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毒舌師傅

皇帝對着這一唱一和的連頭都變大了。“對甚麽？桃花，你千萬不要介意！也不要自暴自棄啊，姚大人絕對不是要把你排除在外的意思！你別聽他胡說！”這死老頭！甚麽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不知道的嗎？！

自暴自棄？她沒有啊。桃花搔頭。

“皇上！”姚崇雙手提起下襬已然跪下直谏其上。“皇上！請勿貪戀美色，必定要以江山社稷為重！桃花姑娘絕對不适合選秀，微臣已經把桃花姑娘的生辰八字交予太史監令審視，他待會就會前來……”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小太監氣喘籲籲地前來，噗通一聲跪下道：“奴……奴才奉太史監令之命而來……”

“監令人呢？！”姚大人一雙白眉豎得老高。

“監監監……監令說，這人多嘈雜，這格調不适合他……”小太監見姚老大人眉毛已揚起至半空中，又連忙垂首禀報：“可是，監令已經批下了十六字，特命奴才前來禀報。”

“哦？”皇上與桃花齊齊湊前，前者以為碰見救星，後者認為碰見神棍，她上呈內務府的生辰八字純屬虛構，能測得出來才怪。

“你有話快說！”姚大人不耐煩地催促。

“監……監令說……桃花姑娘她……”小太監吸了口氣，說話極快地一口氣說出：“命格特異，命硬克夫，命中良人，非死即殘！”

非死即殘……皇帝李氏險些摔下龍椅來，總管高氏連忙扶着，并以奇怪的眸光看向連連搔頭的桃花。

“你你你你你。”皇帝氣得拍桌。“你在唱歌嗎？命命命命命，我還命中注定呢命，那來的那麽多命？是你這狗奴才不要命了吧！”

桃花也有點不甘。“……哇塞……我雖然很認同不選秀的說法，可說得那麽絕未免又誇張了點吧……”批得那麽差，即使是不谙凡間事務的桃花還是聽得懂的，明明八字是她亂編的嘛。

小太監聞言又轉向了桃花，臉色奇怪地道：“太史監令在遣奴才前來時又交代了，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觀天下之勢鑒萬裏之事，給桃花姑娘的批示絕不只基于姑娘亂寫的時辰八字，姑娘的前世今生他都了如指掌，若是姑娘不信邪，太史監令還多送了姑娘四個字……”

“那四個？”桃花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預感。

“前車可鑒。”小太監如實報告。“他說姑娘的戰績血跡斑斑，姑娘不妨拊心自問，那是不用說的了。”

“……”這太史監令是人是鬼？假的八字能看出這些嗎？！

小太監語調流暢地補上最後一刀︰“大人還說，雖然凡人命短，但還是有天道命數的，大人他奉勸桃花姑娘以後也不要嫁給任何人免得作孽。”

“……”太史監令，本花仙和你杠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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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皇帝被逼放棄，桃花也再不用選甚麽勞什子的秀，可桃花跟甚麽令的梁子就結下來了，說她克夫，那豈不是咒她的陸郎嗎？這次陸郎由她親自守護一定會好端端的！桃花心裏極度不爽，巴不得天上劈下一道雷來，讓甚麽令的見識一下甚麽是“非死即殘”。

就在此時，一道雷果真劈了下來，只見萬裏晴天忽地就變了顏色，桃花瞠目，還反應不過來時，圜丘頂上已是亂成一團。

“天啊！皇上！皇上你醒醒啊！太醫！太醫！”此起彼落的尖叫聲響起，百官聳動，場面登時大亂，太監官女一起湧了上去，桃花心中隐隐有着似曾相識的不安，當下忙着擠了上去。

圜丘之頂上，身穿龍袍的李帝雙目緊閉地靠在太後膝上，英挺的面容一陣青一陣白，嘴唇緊抿，氣息微弱，從方才起一直在他身邊的蕭慕雲也是驚魂未定，跪倒在一旁視察李帝的狀況。

“你！你！”氣急敗壞又無處宣洩的太後對着蕭慕雲厲聲喝着。“你！你是怎麽照顧陛下的？陛下好端端的怎麽會突然倒下！祭臺上就只有你們兩人，一定是你蕭慕雲！是你謀害陛下！來人啊！把這逆賊給我抓起來，送進天牢！”

前車可鑒，血跡……斑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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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哇呀，皇兄，你別挂掉啊！你挂掉不要緊啊，可你挂掉我的蕭郎也要跟着一起陪葬了啊啊啊啊！”龍榻之前，元樂公主哭得呼天搶地的，直撲一直暈迷不醒的李帝。

太後有點丢人地看着李元樂，心中實在惱火，房內黑壓壓的跪了一地的太醫，連太史監的官員也在其中，衆人一臉的戰戰兢兢不敢吭聲。

“到底現在是怎麽啦？皇上昏迷不醒，你們這些當太醫的就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這這這。”為首的太醫院令眼看着衆太醫畏縮着目光便秘似地不說話，心中嘔得直吐血。“這……這陛下他脈象平和，不浮不沉，和緩有力，尺脈沉取不絕，且呼吸勻稱，舌苔如常，心脈平順，這這這……這麽健康的身體怎麽會忽然倒下實在是奇跡……啊啊不是，是奇疾啊……”

說一大堆就是沒辦法！惱火的太後放棄太醫轉向了求神問蔔的太史監。”你們太史監掌天文術數無所不知，你們又怎麽說？”太後看了看跪在一地的低階官服更為火大。“怎麽只有你們這些閑雜人等啊？太史監令呢？監令在那裏？甚麽？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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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風高，很适合偷雞摸狗，功力連一成都騰不下的桃花努力地翻上屋頂，偷偷地搬開瓦片以直溜進皇帝老兄的處所。

累得東倒西歪的太醫們在被太後一陣叱罵後在花廳中睡得像死人一般，宮女太監們雖跪了一地，可沒有一雙眼睛是開着的，桃花順利地溜到李帝床邊，着實不客氣地把他的臉板過來又翻過去的。

“這不對呀。”桃花搔頭。“看起來好好的，怎麽會忽然之間昏倒就……皇帝老兄，你不能倒下，你倒下我的陸郎也就得跟着倒了！”

桃花一面說着，手上也沒有停，不經意的拂過他的眉心，一抹難以察覺的暗紅瞬間浮現。

“咦，等等，這不是病，這是……”

“大膽！竟敢闖入陛下的寝宮，來人！抓起來！”

噢，糟了，名副其實的一鍋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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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監官處設于皇宮一隅的開揚之地，不若太醫院和內務府等部門官員們需輪流值夜，掌管天文歷法的太史監大臣們日落後便可出宮各自回府，這一任的太史監令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之人，連朝會也不出席更惶論乖乖地待在官處，偏生這晚太史監官處竟亮了一盞盞的黃燈，室內燈火通明。

因此當禁軍首領韓夕興匆匆地經過時都不禁大感疑惑，他原本只是跑來碰碰運氣，倒想不到會好狗屎運地見到奇跡。

屋外一地的人跪着圍在門前，韓夕好奇地問：“你們跪在這裏幹甚麽？”

太史監一衆官員與太監圍在門前，一臉痛苦地道：“陛下出事了，連帶着司花女官跟蕭拾遺都被關到監牢去了，整個皇宮亂成一團，太後娘娘急着找監令已經快急瘋了，可是監令他說不管就是不管，這……”

“那就闖進去啊！”韓夕聽得一塌糊塗，扯着本來存在的胡子就對着跪在一旁的侍衛開火大吼道：“不就是一個弱雞的太史監令嗎？你們拿着的刀都是擺設嗎？！”

一臉青青腫腫又被弱雞太史監令挂了彩的侍衛們一臉委屈地面對着禁軍首領，刀拔出了一半後掉落在地，斷掉了。

韓夕瞪大眼睛摸摸鼻子無言了，畢竟是自個兒的侍衛，丢臉也不能在那麽多人的面前丢，他只好自個兒推門進去。

鎏金雕花的燭臺下映着太史監令年輕而白晢清秀的容顏，那微揚的劍鋒略為專注地蹙起，薄唇稍為認真地緊抿着，太史監令閣的閣頂中間是掏空的，平常以板蓋掩，扳動機關時便會滑開，因此端坐在閣內也能從容地觀察室外星象，此際太史監令就坐在太師椅後仰首觀天，如星辰透徹的雙眸眨也不眨地看着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