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自我覺醒(1)
1.人是求生的,不是求死的。
我恍惚陷入了長久的混沌之中。
好像夢中出現了許多次的樣子。山城多雨,天空總是灰蒙蒙的,顧嘉言穿着一件黑色風衣,我握着他細瘦的手指,依舊是記憶中熟悉的溫涼的觸感,帶着清冷的草木芬芳。
我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說:“我覺得我再也不能心甘情願的為愛付出自己的所有了。”
他溫柔一笑,說:“能讓人付出一切的那種激烈的感情是因為愛,平淡相伴的感情更是因為愛。每個人離開這個世界時,陪在他身邊的那個人,不一定是最愛,但卻肯定是照顧并且有恩于他的人。”
我搖搖頭,哭着跟他說:“生活有太多不能掌控的事情,我覺得活着很痛苦。”
他默然的看着我,沒有作聲。
我咬着嘴唇,神色痛楚。
顧嘉言無可奈何,只好說:“微微,人是求生的,不是求死的。
我的眼淚不斷的流,幾乎什麽都聽不進去。
顧嘉言松開我的手,轉身離開。他沒有打傘,獨自沿着濕漉漉的山道,一步一步的走上去。
無論我在背後怎麽呼喊,怎麽追趕,他始終沒有回頭。
人是求生的,不是求死的。
我覺得窒息感越來越強烈,好像有許多忽然倒塌的巨大石塊沉甸甸的壓在我的胸口。我的喉嚨被堵住,完全說不出話來。直到,舌尖傳來一點鹹澀的味道,四肢百骸重新回歸神經控制,喉頭嗆咳出一口海水。
我心中惶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夜色中的沙灘上。
陸子煜渾身濕透,虛脫一樣說不出話來。發覺我醒過來,也只是松口氣,把我摟在懷中,雙臂越收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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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張了張嘴,想要跟他說什麽,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陸子煜想抱着我站起來,又似乎因為用盡了所有力氣,完全脫力似的跪倒在地。他沒有辦法,只是扶着我的腦袋重複叫了我好幾遍:“微微,微微,微微……”
我能感覺他瘦削突兀的肩胛骨微微的顫抖着,眸光中水汽濃重。他的手撫摸上我的額頭,手指習慣性穿過我的頭發,替我整理幹淨,将我按在胸口。
我再也忍不住,窩在他的懷中開始痛哭起來。
仿佛這麽多天的折磨有了發洩的出口一樣,我開始放肆的哭,嚎啕大哭,涕泗橫流,無法停止,根本不能停止,哭的像個瘋子一樣,好像只有這樣,我才能好過一點。
陸子煜被我這樣突兀的舉動吓到,竟然有了些惶惶然,偏過頭去劇烈的咳嗽了一陣。
他俯下身,小心翼翼的貼着我的額頭,不停的問我:“微微,哪裏疼?有沒有傷到哪裏?”
我一言不發的搖搖頭,只是哭。
附近的居民終于發覺這邊的情況,一群人過來幫助我們離開這片海灘。
我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是在醫院,睜開眼睛就看到白色的牆壁,白色的被單,透明的點滴管,窗外是郁郁蔥蔥的灌木叢。對于昨晚的記憶,只有我進入海水中和海灘上那段時間,中間和之後,徹底空白。
病房中空無一人。
我覺得渴極了,從床上爬起來,握着床頭的水壺,給自己灌下一大杯水。
病房門開了,一位身材窈窕白人女子走進來。我定睛一看,是曾經在非洲有過一面之緣的Cici,陸子煜工作室的助理。她看見我醒過來,說:“thank God,你終于醒過來了。”
我挑挑眉,沒有作聲。
她比着手勢,用英文夾着中文自我介紹道:“微微,你好,我是Aaron的私人助理,你可以叫我Cici,他有別的schedule要跟,讓我take care你。”
我開口,聲音沙啞,“昨天他救我的時候好像情況不太好,現在怎麽樣了”
她誇張的搖搖頭,“昨天?No,你已經睡超過50個小時了。”
我又問一句:“子煜去哪裏了?”
她立刻回答:“今天上午的飛機,去東京。”
我只覺得有些疑惑,但是沒有繼續追問。
Cici離開後,我跳下床來,走過去推開病房的窗戶,映進來一片遠山,遠處屋頂連綿,山城夕張。景物是人的內心的投射。我靜默的望着窗外的曠野和遠山,閉着眼睛深吸一口氣,沉澱在一種難得的安靜之中。
我以為自己是要死的,卻在那個霎時,自我覺醒。
仿佛醍醐灌頂一樣,我突然真正懂得沿途蒼涼,所以才要更勇敢的走下去。放開心胸想,無須顧忌是否仍舊局限在自己的小圈子裏。若生命真如一條長河,會有波濤洶湧的激/情,也會有月灑江面的平和,都是人生的常态,正如每一段感情都有意義,都是愛。
人是求生的,不是求死的。
我休整了半個下午。
晚上的時候,在醫院病房見到了風塵仆仆的孫一白。
他理了圓寸頭,利落的帥氣,走過來跟我擁抱,嬉皮笑臉的捏捏我的臉頰,笑道:“沈小微,你一直在外面逍遙快活,我只好跑過來抓你回去了。”
三秋不見,如隔一日。
這麽好的朋友在身邊,生活是可以繼續下去的。
我抱着他的肩膀站了一會兒。
孫一白受不了似的拉開我,亂激動的誇張喊道:“哎呀呀,又占我便宜。”
我漸漸放松下來。
這間醫院有一件露臺的小花園。我們一起散步,夏天的夜有很多飛蟲,孫一白邊走邊替我驅趕,我跟他談論起這一年多的行程,只是關于心境,不願多說。
孫一白嘿嘿嘿笑了幾聲,說:“你可知道,為了讓大慈大悲的菩薩保佑你平安,我每天都會幫你念《金剛經》。”
我錯愕,“啊?”
孫一白敲了我一個爆栗,“還每天念三遍。”
我低頭,“唔。”
孫一白突然停下來,正色道:“微微,跟我回家吧,時間一定可以治愈一切。”
我嘆口大氣,點頭,“嗯,我會回去的。”
他松一口氣。
我又問,“是子煜跟你說我出了事嗎?”
孫一白是那種特別不會說謊的人,他下意識的撓了撓頭發。
我本來沒有想那麽多,看到他明顯不自然的動作,心中疑團漸漸擴大起來,好像有什麽事情是我錯過了的。我皺了眉頭,又立刻追問了句,“陸子煜現在到底在哪裏?他為了救我受傷了,對不對?”
作者有話要說: 相信我,都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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