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一更

放學鈴響後，方芷闌做完最後一道數學題，才收拾書包離開。

空蕩蕩的教學樓走廊上，她不期然與急沖沖朝自己教室方向走過來的藍漾意撞見。

“學姐？”方芷闌有些詫異。

“呼~”今天高三模拟考，放得有些晚，藍漾意原本還擔心她已經走了，現在見着人，忙腳步蹲下來，微微喘着氣。

然後理了理自己的雙馬尾，挺胸擡頭站好。

……

方芷闌一臉懵逼，直到藍漾意從包裝裏取出了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遞到她面前。

包裝盒上的品牌logo十分顯眼，方芷闌驀地想起，這似乎是自己昨天試戴過耳墜的那家店。

淡藍色的禮盒上，還精心地打了個粉色蝴蝶結。

方芷闌眉心一跳，有種不太妙的預感：“這是？”

“你不是喜歡嗎？”藍漾意面上一幅無所謂的樣子，耳尖卻悄悄變紅，“送給你。”

此時，藍漾意手中的禮物，落到方芷闌眼中，瞬時間變成了一個燙手山芋。

接吧…她并不是打算耳墜買給自己的，況且這對還那麽貴。

不接…只怕藍漾意會很傷心。

幾番思索，方芷闌還是伸手接過：“謝謝學姐。”

“不用謝。”藍漾意就像吃了蜜一樣，美滋滋的。

方芷闌決定，将自己包裏準備好的禮物晚些再交給她：“學姐大概什麽時候出國呢？”

“對啦。”藍漾意眉眼舒展開，面色明媚道，“我決定不出國了！”

昨天出現的龔琪琪和殷勤的櫃姐都讓藍漾意意識到，方芷闌這種寶貝，自己盯緊點都來不及，怎麽可能放手讓別人搶占先機？

她不但高中不出國，大學也不要出國，就在本市讀，以防小白兔被別人騙走！

？？？

那自己周末挑選了一下午的禮物還有什麽意義？！

方芷闌陡然多了兩件身外之物，沉甸甸地，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可都是錢吶…

見她突然唇角抿緊幾分，藍漾意立馬緊張起來：“你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她記得方芷闌一直身體都不太好的樣子。

“沒有。”方芷闌搖搖頭，與藍漾意相處多了，又怕她想起那日醉酒後的事，忙道，“我還有事先走了，學姐再見。”

“拜拜~”藍漾意還不忘對她揮揮手，“明天我陪你一起晨跑。”

“……”方芷闌沒有說話，只留下一個略微有些沉重佝偻的背影。

她出了教學樓，遠遠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形。

今天值日的學生又沒有倒垃圾，周小然一個人提着桶，在秋日的寒風中顯得格外蕭瑟。

上次被顧戚風一腳傷到腿，他走起路來，還有些一瘸一拐。

方芷闌忙跑上前去，提起垃圾桶的一邊把手：“周同學你先放着吧，我去倒了就行。”

“不用。”周小然眼神漠然，不多看她一眼。

見他不大想跟自己說話，方芷闌也不說，只是提着桶的手沒有松。

二人各自提着桶的一邊，陷入沉默，朝垃圾車走去。

将垃圾擡起來倒進去，回到教室還要十多分鐘，方芷闌手疾眼快地搶過空桶：“我來吧。”

周小然搶了個空，唇角微動，依舊沒有出聲。

兩人并排朝教室的方向走去，方芷闌想了想，憋出一句話：“我跟你一樣，也很讨厭顧戚風。”

所以，我們是同一個陣營的。

周小然面露詫異，神色終于有些松動。

他以為，像方芷闌這種好看的人，理應該跟顧戚風是一個世界。

“真的！”方芷闌一手提着桶，一手拍胸脯保證，“要不是打不過，他早就被我揍成熊貓眼了。”

周小然低頭看路，腳步卻輕快了許多。

“你放心。”方芷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他這種人，總有一天會遭到社會的毒打。”

“真的會嗎？”周小然帶着些苦澀問道。

像他們那種富貴人家的孩子，別說是在學校了，只怕是在社會上，也只會是一手遮天，壓得像自己這樣的人永遠都喘不過氣來。

方芷闌本來只是随口詛咒一下，沒想到周小然竟然如此真正，她啞聲片刻，才道：“無論會不會，只要不被他們打倒，你就贏了。”

只要不被他們打倒嗎？

周小然心底像是被什麽東西點亮一般，有一束小小的火光在閃爍。

從那天起，方芷闌與龔琪琪的二人學習小分隊裏，又加入了一個新的隊友。

方芷闌偏語文，龔琪琪偏數學，而周小然則是每一科都很穩定，只是分數離滿分總差那麽一點兒，只要有空，三個人在一起學習，比一個人學習效率要高得多。

他們周末有時候去龔琪琪家學習，有時候去周小然家。

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城市，周小然家藏在樓道下方，打開門，空間狹小得只夠擺下雙人床和吃飯的桌子，還有一張電視。

幸好懸挂在頭頂的白熾燈還算明亮，三個人圍着餐桌坐下，就可以攤開書本寫作業。

龔琪琪也并不在乎，大大咧咧地，就坐下來了。

周小然一顆忐忑的心安穩落地。

後來幾人發現在周小然家似乎還要學習投入得多，幹脆每個周末都到他家做作業，做完擠在一起看電視。

封閉的房間，反而讓歡笑聲帶着回音變得更大。

偶爾周小然媽媽回來得早，就會留兩個小姑娘一起吃飯。

周媽媽雖然文化不高，但做得一手好菜，每次方芷闌和龔琪琪都會吃得肚子撐得圓鼓鼓的。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入冬，這個周六在周小然家吃完晚飯，方芷闌出來，又在路邊買了包炒栗子邊吃邊等公交。

原本吃飽喝足，回到家時還哼着小曲，然而打開門時，一道冷冷的聲音就如同寒風般劈了下來。

“天天這麽晚才回來，你眼裏到底還有沒有這個家？”

方母出聲時，穿着拖鞋走到門口，死死盯住方芷闌，眸底的厭惡給她文的半永久眉毛添了幾分戾氣。

方芷闌彎腰去脫雪地靴的拉鏈，揣測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不是沒專門回來得早過，只是回來後才發現，照樣也沒做自己那份飯。

再說以前回來得晚，她不是也沒過問麽，怎麽今天就突然發難了？

“你有沒有聽我說話？”見她低着頭不吭聲，方母怒上心來，“聾了是不是？”

伴着她的怒火，隔着方屏的卧室門，隐隐約約傳來啜泣聲。

方芷闌大概猜出來點什麽了：“怎麽了？”

“怎麽了，你還有臉問我怎麽了！”方母似是從牙縫裏惡狠狠地擠出這些話來，“我只是今天臨時不在家，屏屏自己煮面吃時，你個當姐姐的幹什麽去了？害她被開水燙到了手。”

“……”方芷闌發現，這邏輯簡直不可理喻。

再說，她也從來沒有聽過方屏叫自己一聲姐姐呀。

任誰這樣被人騎在脖子上，也不會樂意，方芷闌慶幸自己還沒換鞋，冷着臉，站了起來。

然後直接踩在光滑幹淨的地板上，回到自己的房間收拾東西。

“方芷闌你給我站住！”方母跟在她身後喋喋不休，“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在老娘面前耍臉色。”

“啪”地一聲，方芷闌狠狠将門關上。

差點被撞到鼻梁的方母退後一步，下意識便要推開門把手，卻發現連門也被反鎖了。

過了一會兒，房間門被打開了，方芷闌的書包裏，塞得鼓鼓的，手邊還提着原主坐飛機來到城市時，她奶奶在鎮上買的箱子。

“你想幹什麽？”方母一愣，随即明白過來，“你電視劇看多了，還要學別人離家出走是不是？”

也不知道是誰成天守在電視機前動也不動，方芷闌忍無可忍：“麻煩讓讓。”

“好，好。”方母氣得連連點頭，“你走，有本事走了就再也不要回來。”

這種破地方，她還回來做什麽，方芷闌連眼神都懶得施舍一個，提着箱子背上包，徑直走了。

方母直直盯着她的背影，恨不得将方芷闌身上看出兩個洞來。

野丫頭，看她能去哪兒？不出三兩日，估計就要哭着回來求收留。

到時候，有她的好果子吃。

她完全沒有意識到，離開的那一個，也是自己的女兒。

雖說明知是原文作者的設定，為了體現女主孤苦無依，但方芷闌還是有些想不通，走出門坐上出租，跟系統嘀嘀咕咕：“天底下真有這樣的父母，也太神經了吧？”

“或許吧…”系統開始用它的邏輯來解釋，“他們當年把女主放在老家，是因為那個時候沒有錢帶着孩子在大城市漂泊，說不定現在發財了，一看到你，就想到當年沒錢的時候，心情就會變得不好。”

說得也有道理，方芷闌點點頭。

系統這才發現她坐到了學校附近：“你大晚上來學校幹什麽，睡操場？”

“想什麽呢？”方芷闌下車徑直走向最近的酒店，訂了一間房，“明天還要上課，當然住近一點好。”

夜裏，躺在床上，方芷闌打開租房軟件，看了看附近的房價。

然後便發現，自己似乎低估了學區房的租價。

不行，她從床上爬起來，默默喚醒早已陷入夢鄉的系統：“B126？”

要不，咱們再去賭場開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