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二更

顧戚風臉色暗下來，臉上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他咬牙切齒般：“方芷闌，你他媽的非要惹我生氣是不是？”

“你自找的。”方芷闌看也不看他一眼，“我不過說兩句你就氣成這樣，欺負周小然的時候，怎麽沒見你手軟？”

“老子揍他，那是看得起他。”說起周小然，顧戚風嗤笑，面露不屑，語氣如同碾死一只小螞蟻般簡單。

這個人已經無藥可救了，方芷闌默不作聲。

這種地方，她沒有辦法多待下去一秒。

見她要走，顧戚風忙伸手将她扯住，用力一拉，輕飄飄的方芷闌便差點倒在他懷裏。

幸好她反應快，手肘撐在床沿，才與顧戚風寫滿挑釁的臉保持了一小段距離。

“松手。”方芷闌聲音徹底冷下來，眼裏寫滿厭惡，被他握住的手腕用力掙紮了下，沒有掙脫。

“不松。”見她動怒，顧戚風反倒眉眼上挑，心情大好。

方芷闌唇角微抿，懶得與他廢話，屈膝直接朝他受傷的腹部頂去。

“我才不信你真的舍得…”顧戚風話還沒說完，便被重重一擊，腰間的繃帶上，重新溢出鮮血。

方芷闌這一下可不算輕，他倒嘶了口涼氣，還沒反應過來，她便已經掙脫了自己桎梏，站起來遠離床邊。

“少爺！”守在床邊的保镖忙焦急趕來，見方芷闌義無反顧地要離開，下意識伸手便要攔住她。

“讓她走。”顧戚風面露不甘與猙獰，眉頭緊擰，“沒良心的小東西。”

他這種人也配懂什麽叫良心？背對着病床，方芷闌唇角冷冰冰地勾了下，毫不猶豫地走了。

回到公安局，藍漾意與周媽媽果然還守在大廳。

見她完好無損地回來，對着啜泣中的周媽媽有些手足無措的藍漾意終于如獲大赦，松了口氣：“你回來了，他沒對你怎麽樣吧？”

周阿姨也跟着擡起頭，面上有些擔憂。

方芷闌安撫般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他還不能拿我怎麽樣，夏律師出來了嗎？”

“他已經走了。”提起案情，周媽媽終于有了點反應，“他說小然在裏面挺好的，讓我們做好打長久戰的準備。”

“既然要打長久戰，就應該先吃飽飯。”方芷闌沒有過問案情，執意要讓大家吃飽再說，“阿姨您要是不照顧好自己，到時候就沒人能幫得了小然。”

周媽媽這才如夢初醒，雙腿發麻，站起來都有些打顫：“走，我們先去吃飯。”

藍漾意自然是方芷闌去哪兒她就去哪兒，忙跟在她身邊一起出去了。

公安局門外不遠處，就有一條商業街，方芷闌随便挑了家店，三人一起進去，她點了些清淡的飲食。

聞到食物的香味，方芷闌這才發現自己餓了許久，早已是饑腸辘辘，等吃的一上來，就拿起筷子吃飯。

藍漾意也從來沒這樣餓過，把頭埋進碗裏，大快朵頤。

只有周媽媽吃得心不在焉，米飯一粒一粒往嘴裏送。

一頓飯，她們從心事重重的周媽媽嘴裏，得到許多東西。

周娟從小出生在農村，初中還沒讀完就辍學，外出到大城市打工供小自己一歲的弟弟周庸讀書。

後來周庸順利考上大學，她也就沒有必要再掙那麽點兒錢，被家裏人叫回老家，早早定親，收了一大筆彩禮錢。

後來那些錢，一部分成了周庸的大學學費，一部分給他在城裏付首付安家，周娟一分錢沒得到。

不僅如此，她所嫁非人，丈夫是村裏出了名的酒鬼，每次一喝醉就回家打老婆。

周娟逃回娘家過幾次，最後還是被她的父母給勸了回去。

有了孩子之後，本以為男人會有所轉變，沒想到他醉了之後，竟是連老婆孩子一起打。

周娟尚且已經習慣，小小的孩子哪裏受得住，每次都嚎得人心碎。

于是她終于狠下心，在周小然六歲那年，帶着他，母子二人逃到了大城市，将孩子改成跟自己一個姓。

這座城市有近千萬的人，他倆逃到這裏，便猶如石沉大海，酒鬼丈夫想找也找不到。

就這樣，即便是掃大街，撿礦泉水瓶，周娟也一點點将周小然拉扯大，日子過得充實而欣慰。

後來周小然要上高中，她又想到了自己在這座城市當老師的弟弟，找到他求幫忙。

眼看着日子在一點一點變好，沒想到小然突然出了這事兒。

說着說着，周娟便泣不成聲，雙手捂住臉，眼淚從指縫中流出來。

藍漾意也跟着眼眶泛紅，含淚吃下一大口飯，吸了吸鼻子：“阿姨您放心，有我們在，小然一定不會有事的。”

“謝謝，謝謝你們啊。”周娟抹了把臉，不再多說。

她眼窩深陷，眼淚早已幾近枯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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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公安局回來，藍漾意坐在宿舍床上，有些煩躁的揉了揉頭發：“阿闌你說怎麽辦才好，我給我哥打電話，他讓我別插手顧家的事。”

藍逸陽不會沒事招惹顧家，方芷闌早就料到，她淺笑道：“沒事，咱們不是還有夏律師嗎？”

“可我聽說顧家的都是最頂尖的律師。”藍漾意悶悶不樂，往床上一躺，“夏律師一個，他能行嗎？”

方芷闌無奈地看了躺在自己床上的她一眼：“能不能行，到時候就會見分曉。”

話雖這樣說，方芷闌心底也沒有什麽把握。

周小然出手傷了顧戚風，是鐵板釘釘上的事，再加上顧家權大勢大，判決結果還真不好說。

她只能希望夏律師能拿到當時的監控錄像，為周小然只是自衛才不得已出手佐證。

一夜無眠。

由于周小然傷人是不可逆的事實，拘留不過兩日，檢察院便審查批準将其逮捕。

一直見不到周小然，周娟便合不上眼睡覺，直到夏律師通知她可以取保候審之後，她才終于打起精神寫了委托書。

看守所外，一行人苦苦等了許久，終于聽見鐵門被打開的聲音。

“媽！”見到似是老了幾十歲的周娟，周小然雙腿一軟，便要跪倒在地。

周娟忙上前将他抱住，哽咽道：“孩子，媽的好孩子…”

方芷闌揉了揉眼睛：“先回去再說吧阿姨，這兒冷。”

“對對。”周娟回過神來，扶住周小然，“咱們先回家去啊，媽在家裏給你炖了湯，咱們呀，回去吃頓好的再說。”

說着，她又不住用自己粗糙的掌心去擦周小然臉上的淚。

周小然哭得撕心裂肺，卻發不出半點聲音，只得不住點頭，将眼淚往肚子裏吞去。

回到家裏，周娟又找出幹淨的新衣服給他換上，将湯用大盆盛着，給周小然盛了滿滿一碗飯：“你先吃着，媽再去炒兩個菜。”

說罷，便攔也攔不住地鑽到小廚房裏去。

周小然也顧不上別的，端起碗就狼吞虎咽，差點被噎住時，旁邊伸出一只手遞過水來。

他和着水将米飯和菜吞下去，不敢正眼看方芷闌，只悶聲道：“謝謝。”

“不用謝，一切本就是因我惹起的。”她理應負起全責。

交了保證金，順利将他迎出來，方芷闌終于得以短暫地松一口氣。

天色已晚，想到寝室裏還有個怕鬼怕蟑螂的膽小少女等着自己，方芷闌收拾東西準備離開：“你好好歇息，打起精神來，咱們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她語氣幹脆果斷，原本還有些灰心的周小然放低了聲音：“真的…有可能嗎？”

他什麽都沒有，真的能贏得了顧戚風？

“不管有沒有可能，你都不能先被自己打倒。”方芷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又直起腰來，“我走了。”

坐上末班的公交，方芷闌手機一響，接到了夏律師的信息：“不好意思方小姐，檢方這邊說他們沒有現場監控，我去問了當時負責監控的門衛，也說是視頻丢失。”

當時的監控錄像，對顧家而已，是不利的重要證據，他們會提早下手，并不意外。

即便是在意料之中，方芷闌還是微微有些惱意，捧着手機陷入了思索。

後排有兩個女生在玩手機，倆人竊竊私語的聲音傳到了她的耳朵裏。

“诶，你看這個了嗎？x女星的老公出軌了，連視頻都有。”

“什麽？！老婆那麽漂亮他還出軌，小三還是這種蛇精臉塑膠胸的，男人到底是怎麽想的？我要是她，一腳就把這對狗男女踹到天邊去。”

“無非就是仗着自己手上有資源，老婆離不開她呗。當明星呀，太過要求體面了也不行，甚至不能帶上姐妹去揍人。不像上次我在網上看見的直播抓小三，啧啧，那才叫一個精彩，渣男賤女衣服都沒穿好，被原配按在床上一頓暴揍…”

“還有上次那個新聞你記得嗎？小三被原配在網上挂出來，最後因不堪網絡暴力自殺，結果原配又轉過頭跟男的和好了，真的是…”

方芷闌思緒微動，想到了什麽。

回到宿舍，已經是晚上十點過了，藍漾意已經洗漱過，将空調溫度調得高高的，側躺在上鋪玩手機，小腿懸在床外，晃晃悠悠。

聽見開門的動靜，她立馬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怎麽樣，周小然出來了嗎？”

“已經取保候審，就等到時候開庭。”方芷闌累了整天，往自己的床上一癱就想睡覺。

啊…腰酸背痛。

見狀，藍漾意忙蹭蹭蹭爬下來，聲音裏帶着關切：“你哪裏不舒服，要不要我幫忙揉揉？”

方芷闌還沒來得及拒絕，她的手便已經擱到了自己肩膀上揉捏起來。

力度适中，緩解了不少酸痛。

沒想到她一個大小姐還真的會給人捶肩揉腿，方芷闌有些詫異：“你怎麽這麽熟練？”

“那當然。”被心上人誇贊，藍漾意揚起頭美滋滋道，“我小時候，就總給我哥捶腿揉背。”

她又道：“每次都有好幾萬的酬勞呢。”

方芷闌眉頭跳了跳，頓時想要起來。

又被藍漾意一把止住：“放心，給你按不要錢的。”

不但不要錢，自己倒貼幾萬也是可以的，藍漾意亂七八糟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