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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底是不是宴家人,這個問題存疑。盡管我們家平時從來沒人提起這件事,但我和宴宗羨還是奇妙地得到了相關蛛絲馬跡。
好像很多故事裏都有這樣的橋段,小孩無意中偷聽長輩談話,得知自己不是親生的什麽的……我也是這樣。
來說說我的童年吧。
我爸和我媽搞對象的時候感情比較一般,我爺爺也不同意。因為我爺爺認為我那位過分漂亮的女omega媽出身和心氣都太高,而我爸只是一個普通的男beta,不僅門不當戶不對,連性別都矮人一截。
可是我媽懷孕了,所以他們也只好訂婚。
結果我一出生,我媽就丢下我和正在籌備的婚禮,跑了。我爸很傷心,也一度不願意要我。
這時候,是五歲的宴宗羨——這個我從很小就确認的、我人生中最重要的男主角,閃閃發亮地登場了——摟着我哇哇大哭,不準我爸把我送走。
他是我爺爺老來得子,且是最優越的男alpha。加上他出生不久,我奶奶又産後抑郁自尋短見去世了,所以他擁有上至我爺爺下至我姑姑所有人的寵愛。他要的,沒人舍得不答應。
于是,我就這樣被他保住了。
但我深受情傷的爸從那以後就辭了穩定的平臺記者工作,去做滿世界亂跑的獨立記者了。我被他交給爺爺。彼時爺爺正在一心一意爬官,哪裏有精力帶孩子?這麽一來,我五歲之前,就和宴宗羨一起被放在姑姑家養着。
關于我可能不是宴家人的秘密,也是從姑姑嘴裏知道的。那是我五歲那年發生的事情。
據長大以後回憶和大人們的說法,那個冬天發生了很多事情。
首先是爺爺引咎提前退休了,沒什麽大原因,都是官場上一着不慎,打退休條子也算安全着陸。然後是我爸離家數年後首度回家過年了。接着就是,我姑姑的女兒,我堂妹,宴家純潔高貴的女omega小公主宴昱,降生了。
宴昱一出生,五歲的我和十歲的宴宗羨,都不好再賴在姑姑家。大人們一商量,作出決定,宴宗羨回爺爺家,我回我爸家。
那個冬天特別冷,深城都打霜了。我對整個冬天的記憶,就是陽臺上被霜包裹的鐵欄杆,以及花盆裏軟蔫至腐爛的植物莖葉。
我好像一直都在陽臺上度過,因為我的記憶中只有從陽臺往外看的視角,以及大片大片的孤獨、不知從哪裏傳來的歌聲。那首歌由一個深沉的女聲唱出來,總裹着鐘聲,寂寞得很。
我長大以後才知道,歌裏唱的是夏天、年輕、渴望、叩問,還有癡妄。
Hot summer nights,mid July
When you and I were forever wild
The crazy days,city lights
The way you'd play with me like a child
Hot summer days,rock and roll
The way you play for me at your show
And all the ways I got to know
Your pretty face and electric soul
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m no longer young and beautiful?
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 got nothing but my aching soul?[1]
那個冬天最終結束于我被姑姑驚惶地從陽臺抱走,進入另一個空間,接着被推入另一個懷抱。
抱着我的人很用力,手臂明明沒有很健壯,卻仿佛要用盡所有能量來保護我。一股溫暖的氣流在非常短的時間裏将我整個包裹。我實在太貪戀那股溫暖了,很快就在溫暖中睡着。
之後,我就又回到姑姑家。
拜宴昱所賜,這部分我記得格外清楚。
她的小床總在我身邊,嬰兒的奶味兒無時無刻不環繞着我。她還很愛哭,聲音洪亮得不可思議,仔細聽,甚至還帶有節奏跟旋律——由此可見,她的唱歌天賦那時候就初見端倪了,難怪她現在非要去做明星。
當然,這是後話了。
我這樣一個人陪了宴昱很久,有一天,宴宗羨也來陪宴昱。又是宴宗羨。他總是出現在我人生的重要時間點上,從不缺席。
他那天和爺爺來的,大人們聊大人們的事情,他一個小孩,就只能跟我這個更小的小孩和嬰兒宴昱呆在一起。但他耐不住性子,沒呆一會兒就煩了。
“雀兒,我們去聽聽他們在聊什麽吧!”他瞪着圓圓的眼睛。奇怪,那時候他的眼睛是圓的,後來卻長成了勾人的鳳眼。
“可是我要看着妹妹。”
“沒關系的,就一會兒!”
“我要看着妹妹。”
“走一會兒又不會怎麽樣!”
“看着妹妹。”
“……你跟不跟我走?”
“妹妹。”
“走不走?”
“……小叔。”
他笑了,立刻拉起我的手。
我記得他帶着我從二樓的另一個樓梯下去,然後繞到廚房,從廚房出去走到花園。“噓,不許出聲。”他幾乎是把我包在他的羽絨服裏,揣着我貼在房子靠花園的窗口下,偷聽裏面大人的談話。
關于我秘密的那一句,就這樣從我姑姑嘴裏說出來,落入我耳朵裏。
“就算不是大哥的孩子,我們也養了這麽久,怎麽能……”
後面的我沒有聽清楚,因為宴宗羨捂住了我的耳朵。我被他兜在衣服裏,他居然能夠準确地捂住我的耳朵,真不失為一項厲害的技能。
“噓——”過了一會兒,他放開手,低頭對我示意不要出聲。我本來也沒有出聲的打算,我只是看着他,奇怪他剛剛還興致勃勃,怎麽一下子就黑了臉。
他的表情很愣,摟着我在冷風裏發呆。然後他說,我們回去看妹妹吧。就又拉着我的手,原路返回宴昱的育嬰室。
春天開始,我也住到了爺爺家。
退了休的爺爺,帶着自己十歲的小兒子、五歲的小孫子,外加一個beta傭人阿姨,一個沒有性別的人工智能系統,一起生活在宴家最老的那棟房子裏。
房子有一百多歲了,處于深城最美麗最溫柔的住宅區,前有花園後有人工湖,後院的木質走廊直接通到湖裏去。
它是爺爺娶奶奶的時候,從太爺爺那裏分得的。雖然陳舊,面積也不算大,如今連後院人工湖都不如十幾年前清澈純粹了,但仍然是最适合安置經營一個溫馨小家的地方。
我和宴宗羨,外加一年多之後學會走路的宴昱,就在那房子裏度過童年和少年。一直到宴宗羨離開家去上大學,我們三個才分別多于厮混。
現在我們要回去的,也是那個地方。
[1] 這首歌是Lana Del Rey的《Young And Beautiful》。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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