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開始了,(3)

來的太快,孤獨感像是萬箭穿心般刺過我的身體,我一直以為,即便我們很久不見,再見面的時候還可以是很親近的人。我也一直以為,即便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背叛我,你也不會是那個背叛我的人,但是不是,只要一個魯子榕,我們就可以變得陌生,生疏,甚至冷漠。

那麽,你讓我該怎麽辦。

結束之後,所有的人拉我上車說要去葉知夢家坐坐,我硬是哪都不願意去,我就那樣在大街上走啊走啊走,走着走着就下起了雨。大街上的所有人都加快了步子,只有我在無所謂的走着,我的身影在雨裏搖搖晃晃淡出了衆人的視線,我知道葉知夢這個時候顧不上把我拉回去,她還沉浸在根本出不來的悲傷裏,我也知道除了她,任何一個人都沒有辦法讓我回頭,那就這樣走吧,走到天荒地老,地老天荒。

然而走了很久之後,我才發現,有一個人和我一樣傻,他跟了我一路,我卻一直不知道,他也一句話都沒說,只是當我回頭的時候,我看見了那張被雨水沖刷眯着雙眼的臉。他就站在離我一米處的地方,我只要不回頭,就察覺不到他。我和趙岚光四目相對,我看不到他目光裏表達的是一種怎樣的情緒,他也看不到我眼裏的失落和絕望,都是這場雨,遮蓋了我們所有寫在臉上的情緒。

但是,他還是明白的,不是嗎,不然他也不會這般的跟在我的身後不離不棄。

他看見我停下不走,加快了步伐走到了我跟前:“青桐,回家吧,雨太大了。”

從趙岚光和顧小莫談過戀愛以後,我和他之間就有一種說不出的隔閡,因為他愛上的人,是我青桐的仇人,那麽他便也就站在了我的對立面,加上他那段時間對我這個朋友的忽視,足以讓我将他推出我的朋友圈。

但是他卻又總是這般的陰魂不散。

我朝他大喊:“趙岚光!你不是喜歡顧小莫嗎?我和她不是一路人,我們根本就不在一個世界裏,你愛過她,就永遠都不會愛過我!”

趙岚光捏着我的肩膀,捏的我生疼,但那個時候一切能讓我忘記心痛的感覺的事物,都是好的。他眼睛濕噠噠的,說了一些特別矯情的話:“對,我沒愛過你,你想我愛你,你想的美,你以為世界上的人都愛你嗎?你未免太自戀了,我告訴你顧青桐,這個世上,除了你自己沒有人真心對你,沒有人對你的好是出于無私!你要是就這麽折騰自己,別怪我不管你!”

別怪我不管你!

“我有讓你管我嗎?我有需要你管嗎?你才自作多情!你全身上下每個細胞都自作多情!你就是一個只喜歡爛人的爛人……你根本就不配我在乎!你……”

我的話沒說完,只覺的被他緊緊地拉倒了懷裏,他用雙手死死的環着我的肩膀,他的臉頰冰涼的窩在了我的脖頸裏,忽然之間,我覺得呼吸都不再順暢了。

我們接吻了,雖然我也不知道這個吻的意思是什麽,雖然我也不太明白在這樣的情況下,這樣突如其來的一個吻到底能帶來或者帶走什麽。

我只知道,我沒有掙紮,也沒有反抗,時間好像過了一萬年之久,然後我覺得身體沒有重心,輕飄飄的搖搖晃晃的跌倒了……

夢裏,我回到了三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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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顧正藍的病房裏沒日沒夜的伺候着他,他光禿禿的頭頂帶走了往日的神氣,眼神裏那些不可一世的光芒被醫院的消毒水消耗殆盡,他咿咿呀呀的說話,指使着我幹着幹那,好像生怕我閑着一樣。

顧小莫放學回來,背着一個比旅行包還要大的書包闖了進來,丢下了一堆水果,然後又拿在衛生間把水龍頭誇張的擰大,沖刷着,清洗着。這個時候顧正藍就會嘴裏念念有詞:現在的高中生作業真多,孩子的書包太重了,唉……

王珊眼睛紅腫,自從顧正藍病後,她的眼睛就沒有一天的正常過,也沒有一次正常的看過我,當然我也沒有正眼的去看過她一眼,要不是顧正藍,我們或許不會有這麽大的仇恨,也不會有這麽多的瓜葛,可是上帝織起了這樣一個網,注定我們牽扯不清。

我總會在這個時候選擇坐在窗前默默的看會兒手機,看看林深喬的微博更新了怎樣的心情,看看曾經世界裏的他們身在何方。

然而今天不同,今天,顧正藍忽然讓她們母女倆出去,說是有話要單獨和我談談。我有些驚詫,心想,我和他會有什麽秘密的話題需要單獨談談嗎,我首先想到的竟然是遺産的交接。

媽媽,我錯了,因為我至少應該先想起你。

事實證明,我都錯了。

我坐在了顧正藍的床前,聽他說:“青桐,我遇到你媽媽的時候,她已經懷了你了,那個時候她舉目無親,無依無靠,我幫了她,收留了她,為了讓她順利的生下你,我甚至娶了她。但是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讓你能安好的來到這個世上。後來遇到了王珊,我和她是真心相愛的,我想和你媽媽離婚,她不肯……那段時間,我們都是在互相折磨,但是她太倔了,竟然選擇了跳海……我做夢都沒想到會這樣,早知道會這樣我就不會……”

“青桐,我也不知道我的病會不會好,我想你長大了,你有權利知道這些,最起碼,你有權利去知道你的親人,就是你的父親,或許,你可以試着去找他……”

“青桐,我想了很久才決定告訴你的,萬一我死了,你至少還知道真相,這個世上除了你,沒有人在知道了,就連王珊都不知道……”

顧正藍語氣柔和,像是在講一個故事,一個和我無關痛癢的故事,我在這個無關痛癢的故事裏,猛然驚醒。

醒來的時候發現滿屋子的白色,還有插在我手上打點滴的管子,旁邊坐着的趙岚光緊張的爬了上來,捂着我的額頭對我說:“你丫的還知道醒來,你再敢昏過去信不信我打死你!”

我擡眼,無辜地瞪着他,他求饒般呢喃:“好了好了,我逗你玩的,我錯了還不行,還難受嗎,燒已經退了……”

作者有話要說:

☆、墜落星球(三)

那幾天我因為一場小感冒引發了眩暈而在醫院住了兩天,趙岚光寸步不離的守着我,除了必要的離開他幾乎謝絕了所有人的呼叫,我特別嘚瑟的躺在病床上不愁吃不愁穿,過着像是女王般的生活,我下意識地想,是不是顧正藍躺在病床上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想法呢?

我看了眼這個時候正忙着給我削平果的趙岚光,他雙眼專注的看着那顆紅紅的蘋果,小心翼翼的拿着那把刀,好像全世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這顆蘋果削好了。

我用一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口氣對他說:“去把電視給我打開!”

後來我對他說話幾乎都不再用普通的陳述句了,一色兒的全是命令,他就屁颠屁颠的去把電源給我按開。我拿着遙控器像個地主婆一樣吊兒郎當的按着,他活脫脫的像一個被我壓迫的小市民。

直到我的視線所在電視的畫面上再也動彈不得。

電視上說:新出道藝人周舟和歌壇天王當面叫板,氣焰嚣張,不把前輩放在眼裏。

我盯着電視上一閃而過的周舟驚呼一聲:“我靠那不是林萌萌嗎!”

我立馬來了精神扯着趙岚光的袖子激動不已:“她上電視了!上電視了啊!”

他喃喃自語:“上就上了呗,上了她還不一樣是林萌萌嗎?”

我收起了自己那副沒見過世面的小家子氣:“你怎麽一點兒也不激動啊!”

他把蘋果遞給我,然後摸了摸我的頭,像是哄小孩兒一樣的對我說:“青桐,你都幾歲了……更何況,我前天才見得她,在葉知夢奶奶的葬禮上,因為你眼裏只有林深喬一個人,所以你才沒看見其他人,你懂嗎?”

我:“靠!林萌萌來了?她還活着呢?來了怎麽也不叫我一聲啊?”

趙岚光:“她是個公衆人物,難道你還要讓她在大庭廣衆之下拉着你的手和你說‘顧青桐!我來了,我想死你了’啊?”

我跳躍過了林萌萌這一拍,忽然想到了些什麽,并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趙岚光,白彬呢?白彬來了嗎?”

他點了點頭,把有些激動的我按在了床裏:“顧青桐,我今天下午的飛機回黃島,我丢下了公司很多事情在這裏陪了你兩天一夜,剛剛又幫着你關心了除我以外的其他人,醫生說你沒什麽事兒了,你要覺得沒什麽不舒服下午就出院吧,費用我都交了。”

我聽着他口氣裏不濃不烈的抱怨勁兒,瞪大眼睛略有些愧疚的點了點頭,他背上了自己的書包,走之前他又說:“顧青桐,你想好了嗎?我這一走,就真的不回來了。”

我故作輕松地說道:“走就走呗,醫院又不是什麽好地方,你最好永遠也別回來。”我近乎牽強的把話題扯開,我看見他在陽光照射的地方裏站着,周身都籠罩着一層白色的光,我看着他一步步的離我而去,越來越遠,他一直向前走,回過很多次頭,可每次回頭的時候我都在離他更遠的地方,我們彼此挂念,我們背道而馳。

這個人,給過我最深的安慰,最牢固的港灣,最無憂無慮的青蔥歲月,我曾以為不論我們怎樣互相傷害怎樣彼此疏離,我們總會回到最初單純歡樂的樣子。

但是早就回不去了。

從顧小莫出現以後就回不去了。

從我答應和林深喬從頭再來的時候就回不去了。

從生活磕磕絆絆零零碎碎的折磨與争吵下漸漸遠離了。

他關上門的那一剎那,将我和他的世界清晰的畫上了一道界限,包括那個莫名其妙的吻,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他說,顧青桐,我這一走,就真的不回來了。

出院以後,我順便回了趟家,一為拿行李,二為和顧正藍告別,并确定他現在身體康健。

在這些事情全部穩妥之後,我坐上了去黃島的火車。對,我習慣坐火車,又或者說,窮人習慣坐火車。在他們全部離開的世界裏,我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清靜,再加上葉知夢最近的蕭條萎靡,我的生活就像是被灌了安眠藥,再安靜不過。然而,近來總是從各種媒體報道新聞廣播中聽到林萌萌的消息,哦,對了,她已經改了名字叫周舟了,但是我還是會有那麽些不習慣。

我坐的是硬卧,我的對面是一個從我上來就一直悶頭大睡的男人,他的那頭窗簾拉着,将被子徹底的拉着蓋住了腦袋,透不進一點光。

我只是在換票的時候,偷偷地聽到了乘務員叫了他的名字:陸西元。

我從沒有想過我會和這個叫做陸西元的男生有任何交集,也沒有想過我們之間會有那麽多扯不清的關系,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他确實在我的生命裏扮演了一個最最重要的角色,比任何人,都重要。

到站的聲音一響起來,我就看見對面的男生蹭得一下坐了起來,迅速的收拾好行李,準備着下車,他緊皺着的眉頭一直沒有松開。當時我看着他匆匆忙忙的收拾東西不禁失神,腦袋裏忽的只冒出了四個字來:光芒萬丈。

我知道我這個詞用的有些奇怪,但是當你看到他時,你就會覺得,他光芒四射,萬物星宿都在繞着他轉。

我幾乎是被這個車廂裏的人擠出了這個車站,簡直要把我肚子裏吃下不久的泡面全部擠出來,車站外面又站着出奇多的記者,我心想,這年頭,哪個大牌還會坐火車!

土鼈,所有的記者全是土鼈。

當我的眼神順着陸西元一直延伸下去後,看到了幾個鬼鬼祟祟的記者悄悄的跟在了他的身後,消失在了人海裏。

當初我來這裏上學的時候,我一無所有,但我帶着一身傲氣和誰不服誰來挑的勇氣,現在和以前一樣,我還是一無所有,唯一不同的,就是我早就不再是從前那個牛逼哄哄山炮了,我成了一個一無是處的村姑。

但是我決定奮起,我想要反擊,即便是要燃燒盡我生命最後一點點的火光,那我也要燒個痛快,所以我給黎瘋瘋打了電話,她是唯一一個和我沒有恩怨也無糾葛的人。

我拿起電話正要撥號的時候,眼前飄過一個熟悉的身影,真是說曹操曹操到。聽着高跟鞋發出咯噔咯噔的聲音,速度快要趕得上風火輪,長發飄飄,黑眼圈濃重,就連遮瑕的BB霜也擋不住。她朝着我風風火火的走了過來:“喲,顧青桐,你這來無影去無蹤的,離職也不辦手續的大牌怎麽有空出來逛街了,你是去買行李箱了嗎?”

她說話還是那麽的尖酸刻薄,但是我相信,她剛剛說的那句一定是禮貌用語。

我說:“是什麽風把你吹到我跟前了啊,別提了,當時走的比較急,所以才沒辭職,再說,我只是離職,又不是辭職,我還得回去上班呢!”

她拉過了我的行李箱:“顧青桐,你見過一個實習的小編輯離職一年音訊全無回來以後還能繼續上班的嗎?你也太天真了!算了,看你灰頭土臉,印堂發黑,估計你也是無處可去,到我家吧。”

我思維直接跳躍到她說的後四個字上去,前面的,我都自動過濾了。

到我家吧,多麽悅耳動聽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

☆、墜落星球(四)

冬天毫無預兆的來了,刺骨的風一陣陣的要鑽進骨子裏,我和黎瘋瘋難得有空在星巴克坐那麽一小會兒,是為了給她過二十九歲生日。

她突然看着手機,發出一聲尖叫:“天呀,這個女明星到底是誰?勾引導演上位,被男朋友發現以後潑硫酸啊!我就說現在的女人,沒本事就別幹危險事兒,頭腦簡單四肢發達!”

我正被外面的冬日暖陽普照的渾身懶散,在這看起來陽光明媚的天空陶醉着,随口的答了一句:“或許潑硫酸是好事兒,說不定還是整容呢。”

“周舟?看着名字不像那麽俗的人啊!”

“她以前叫林萌萌……”

“你認識?”

我猛然驚醒,像是被午夜的鐘聲從夢裏拉了出來,一陣眩暈,我搶過了黎瘋瘋手裏的手機。

照片裏她用LV擋着臉,那個被打了馬賽克的男人手裏拿着一個容器高高舉起,朝着她的臉潑去。

那個時候我只是覺得那個男生的身影很熟悉,但是我并不知道,他就是陸西元。

我對黎瘋瘋激動地說:“我和她是大學同學,我們還是一個宿舍的!”

黎瘋瘋:“真為你有這樣的舍友感到羞恥。”我剛要争辯一下,她又說道:“下次見面的話,幫我問她要一張簽名,說不定真的有人沒腦子喜歡她,我還能賣錢。”

我:“……”

從星巴克出來,我倆直接去了一個酒吧,說實話我不是很喜歡裏面的氣氛,但是為了和她紀念她的二十九歲,我也不能忤逆她的意思。

黎瘋瘋:“其實我是想去裏面看看我未來的老公正在和誰鬼混的,混了那麽長時間也不知道來找我,害的老娘等了這麽長的時間。”

我說:“那正好,我也想去找找,說不定他倆正在一起基情四射呢,咱倆去破壞他們!”

黎瘋瘋像個瘋子一樣沖進了舞池,矜持碎了一地,和那些陌生的面孔融合在一起,毫無違和感。我有時候覺得她沒有心,覺得她像是一個行走的軀殼,對所有的人惡語相加,微笑在她身上像是一個生僻詞,但她卻可以神奇的把所有的事情處理的有條不紊,還那麽出色,我對她的定位很模糊,如果她沒心的話,她怎麽可能把事業做得那麽好呢?

“陸西元!你敢不敢幹了!你幹了我今晚就陪你睡!”

我又一次聽到了這個名字,不自覺的朝着聲音來的地方看去,他站在喧嚣的人群中,像是一個明亮的燈塔,拿起一個酒瓶,酒瓶裏的液體,一節一節的往下降。你看,他多厲害。

“好!”一個豪爽的女聲把我從花癡裏揪了出來,我盯着她看,越看越眼熟,越看越熟悉,撥開了人群,朝着她走了過去,走到跟前的時候,那一桌子的人都盯着我看,直到那個女聲朝着我大叫:“你是土鼈嗎!看什麽看,沒見過男人喝酒還是沒見過女人在酒吧戴墨鏡!你看什麽看,還看!”

我怔怔的站在原地,叫出了那個許久不叫名字:“林萌萌?!”

她把眼鏡摘了下來,盯着我看了半晌:“顧青桐!真的是你!我操,這麽久不見了,你還活的這麽好。”

她真的不是林萌萌,她身上完全沒有林萌萌的樣子,她真的改頭換面到我一點兒都不認識了。

“既然認識就坐吧。”那是陸西元和我說的第一句話,他拉着我坐到了他旁邊,按說我平時也挺大方的,但是坐在他們跟前我就像一個菜鳥一樣,不得不承認,在他面前,我自在不起來。林萌萌跨了一大步跳到了我跟前,坐在了陸西元的腿上,我吓了一大跳,陸西元身體靠在後面的沙發上,我瞥了一眼,他閉着眼,我恍惚中感覺到,他就是硫酸事件的男主角。我的手還在他手心裏攥着,他沒放開,我也沒試圖拿出來。

我恍然大悟般想到了那天坐火車的場景,大概那些記者,是跟着林萌萌來的吧。

“你現在不是明星嗎?你怎麽能在這麽公衆的場合出現?不怕被偷拍啊,這麽不小心,難怪你的□□那麽多。”

“嗨,這個年頭,你紅才有別人黑你,你要是不紅,人家還懶得看你,那都不是事兒,我好着呢。就連我家西元喝個奶茶都能被說成是潑我硫酸,我還能怎麽僞裝,難道讓我走奧黛麗赫本的聖母路線啊,不是一個世界的實在是難走到一起,上次他從川井回來,沒買到機票,愣是坐火車回來,我去火車站接了趟他,差點沒被說成包養貧困山區的小帥哥……”

然而在這麽長的一段話裏,我只聽到了一句話:就連我家西元喝個奶茶都能說成是潑我硫酸……

哦,原來,陸西元是林萌萌的男朋友。

我還記得在我回家看顧正藍的時候在飯店見過一次江宇城。他把頭發染成了紫色,左耳上打了一排耳釘,穿着一件很非主流的花襯衣,搭着一條發白的牛仔褲,他的胳膊下,摟着一個化着綠色眼影的女人,長長的頭發披在身後,穿着一件黑色吊帶搭着一條緊身褲,相跟着一群和他一樣奇形怪狀的人,走出了飯店。我不敢相信,那個最初在校園裏的幹淨少年會變成這個樣子,他擊碎了我曾經對他最美好的想象,那個眸子閃亮充滿了靈氣的男孩子,竟會變成現在這個污濁不堪的樣子,我甚至不敢上前去和他說話。

但是他卻朝着我直勾勾的來了。

“顧青桐?真的是你,真沒想到在這裏碰見你啊,什麽時候有空,請你吃飯吧。”

聽了他的聲音以後,我發現他只有外面的形象不一樣了,但是他的語調和他給我的感覺還沒有完全變,他還有以前的影子,至少他的目光還是清澈的。

“江宇城,你這是什麽鬼打扮?被鬼附身了嗎?內心寂寞也不能把寂寞寫在臉上啊!”

他沖我笑笑:“沒有,我在《人在江湖》劇組裏當群衆演員,這些都是群演,我們一起的,來這裏吃個飯,讓你笑話了。”

我愣住了:“群演?你人生夠精彩的啊,怎麽走起這個路線了,沒發現你還有這方面的天賦啊!”

我們只是寒暄幾句就互道告別走了,我心知肚明的知道,他走上那條路,也不過是為了靠近她。

可是江宇城,你知道嗎,她已經離你遠去了,你們兩人之間的距離,是八匹馬也拉不回去的天壤之別了,就算你倆像牛郎和織女一樣配,也永遠也不可能生活在一個次元裏了。

還不如好好的告別呢。

我和江宇城分別還不到十分鐘,我就收到了他發給我的短信,短信上說:不要告訴林萌萌我走了這條路,我做這些不是為了任何人,我只是想安慰自己,做到能好好的離開她,與別人無關。

我合上了手機,長長的感嘆:人的一生就只有一輩子,給了你就給不了別人,你不好好珍惜沒關系,但你至少不要傷害。

而今。

半夜走的時候黎瘋瘋過來找了我,她看見陸西元用手牽着我,懷裏還抱着林萌萌的時候朝着天翻了個白眼兒:“你們倆夠相親相愛的啊,同時伺候一個男人,關系得多好才能這麽謙讓和諧啊……那個……顧青桐,你走不走,我累了!”

林萌萌站了起來,掰開了陸西元的手指頭:“不好意思啊顧青桐,西元喝多了,你走吧,有事兒打電話啊。”

我揣着手心裏的溫度,心髒狂跳,跨上包,和黎瘋瘋鑽出了酒吧這個盤絲洞,開車回了她們家。

說實話,酒駕的感覺,真的挺好的。

我們倆像是兩灘柔軟的泥巴,一進家門便爬到在了地毯上一動不動,任由身體四處伸展着,在城市靜谧,喧嚣戛然而止的午夜,我聽了一個二十九歲女人的成長故事。

“顧青桐,你知道嗎?魯子榕是和我一起長大的,我們無話不談,我們無惡不作,我們臭味相投,我還以為我們無堅不摧……”

我在幽暗的寂靜的空氣裏,聽着她越發顫抖的聲音,痛苦的像是個抽咽的孩子。

“顧青桐,和我倆一起長大的男生叫張悠然,和我是青梅竹馬,他喜歡我,但他卻和魯子榕上床了,他在和我表白的那一天和魯子榕上床了!”

“她就是個綠茶婊!他是個王八蛋,你一定要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好人!”

“瘋瘋,你真可憐,那後來呢?”叫出這個名字以後我覺得好奇怪。

“後來,哈哈,後來就更精彩了。你知道嗎,魯子榕修的是雙學位,我偷了她寫了一年的畢業論文,發表在了報刊上,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開始在金融界小有名氣,從此就一發不可收拾了。萬事開頭難,但是,是她助我走出了第一步,我是不是還得感謝她……哈哈哈……”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我特別大聲地笑了出來:“我操!你他媽的就是一個瘋子,你牛逼啊!竊取別人的文化果實,你厲害,你們還真是雙賤合璧,賤無止境啊,哈哈……”

“顧青桐,我二十九歲了,再有一年,我就三十歲了,我就三十歲了啊,你知道那意味着什麽嗎?意味着,我再也不會遇到一個人,他沒有過去,沒有陰影,他眼裏只有我,對我全心全意了,你明白嗎?而我最失敗的地方就是,太過念念不忘,太過較真兒投入,輸得徹徹底底……”

她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傳來了淺淺的鼻息,我伸手觸摸,摸到了她臉頰上的潮濕,這個我一直以為利落狠毒的女人,是因為把自己包裹的太嚴實,只露出了自己堅硬的外殼。我再也不會妄自給一個人下定論。如果有一天,你覺得一個人不正常,覺得他奇怪,那麽只是因為你不了解他,你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不懂他。

我試圖小聲的插了一句話:“張悠然,是‘XX大學’的張悠然嗎?”

如果是的話,就請好好的放下吧,放過自己吧,因為他早就已經掉入葉知夢的魔掌裏不知去向了。

我在黑暗裏爬起來,走到窗前,眺望着外面的星空。兩點一刻的時候,街上所有的路燈忽的全部熄滅,全城像是陷入了睡眠的狀态,我從包裏拿出了那張心型的粉色信箋,上面用一種很甜蜜的筆體寫着“林深喬先生與魯子榕女士于2012年12月31日舉行結婚典禮”,我鼻子一酸,忽然的發現,原來自己早就已經淚流滿面。

作者有話要說:

☆、墜落星球(五)

我是在手機的不停聒噪中醒來的,偌大的客廳裏空空如也,想必黎瘋瘋已經走了,我接起了電話以後,葉知夢在那頭母豬上吊一般的嚎叫起來:“顧青桐?顧青桐!你還活着吧!我和你說,你千萬不要想不開,真的沒什麽大不了,你要是覺得實在受不了,我和你去鬧,大不了把場子攪個稀巴爛,我還真沒見過什麽東西是我葉知夢摔不爛攪不黃的,你要實在覺得不行,我去找他,我去勾引他,我就不信了還鬥不過個魯子榕……”

我用輕描淡寫的口氣壓倒她的聲音:“葉知夢,你怎麽了,我是要跳海了嗎把你着急成這個樣子,不就是個林深喬嘛,還至于你去失身嗎?算了算了,到時候咱倆盛裝出席吧,希望咱倆能把那個小□□秒成渣渣……”

我好像在講別人的故事,說別人的壞話,從此以後,他就要和我無關了呢。

電話那頭先是沉默了一陣,然後又說道:“顧青桐,你境界高了,我培養了你那麽多年你都沒個進步,一個林深喬就教會你怎麽做人了,請問您把我放在多麽不起眼的位置了……”

挂了電話,把手機扔到一邊,我看到了黎瘋瘋留給我的字條:新東方廚師給你做好了早餐,營養豐富應有盡有,吃了以後好好休息,公司我幫你安排好了,另外,晚上和我回家吧,我想帶你見見我爸爸媽媽,讓他們也知道一下,這個世界上,有真正願意陪着我的人。

看完最後幾個字以後,我慚愧的低下了頭,黎瘋瘋,最初找你是因為我實在走投無路了,但是陪你過生日,卻是我真心願意的,我是真的祝福你。

這個時候我由衷的想說,她卸下盔甲的樣子,真的很溫暖。

我還記得我六歲的時候和我媽拍的最後一張照片,我和她一起站在大海前面,用手機咔嚓的照下了永恒的瞬間,我從沒想過那是我和她的最後一張合影。在她離開人世不久,我把它從手機裏翻了出來,我瞪着眼睛盯着這張照片看了一天,然後從我爸的錢包裏偷了錢,獨自一人去了照相館,把它洗了出來,從此以後,它就和我形影不離,陪我度過了每個節日,生日,紀念日。有時候,想念一個無法再見到的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她是夠狠,但是讓我忘記她,還是太難。我想,如果不是這張照片,我可能永遠都不會見到他,也不會和他相認,更不會知道那麽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和無法釋懷的疼痛,那一刻,我多麽希望,我真的是個孤兒,無父無母。

黎瘋瘋讓我在家門口等她,她下班路過接上我,就去她家。天氣冷的不得了,呼出來的氣體一瞬間就會變成白色的霧氣,但是想到要去她家,我還是有那麽些激動。

直到她把車停到我跟前,我膨脹的小激動才稍稍的緩和一些。

黎瘋瘋:“上車啊顧青桐!”

我看見她又恢複元氣的樣子由衷的替她開心,但人心難測,或許她只是掩藏的太好了,我說:“今天太冷了,我都快成冰棍兒了!”

黎瘋瘋一笑,對,她竟然笑了:“一會兒到了我家就好了,我們家絕對溫暖到你難以相信,這些年在外打拼,又在感情裏各種波折,可是家裏總是我最大的港灣,我從來什麽都不說,他們二老也不問,無條件的接受我的各種暴脾氣,那是我休息的栖息地,也是我可以随時回去歇歇的地方。”

我聽着她說話,想象着她家庭裏的和諧場景,忽然的好羨慕她。她所說的那些感受,我從來都沒有感受過,哪怕是一點點,都沒有。

我說:“瘋子,你有爸媽真好。”

黎瘋瘋:“什麽?難道你是從石頭縫兒裏蹦出來的?還是從黑洞裏鑽出來的?”

是,她不知道我的故事,她對我的了解,比我對她的了解還要少,因為慘烈的事情,還是不要拿出來分享的好。

到了她家,她的爸爸媽媽很熱情的迎接了我,兩位老人看起來都很随和,黎媽很溫柔,黎爸看起來,年輕的時候就是個紅顏禍水,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他身上有股親切的感覺,他瞪着我看了好久才不好意思的把視線從我身上挪開。我笑嘻嘻地把買的水果放在茶幾上,這才注意到沙發角裏還坐着一個正在打游戲機的男生,我看到他的時候就好像看到了年輕時候的黎爸,長得真的很像。

我正在納悶兒中……

黎瘋瘋:“他是我弟,黎開。”

我先是一愣,然後又友好的和他問好:“你好,我叫顧青桐。”

我一愣是因為在想,為什麽會有人叫“黎開“這樣的名字,聽起來像是曲終人散相見難的感覺。

他和我想象中一樣的沒有搭理我,黎瘋瘋朝着他的腦袋就是一拍:“沒看見我帶朋友回來啊,問個好不會嗎?”

“你好”。他頭也沒擡,完全沉浸在游戲中。

黎瘋瘋:“你今天發什麽神經!你幾歲了你!你都二十好幾了你知道嗎!懂禮貌這種事情還需要我提着耳朵告訴你嗎?成天不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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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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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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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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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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