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幸福鎮

沿着小河一直走，可以看到一條大道，如果沿着這個大道走個十幾裏路，就到了鎮上。這是一個小鎮，現在并不怎樣繁華，以前可具有“小漢口”之稱為天然良港，商賈雲集，街市繁榮。老沩水穿過小鎮帶着生機流淌在小鎮河道裏，青青的堤岸随着蜿蜒的小河伸向遠方，河堤柳枝垂岸，水上石器碼頭上，悠閑的停泊着幾艘烏篷船随波擺動，沿江而建的木質吊腳樓訴說着幾百近千年的歷史，街道麻石一塊接一塊連接着，跨過鎮上小河，連接着充滿活力的街道酒家，酒旗随風飄揚，行人來來往往，古戲臺正聲情并茂地演出着花鼓戲……這還是一個古鎮，從唐代就有記載了。原來的“八街四巷七碼頭”格局，而現在只有兩條大街，一條從南到北，依靠着堤外大河的走向，而另一條從東到西依，在兩條大街交彙的地方，算是一個比較繁華的地方了，十字街上有家醫院、零食批發部、糧米店、茶莊、藥店，這些小店都沒有什麽招牌，醫院大家都是知道的，白色的，近牆體最高處，有一個大紅色的十字架，雖然說這個跟基督教沒有任何關系，可每次看到這個十字架就容易讓人聯想到耶稣。最開始，啞巴婆娘就是在看病的，可來回幾次都沒有什麽大的效果，雖然這樣，大家還是很相信這個醫院，啞巴婆娘的病看不好是因為她的病太特殊了，跟這個醫院的醫生沒有任何關系。

這個醫院的醫生叫郭愛明，所以大家也都習慣說，找郭醫生看病去。在村子裏，還有郭醫生的老頭看的一個小藥店。人們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的，牙痛保耳風的，都是先去找郭老嗲那些藥，二兩黃連，三根甘草或者幾片止痛片就可以了。除非是想啞巴婆娘這樣的病或者确實需要動動刀子的，就去找郭醫生了。因為小鎮不大，街道不多，人們也多少都把這裏的街道，和街道上盡是些什麽都記熟了。用不着什麽廣告，用不着什麽招引的方式，要買的比如油鹽、布匹之類，自己走進去就會買。不需要的，你就是挂了多大的牌子，人們也是不去買。電器店的生意現在還是不怎麽熱鬧，年老的人，聽不懂這個東西，年輕一些的人又有幾個可鎮裏除了十字街之外，還有兩條街，一條叫做靖港街，一條叫做塘子街。這兩條街是從南到北的，合在一起大概三四裏長。

這兩條街上沒有什麽好記載的，靠近十家路口的河邊上有一座塔，有幾家燒餅鋪，有一家打鐵鋪，還有一個渡口。

靖港街上有那家打鐵鋪，整天裏面叮叮當當的。可是，小鎮就這麽大，能有多少鐵的需求呢，不過鋤頭、耙頭還有鐮刀這些都是需要的。也許，他的生意就是這些吧，不過，他裏面也賣刀，各種刀。燒紅的火爐裏，放着燒紅的鐵塊，夾着來，放着模具上，用錘子用力敲打着，火将皮膚都刺激得汗珠直冒，掄起來的手臂又放下去再論起來，有節奏的敲着，然後放着水裏，燒火的老頭，瘦小得跟耗子似的，可他兒子強壯得跟牛一樣，老頭點着煙，叭叭的吸着，那是老式的水煙鬥，煙鬥裏裝了一些水，銅質的。像個水壺似的，只不過這樣的煙鬥基本絕跡了，如果老頭能夠一代代傳下來，也許就成文物了。

靖港街上還有一坐尼姑庵，可我從來沒有見過尼姑。也許就是一個幌子，或者很多年前，這裏确實住過尼姑。尼姑庵，有些破舊了，木制的窗戶都是蜘蛛絲，帶着稍許朱紅漆的門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風貌，聽老人說，已經确實是有尼姑的，可尼姑死了後，就沒有人住了。尼姑死了，是誰安排身後事的呢，這個就沒有人知道了，塵世已了。誰還會在意這個呢。

塘子街上不但打鐵鋪，也沒有尼姑庵，只有一個糕點鋪和一個觀音廟。沒每端午節的時候，他家的生意就特別好。麻花與雲糕是每家都需要買的，而且都是大家愛吃的兩種小食，在觀音廟附近。這條街上還有一個糧油店，藍色的招牌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因大家都有自己的田地，糧食也就不存在多少人買，生意也不是很好，黑乎乎的油桶裏，裝滿了油，在桶的最上面有個孔，用量勺來算價格，有一兩勺、二兩勺、五兩勺、一斤勺，跟賣散裝白酒的一樣。它旁邊就是一家賣酒的，生意很少不錯，因為是自家釀的白酒，而這裏的人都愛喝白酒，來客或者飯後、飯前都可以喝一杯，有菜沒菜都可以喝、有人相陪或者自己一人也可以喝一杯。不過，一般過來買酒的人，都是十斤起步，誰沒事天天跑來鎮上買酒呢？觀音廟，年代也久遠了，去求子求福的人也少了很多，慢慢的也就沉埋在歲月裏。

這條街道，與靖港街不一樣，靖港街是麻石路，走上去清脆清脆的，煙雨天看着河邊垂柳，特有一種江南氣質，而這條街道确是灰禿禿的，若有汽車走過，則煙塵滾滾，下了雨滿地是泥。而且路上都是泥坑，大小泥坑就是街道路面。下了雨就跟泥水一樣，到處都是泥，幹了那泥漿好像粥一樣，好像蚊子都是蠻喜歡這些坑的，雨停後，結了一層薄薄的垢面，蚊子就開始繁衍了，每到黃昏時候，就開始嗡嗡的飛向兩旁人家。下雨的時候，大家可沒有人想展示自己的車技，但到天晴的時候，就有人心裏癢癢的了，騎着車子繞着大坑的旁邊過，留個三四厘米的距離。一過去，就踩住剎車，看着後面的人，就得意的笑起來，雖然自己的心還在突突的往喉嚨跳着。後面的人一看，前面的人這樣過去，那我也可以。于是，又一個人過來了。也許是覺得前面的人表演的不到位，接着來的人，猛踩着單車，直接從泥坑上面沖了過來。不錯，這個過來了，旁邊看熱鬧的人，也拍起手來。本就不小的泥坑，随着大家的表演越來越多，坑表面也越發光溜起來。不過，終會有一兩失手的，瞧，從泥坑爬出來，弄得和個小鬼似的，滿臉泥污，而後再從泥中往外挖掘他的車，不料那車已經倒在泥污之中了，這時候有些過路的人，也就走上前來，幫忙施救。

看完熱鬧的人，這個時候也覺得沒有什麽意思，因為內心深處一直想看的，終于看到了。這時候，那些看熱鬧的覺得也不過如此，也沒有什麽新花樣了。于是星散開去，各自回家去了。

摔在坑裏的人，爬起來。看看單車沒有壞，也就騎車回去了，只是路上又多了一條泥濘的痕跡，太陽曬幹後，風一吹，又不見了。今天掉了一個人進去，明天還會有人掉進去的，有時候，人就是喜歡自己逗自己玩。

還是晴天好，至少都能看得見，就不知道下雨了，蓋住了，這樣光滑的大坑會有什麽樣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