止側過身,從袖中擡手放于一旁的火臺之上,火聲噼裏啪啦在銅爐響着,焰苗蹿出銅爐及至掌心,熱意滾燙灼着他的血肉,卻見他面色紋絲不動,好似這副血肉與他無關一般,任由掌肉被火苗灼過,痛意彌漫至他眉宇微動,方才收回手,握掌間,一片灼熱。

夜色昏沉,清淩鐮月沖破濃重烏雲,展露半扇,影影綽綽照過男人深色衣袍,地面一道長影朝前邁動,直至隐沒于暗色之中。

——

第二日,玉姝梳妝後,備車先是去了一趟東街的成衣鋪,綠芙跟着一道入了店鋪,車夫與仆從便只得停靠在一旁等着二人出來。

入了鋪子,二人一前一後走入隔間更衣的屏風後。

玉姝将頭上帷帽摘下,手中解着外裳襟帶,壓低聲音道:“崔二可是已在外頭等着了?”

綠芙接過她褪下的外裳,“少主放心,崔二在外頭候着的。”

二人換上衣裳,玉姝颔首将綠芙的帷帽系在頭頂,拂開一角簾幔,她擡眼窺了下四面別院仆從的位置,而後擇準時機,随着摩肩接踵的人流,從側門離開成衣鋪,漸漸沒入人潮之中。

走出東街,玉姝行至巷口折角處,一輛藍蓬馬車停靠于一間酒樓門前,崔二今日着了一襲低調布衣,鬓發微亂,臉上抹了一層泥,人顯得黝黑而不起眼,他擡眼便見玉姝身影,低首跳上馬車,揮着馬鞭,拍了兩下。

Advertisement

玉姝挪着步伐繞開人群,走至角落旁上了馬車。

同陵巷毗鄰東街,崔二駕着馬車一盞茶的功夫便已至巷口。

馬車緩緩停靠于巷中一戶府邸石獅前,一名布衫裝扮的中年男子早早便已候在此處,遠遠瞧見馬車駛來,男子便掀起笑容上前相迎。

玉姝扶着手邊木沿下了馬車,絹紗帷帽及至腰間,堪堪遮住少女的面容與小半身形,崔二将馬缰拴好,走至玉姝身後,與那男子說話:“李三,開門讓我家主人瞧瞧你這宅子。”

名喚李三的男子趕忙點頭,笑吟吟地躬身展臂迎着二人走上府門前的漢白玉石階,腰間一串銀匙晃得叮铛響,走至門前,他将沉甸甸的鑰匙從腰間掏出,挑了挑,随後轉動門前大鎖,将府門打開。

府門一開,映入眼簾的便是曲廊與庭院,幾處假山草木環繞庭中,曲廊呈黑漆沉木而制,玉姝随着李三又往裏走,穿過月洞門,便是第一間正院,從正院的垂花門穿過,便是第二間偏院,玉姝細細看過房屋結構與簡單陳設,倒也算是滿意。

二進出的宅子,夠她與家仆們暫居京中一年了。

只需要一年,她便可以回到江左,過她的安生日子。

想到此處,玉姝眨了眨眼睫,這兩日張皇無措的心稍稍平定下來。

看完宅子,玉姝與崔二走出府門,她側首睇向李三,清了清嗓子,壓低原本的音色吩咐道:“便此處罷,你且算算需多少銀錢,稍後我會命人将銀票送來。”

李三這一路都不曾聽這女子說過一句話,本還摸不準她的心思,此刻一聽,登時喜笑顏開,躬着腰連連揖禮道:“貴人當真是眼光極好,這處宅子已是小人手下最好的一處,出行都很方便,與貴人亦是有緣,貴人若是要買,只需白銀三百兩。”

玉姝聞言颔首,價格于她而言并非什麽要緊事,思忖片刻後又問:“最快何時能搬進來?”

李三勾着頭,久未得到回答,原本又在思量自己是否喊高了價格,但此刻一聽,一雙渾濁的眼珠盯着地面轉了轉,窺向女郎裙裾下隐約可見的錦面鑲寶珠的繡鞋,他咽了口唾沫,試探着問:“敢問貴人,可是着急尋一住處?”

話一出,李三頓感面前女郎似有不虞,生怕此單黃了,又趕忙接話答:“貴人放心,簽了房契蓋了印章,便可入住,最快也就兩日左右。”

兩日。

玉姝心中暗自思琢一息 ,而後低恩了聲,便轉身攜着崔二一道回到馬車處。

看宅子的時間不能太久,若是與綠芙久未出成衣鋪,蕭府之人定會生疑,玉姝吩咐崔二快些回到東街巷口。

馬車駛離同陵巷,漸漸消失于眼底,李三忽而緩緩起身,白牆上一道矮短的影子漸漸拉長,斂了笑意,一張平凡至極的面容顯出幾分兇戾之色。

——

樞察院。

昏暗的暗室之中點了幾盞微茫的燭燈,四面被潮濕與黑暗籠罩着。

邢架臺的面前擺着一張雕刻繁複蟒紋的沉木椅,男人高闊身形堪堪坐定椅面,昏暗燭光罩住他鋒銳輪廓,長眉斜飛入鬓,一雙狹長鳳目眼尾輕挑擡上,本是昳麗的面容在刀鋒銳光下平添幾分陰狠之色。

漆黑眼仁轉向邢臺上的年輕男子,刀片在指尖轉動如飛,刃端似還殘着一縷深紅薄片,很快又隐入暗處。

蕭淮止長腿一擡,神态恣意地盯着眼前鬓發垂了滿面的人,身上衣衫如同碎步蓋着,血跡斑斑,阒寂的暗室,只能聽見極弱極淺的嗚咽。

“主公,适才探子來報,說是玉少主……”溫棟梁邁着粗重步伐走入暗室,他目光落定在那邢臺男子身上稍頓,餘光瞥到蕭淮止極銳的目光掃來,複又鎮聲繼續回話:“聽探子說,玉少主今日去了同陵巷,雖是與婢女換了衣裳與帷帽,但一眼還是認出了……”

蕭淮止叩動椅背的指骨頓了頓,長睫垂下,蓋住眸底神色,投下一片晦暗。

同陵巷。

一條滿是住宅的巷子。

一聲極低的嗤笑打破阒靜,蕭淮止掀睫,眸光流轉,唇角輕扯,笑意濃深。

終究還是被發現了。

不過幾日,她便想走。

蕭淮止眸色漸變,笑意僵在唇角,光影浮動間,照過他陰沉的眉宇,溫棟梁低眸窺見那一片,心底随之一宕,再不敢言。

良久,才聽蕭淮止沉啞着嗓子說:“走了。”

溫棟梁再垂腰身,恭敬應下,随即邁步走出暗室,二人一前一後走出樞察院行至馬車前時,溫棟梁翻身上馬,正要吩咐車夫入宮,卻聽深色車簾內傳來一道沉音。

“回別院。”

溫棟梁身形一滞,愣了兩息,反應過來後,勒緊馬缰應聲答道:“是,回杏水別院!”

他本是不想這般快的。

但是他的獵物都想着要跑了……

不乖的獵物,便只能放點血,讓她知曉後果為何。

他是該讓她付出一點代價了。

馬車搖搖駛過街巷,一刻鐘後,于別院門前停靠,溫棟梁翻身下馬垂首攜着數名将士立在門側,蕭淮止掀簾從車內邁步而下,玄黑長影站立門前,高大身形從旁看去猶如一座高山。

蕭淮止袍角一掀,踏上門前石階,步伐沉而重,一步一步踏過白玉鋪成的地面,聲響篤篤仿若踏在人的心間。

廊蕪末端,玉姝亦是方歸府中,正擡步欲穿過垂花門,身後獵獵風聲刮動她鬓邊幾绺青絲,心驀地一沉,玉姝下意識側首,水盈盈的眼眸望住一端正離她越來越近的高大玄影。

那道黑影似在無限拉長,将她整個人罩入暗中。

玉姝心底不由得開始發緊,張皇之意遍布滿身,腳下忽的一個踉跄,便是身側緊随的綠芙亦是并未來得及将她扶住,“撲通”一聲,月色裙裾逶迤垂落地面,玉姝雙膝一屈,跌落之時磕住雙腿,痛意密密麻麻席卷而來。

兩道黛眉緊緊蹙起,濃睫翕張,眸光潋滟盈盈,她緊緊咬住下唇,朱唇如一汪春泉。

蕭淮止循聲睨去,目色沉了幾分,喉結聳動,長腿邁動間,只幾步便已走至她身前。

長臂即刻展開,腰背微弓,擡手揮袖間,一把攬住她的纖軟腰身箍入掌心,玉姝雪腮泛紅,被他的力帶入懷中,小巧溫軟的耳垂緊緊貼住他的胸膛,耳廓忽響一道狂亂有力的心跳,聲聲刺入耳中,玉姝水眸輕眨,眼尾霎時紅遍。

蕭淮止低垂眼睫,靜靜窺伺着她臉上每一絲細微變化,他喉結滾動幾息,音色沉啞可怖:

“玉娘子摔在何處了?”

語落之時,腰間滾燙的掌又加了幾分力道,锢得她渾身一窒。

此刻,他的虎口與她的腰身嚴絲合縫地相貼,便是隔着細軟腰封,定然已經留下一圈紅痕。

黑瞳死死盯着女郎眼底泛動的水波,蕭淮止心底一口郁氣才得以舒緩稍許。

他要她也痛上一痛。

如墨漆瞳抵上她清淩淩的眼,見她忽一閃躲着,蕭淮止燥意頓生,旋即低聲一嗤,一字一頓緊緊逼問着她:

“玉娘子,可痛?”

作者有話說:

記仇姝姝:已經寫上小本本!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老婆:貝斯陳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