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一更

公安局裏，方芷闌與藍漾意在大廳工作人員處打探清楚情況，還沒等到律師，反倒是先等來周媽媽。

她步伐踉踉跄跄，面色倉皇，看見方芷闌，就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孩子，你們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阿姨您先坐下再說。”方芷闌伸手将她扶住，坐到椅子上，“律師一會兒就來，到時候他比我們所有人都清楚要怎麽辦。”

“律師？”周媽媽這才如夢初醒，連連點頭，“對對對，還得找律師。”

她雙手捂住自己的臉，手肘撐在膝上，嗓音發顫：“我們家小然這孩子話雖然少了點，但一向老老實實，怎麽會做出這種事來？”

方芷闌沉默不語，她知道，周小然之所以會被顧戚風盯上，她難辭其咎。

所以，她有責任保周小然平安無事。

很快，從大門處有匆匆走進來一個人，西裝革履，夾着公文包，戴着一副與他高大身形極不相襯的金絲邊眼鏡。

“夏律師？”方芷闌站起來。

這是她剛才在車上就聯系好了的律師，經驗豐富，為人老道。

“方小姐？”夏宇一愣，沒想到電話裏沉着冷靜的人會是這麽個小姑娘，但出于職業操守，他還是伸出右手，“您好。”

方芷闌與他握了握手，忙切入正題，看向周媽媽：“這是當事人的母親，姓周。”

突然被提及，周媽媽這才深吸一口氣，打起精神：“夏律師好。”

“诶诶，您好。”夏律師應聲道，“能麻煩您說一下是什麽情況嗎？”

周媽媽一時也回答不上來，臉上寫滿茫然：“我就接到公安局的通知，說是我孩子傷人了，現在被拘留起來。”

說着，她又有些緊張地抓緊夏宇的手臂：“夏律師，求求您一定要幫幫我的孩子，他還那麽小，什麽都不懂…”

這樣的狀況，夏宇并不少見，他忙點頭安撫：“您放心，我一定按照法律規矩來。”

“阿姨您先歇一會兒吧。”方芷闌伸手扶住周媽媽的肩，拍了拍她的背，“一會兒還要你寫個委托書，夏律師才能去見小然。”

現在懂流程的人不多，常常一上來就語無倫次地說話，夏宇有些感激地看了方芷闌一眼。

“順便我也有話想對夏律師說。”方芷闌看了藍漾意一眼，“麻煩你先幫我照顧下周媽媽。”

終于能派上用場，一直插不進話的藍漾意拍胸脯保證：“你去吧，有我在，保證沒問題。”

方芷闌點點頭，這才跟夏律師一起，來到無人的小角落。

對于這種不能私底下有話要說的情形，夏律師見怪不怪，他推了下眼鏡：“方小姐有什麽要囑托的嗎？”

“我要你見周小然時，讓他一口咬定，自己是出于正當防衛才傷人的，千萬不要承認是故意傷人。”方芷闌一字一句堅定道。

“您知道的，身為律師，我們的職業操守是…”

“職業操守只是讓你不串供，而不是不能說實話。”

夏律師沉吟片刻：“方小姐有把握确定嗎？”

“我不會騙你。”方芷闌眸光低垂，不知在想什麽。

“好…我答應你。”

身為律師，夏宇自然也希望自己的當事人能夠平安無事。

拿到周媽媽的委托書，夏律師便去工作人員處辦理見面手續。

方芷闌見周媽媽神色憔悴，卻一直不肯離開大廳，執意要等到夏律師出來，她看了下時間，已經中午十二點：“阿姨還沒吃飯嗎？”

“我哪裏還吃得下。”周媽媽有些疲乏地搖了搖頭，“也不知道小然在裏面怎麽樣…”

茫然間，她又想到什麽：“你說他會不會在裏面被人欺負？要是那些警察打他怎麽辦？”

感受到她的焦躁，方芷闌正想出言安慰，卻見門口有人領着一隊身形高大的保镖走到自己跟前，輕輕瞥了她一眼：“你就是方芷闌？”

“你們找她做什麽？”這些人在公安局裏都敢這麽目中無人，藍漾意眉頭一皺，搶先出聲質問道。

“我們少爺想見你。”來人并不看藍漾意一眼，“跟我們走吧。”

連顧家的手下都能這麽嚣張，看來顧戚風能在學校裏稱王稱霸也就不足為奇。

方芷闌輕輕一笑：“我憑什麽要去，我不去，難道你們要在這兒搶人不成？”

又瞥見藍漾意掏出手機不知道要給誰打電話，她伸手按住，對她輕輕搖了搖頭。

現在叫人，只會讓情況更亂，她不想讓事情發酵。

“不去？”為首的人臉色黑下來，“那就別怪我們到時候在法庭上不留情面。”

一群法盲！方芷闌鄙夷地看了他們一眼，反唇相譏：“判決結果自會有法律來定奪，再說，別搞得好像我去了，你們到時候就會留情面似的。”

“你…”被她噎住，那人氣得雙手握拳，只想要将方芷闌直接擄走，卻又礙于現在環境不對。

“小方…”方芷闌的衣袖突然被身邊的人扯了下，她側頭，是眼裏寫滿哀求的周阿姨，顯然她聽懂了對方的意思，“阿姨求求你，為了小然，你就去吧，阿姨給你下跪磕頭…”

盡管明知這些人不會輕易放過自己兒子，周媽媽也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

說着，她顫巍巍站起來，當真要給方芷闌下跪。

“阿姨！”方芷闌搶先站起來，将她按在位置上。

她眼睫低垂：“我去就是。”

說着，轉身看向黑衣人：“帶路吧。”

見目的達到，面前的人讓開了一條道：“請。”

亮黑色勞斯萊斯就停在警局外，方芷闌正要彎腰上車，身後突然有聲音響起：“阿闌！”

她腳步一頓，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我陪你一起去！”藍漾意急急追出來，大步走到方芷闌身邊。

“不好意思藍小姐。”帶頭的人回過身來，“我們少爺只邀請了方小姐一人。”

藍漾意狠狠瞪了他一眼，置若罔聞，只等方芷闌開口。

“不用了。”方芷闌伸手拍拍她的肩，唇角上揚，面上一派輕松柔和，“人又不是我傷的，他們不能拿我怎麽樣，你先看好周阿姨，免得她想不開。”

“可是…”藍漾意忿忿不平，“她都這樣對你了，你還管她做什麽。”

方芷闌都快要被她孩子般的埋怨逗笑了：“周小然是周阿姨的親生骨肉，她也是沒辦法，算我求你個人情，幫我看好她行不行？”

“行吧。”藍漾意小嘴一噘，最終還是怏怏答應了。

臨上車時，方芷闌聽見她還不忘對着車子的方向威脅一句：“你們要是敢傷她一根毫毛，我藍家不會輕易饒了你們。”

“啪”地聲響，車門被無情關上。

一路暢通無阻，半個小時後，方芷闌被帶到本市最豪華的私人醫院。

身旁的保镖按下電梯，便目不斜視地看向前方。

方芷闌揣摩着，莫非是顧戚風傷得厲害，臨死之前的遺願便是見見自己？

那她倒不介意親手幫他将白布蓋到臉上。

然而病房門一打開，方芷闌的希望便落空了。

偌大的房間裏，明亮而寬敞，只有一張床，顧戚風正躺在上面，百無聊賴地打游戲。

聽見開門的動靜，他連眼皮都沒擡一下：“都說了不要來打擾我，你們煩不…”

然而話音未落，在見到站在門口的方芷闌時，他思緒微晃，便被游戲裏的敵方按在地上摩擦。

然而來不及在意這些，他臉色暗下來。

“誰他媽讓你們把她帶來的…操！”顧戚風一動怒，傷口便裂開，他倒吸口涼氣，隐忍着不肯讓方芷闌看出來。

“少爺…”被罵的人一頭霧水，“不是您一直…”

“閉嘴！”顧戚風有些狼狽地，飛快打斷他的話。

他當時一定是失血過多，神志不清，才會在昏迷中一直念着方芷闌的名字。

并不關心兩人在說什麽，方芷闌面無表情：“既然沒什麽事的話，那我就先走了。”

說罷，便轉身要離開。

“站住！”顧戚風連鞋都沒穿，下意識跳下床追上來，“行吧，老子承認，我他媽就是想見你，你滿意了？”

話剛脫口而出，他腹部的傷口又隐隐作痛，顧戚風單手捂着傷處，臉色蒼白地躺回床上。

方芷闌面前伸出一只長而有力的手，擋住了她的去路。

“方小姐。”說話的人聲音沒有情緒起伏，“顧少沒有讓你離開。”

打不過他，方芷闌折返回去，走到病床跟前。

“顧戚風。”她低下頭，面容恬靜，吐出的一字一句卻像刀子般往他的心窩裏紮去，“你，活，該。”

雖然早就料到她說不出什麽好話，顧戚風心底還是像被什麽東西狠狠刺了下，他咬緊了牙：“方芷闌，你他娘的到底有沒有良心，老子為了你被傷成這樣，換的就是你一句活該？”

“你是為了我嗎？你只是為了你那可笑的自尊心。”方芷闌不為所動，依舊冷冷的。

如果不是因為有B126在，方芷闌真的不會想到，顧戚風竟然弱智到因為周小然跟自己走得太近，而去找他麻煩。

在系統回放的畫面中，方芷闌看到周小然是怎麽被顧戚風和他的幾個朋友團團圍住，拳打腳踢，一步步被逼到牆角。

最後顧戚風又拿出刀，比劃在周小然耳邊放狠話。

許是太過掉以輕心，他沒有想到，周小然這樣的一直以來悶聲吞氣的膽小鬼，竟然會搶過刀，狠狠朝防備不及的他刺過來。

所以方芷闌說，顧戚風是活該。

要不是有男主光環，他這樣的社會人渣，早就該被打爆頭無數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