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裴翊走的第四年，趙小初十四歲，豆蔻年華，出落得更水靈，更好看，因為瘦，身姿更顯得婀娜。

可奇怪的是，別家的姑娘十三四歲就有媒婆來提親，遇到滿意的，夫家下聘，娘家就開始準備嫁妝。趙小初也是個好看的姑娘，卻不知為什麽，始終門廳寂寥。

趙小初不急，偶爾她會把那塊玉佩拿出來看看，她在等她的六子。四年的時間，她其實已經不大能想起來六子的模樣，但是她記得他的聲音，她還在等他來赴一個兒時的約。

可是娘卻日複一日哀愁起來，有時候做針線活，做着做着，就會唉聲嘆氣。她坐過去，抱着娘：“娘啊，你不要急，沒有人提親剛剛好，我就等着小六子回來，他回來了，我們一起伺候您，讓您過上好日子。”

娘顫抖的手撫上她的發頂，淚珠一顆顆滾落下來。趙小初緊緊抱住娘。

趙小初十四歲這年秋天，火紅火紅的楓樹葉在石板路上堆堆疊疊，風一吹，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軟軟的。小孩子們都喜歡玩樹葉，就像趙小初的小時候那樣，抱起一大捧，揚起來，再看它們紛紛揚揚地飄落，落得滿頭滿身。沒有人打掃，一切都是自然的模樣。

可是突然間，馬賊就來了，勢如席卷，帶着殺戮的氣息，見人殺人，上至八十歲的老太，下至剛足月的小娃娃，一個都不放過。

趙小初在夢裏夢見這段時光，依舊渾身發抖，萬般恐懼将她淹沒，她掙紮着張開眼睛。

可是她沒有想到，眼前的人，竟然是，裴翊。

她顫抖着，仿佛一瞬間不會說話：“裴翊……哥哥？”

良久，裴翊終于開口，試探着叫了一聲：“小初？”

趙小初一笑，眼淚卻流的更加洶湧。

“小初，真的是你。”裴翊大踏步走過來，坐在床邊一把抱住她。“當日我在地上發現碎了的玉镯，我就知道是你來了，怪我，怪我當時沒有認出來，怪我發現的太晚，小初啊，我找了你好久。”

趙小初抽噎：“雙菱鎮已經……已經……”

“我知道，我去找你的時候，雙菱鎮就已經沒有了。”

原來他找過她，原來他還沒有忘了她。趙小初心頭一暖。

Advertisement

裴翊的懷抱寬闊而溫暖，帶着活人的氣息，不像令铎，始終冷冷冰冰，就算是微笑，也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微笑。

趙小初以為，自己真的讨厭死了令铎，可如今趴在裴翊懷裏，身體僵硬，她想，不是她熟悉的感覺。她還不太熟悉裴翊，反而是令铎，這麽久的相處以來，她對令铎的擁抱和親吻都已經無比自然，至少，不會僵硬。

她問：“這是哪，我怎麽會在這裏？”

裴翊并沒有放開她：“這是東宮，你在街上暈倒了，真傻，跳樓做什麽，我不會傷害你的。”

趙小初恍恍惚惚地記起，自己好像流了很多血。

她聽到裴翊說：“小初，留在東宮好不好？”

聲音溫溫柔柔的，是小時候的記憶，都說初戀無限好，趙小初努力告訴自己，小時候的小六哥哥回來了，他沒忘了她，還會一如既往對她好。擡頭，正對上一雙含笑的眼，多少多少年的惦念，他說，小初啊，跟我回東宮好不好？

像是在哄一個想要糖吃的小孩子。

趙小初問：“玉致呢？”

“你說那個姑娘？她很好，你不用擔心。”

趙小初無可無不可點了點頭，只是很累，裴翊輕輕放下她，将被子拉上來：“你剛才摔傷了，流了很多血，太醫說你身子底不太好，一會我把藥給你端進來，你先睡一會吧。”

“嗯。”

裴翊回身帶上門，臉色陰翳，全然沒有了剛才的和善，太醫湊上來：“太子爺您看，這胎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