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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韻幹坐在那兒也沒意思,又熱得要死,幹脆徑自出了門,尋着一條石子的甬道信步走着。

迎面忽然吹來一股涼爽的風來,讓蔣詩韻頓覺煩悶全消,她不由大喜,加快了步伐。

如果她沒猜錯,前面定是有個湖泊什麽的,因為那吹過臉龐的風明顯帶着一股潮氣。

果然,走了沒有多久,就看到一座九曲玲珑的小橋橫亘在一個約莫三丈闊的湖面上。

她飛快地奔到了湖邊,就見那水清冽透徹,水面上漂着幾朵睡蓮,水底的錦鯉擺動着漂亮的尾巴,游來游去。

湖對面是一片細密的紫竹林,幽深靜谧。湖面微風蕩過,吹起層層漣漪。

真是一處好所在!

蔣詩韻只覺在花廳裏被人聲嘈雜吵得煩亂的心緒一下子就平複了,她忍不住低頭掬了一捧水澆在了臉上。

糊得難受的臉立時清爽了許多,她順勢抹了把臉,洗幹淨臉上的脂粉。

見湖邊一株垂柳下還有幾塊太湖石,她幹脆幾步跳過去,脫了棗紅色的外衣鋪在上面,利索地拽掉了鞋襪,躺了上去。

把那雙嫩生生的小腳丫擱在了水裏,她惬意地半躺在那塊平坦光滑的太湖石上,享受地舒了一口氣。

湖底的錦鯉也許聞着腳汗味兒了,就有幾條游到了蔣詩韻的腳底下,不知哪條大膽調皮的魚兒忽然含住了她的腳趾頭,一股麻麻癢癢的感覺瞬間傳遍全身,逗得蔣詩韻情不自禁“咯咯”地笑起來。

也許砸吧着腳趾頭的味道還不錯,錦鯉三三兩兩地都聚攏過來,含着蔣詩韻葡萄般的腳趾頭往嘴裏不停地吞咽。

蔣詩韻咯咯叽叽輕笑着,笑聲如醉人的清風,蕩漾在微波粼粼的湖面上。

前世裏,她每當疲乏的時候,就會去做做魚療,如今舊夢重溫,她仿佛又回到了從前,舒服地她半眯縫着一雙明眸,随意地晃動着手兒。

觸及到手底下的小巧鵝卵石,她忽然孩子氣地一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微微地眯着,閃過一絲狡黠,瞬間就摸過一塊朝湖面上打了個水漂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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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鵝卵石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沒入湖的那一頭。

蔣詩韻來了興致,索性半坐起身子,一邊享受着魚療,一邊撿起身邊的鵝卵石一塊一塊地往湖面上抛去。

越抛越順手,手勁兒越來越巧,石頭飛得也越來越遠,忽然有一顆就飛入了對面的紫竹林。

蔣詩韻扔石頭上了瘾,見那石頭竟然飛進了竹林,不由一聲歡呼出了口。

正低了頭又摸起一顆剛想抛出去時,就聽對面紫竹林裏忽然一聲低低的“哎喲”響起,唬了蔣詩韻一跳。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見湖對面的紫竹林裏刷拉拉一陣響,蹿出一個一身白衣的颀長身影來。

☆、二十五章 吓唬

蔣詩韻怎麽也沒想到那密實的紫竹林裏還有人,驚得一張小嘴半張着半天合不攏。

還沒等她回過神來,就見對面那人捂着額頭的手忽地松開,對着身後的竹子忽然揮去,就聽“咔”得一聲脆響,一根青枝綠葉的竹子就到了他手裏。

也沒見那人怎麽動作,就看到那抹雪白的身影一點手裏的長竹竿,輕飄飄地躍在了湖面上,眨眼間就來到了蔣詩韻面前。

蔣詩韻目瞪口呆,心裏暗想: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淩波微步?

只是這人手裏的長竹竿似乎讓他的輕功打折了啊?

她呆愣愣地瞪着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仰着脖子看着那人。

就見那人兩道斜飛入鬓的長眉下,一雙幽深如古井般的眸子正狠狠地瞪着她。

那人飽滿光潔的額角上,不相宜地青紫了一塊,細看去,好似起了個大包。

他高挺的鼻梁好似鬼斧神工般地好看,那張緊抿着的唇殷紅豐潤,像是染了玫瑰的紅,在雪白肌膚的映襯下,格外地芬芳誘人。

垂柳下的光陰微暗,打在他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平添了一絲風情。

哇哦,妖孽啊!

長得比女人還美,不是妖孽是什麽?

蔣詩韻只來得及暗贊一聲,就被那人兇狠的表情給吓了一跳。

“黑丫頭,是你方才扔的石頭?”那人微微地俯下身子,居高臨下地用那雙幽深的眸子惡狠狠地瞪着她,清淩淩如高山流水的聲音有着神奇的熨帖效果。

蔣詩韻張了張嘴,望着他捂着額角的骨節分明的修長大手,忽然心虛起來。

莫不是她倒黴催地剛好砸中了這個人吧?

只是下一瞬,蔣詩韻就惱怒萬分地用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狠狠地瞪了回去。

什麽人啊?一點兒禮貌都沒有。

敢叫她黑丫頭?

她有那麽黑麽?

真是的,這人可是一點兒紳士風度都沒有。

“沒有,你看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家,能把石頭扔那麽遠嗎?”蔣詩韻坐直了身子,對上他那雙黒幽深邃的眸子,臉不紅心不跳地撒着謊。

話剛落,那人就笑了,只是那笑卻不達眼底,讓他那雙眸子越發深邃地仿佛見不到底兒一樣。

“黑丫頭,你膽子夠大啊?”那人慢慢地蹲下身子,那張俊逸邪魅的臉貼了上來,性感入骨的紅唇幾乎蹭到了蔣詩韻的頰邊,淺淡的男子氣息撲面而來,讓她的呼吸不由一滞。

“這湖邊明明只有一人,剛才我又看到是你在玩水上漂!”那人篤定地眯着那雙深邃的眸子盯着蔣詩韻的,唇角的弧度慢慢地擴大,“怎麽?砸了人就不敢承認了是嗎?”

危險的氣息讓蔣詩韻呼吸困難起來,她有些慌亂地四處張望了一眼,一個人影都沒有。

她的心擂鼓般跳起來,早知道自己就不貪圖安靜涼快,挑了這麽個地兒待着了。

萬一這混蛋要是動起手來,她一個柔弱的小女子豈不是吃虧了?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飛快地轉了轉,長長的羽睫輕輕地顫了顫,蔣詩韻咽了口唾沫,梗着脖子死不承認,“你有什麽憑證說是我扔的?人證有麽?物證有麽?”

反正沒人看得見,她只要一口咬死了,不信這個大男人敢真的跟她一介小女子計較?

那人不妨她竟然來這一手,不由氣笑了,深邃的眸子裏閃過一抹奇異的光彩,轉瞬即逝。

“如此說來,你是死不承認了?”那人眸中的狠厲似乎不見了,清咧如流水的聲音突地響起,倒是讓蔣詩韻捉摸不透了。

不過眼看着能躲過一劫,蔣詩韻自然是不會承認的。

她眨了眨那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裝出一副無辜柔弱的模樣,眸中水氣氤氲,淚盈于睫,仿佛下一刻就能雨打梨花了。

“大哥,自然不是我扔的,我怎麽承認?”反正硬的不行來點兒軟的,不都說男人吃軟嗎?

“是嗎?”那人瞧着蔣詩韻一副可憐巴巴的小樣兒,似乎心真的軟了,那張妖孽般的臉離她的臉頰也遠了幾寸。

蔣詩韻暗松了一口氣,想着再說幾句可憐的話,那人就會不追究了吧?

不料,下一瞬,那人已經站起了身子,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塊巴掌大小的石頭,正一臉陰狠地笑望着蔣詩韻,“若是我把你的臉砸花,應該也沒有人證物證吧?”

蔣詩韻一個激靈,翻了個白眼。

娘哎,這人可真是活學活用啊?一反手就把她的詞兒給用上了?

這要是真被這麽大塊的石頭給敲下來,非死即傷啊!

她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那雙摁在太湖石邊兒上的手已經悄悄地摁在了地上。

湖邊的泥土濕潤潤的很是松散,手下去很快就攥了滿滿一把的泥土。

“大哥,你這是誣賴不成要行兇啊?”蔣詩韻閑閑地斜睨過去,一副瞧不上他沒有氣量的樣子。

那人似乎絲毫也不在乎她的冷嘲熱諷,舉着石頭的手已經對準了她的腦袋瓜子。

蔣詩韻吞了口口水,心砰砰亂跳着。她也拿不住她能一舉成功啊?

那人作勢已經把石頭朝她的腦袋敲了下來,蔣詩韻忍無可忍,“呀”地尖叫了一聲,兩只手朝那人臉上揮去。

一只白嫩的小腳丫也沒有閑着,瞬間就踢向了那人的小腹,還不忘磨牙高呼一聲,“死小白臉兒,下去涼快涼快吧你!”

敢叫她黑丫頭?

她還看不慣他這個死小白臉兒呢。

就聽哎呀一聲,那人已經中招兒了,拿袖子掩面的時候,小腹已經被蔣詩韻給踢中。

噗通一聲巨響,那個颀長的白色身影掉進了湖裏。

☆、二十六章 姑娘

蔣詩韻來不及想其他的,從太湖石上跳下來,撒丫子就跑!

反正也沒人看見她行兇,就算是有人看見她也不怕,那也是被這該死的家夥給逼的。今兒安國侯府來的客人這麽多,不信過後這人還能認得出來她?

她也不怕這人被淹死,剛才那手漂亮的淩波微步不是耍的很好看嗎?

有本事再來一次不就得了?

慌慌張張地沿着來時的路往前頭沖去,蔣詩韻壓根兒就忘記了她光着一雙小腳丫子呢。

直到踏上那條石子甬路,腳被咯得生疼的時候,她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自己方才光圖涼快,把鞋襪都脫在湖邊了。

這要是回去拿,萬一被那妖孽變态給逮住怎麽辦?

她可沒有那個膽子在禍害了別人之後再回去找自己的東西!

天哪,這可怎麽辦?怎不能就這樣赤着腳跑前頭去吧?

她站在石子甬路上不停地跳着腳,腳心鑽心地疼。

都是那個混賬王八羔子美人妖孽,害她連鞋都不敢去拿!

總不好這副狼狽的樣子往外頭走吧?

她站在那兒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心裏一直忐忑不安朝後望着,生怕那妖孽追了過來。

眼看着日當正午,就見從前頭走來一個十四五的小丫頭。

她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兒,計上心頭。

遠遠地,她對着那丫頭招了招手,甜甜地一笑,頰邊漾出兩個小酒窩,頓時讓她的眉眼生了花。

小丫頭不知這姑娘招手叫自己為何,看她那樣子倒不像個丫頭,說不定是哪個府上的姑娘過來拜壽的,哪敢怠慢?

忙走上前施禮,“姑娘有何吩咐?”

蔣詩韻瞄一眼丫頭裙角下露出的青布鞋,下一刻咧開了唇角,“妹子,我方才貪圖涼快到湖邊洗了把臉,不小心把鞋子給陷水裏了,你能把鞋子脫下來我換換嗎?你反正在這府裏,回去再找一雙就是了。”

說罷,也不管人家那丫頭願不願意,低了頭就去扯人家的腳。

丫頭自然也不敢不從,只好由着她扒了她的鞋子。

蔣詩韻伸了腳進去,跺了幾下腳,滿意地抿着唇笑了。

怎麽這麽巧?大小剛剛好!

她快活地拍了拍那丫頭的肩膀,“謝了啊,妹子,你也趕緊回去找雙鞋穿上吧?”

那丫頭哭笑不得地望着那個清麗的背影漸行漸遠,她光着腳就這麽走回去嗎?

到了前面花廳,戲臺子上已經唱開了。

正唱着一出帽子戲“麻姑獻壽”,臺子上戲子扮的仙姑手捧仙桃,在雲霧缭繞中騰雲駕霧而來,身後簇擁着仙氣飄飄的仙女兒,好不熱鬧!

衆位夫人小姐們看得津津有味,只是蔣詩韻卻是不愛這些神魔鬼怪的東西。再說那咿咿呀呀的唱腔她聽了只想睡,壓根兒就聽不下去。

在角落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坐了,她慢悠悠地嗑着瓜子兒,拿眼在廳裏瞄了幾眼,就看到跟她來的慧兒已經貼到了蔣詩靜姐妹身邊去了。

蔣詩韻不由暗笑:這丫頭,也忒乖覺了吧?

這還沒怎麽着呢,就想攀高枝兒了?

難道她以為蔣詩靜姐妹今兒會被哪個世家大族的公子給看中,她好貼着人家做個陪嫁丫頭,嫁過去做個小妾不成?

若說慧兒沒有這個心思,打死她都不相信。

也許,出身于官宦之家,給人為奴為婢,也着實讓她心中不甘。

即便為妾,對她來說也值得。

人各有志,勉強不得。

蔣詩韻從來就不是一個強人所難的人。

只要她有本事,別礙着自己,她懶得去理會。

坐了約莫一刻鐘,臺上的那出“麻姑拜壽”已經唱完了。

花廳的珠簾被挑起,安國侯府的兩位夫人梅氏和蔣氏領着四個一水兒簇新衣衫的嬌美姑娘走了進來。

衆家夫人既然能來拜壽,也都是和安國侯府交好的,見了梅氏和蔣氏一個個熱絡地打着招呼,又問她身後的姑娘們是誰。

梅氏抿着嘴兒只是笑着不吭聲兒,倒是蔣氏熱情大方,笑得一臉慈愛,側了身子把身後那四位姑娘給閃出來,讓衆家夫人看到。

“這是我們府上的三位姑娘,如今都跟在老太太身邊學規矩呢。”

蔣氏穿一領錦紅交領對襟褙子,一條五彩缂絲的月華裙,頭上明晃晃地戴着一套赤金頭面,襯得她越發肌膚欺霜賽雪,貴氣逼人。

四十多歲的人,看上去仿若三十出頭,雖然有些發福,可徐娘半老的韻味還猶存。

蔣詩韻細細地打量了她的眉目,發覺這個姑媽跟她爹很像。

說實在的,雖然不喜那個親爹,但是不可置疑地,蔣家的人面容都甚是精致,要不然,自己靠着她娘那基因,估計絕對會長歪了。

再觀那四位安國候府的姑娘時,就見前三位裙襖首飾都是一樣的,俱都是淡粉紗衫,下着煙霞百褶裙,梳着螺钿髻,頭上各戴珠花兩朵。

領頭那位姑娘身量高挑,約莫十五六歲,肌膚微豐,面若凝脂,杏眸含笑,豐唇翹鼻,看上去很好相與的樣子。

緊跟着她進來的,約有十四五歲的樣子,鴨蛋臉面,俊眉修眼,神采飛揚。

第三個,年紀只可在十一二歲之間,身量還未長開,但那五官漸漸長開,再過幾年,又是一窈窕佳人。

許是打小兒就見慣了這樣的場面,這三位姑娘面色鎮定,神情落落大方,面上含着得體的微笑,和幾位坐在前面的夫人小姐一一地打着招呼。

蔣詩韻早就聽王氏提過,這三位姑娘都不是蔣氏所出,而是侯府的庶出女兒。

蔣氏唯一嫡出的女兒早就入宮了,如今正是當今的蘭妃娘娘。

而在蔣氏身後還立着一位身量苗條的姑娘,這位姑娘和安國候府的幾位庶出姑娘不大一樣,身上的衣料華貴富麗,乃是一身銀紅雲錦紗衫,一條縷金百蝶穿花石榴紅湘裙,顯得貴氣逼人。

頭上戴着南珠頭面,典雅中透出絲絲的奢華,和白皙耳垂上的珍珠明铛交相輝映,越發襯托出這位姑娘清純脫俗的姿容來。

比起侯府的三位庶出姑娘,這位姑娘的姿色當真可稱得上傾國傾城了。

衆位夫人和安國候府的三位庶出姑娘寒暄完,俱都拿眼瞧着蔣氏身旁這位讓人大開眼界的姑娘。

早就有嘴快的夫人起身上前,一把拉過那位姑娘的纖細素手細細地看了一番,笑着對蔣氏問道:“你們侯府的姑娘真是絕了,不說大姑娘那般大富大貴吧,單這幾位未出閣的小姐都是一個賽一個的好看。啧啧,這位姑娘想來不是侯府的姑娘了,讓我猜猜這是誰可好?”

蔣氏笑着打趣:“長興侯夫人可真是眼光獨到,一眼就看出這丫頭不是我們侯府的姑娘!夫人您倒是猜猜,她是誰啊?猜中了幹脆就帶回家去做媳婦吧?”

一衆夫人跟着哈哈大笑起來,廳內的氣氛一時熱鬧到了極致。

長興侯夫人越發來了興致,笑攜了那姑娘的手左看右看,方才笑道:“都說你們安國候府出美人兒,這位姑娘長得國色天香,花容月貌的,看上去倒和侯府的姑奶奶年輕時候的模樣兒有幾分相似,想來是表小姐了?”

“夫人的眼光到底好!”蔣氏忙恭維了一句,“可不是嗎?這正是我們老太君的外孫女兒呢,只是可惜了她娘,年紀輕輕兒地竟然去了,不然看到閨女這般相貌,怕是高興壞了呢。”

說着,蔣氏就拿了帕子拭了拭眼角,一衆夫人也各自掏出帕子來。

蔣詩韻心下了然,原來這位姑娘是安國侯府的表小姐啊?

☆、二十七章 又遇

就見那位表小姐面色蒼白了些,身量有些纖柔,越發襯得她婀娜多姿,柔媚無比。

不過對于她這個出身于中醫世家的現代醫生來說,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姑娘有些不足之症。

想來長興侯夫人也看出來了,雖說拉着那表小姐的手說得熱絡,但是聽了蔣氏的話,到底沒敢直接應承,只是笑着含糊道:“我身邊的那幾個小子大大咧咧的,哪裏知道憐香惜玉的?這般的人兒,放到我們家算是糟蹋了。你們侯府已經出了一位娘娘了,說不定還能再出一個呢!”

蔣氏聽了只是笑着點了點頭,并未說什麽。

倒是那位表姑娘面色有些恍惚,眸底閃過一絲晦暗不明。

蔣詩韻坐在角落裏,看了個全!

梅氏跟蔣氏帶着安國候府的幾位姑娘,和花廳裏來拜壽的夫人小姐見過了,方才找了靠前的位子坐了,陪着衆位夫人小姐看戲。

蔣詩韻坐在角落裏,四處都是陌生的人,她也懶得去巴結那些世家勳貴,索性把身子往角落裏縮了縮,惬意地嗑着瓜子兒。

可還是有不少閑話傳到了耳朵裏,也讓她探聽了不少事兒。

從那些閑話裏,她知道了原來安國侯府的那三位庶出的姑娘還不是二老爺一個人所出。

那個年紀大點兒的二小姐是大老爺的女兒,三小姐是二老爺的,而那個最小的,卻是安國侯府的另一支——老安國侯兄長的孫女兒。

安國侯當年和其兄長一塊兒立下赫赫戰功,只是其兄長英年早逝,這安國侯的封號落在了他頭上。

不過他們宋家一族的族長卻是其侄子,如今世襲了一等将軍。

那位表小姐倒是安國侯夫人——蔣氏的婆婆孫老太君嫡親的外孫女兒,因其父母雙亡,寄養在安國侯府。

蔣詩韻聽到這裏就明白了,怪不得長興侯夫人聽了蔣氏的話到底沒有松口呢,原來是看不上這表小姐的家世啊?

這些世家大族娶親,自然要挑門當戶對的。

這表小姐若是父母健在,倒真的可以和這些勳貴之家議親的。

只是如今父母沒了,寄居在外祖家裏,日子過得再好,到底和自己家裏天差地別。

剛才她看到表小姐眼中的陰霾還有些不理解,如今也釋然了。

那表小姐,怕是也知道自己的尴尬吧?

這樣的大家閨秀,給人做妾必是不肯的。

可要是嫁給那些勳貴之家,人家又瞧不上她幼年失怙!

蔣詩韻默默地感嘆着,比起自己來,這表小姐算是個命苦的了。

不知不覺地到了午膳時辰,花廳裏更熱了。雖然牆角都擺了冰盆,可架不住人多啊。

等臺子上的戲唱完,外頭走進一個俏生生的大丫頭來,朝各位夫人小姐團團行了一禮,才笑吟吟地傳話,“我們老太太說了,宴席就擺在後院的水榭裏,還請各位夫人小姐輕移蓮步!我們老太太也要去呢。”

梅氏和蔣氏早就起身,聽了這話,忙招呼大家到水榭去,“那兒四面臨水,又敞亮又涼快,咱們這就過去吧!”

于是衆人嘻嘻哈哈地都跟着她們過去了。

蔣詩韻走在最後,錢氏早帶着兩個女兒跟那些夫人小姐打成一片了,哪裏還顧得上她?

衆人一路走着到了水榭,早就熱出了一身的汗。

到了水榭,按資排輩坐好,衆位夫人小姐都忙着擦汗補妝。

蔣詩韻只覺得好笑,幸虧自己在湖邊已經洗淨了臉上的脂粉,這會子神清氣爽地坐在靠門口的一桌上,不動聲色地四處看着。

慧兒站在她身側,依着朱紅的欄杆,眼眸中是揮不去的譏諷。

真是個土包子,這樣的場合,一點兒也不懂得矜持!

衆人正忙忙亂亂着,忽聽前頭小徑上傳來一陣低沉的笑聲,明顯是男子的笑聲。

水榭裏的夫人小姐們忙放下了手裏的胭脂水粉,麻利地讓丫頭整頭發衣襟,一個個如臨大敵般端端正正地坐着。

蔣詩韻斜倚在椅背上,吃驚地望着這一幕。

雖然她知道這拜壽不單純是拜壽這麽簡單,可這些人也未免太矯情了吧?

不多時,就見水榭對面的甬道上走來一群年輕的世家公子們。

為首的那人一身白衣,長身玉立,倜傥灑脫。只是隔得遠了,看不清面目。

但是那感覺,讓蔣詩韻覺得有些熟悉。

他身邊簇擁着幾位世家公子,一邊走一邊說笑着。

他們正朝水榭而來,而安國侯府的老太君——今天的老壽星,此時也坐了一乘涼轎,由丫頭婆子圍随着進了水榭。

于是衆人忙起身拜見。

老太君坐了首位,此時,那群年輕公子也已經拾階而上。

蔣詩韻先前的注意力都放在老太君身上,見這些人也進了水榭,不由擡頭看了一眼。

這一眼不要緊,她頓時愣在了那兒了。

原來當先那白衣公子不是別人,正是她在湖邊把人一腳給踢下水去的那位,他額頭上還青着一塊呢。

蔣詩韻心虛地低下了頭,也不知道那人認出自己了沒有?

只是覺得身上有一道利光如劍一樣射過來,刺得她如坐針氈。

她不敢擡頭,畢竟拿石頭把人砸中了死不承認,還把人給踢下湖去的是她!

心裏如同揣了幾只小兔子,砰砰亂跳着,蔣詩韻只覺得自己的頭垂得都快要夠着膝蓋了。

過了一會兒,身上的那道利刃似乎消失了。

就聽一個清越好聽的聲音說道:“晚輩賀林給老壽星請安!”

弄了半天,原來這妖孽叫賀林啊?

蔣詩韻稍稍地松了一口氣,這人沒認出她來吧?

不然,任誰也不會放過一個把自己額頭砸了一個包還踢下湖去的人吧?

安國侯府的老太君笑呵呵地叫起,“林兒快免禮,你能來,老身就高興壞了,還弄這些虛禮做什麽?”

又指着面前自己的孫子,“你小子也跟着林兒好好學學,都是一般大的年紀,你成天就是個混不吝,你看看人家林兒!”

這說的是安國侯府的長房長孫宋徽了。

☆、二十八章 恐懼

宋徽身穿一件大紅缂絲如意紋的箭袖,頭上束着碧玉冠,面如春花,目如秋水,唇紅齒白,看面相倒是一表人才。

只是蔣詩韻總覺得這人長得太陰柔了。

賀林那妖孽長得雖然很好看,但是除了陰狠的目光,倒是一臉的英氣。

她甩了甩頭,不知道為何自己忽然有這樣的想法。

此時宋徽正不滿地搖晃着老太君的胳膊,故意撒着嬌,“老祖宗,您孫兒是個什麽人您還沒數嗎?今兒是您老人家的大壽,您就別拿我和賀林比了吧?”

他堂堂安國侯府的長房長孫,說出來的話軟綿綿的跟吃了蜜糖一樣甜膩,着實讓蔣詩韻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這是怎樣的奶油小生啊?

一個七尺高的男兒,怎麽跟個娘們兒似的?

只是當着賀林,蔣詩韻想看也不敢擡頭。

正琢磨着,忽聽一個陰恻恻的女聲響起,“老太太也忒苛責了些。依我看,你家的徽哥兒就挺好,文文靜靜的,又讀書上進,比那些專幹見不得人事兒的人強多了。”

一語既出,水榭子忽然一下子就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蔣詩韻聽出來這聲音的主人是誰了,可不就是先前在花廳裏拉着安國侯府表小姐的手不松的那個長興侯夫人?

她說這番話什麽意思?似乎意有所指啊?

還沒等她想明白,就聽那道清越的聲音忽然輕笑起來,“原來母親也在此,兒子竟然沒看到!”

蔣詩韻頓時吃一大驚,這個長興侯夫人是賀林的母親?

莫非方才長興侯夫人說的人是他?

不過這對母子好生奇怪,哪有一家子人還裝作不認識的?

難道,賀林是庶子?

這麽一想又解釋得通了。

看來這對母子似乎有很深的仇怨啊?

不然,就算不是親生的,當着外人的面,這長興侯夫人也不能這麽說自己的庶子啊?

蔣詩韻納悶地要命,沒想到來拜個壽,也能聽到這樣新奇的事兒呢。

果然,就聽長興侯夫人陰陽怪氣的聲調兒又響起來,“不敢當,你如今可是大名鼎鼎的錦衣衛指揮使,我哪裏敢配你喊一聲母親?”

顯然不買賬了。

只是蔣詩韻已經聽不到其他的聲音了,她腦子裏嗡嗡地回響的竟是那三個字兒“錦衣衛”!

賀林竟然是錦衣衛指揮使?

老天!

她恨不得趕緊找個地縫鑽進去。

天知道她那時怎麽膽子肥了,竟敢把錦衣衛指揮使大人給踹到湖裏去了?

一想到錦衣衛,她就覺得活不成了。

前世裏,電視電影裏沒少看錦衣衛的片子,那都是一群專門殺人的變态。

那個臭名昭著的诏獄,剝皮抽筋剜肉……一百零八種刑罰俱全。

娘啊,得罪了錦衣衛指揮使,死法會不會很多?

會不會嘗遍所有的酷刑?

蔣詩韻覺得自己的那顆脆弱的小心髒已經快要蹦出腔子裏了。

她正惴惴不安幻想着各種恐怖的死法時,忽然聽見那個清淩淩如高山流水的聲音響起,“既然母親不配兒子喊一聲,那兒子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嘎?

這是什麽情況?

真的不認娘了?

蔣詩韻偷偷地用眼角的餘光望了望前面,只見那一身白衣的人筆挺地站着,似乎根本不以為杵。

“你……”

長興侯夫人伸出一手虛虛地點着,卻終究沒有說下去。

水榭裏冷了場,衆人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

半天,才聽上首的老太君咳嗽了一聲,指着一邊的椅子對賀林道,“林兒,坐吧。”

賀林謝過,卻沒有坐下,“這兒都是女眷,晚輩給老壽星拜完壽也該出去了。”

老太君卻呵呵地樂了,“怕什麽?這裏都不是外人,講那些虛禮做什麽?”

蔣氏也連忙跟着湊趣兒,“老太太說的是,這些姑娘們平日裏也難得聚在一處,好不容易趁這個機會來了,也好見見你們這些做哥哥的。”

這話說的倒是有水準,蔣詩韻不由佩服起這個姑媽來了。

真是八面玲珑的一個人啊。

誰不知道除了侯府的幾位姑娘和宋徽是兄妹關系外,其他的男人都是外男啊?

可偏偏到她嘴裏就是哥哥妹妹了?

不過衆人都沒吭聲,她就算是心裏不滿,也不好表露出來。

賀林正待要推辭,被宋徽給拉住了,“雙木,你來我家還跟我客套?咱們打小兒的交情,我的妹妹可不就是你的妹妹嗎?小時候又不是沒有見過的?”

這話就有些意思了,看樣子安國候府想巴結這位錦衣衛指揮使大人啊?

蔣詩韻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碌轉了一圈兒,眼角的餘光朝長興侯夫人瞥去,果見她臉色已經變得很是難看。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她和這位庶子明刀暗箭的,定是有些不睦的地方。

可安國侯府的人還當着她的面兒對賀林這麽恭敬熱絡,豈不是再打她的臉?

就見賀林剛一落座,長興侯夫人就氣哼哼地一甩袖子站起身來,朝孫老太君微微颔首,“家裏還有些急事兒,就不留在這兒用膳了。”

孫老太君想必也是明白的,客套了幾句,并沒有強留,就着梅氏和蔣氏送了長興侯夫人出去了。

水榭裏,因着這一段小小的插曲有一瞬間的死寂。

不過很快,裏頭的說笑聲又響起來。

跟着自己母親過來的那些小姐們,當着幾個世家公子的面兒都含羞帶笑的,手裏拿着團扇裝模作樣地搖着,只露着半張臉,暗暗地打量着水榭裏的幾位公子。

姑娘中,就蔣詩韻沒有扇子,顯得她越發地突兀。

偏生她還不敢擡頭和人說笑,只得垂了頭一動不動,生怕自己被那妖孽給注意上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梅氏和蔣氏返回來。

蔣氏經過她身邊時,忽然停了下來,攜了她的手笑道,“你這丫頭怎麽變了性兒了?這麽文靜!小時候可皮得要命!”

也不知道蔣氏是不是在孫老太君面前極是得臉,反正蔣氏的話剛說完,孫老太君顫巍巍的聲氣兒就跟了上來,“這是誰家的丫頭啊?怎麽坐那兒一聲不吭?”

蔣氏停在她身邊的時候,蔣詩韻就知道要毀。

當孫老太君說出這番話的時候,蔣詩韻差點兒沒有急得吐血。

這些年紀大的人都是這樣的嗎?

☆、二十九章 相看

有什麽好看的?

不就是一張臉嗎?又不是沒見過姑娘的臉!

蔣詩韻暗中磨着牙,恨恨地想着。

蔣氏已經穩穩地朝孫老太君行了一禮,才不緊不慢地笑回:“老祖宗,這是我娘家二弟的女兒,今兒跟着她大伯母過來給您老人家拜壽來了。”

“哦,原來是你娘家侄女兒。”孫老太君呵呵地笑着,顯得心情很是愉悅。

又對蔣詩韻招了招手,“丫頭,你來。”

一語既出,蔣詩韻呆傻在那兒了。

人家安國侯府輩分最高的人讓她過去,她再怎麽是鄉下來的,這個理兒也懂的。又怎能不過去呢?

她磨磨蹭蹭地站起來,腦袋都快要低垂到胸口了,看在別人眼裏,就是一副沒見過世面的窩囊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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