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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歌曼舞之間,忽然見一群明眸皓齒的仙子們魚貫而入。一個同樣身着明黃色綢袍的少女來被女仙簇擁着入了宴席,露出一張明豔無雙的臉來,霎時暗香浮動,令人心醉。

像是被人扣上了什麽鎖環,席間衆仙人忽然停下了手上動作,癡癡地望着大殿中心,驚嘆聲,抽氣聲,此起彼伏。

最後是天帝打破了這驚豔的安靜,笑道:“舒顏,你來了。”

舒顏嬉笑着點點頭,視線在面不改色的溫無面上停留了一瞬,美目盈盈:“我來遲了,自罰一杯。”說完徑自執起溫無席間剛剛斟滿的鎏金酒杯,也不避忌地一飲而盡,從始至終,雙眸都不曾離開過溫無的臉。

“溫無,許久未曾見了。”

“聽說你愛喝茶,我前些日子剛向青帝請教了茶藝之道,若是得空……”

“最近新學了一招半式的劍式,要是你能指點一二的話……”

“還有,聽仙官們說天池的蓮花開了,拿來釀酒定是醇香撲鼻,改日開封之時,我定然給你送一壺去……”

溫聲細語,此間情誼,不難意會。

不愧是三界第一美人,名不虛傳,難怪西嶺那般誇她。逢殃心下苦笑,美人如玉,長劍如虹,其實他們,也挺般配不是嗎——

哪怕是面對如此美人,溫無也是目不斜視,連個眼神都不曾給過。只是略微點點頭,盯着杯中物神游,仿佛酒杯中有什麽更加吸引他的東西。

在天帝的喚聲中才回過神來,溫無抿唇嘗了嘗逢殃剛斟滿的佳釀。

“我方才說的話,你可聽見了?”天帝笑得暧昧。

溫無颔首,坦然道:“能得舒顏仙子青眼相待是三生有幸。”

舒顏聞言,緋紅了一張俏臉,羞赧萬分地瞪了朗聲大笑的天帝一眼,視線裏盡是小女兒家的嬌嗔之意,直直讓人酥軟了半邊身子。

哐當一聲,在酒足飯飽後旖旎檔口,顯得十分突兀,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身邊的人渾身顫了顫,臉色比方才酒水中倒映出的模樣更加蒼白。

逢殃慌忙蹲下身謝罪,手忙腳亂着收拾着地面的狼藉,寒意從光潔的大殿地面傳來,滲入四肢百骸,冷得他直哆嗦。

溫無沒有說話,一雙冷冰冰的赤眼就那麽盯着他的動作,看着他動作輕柔一點一點撿起地上摔碎的名貴白玉酒杯碎片,看着他緊張地用袖口擦拭着案上濺射出來的酒液,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起身卻不慎腳下一滑,膝蓋磕在案角上,衣袖帶翻了盤子裏的靈果,甚至還幾個鮮翠欲滴的靈果滾到他的腳下,滴溜溜地打着轉。

天帝望向溫無,抿了一口美酒,眼裏晦暗不明。

一時之間,無人開口,大家都屏住呼吸,冷眼旁觀。

仿佛在看戲一般。

也沒有其他天奴來幫忙,逢殃壓下心中難堪,背負着刺骨的視線,目不斜視一人在衆人灼熱的目光中收拾狼藉。

舒顏好奇地打量他片刻,一臉的恍然大悟,柔聲道:“是你啊,我曾聽溫無說過你的。”

溫無竟會在別人面前說起他,逢殃原本以為溫無厭惡他,估計是連提都不願意提的,轉念一想,想來在這位公主心裏留下的不會是什麽好印象。

天界的佳釀滋味醇醲,後勁十足。

許久不曾喝到天界佳釀,西嶺放開懷,與幾名仙官一同對飲,不多時竟開始頭昏腦漲,直接醉了過去。

待他撐着快要炸開的頭,惺忪睜開眼的時候,就見在衆人仿若淩遲的目光下,逢殃本就單薄的身影愈顯消瘦。

這是——在做什麽?

“就是這個凡人。”不知角落裏有哪位仙官,大着膽子附和了一句,“竊了溫無上神命格的那位。”

仿佛洪水出匣般,私語聲四起,更有不少人贊同地點點頭。

竊?老乞丐說過,不問自取,方為竊。哪怕在最艱難的時刻,逢殃也不曾偷竊過東西,然而現在可不就是竊嗎?他和溫無因為一個詛咒連在了一起,竊了溫無的壽命,享得了溫無的長生。

逢殃微斂雙目,伸出手,想撿起還在玉磚上打着轉的靈果,卻見一只繡滿繁複花紋淺灰色靴子停在了自己眼前。

也顧不得宴席間笙歌美酒,盛怒的西嶺一腳踹飛了地上的靈果,一把用力拽住一臉茫然的逢殃,半是強迫地把人往殿外拖去。

平時西嶺嚣張跋扈慣了,一時之間滿座瞠目結舌,都未曾來得及攔住他。

西嶺氣得雙目幽紅,一拳錘在天池旁的神樹上,震得樹木枝葉簌簌作響:“他們故意羞辱你,你看不出來嗎?”

想起這人在大殿裏任人宰割的模樣,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你是傻了嗎?不知道反抗二字怎麽寫?做人的時候那般軟弱可欺,現在還不學乖?”

“你看看那些人冷漠的嘴臉,就沒人出來幫你說個話!不樂意你不會跑嗎?非得逼自己遭受這些?”

“不一樣的。”像是安撫一只炸了毛的大狗,逢殃踮起腳伸手摸了摸西嶺雜亂的頭發。“我們不一樣的。”

他是凡人,其他人是神仙,整個天界,也只有他是不一樣的。

地位渺小到好像誰都能來踩他一腳。

膝蓋隐隐作痛,逢殃猜想是方才磕到桌案所致,估計是腫了,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膝蓋。

隐隐知道他身上有傷,西嶺面上的怒氣消減不少,他悶聲感慨道:“凡人,怎麽這麽脆弱……”就像昆侖山飄着的雪花,輕輕一拈,就煙消雲散了。

逢殃不贊同地搖搖頭:“西嶺,凡人比你想象中的強大。”

“我懂,就像你,你若是——”男子的同情目光躲閃了幾下,嘆了口氣,輕言安慰道,“你們凡間有句話怎麽說着?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為了自己着想,你若是想遠離這些是非,就離溫無遠點吧。”

逢殃不語,只是想起天真無邪的公主,想起她站在溫無身側柔聲說曾聽溫無提起過他的窈窕身影——十分登對。

确實是該離那人遠點的。

作者有話要說:

單機,随緣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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