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我輩行藏(上)
千歲之前……
——九天之上——
“月欽殿下。”
“月欽殿下。”
月欽走下鈞天殿臺階的時候,四周的仙子們紛紛向他行禮。
這一天,是宣布南海紅龍王的時候。
就像他們先前的猜測一樣,不是月欽。
奇怪的是,似乎連天帝陛下也把紅龍王的位置保留了下來。
好似,紅龍王的人選在很早以前就是另外定下的,現在的這個形勢,就是給那個不知還在何處的神靈的。
“你父王心裏有人選了?”身為青龍王的飛廉覺得自己不知道自己的兄弟是誰好不舒服。就算這個兄弟是後來認的也是一樣。
“嗯。是吧。”月欽這些日子來,笑容是越來越少了,仙子們都說月欽殿下這是長大了,越來越有沉穩的氣質了。
飛廉覺得,這樣的月欽,離他越來越遠了。
“父王他……最近都不見我……”
天帝陛下似乎有進入沉睡中的趨勢,在仙子們面前出現的時候變少了。
飛廉卻不知道,天帝連月欽也不見了。
“那無射呢?”他知道這麽問月欽心裏會難受,可是這關系到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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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天帝陛下進入沉睡的話……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月欽沿着雲街和飛廉慢慢走着。
“他最近不在這裏,去人間了。”
“他還沒有……”
“還是個普通人類。”
“天帝陛下沒有說——”
“父王什麽都沒說。”月欽就是這樣覺得為難,“我都不知道以後該怎麽說才好。”
他也不相信過了人間這麽多年無射就沒有懷疑過。
長大了後的無射,不管是說話還是行動都和天帝有了一定程度的相似,讓月欽想靠近也靠近不了。
“我過一陣子就去看看他。”
“你想和他明說?”飛廉知道這是天帝的家務事,他不方便插手,可是月欽那麽不高興……
“好像我也只有這個辦法了。”月欽苦笑。
“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月欽拒絕了,“父王現在不管事,要是你和我同時去人間,那天界不成了一鍋粥。”
飛廉失笑,“是啊。我們的天帝陛下就是惟恐天下不亂的主,要是不看住了我們的麻煩就大了。”
這種評論還真是深入衆心哪。
“那我去去就回。”
月欽很快就消失在了雲層間,向下面的人間接近——
飛廉看了一陣子,從這裏可看不到厚厚雲層下面人間。
“禮物還是等月欽從人間回來之後再送吧。”
天帝陛下的嫡子,已經到了龍族的500歲,人類的年齡約20歲,飛廉特地準備了禮物,等到他從人間回來,去送正好。
在雲層散開的一角,一些隐約的人影在藍黑色的背景前走動着。
“青龍王還不知道吧。”其中的一個緩緩走動着,“月欽殿下這次可能會遇上問題。”
“人心……”另一個懶散地坐着,“那是最可怕的地方。”
“你們說你們說。”最小的那個趴在雲層上,向下張望,“月欽殿下能順利嗎?”
“應該吧。”坐着的那個皺起了眉,“別忘了我們只是旁觀者,也沒有幹涉的權力啊。”
“成為外在的存在,我們所能看到的,也并不是這個世界的全部呢。”小的那個在雲層上打了個滾,那柔軟的觸感讓她咯咯笑起來。
“無射的心思,我們可以猜測的部分只是能從他的行動中看出來。他對月欽殿下對天帝陛下的究竟是不是無害還要看他的表現才是。”坐着的那個搖搖手中的折扇。
“唉——我們又幫不上忙,就待在這裏傻看着羅。”
“紫。”折扇在手中晃了晃,坐着的那個呼喚了同伴的名字,“我們要負責的,是人類而不是神靈哪。”
“這個不用你龍隐月提醒我也知道啦。”她回頭看向沒說什麽的另一個同伴,“靈你怎麽不說話?”
“我能說什麽呢?就是希望月欽殿下平安就是了。”
這時候的人間,正處在幾國鼎立的時代,無射在其中的一國以貴族的身份待着。
月欽記得那是父王的吩咐,要無射用這個身份找件什麽東西。
無射在人間過得相當不錯,月欽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和新結識的朋友一起狩獵。
月欽不喜歡那種血腥和追逐的過程,站在遠遠的一棵樹下向無射打招呼。
馬上一身戎裝打扮的無射和同伴們說了聲,就下了馬走到月欽跟前。
“你怎麽來了?”他很高興的樣子。
“我有事要和你說。”月欽淡淡地微笑。
“等我打完獵吧,你先去我的行帳裏休息休息。”無射和以前相比,熱情了很多。
月欽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下來。
“好吧……”
……
千歲之後……
琉巽捂住了自己的額頭。
注意到靜默無聲的室內傳過來的目光,尚處在憤怒狀态的琉漓狠狠地掃了回去。
衆位官員中總算有回過神來的了,“大膽!竟敢在震王面前如此無禮!”
從兩位差不多已經哼到沒聲的“公子”身上走下來之前,琉漓還在他們身上各踩了一腳,帶着一些很少見的氣勢洶洶,走到了那位這麽說的官員面前。
“無禮?王前無禮是什麽罪名?”
“這……”思路被繞了的某位官員順着話就說了出來,“自然是發配或斬立決了。”
“很好。”琉漓咬牙的樣子看得出來他這次氣得不輕,“你們兩個自己說!”
兩位公子無力地趴倒在地上,鼻青臉腫的臉上基本上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揚起臉來哀號着說話,才能從他們的聲音聽出他們是誰來。
“爹——”
“舅舅——”
很顯然,是對着在場的某位官員叫的。
衆官員的眼光又唰地轉移到了那位官員的臉上。
那位官員的臉上也有點挂不住了,鬧事歸鬧事,自家的兒子和侄子被人揍成那樣,他的臉還往哪裏擺,他的選擇只有向這次鬧事的元兇發火了。
當下就官威十足地擺足了氣勢,“你是何人!不知當今天子的震王殿下在此飲宴嗎?竟敢如此鬧事,真是不把我朝的威嚴放在眼裏了!”
兩個被打趴下的家夥一聽自家人在那裏發話了,立刻就相當聲情并茂地哭訴起來。
“爹啊——是他先動的手——”
“舅舅,你要為我們作主啊——”
琉漓沖他們回頭,笑得露齒,“你們放心,就算是你們父舅不為你們作主,我也會為你們作主的。”
兩個家夥的臉色一白,在氣勢上,他們完全不能和琉漓相比。
“你!你!你!”官員指着琉漓的手指直抖,“何方刁民,竟敢如此放肆!”
“哈哈哈哈哈……”捂着臉的琉巽大笑了起來,拍着桌子樂不可支。
把臉色不善的琉漓除掉,其他的官員都保持着一張傻了的臉看着震王殿下。
“三弟,別鬧了。”
這話一出來,那位官員的臉色頓時慘白慘白的。
三弟,琉巽還能有幾個三弟。
太子殿下!
也算是那兩個笨蛋倒黴,來青樓裏尋歡作樂也就算了,偏偏就不長眼地找到了太子頭上。
這還能有什麽好果子吃。能脫了罪就是好事了,按着前面太子殿下的口氣,還真玄。
“三弟,他們也是酒後糊塗。”琉巽開口給他們說話了,“你就大度一些。”
兩個小腦袋從被破壞的門後面探出來,被琉漓一瞪眼,刺溜縮了回去。
“酒後糊塗?哼!”琉漓走到了琉巽身邊的位子上大大方方地坐下,“官家弟子這麽放浪形骸的,還真讓我開眼界。若是我朝将來的下一輩都是這種樣子,如何是好?”
這話說得有點重了。
“太子殿下贖罪……贖罪……”那位官員跪在地上連連請罪,心裏直罵自己家的那兩個不開眼。
“三弟,我的太子,你就消消氣吧。”也就琉巽臉上還笑得出來,給琉漓倒上了一杯茶,“年輕時候誰沒有點風流事,不要太當真了。”
“哼!”琉漓沒有說話,珉了口茶水,臉色稍微松動了一下。
“呵呵。五弟和麗雲呢?”琉巽不着痕跡地轉移了話題,“不會又跑了吧。”
琉漓悻悻地說了句,“跑不了,回去再和他們算帳。”
竟然敢偷跑到青樓來,給他添了麻煩他沒有意見,要是琉節年紀到了,逛逛這種地方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可是現在他才多大。難道也跟着地上那兩個一起學壞?
不行,絕對要好好地回去教教他們。
前提是,先把這裏的事情弄妥了。
“好吧。”琉漓閉了閉眼睛再張開,“這次就算了,你回去要好好管教管教。”
官員低着頭點頭稱是。連忙拉起自己兩個丢人現眼的東西退了出去。
“好了好了,你們都下去吧。”琉巽揮揮手示意別的人都離開,“我和三弟好好聊聊,你們就別在這裏添亂了。”
大家都心領神會地把地方讓給了兩位皇子。
琉漓看也不看他們,默默地喝着自己的茶。
有點涼,不過還是上好的茶葉。
味道不錯……
琉節和麗雲先行從青樓裏面開溜,一溜煙地跑回了行館。
“現在怎麽辦?”兩個孩子眼瞪着眼。
要是等琉漓回來,他們真是有點怕啊。別說是新進來的麗雲了,就是琉節也從來沒有見過火氣這麽大的琉漓。要不是琉漓吃錯了藥,就是某人在露出他的真面目了。
呆愣了好一會兒,琉節的小手一揮,“收拾行李,咱們找個地方躲躲。”
都習慣聽從琉節吩咐的麗雲馬上就行動了起來。
琉節也不廢話,上琉巽的房間搜羅值錢的東西去了。
琉漓正在火頭上,要是回來再看見自己的房間被翻亂了,不火上澆油才怪。
至于琉巽,他就沒那麽客氣了。
把一些值錢的擺設打包,琉節又搜索起枕頭下和床下。他又習慣把自己的私房錢藏在這種地方,想當然地也以為別人的私房錢也藏在那裏。
孰料私房錢是沒有翻出來,倒翻出幾封信來。
上面都寫着震王殿下親啓。
封口是開着的,琉節抽出了信紙看了起來。
看完後他抓着信的小手因為生氣而抓得緊緊的。
“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他抓好了這幾封信,從房間裏蹿了出去,“麗雲,我們有真正的‘任務’了。”
他一定要挫敗某人的陰謀!
太子哥哥你看好吧,我琉節絕對不是一個只會搗蛋的小鬼!
他們離開的時候,還不忘把琉巽的房間都給收拾回來。
信誓旦旦要出去闖的小琉節還真有那麽點頭腦。
既然他們是秘密行動,就不能讓陰謀者看出什麽端倪來。
他忘了,自己把信帶走那就是最大的“打草驚蛇”了……
“這兩個小鬼……”琉漓回到行館得知五皇子帶着麗雲“出走”之後無奈地搖頭。
“小孩子就是需要出去闖蕩闖蕩。”琉巽倒沒有像他那麽擔心,還攔下了琉漓要出去找人的命令,“還是讓他們自己擔待擔待比較好。”
“何況,三弟小時候不也是四處走的嗎。”
琉漓小的時候,那跟在師傅背後可算得上是天下四處闖了。
他猶豫了一下,放棄了立刻找人的想法。
“好吧。聽你的。”
琉節這個小孩子說到底還是在皇宮裏長大了,年齡是還處于小孩子的階段,這智謀方面可就不是同齡的小孩子可以比的了。他帶着麗雲就在太子車架的後面轉悠,雇了一輛小馬車,找了個敦厚老實的馬夫,告訴他是因為他好奇太子的巡天典禮所以偷偷從家裏溜出來跟在後面的。那馬夫原是個莊稼人,對琉節的話深信不疑,還信誓旦旦地說一定護送他們安全,麗雲在邊上聽着覺得不好意思,可是為了皇子殿下的“大計”,她只要閉上了嘴巴。
琉節找到的信裏面,是下面的官員遞送給琉巽的,其中不乏對這位新上任的震王殿下的阿谀奉承,還多少透露出了他們對太子琉漓的不滿。更露骨的是勸說震王可以争奪太子之位。在五皇子的心中想來,琉巽既然留下了這些信又沒有告訴琉漓,就是有這麽點意思了。在他的心目中,三哥就是太子,就是下一任皇位的繼承人,可不能有人來動搖這個事實。
小小的他就這麽握緊了拳頭。太子哥哥你等着看吧,我一定會把琉巽的狐貍尾巴找出來給你看。
昆吾城是巡天禮的最後一站,到了這裏的時候,朝中認識琉巽的都已經超過一半了,前來“探望”這位震王殿下的人是越來越多,鬧得琉巽天天晚上出席宴會都忙不過來。當然這些宴會的主人也會邀請太子殿下,不過一律被琉漓用身體不适擋了出去。
“你真的不要緊?”次數一多,連原本知道琉漓是不想去湊熱鬧的琉巽也這麽問了。
“還好。”琉漓的眼睛困得要閉起來了,“就是太累了,這兩天都睡不醒,實在是沒空去擺臉色給他們看,你就辛苦一點了。”
“好吧。”琉巽自己整理着着裝,晚上還有一個局,他忙得很哪,“千萬自己小心。”
他是夠小心了。琉漓一直是這麽覺得的,可是有些事不是他小心了就能不發生的。現在他最不歡迎的訪客,就這麽大咧咧地出現在他的房間裏,還很大方地坐在他的床上,吓得剛回房間的他反手連忙把門關上。
“你來做什麽?”約定歸約定,時間又還沒到,他當他這裏是他家後花園嗎。
“怎麽?我不能來?”心魔眯起了眼睛,好似很開心看到琉漓不高興,“還是我們的太子殿下不歡迎我?”
他這麽說,琉漓也不想說客套話,徑自去桌上倒了水自己喝,“閣下覺得會有‘人’歡迎您的駕臨?”
心魔所在之地,人心向惡人不将人。豈有歡迎之理。
“殿下說的是。”心魔不以為然,“我有一事相告,不知當說不當說。”
“先生也有不當說之理?可要我相請?”琉漓不動聲色。
“令弟……”心魔滿意地看到琉漓的臉色變了變。恢複得很快,若是平常人,怕是看不出他的變化,他這個魔卻能洞察一二。
“……似乎想做什麽大事啊……”
琉漓的反應很快,也很斷然,“此乃我家家事,不勞先生費心。”
又是這樣的感覺。心魔嘴角牽起一絲獰笑。每一次,都有這種讨厭的感覺,所以他才要對琉漓一再試探。
讨厭的感覺……
琉漓後退了一步,臉色發白。心魔就站在離他不到一步的距離上,那種魔的氣勢逼得他後退。
“你——”難道是想破壞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