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566、79

袁盛出來的時候, 牧水剛低頭吸了一大口的豆漿, 唇都給染白了。他聽見腳步聲,立馬就擡頭看了過去,然後就看見袁盛裸着上半身, 臉上還扣着那張熟悉的面具,一只手輕輕松松地拎着一個大鐵籠子, 放在了飯廳的中間。

等再一轉頭,焦嚴不知道什麽時候, 也站在了飯廳的門口,他手裏提着卡格拉。

卡格拉臉色青灰,看着他們的目光, 像是看着一群惡狼。

卡格拉大概已經知道, 牧水不是什麽心軟的人,這裏更沒有一個人會跟他講究什麽君子之道,所以這會兒也就省了力氣, 不再大喊大叫了。

這一沉默下來, 看上去才勉強像是一個能創造“別墅”和那些“植物人”的他口中所謂的天才了。

要知道之前看起來,簡直就像是牧水小時候看過的電視劇裏,出場不超過兩集的低智商龍套。

焦嚴松了手, 卡格拉摔了個屁股墩兒。

突然沒有了桎梏,卡格拉爬起來,一時間站在那裏,連動都不敢動。

這麽一遍折騰下來,卡格拉那點反抗的心思, 估計都給折磨沒了。

袁盛打開了鐵籠子的門,說:“進去。”

卡格拉一臉屈辱,但還是自覺地自己走了進去,袁盛順手就關上了鐵籠子的門,然後才走到了牧水的身邊坐下。

而焦嚴也來到了牧水的身後,他緊緊盯着袁盛的位置看了會兒,顯然有點不滿。

于是焦嚴把目光挪動到了談鏡的身上。

談鏡正一邊吃着茶湯,一邊看着卡格拉的方向,就跟看籠子裏關了個猴兒似的,惬意着呢。突然就感覺到背後傳遞來一股寒意。談鏡回過頭,正對上焦嚴那極具壓迫性的身高。

談鏡那張臉,一半完好,看着還說不出的喜慶,但另一半卻是森森白骨,兩相對比,詭異又可怖。可這倆人,誰也不談不上誰比誰強。

焦嚴身形高大,臉上帶着一種呆板的冷酷味道,而他的額上有一個大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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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都不是正常人。

誰也吓不着誰。

談鏡:“幹嘛呢?”

談鏡:“……想坐我這兒?”

談鏡:“不是,這桌子這麽大,外頭還圍好幾張椅子呢,你愛坐哪兒坐哪兒啊。”

焦嚴本來就寡言少語,這會兒更是一聲不吭,一下子把房間裏的氣氛都襯得沉悶了。

談鏡:“……非要坐這兒?”

談鏡:“……行吧。”

他端着碗挪了個位置,等挪出位置之後,談鏡才猛地反應過來,這大個子是想挨着牧水坐?談鏡立刻朝牧水看了過去。

這個少年,身上有什麽特別的嗎?

談鏡想。

牧水對目光的感覺很敏銳,他本來正低頭咬炸糕,餡兒有點燙,他匆匆咽下去,然後吐了吐舌頭散熱,一邊擡頭朝談鏡回望了過去。

兩人目光相接了一瞬。

特別軟。

談鏡心底下了結論。

談鏡倒也沒計較大個子跟自己搶座的事兒。

因為牧水這時候已經收回目光,慢慢抿了口涼掉的豆漿,問籠子裏饞得流口水的卡格拉:“566是什麽?”

談鏡眼皮一跳。

卡格拉驚奇地出聲:“你不知道?”

牧水舔了舔唇上殘留的豆漿漬,抓住了關鍵,反問:“我應該知道嗎?”

卡格拉臉上的表情更怪異了,他口氣誇張地說:“你是齊,你當然會知道!”

牧水當然不會去提醒他說,我不是齊。他只是認認真真地盯着卡格拉,一邊慢慢咀嚼嘴裏的食物,一邊等卡格拉往下說。

卡格拉這個人,有很強的表現欲,甚至是表演欲。

要從他的嘴裏套話并不難,只要抛給他一個話頭,然後等着他往下說就好啦!

半晌都沒有人再開口,突然安靜下來的環境讓卡格拉忍不住了。卡格拉再度開口:“你怎麽會不知道……你是79!”

79。

又是一個數字。

是編號嗎?

牧水覺得多半是編號沒跑了。

齊和談鏡,曾經都被編號了,他們被歸到了一類裏。

是這樣嗎?

卡格拉畏懼地看着牧水:“你怎麽不說話了?”

他怕“齊”,那是一種天然的壓制。就像是笨蛋和天才站在一塊兒,會自覺地感受到自卑和無力。盡管卡格拉心裏不會承認。更別說,他還怕……還怕圍繞在“齊”身邊的這一群人。瞧瞧,那個兇惡的小醜男人,還有那個頭上有洞的大個子,和一邊的骨頭架子……他們圍着牧水坐在一起,分明是一群兇神惡煞的猛獸!

誰會不害怕呢?

誰來都會感到害怕的!

牧水喝光了最後一點豆漿,他舔了舔唇,感覺到了十分的滿足,連看卡格拉那張臉,都沒有那麽的猥瑣奸猾又可笑了。

牧水扭頭問袁盛:“我們要在這裏留多久啊?”

袁盛頓了下,突然擡手先拽了下面具,然後才反問:“你那個老師還會再強行帶你走嗎?”

牧水皺起了眉頭:“會。”

他熟悉老師的性格,絕對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之前他就以為,老師會到齊星漢的劇組來,直接把他帶走了。結果後來老師到國外做學術交流去了。那時候,他還覺得很驚奇呢。

“那就留到他不會帶你走為止。”袁盛說着,從紙巾盒裏抽出了一張紙,塞到了牧水的掌心。

他擋住了眼睛看不見,但動作卻準确無誤。

牧水的手掌是溫熱的,袁盛的手指不自覺地劃過了他掌心,甚至有種想要反扣住他的手的沖動,但沖動也就只是那麽一剎那。很快,袁盛就收回了手。隔着面具,他連一點表情都沒有洩露。

牧水嘆了口氣,撐着下巴:“那得等多久啊?三十年?四十年?可能還得更長吧……我的老師很注重養生的,肯定能活很久的。只要老師還活着,就肯定會想帶我回去。”

“那不是更好?”袁盛的口氣一下子變得古怪了起來。

那是喜悅沖得太快,于是努力想往下壓壓,但又有點兒壓不住造成的結果。

“嗯?”牧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三十年,四十年,甚至更長久……

這樣的信息在袁盛的腦子裏盤旋着打了個轉兒,袁盛越想越覺得更好。

這樣沒了牧水的那個老師,連帶什麽齊星漢、沈茂嘉、康葉、雪女鳥……都沒了。

就多了焦嚴還在這兒。

但是沒什麽關系。

袁盛回頭掃了一眼,漫不經心地想,哪天把人剁了從懸崖上扔下去,保準再攪合不進來了。

那不是挺好嗎?

那點霸占欲又燃起來了,從袁盛的五髒六腑滾了過去。

不是要做他的監護人嗎?

那就應該一直做下去啊。

牧水疑惑地往袁盛跟前湊了湊,擡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等晃完才想起來他這根本看不見。牧水只好出聲:“袁哥?”

袁盛:“啊。”

牧水眨了眨眼。

袁盛的口吻又心虛了,心虛什麽?

牧水沒糾結這點,往下說道:“那先不說老師的事,先解決他。”牧水說着指向了卡格拉。

“他做局困住我們,是要拿我去和別人做交換……”牧水話還沒說完,袁盛的聲音就變了調,語氣浸着寒意:“他拿你去和別人做交換?”

袁盛站起了身,走到了籠子邊。

卡格拉一看他起身,就知道要不好,趕緊縮到了籠子角落裏,說:“現在那不是沒成嗎?你要是想拿我去換東西也行啊!”

反正他是不想待這兒。

這是他見過的最可怕的華國人!

他倒寧願自己被當做東西給換出去了!

袁盛哼笑一聲:“換?拿你的命去換?”

他是在笑,但口氣卻是陰沉的。

牧水心道不好,怕袁盛精神上受到刺激,一個控制不住……他趕緊跟着起來,過去拽住了袁盛的衣服後擺:“袁哥,袁哥,別動。”

袁盛就這麽站住不動了。

哪怕隔着那麽一張面具,看不見臉,但攔不住耳朵裏一聲接一聲的“袁哥”往裏鑽。

也就那麽一眨眼的功夫,袁盛就有點走不動路了。

走路的力氣還有那麽一點,但一邁出腿,牧水的手抓不住他的衣擺了怎麽辦?

袁盛的大腦裏各種不着邊際的念頭亂飛,撺動得他身體裏的血液變得又瘋狂,但又前所未有的舒服和滿足。

談鏡看着這一幕,咋舌:“這可真他媽新鮮啊……”

牧水說:“我話還沒說完呢,先讓我說,你不許說。”牧水想了想,還又補了一句:“袁哥,你先回去坐着。”

免得挨籠子太近,一個順手就把卡格拉掐死了。

牧水覺得這種事,袁盛是很有可能做出來的。畢竟在他身上,好像沒什麽“克制”可言。

袁盛擡手正了正臉上的面具,雖然面具有跟沒有已經差不多了,但就這麽動一動,就好像還能提醒自己保持理智。

袁盛:“好,你問。”

他轉過身,走回去坐下了。

談鏡這回那半拉舌頭都快掉下來了:“……艹。”

牧水沒注意到談鏡的吃鯨表現,他看了看卡格拉,慢慢露出一點笑容,臉頰上的酒窩裏好像都閃爍着某種光華。

牧水說:“一次沒成,還可以約二次嘛。你現在,約他們,說換個地點和他們交易。我總要見到是誰想抓我呀。”

老師可以往後挪挪。

齊星漢也可以暫時往後挪一丢丢。

但這件事兒挪不了,他必須得馬上弄清楚。不然處處都是觊觎他的敵人,十個裏有八個想生吃了他,多危險啊。就是把老師勸住了,那也還得提防別的了。

卡格拉盯着牧水臉上的笑容,艱難地轉了轉頭。

他又一次掃過了兇惡的小醜男人,還有頭上有洞的大個子,和一邊的骨頭架子……個個都兇神惡煞得讓他無法做出第二個選擇。

就連眼前的少年,那張漂亮的臉上都滿滿寫着“我超兇”三個大字。

作者有話要說:  牧水覺得這種事,袁盛是很有可能做出來的。畢竟在他身上,好像沒什麽“克制”可言。

袁哥:克制早貢獻給水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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