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死亡是什麽

對于死亡，我倒是沒有什麽看法，或許跟我現在的年紀有關吧。不過對于接近死亡的感覺，我有過一次很深的記憶。那是一個夏天的下午，我跟哥哥放學後，父親要去一個河塘裏撈些水草喂豬，我便跟哥哥一起去，那個河塘對于父親來說，水不是很深。而且父親與哥哥都會游泳，對于我要去，父親也沒有說什麽。于是一家三口就去了。

夏天呆在水裏的感覺确實是很好，父親在塘中間用竹篙攪起水草，然後再用竹篙将它們趕在一次，撈上岸邊。我和哥哥就在水塘邊玩水，可是，我感覺有些不對勁了，因我腳底下踩不到泥了，一腳踏着一腳都是空的，眼睛看着也很模糊，确實是模糊的一片，偶爾能看到一片光，可是一下又是一片模糊，有點無法呼吸，但也并不恐慌，我掙紮着，也喝了幾口水，頭腦裏卻清晰的知道，自己應該不是在池塘邊，而是到了能夠淹沒我的水深處，我沒有呼救，可能是自己太小，也不知道要呼救，我就這樣一下又一下蹬着水，一下又一下的輪空。突然，感覺有人在牽着我的手，朝水淺的地方游。我這些沒有模糊的景象了，是哥哥在牽着我的手游，他将我牽到了岸邊。不過，也還好，我好像也沒有受驚，晚上睡覺都沒有驚醒。這個事，我跟哥哥都沒有跟父母親提起，所以，我也就不曾挨打受罰。到現在，我父母親都不知道我小時候曾被水狠狠淹過并且是哥哥救了我。這就是我對死亡靠得最近的一次，當然還有一次，也是被水淹，可是沒有這次持續的時間長。

對于水，我不知道為什麽，不怕它，可我在水裏掙紮了好些年，也沒有學會游泳，我們幾姊妹，也就我這個奇葩不會游泳了。有時候，我在想，如果再一次掉進水裏，我肯定會淹死了，因為有過一，有過二，我都沒有被淹死了。如果第三次，就不好說了，世事難料啊我對于死亡是什麽，并沒有太多的感觸，小時候看着爺爺奶奶外公的過世，我也就算覺得他們都離開了，他們去了另外一個世界，我雖然傷心難過，但我并不覺得恐怖。

在農村老人過世，我們一般都稱為白喜事。這也是一種對死亡的方式，喜事，自然是好事。白喜事，當然也是好事，它是人進入另外一個新的世界，新的輪回。因古人認為人死是“駕返仙鄉”、去極樂世界開始新的輝煌。鄰裏親友聞到噩耗都會自動幫忙料理，叫“幫白喜事忙”。在老人喪事期間，是需要準備酒席來請鄰居親人的，俗稱“吃爛肉”，廳堂及所有進出的門框上都需要貼白底黑磨的挽聯；屋內做法事、佛事，行儒禮，熱鬧隆重；屋外鏡炮聲聲，氣氛肅穆，故名白喜事，這就是後人對待先人離去的一種态度，也是大家的一種對對死亡的看法。 對于百喜事，跟紅喜事一樣，都會去請村裏一個有資質的人做主事，來負責喪期內，所有賓客的吃住，人們會不停的說起他的好，會念起他曾經的為人處世。小時候，村裏老人去世的時候，大人都去幫忙料理後事的時候，我們小孩也會跟着去看，這個時候，人是很多的，小孩是感覺不到傷痛的，都是帶着好玩的心态去看這些的，傷痛都在那些大人的臉上書寫着。

當家裏老人落氣的時候，屋內嚎啕大聲，屋外的人就會放鞭炮，同時要燒紙轎“送行”，名曰“起轎”，并燒“倒頭紙”作“路上盤纏”，将病床上的席子被褥等都要燒掉，有的也會丢棄。我記得，大舅爺爺去世的時候，他所睡過的枕頭被丢到了他家後屋的池塘裏。我每次從池塘經過的時候，總會看到那個浮在池塘一角露出一個白色角的布包，內心總會有些緊張。

當老人亡故後，親人會跟老人擦身換上準備好的壽衣、壽鞋。壽衣一般都是黑色或者藍褐色的長綢衫，待親人完成這些後，便會将亡故的人入棺。棺材一般都是楠木或者杉木，這根據貧富而定，用漆（內紅外黑）油封多次，棺木兩頭都刻有壽字，棺內墊石灰、炭末，鋪皮紙。棺材放在堂屋，一般放置5-7天。入鹼後，開始布置孝堂，兒子媳婦穿戴孝服，腰上系着麻繩，手持孝棍，孝棍是白色粘貼在竹棍或者木棍上的。孫輩及其他家人均穿白衣。親友來吊唁，不論年長年幼，孝子均下跪相迎。

在這之後，後續就是法事了。請道士9-10人左右，做佛事即念經，邊念邊敲木魚。不過，村裏有專門做法事的人，平常正常農忙，遇到需要做法事的時候，聯系一下就可以了。超渡亡魂，使之免受地獄之苦，降福子孫。行儒教即請禮生喊禮開祭，我們村裏有一個專門做禮生的人，他字寫得很漂亮，總是帶着一副眼睛，斯斯文文的，平常說話也不是很大聲，可是沒有想到他喊禮開祭時，聲音很是洪亮，讓我有種出乎意料的感覺。他讀祭文時抑揚頓挫，如泣如訴，聲聲帶哭，而且在祭後，有繞棺習俗，所有在堂孝子孝孫各持一根香，由人帶領，圍着靈柩轉圍，口裏跟着帶領的人念着等。

治喪活動在出殡前一天達到高潮，吊唁賓客絡繹不絕的，喪酒有多達幾十席甚至百餘席的，然後，在下午進行巡香告廟，如果在本村有土地廟，就直接到土地廟裏去念經。在“巡香告廟”時，所有的親戚、孝眷都要跟着，孝眷們手捧遺像、花全、童男女等所有的紙劄，在“巡香告廟”的行列裏，大師身穿法衣、道袍，擊打着樂器，加上吹響的唢吶聲，喇嘛的鼓钹聲，道士的鑼鼓聲，鞭炮的噼啪聲連成一片，一路浩浩蕩蕩，熱鬧非凡。出殡前夕，孝子通宵守靈。最後就是送葬，送葬，俗稱“上山”。送葬隊伍不走捷徑，而是繞路而行，沿途衆多親友鳴炮相送，有的甚至設路祭，用全豬全羊來拜祭，這些都是親人間對往生者的惜別，此時孝子要下跪，并備手巾等禮物答謝每一位來燃放鞭炮相送的人。

在下葬後，頭七也是很重要的，因為據說，在頭七這天，去世的人的魂魄會回來看看。

對于頭七到底魂魄是否回來，我确實不知道，如果親人的不舍，是會有人看到的。作為對自己前世的再次惜別，回家看看自己的親人也是一件令人傷痛的事，還是奈何橋邊的回頭，抵不過孟婆手裏的一碗湯，前世的種種因緣，在孟婆湯後都化為最美麗的傳說，不曾記得，就不會累世受阻，下一輪回才會圓滿，修一生的機緣，只為了一個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