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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醜事兒,卻又怕這事兒會影響到自家老爺的前程,忙又匆匆地來到了婆婆的上房。

正和告辭出去的江碧柔撞了個對面,江碧柔不像以前那樣含笑行禮,只淡淡地喊了聲“二舅母”,就冷冷地走過去了。

只是蔣氏可以感覺到江碧柔在她背後狠狠地剜了一眼。

她也沒當回事兒,不過是個失怙的病秧子罷了,她作為舅母,心情好時,就搭理搭理,心情不好,愛答不理。反正她也礙不着什麽事兒。

☆、五十一章 上香

門口丫頭挑了簾子,蔣氏邁步進去,和孫老太君說了宋徹的荒唐事兒。

孫老太君氣得一掌拍在軟榻扶手上,渾身亂哆嗦,“徹哥兒怎麽如此不懂事兒?太子病重,朝中風起雲湧,娘娘身下又沒有龍嗣,我們侯府這時候正是風雨飄搖的時候,他怎麽還如此胡作非為?”

蔣氏也是滿臉怒容,“二老爺如今還在外地,一個不慎,就要被禦史彈劾。”

“若是有你的徨哥兒在,我這把老骨頭也就不用擔心了。”老太君嘴裏的徨哥兒就是蔣氏的長子——宋徨。

此人酷愛讀書,有些才華,只是英年早夭,只留下一個三歲的獨子。

大少奶奶盧氏就是他的正妻。

一提起宋徨,蔣氏眼圈兒都紅了。

若是這個兒子在,她也不用在侯府勞心勞力地謀劃了。

拿帕子拭了拭眼角,她勉強笑着勸慰,“老太太也不必傷神,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娘們兒也成不了什麽氣候,如今要做的就是不讓事态蔓延,鬧得滿京城都知道!”

“你說得對!”孫老太君坐直了身子,拿手敲着軟榻的扶手,“這樣吧,就說徹哥兒沖撞了邪祟,這些日子神思不屬。徨哥兒媳婦這些日子身上不也不好嗎?柔丫頭身子也一向薄弱,索性咱們娘們兒帶着她們到大覺寺拜拜佛,沾些佛光,也避避晦氣!”

孫老太君的這番話蔣氏自然是明白的,不管外人知不知道宋徹這事兒的底細,她們先用沖撞了邪祟為借口,別人再想從中做文章就不那麽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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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由佩服地看了孫老太君一眼,暗想這般年紀的人了,遇事還能這麽清醒,倒不是好糊弄的。

她忙點頭答應了,又問,“那和我娘家侄女兒的親事……?”

“等這事兒了了再說吧。”孫老太君神态有些疲乏,擺擺手,蔣氏只得行禮退出去。

她有些捉摸不透老太君的意思,先時還催着她去提親,怎麽才不過半晌的功夫又變卦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叫來貼身大丫頭翡翠,蔣氏吩咐她,“你去和老太太跟前的琉璃打聽打聽,表小姐在老太太那兒可說了什麽?”

翡翠和琉璃打小兒一起進了侯府,都跟在老太太身邊,後來老太太讓蔣氏協助管家,就把翡翠給了蔣氏。

翡翠是個慣會見風使舵的,見長房梅氏是繼室,又是個扶不起的軟性子,心裏就拿定了蔣氏将來要掌管中饋的,于是就鐵了心跟着蔣氏了。

讓她去找琉璃打聽再合适不過。

翡翠去了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回來了,貼在蔣氏耳根上嘀咕了幾句,蔣氏面上就露出一絲猙獰的笑來。

“原來是那小蹄子做的怪!我說老太太先還催着我提親,怎麽後來就模棱兩可了?”蔣氏手敲着茶幾的面兒,陰陽怪氣地說道。

“小蹄子無父無母的也敢肖想我們侯府的長房長孫,打的什麽主意以為別人不知道嗎?”說着話,蔣氏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可怕的厲芒,刺得翡翠渾身汗毛倒豎。

好久沒看到二太太這副猙獰吓人的樣子了,她知道二太太這是恨上江碧柔了。

蔣氏發了一通火,就開始操辦去大覺寺上香的事宜了。

府裏的事兒雖然還是老太君管總,實際幹事的還是她。

打點好了這些瑣碎事兒,她就讓身邊的王媽媽給娘家弟媳錢氏下帖子,讓她明兒一早帶着三個侄女兒去大覺寺。

老太太不提定親的事兒,她偏要讓蔣詩韻和宋徽發生點兒什麽,到時候就由不得那老婆子了。

至于江碧柔,她自然不打算放過。想嫁給宋徽沒門,她有的是好去處安排。

第二日,正是十一月初五。

應天府的初冬,還不是那麽冷冽。

蔣詩韻一大早起來還是穿了那件大紅細布夾襖,王氏樂呵呵地給她做了兩個荷包蛋吃了,才送她出了二門。

自打來了京城,王氏就真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

有什麽事兒她都不能出面,似乎已是約定俗成的事情了。

她自己也不甚在意,就是希望女兒能嫁入侯府,将來她也面上有光。

只是蔣詩韻心裏發苦,親娘不受人重視,自己這個身為女兒的有什麽意思?

看來,得盡快賺銀子買所宅子,她們母女将來好搬出去。靠着她爹算是指望不上了。

錢氏依舊帶着兩個女兒坐了前頭的大馬車,蔣詩韻只能坐後頭的青布篷子的小馬車。

王氏讓她帶着慧兒,蔣詩韻卻打死都不願意了,執意要帶着小墜子。

王氏又拿出慧兒知曉規矩說辭,蔣詩韻不想和親娘争辯,索性兩個丫頭誰都不帶,倒是和春蘭姐妹一塊兒上了車。

王氏氣得不行,蔣詩韻卻笑嘻嘻地解釋,“娘身邊還是留着人服侍吧,我皮打皮摔的慣了要什麽人伺候?況且春蘭姐妹來了這麽些日子也沒出去逛逛,娘就發發善心讓我帶着吧?”

說得王氏也不好意思起來,畢竟春蘭姐妹是跟着窦成一塊兒來的,成日跟她一樣,被圈在這高門深院裏,至今還未在京城逛逛呢。

聽窦成說,過幾日就要回去了,王氏想了想,終是同意了。

蔣詩韻就和春蘭姐妹上了車,錢氏母女的車已經走了。

行了約莫一個時辰,才來到了城外的大覺寺。

蔣詩韻晃得發暈,下得車來,差點兒腿軟沒站穩,還是春桃眼疾手快把她扶住了。

放眼看去,她們正立在半山腰上。

遠遠地,一片茂密的綠林裏,露出一片磚紅色的飛檐鬥拱,這就是大覺寺的建築了。

蔣詩韻正擡頭往上看着,走在前頭的錢氏忽然轉過身來,冷冷地盯她一眼,道:“你父親托我教你規矩,我少不得要說你幾句。你也是要說親的人,出個門還東張西望的,哪裏有個姑娘的樣子?”

一邊說着,她還用一種不屑的眼神睨了蔣詩韻和春桃姐妹幾眼,那眼神極其輕蔑,看得蔣詩韻暗罵不已。

哼,打着她爹的幌子來磋磨她是麽?

錢氏自诩出身名門,也沒見着蔣詩靜姐妹有多高貴啊?

面兒上卻笑吟吟地接着她的話茬,“大伯母說的是,侄女兒受教了。”

話落,卻依然四處看着精致,仿佛錢氏的話就跟耳旁風一樣。

錢氏的臉不由鐵青起來,正要擺出長輩的款兒訓斥她幾句,還沒開口,不防前頭來了一隊馬車,旁邊跟着幾個年輕的公子,俱是鮮衣怒馬,朝寺門而來。

錢氏立馬住了嘴,面上含笑,擡頭望過去。

蔣詩語也拐了拐蔣詩靜的胳膊,小聲對她姐姐咬着耳朵,“姐,你快看,那不是西平侯府的車嗎?”

西平侯府的侯夫人乃是當今皇上的姑母,身份尊貴無比。西平侯府的嫡次子趙哲陪着母親一同前來,他風流倜傥,玉樹臨風,穿一件寶藍錦袍,襯得他面如冠玉,英挺潇灑。

蔣詩韻一見這人,就知道這厮也是個妖孽!

此時,他正騎着一匹通體雪白的馬護衛在西平侯夫人的馬車旁。在他後頭,一個騎着一匹烏黑大馬的俊拔身影正朝蔣詩韻這邊看過來。

感覺到身上投射過來的眸光,蔣詩韻不由好奇地擡頭看去,正撞進一雙深邃幽暗的眸子裏。

那人一身白衣似雪,面色冷峻,唇角緊抿,高華尊貴的臉上看不上什麽表情來,可偏偏讓人覺得只要被他盯上一眼就透心地寒涼。

和他對視了一眼,蔣詩韻就別過頭去,裝作不認識他。

這個妖孽,似乎每一次她出門都能撞上他,也不知道是他有意為之,還是冥冥之中有什麽在牽着他們倆。

賀林見蔣詩韻別開了眼,眸中劃過一抹冷厲。

趙哲的身份改成西平侯府的嫡次子了。

☆、五十二章 轄制

待到了寺門,西平侯府的車駕停住,錢氏忙帶着兩個女兒迎上去。蔣詩韻卻站那兒一動不動。

陌生的人,她還沒有這份耐心去寒暄。

錢氏什麽算盤,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她兩個女兒都到了說親的年紀,遇到這樣的世家貴族,可不會輕易放過的。

蔣詩靜和蔣詩語更是一臉興奮的光,直奔人家西平侯府嫡次子而去。

趙哲正下馬要去扶他母親,卻不防耳邊忽然齊齊兩聲“給趙公子請安”的莺聲燕語,讓他伸出去的手頓住了。

回過頭來,只見兩個身量差不多的姑娘正給他行禮。

雖然不認識,但是出身高貴的他還是有禮有節地還了禮。

車簾忽然被挑開,露出一張圓潤白皙保養得當的女人臉來,那婦人望着面前兩個水蔥一般兒的女子,忽然笑問,“這兩位姑娘是哪個府上的?”

聲音裏透着慵懶高貴,身為長公主的範兒體現地淋漓盡致。

“回公主的話,這兩個丫頭是民婦的女兒!”

錢氏忙福了福身子,替自家兩個女兒解釋着。

“哦,你是……?”長公主并不認識錢氏是誰,禮貌地問道。

“回公主,民婦出身錢塘錢家。”錢氏深知該怎麽拿捏分寸,小心翼翼地吐出這兩句話來,別的一概不說。

長公主打量了她一陣子,和顏悅色地點頭,“可是那個一門兩皇後、當今太子妃的娘家?”

錢氏忙颔首,“正是!”

“這麽說來,我們還是姻親呢。”

長公主笑了笑,就着兒子趙哲的手下了車,細細地打量着錢氏,“沒想到在這兒碰到了你們,我們就一起進去吧?”

說罷,扶着兒子的手就朝寺門走去。

錢氏忙笑着答應,飛快地朝兩個女兒使了個眼色,母女三個就靠上去。

蔣詩韻冷笑着跟在後頭,故意走得很慢。春蘭和春桃則東瞅西看,拖拖拉拉地走着。

賀林早把馬缰扔給小厮,負着雙手悠閑自在地跟在衆人身後,一邊還不時地四處看風景。

蔣詩韻雖然走在他前頭,也知道這人一雙眼睛時不時地投射在她身上。

她有些困惑,按說這人該不是對自己一見鐘情型的,怎麽他總是出現在她出現的地方?

走沒幾步,就到了寺門。大覺寺的主持智了大師帶着兩個輩分高的僧人正等在寺門口。

見一行人緩步行來,他忙躬身打了個稽首,“阿彌陀佛,老衲給衆位施主見禮了。”

大覺寺乃是皇家寺院,來的香客非富即貴,更何況當先一人是當今皇上的姑母,智了自然不敢怠慢。

西平侯夫人忙和智了見禮,寒暄道:“有勞大師了。”就要邁步進入。

蔣詩韻卻在這時緊走幾步拉住了錢氏的衣袖,錢氏回頭見是她,不由怒目相向。

蔣詩韻卻仿佛沒看見般,一臉無辜地問她,“大伯母,姑母她們還沒來,我們不等一等嗎?”

錢氏聽見這話恨不得掐死她!

這該死的小賤人,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要是在這兒等下去,豈不是錯失了和西平侯府打交道的機會了?

等着蔣氏她們有什麽用?蔣氏又看上她的女兒!

惡狠狠地剜了她一眼,錢氏出口的話卻溫如春風,“你姑母她們還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呢,我們先進去找個廂房安頓下來,再出來接她們,這樣不至于忙亂!”

西平侯夫人聽見這話就轉過頭來問錢氏,“安國侯府的二太太也要來?”

錢氏忙答,“連老太君都要來,大姐自是要陪着的。”

“既如此,你就等等吧,不必陪着我們進去了。”西平侯夫人竟然這麽說。

錢氏立時覺得臉上火辣辣地滾燙起來,她作為蔣氏的娘家弟媳都不想等自己的大姑姐,西平侯夫人一個外人卻讓她等,真是讓她下不來臺。

只是這話卻不好說,她只能點頭笑答,“夫人那就先請進去吧,我們在這兒等着。”

話落,她側頭睃了一眼蔣詩韻。即使蔣詩韻沒看見她的眼睛,也能感受得到她眸子裏的兇光。

蔣詩語眼看着趙哲扶着長公主進了寺門,心裏火燒火燎急得要死。

要不是蔣詩韻這小賤人,她怎麽會留在這兒,早就名正言順地跟着母親進去陪西平侯夫人了。

同樣是侯府,姑母蔣氏不過是二房太太,在侯府裏還不是說一不二的人。人家西平侯夫人卻是當今聖上的姑母,掌管西平侯府的中饋。這要是入得她的眼,自己的親事不就好說了?

如今被蔣詩韻一攪合,蔣詩韻自然不好厚着臉皮跟進去,不由把一肚子的怒火都發洩到蔣詩韻身上。

她回頭陰陽怪氣地看着蔣詩韻,嘴角輕揚,“姐姐這般心急,和安國侯府的親事還沒放定,就來不及想見到徽表哥了?”

蔣詩靜心裏的氣不比妹妹蔣詩語少,只不過她比妹妹更有些手段,不大出頭罷了。

聽見蔣詩語這般說,她心中暗暗稱意,妹妹可算是說出自己的心裏話了。

她不由跟着抿嘴兒笑,拿胳膊肘子拐了拐蔣詩語,故意嘀嘀咕咕地,“妹妹,家醜不可外揚!”

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讓在場的人都聽見。

蔣詩語見姐姐壓着她,更來了氣,不管不顧地嚷嚷着,“姐姐怕什麽?她要是行得正坐得端,還怕別人說嗎?”

前邊正往寺裏走着的西平侯夫人和其子趙哲都聽見了,俱都聽了腳步回頭看來。

蔣詩語巴不得所有的人都聽見這話,都知道蔣詩韻巴不得嫁進安國侯府,巴不得見着宋徽。

她得意地朝蔣詩韻看去,臉上是輕蔑的挑釁。

只是出乎她意料之外,蔣詩韻面上并沒有她想象的窘迫羞澀,反而一臉平靜地和她對視。

她怔了怔,就聽蔣詩韻輕輕笑道,“妹妹這話也是一個閨閣千金該說的?你怎麽知道徽表哥會來?莫非他提親告知了你?我倒是不知,我只知道我們受姑母之邀來寺裏上香,自是要等着她的。妹妹這樣說,我倒是不懂了。”

四兩撥千斤地就把蔣詩語給駁得啞口無言!

她一張臉憋得通紅,卻只擠出了一個“你”字,看在蔣詩韻眼裏,只覺得分外好笑!

這點兒道行還要對她使壞,還是在家裏修煉修煉再出來吧,也省得丢人現眼!

蔣詩語怎麽也想不到蔣詩韻會這麽拿話轄制她,她心裏想着,安國侯府的女眷出來上香,宋徽自然是要跟着來的。

哪裏會想到蔣詩韻竟然這麽反問她,嗆得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若說知道,那她一個閨閣女子的臉面要往哪裏擱?

若是不知道,為何又對蔣詩韻說那樣的話?

望着她那一張青紅不定的臉,蔣詩韻暗暗笑了:這是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

真是活該!

☆、五十三章 畫瓢

賀林站在不遠處,早就把蔣詩靜和蔣詩語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他正擔心着,卻不料蔣詩韻三言兩語就把蔣詩語噎得一句話都回不出來。而蔣詩靜眼見着自己親妹妹受挫,也不敢張口應答。

他的嘴角不由輕輕翹了翹,看來這丫頭不像是前世裏見過的那麽柔弱啊?

前世裏見她時,自己正當人生最低落的時候。那時的他,不過匆忙之中看過她一眼,并未如現在這般神采飛揚。

後來,更是傳來她上吊自殺的消息。

她到底在安國侯府遇到了什麽難過的坎兒,才讓她那般狠心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望着眼前這個鮮活的女子,賀林的心狠狠地揪疼了。

他既然重活一世,就決不讓悲劇重演。這麽好的女子,該有自己的幸福生活的。

正想着,忽聽寺門裏一聲男人的驚叫傳來,“娘……!”

衆人擡眸看時,卻見人群簇擁裏的西平侯夫人軟軟地伏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蔣詩韻眸子輕眨幾下,暗暗思量着到底甚麽狀況時,就見身邊一道豔麗的人影已經沖了出去。

等她回過神來細看,卻見那正是蔣詩語。

今兒來大覺寺上香,她還打扮地異常豔麗。上身穿了一件二色金玫瑰褙子,翠綠百褶碎花裙,頭上插金戴銀明晃晃地耀人眼。

人家西平侯夫人暈倒了也不知道她沖出去做什麽?

錢氏和蔣詩靜一見蔣詩語沖了過去,也忙忙地跟了上去,擠到了西平侯府的人群裏。

這一幕看得蔣詩韻暗自咂舌,錢氏不是自诩出身名門麽?怎地這般急切?

就算是女兒年紀到了急着說親也不該這麽心急啊?

她站在那兒并沒有動,靜觀其變。

春蘭和春桃姐妹也被錢氏母女的行徑驚得呆住了,這還是京中高門大戶人家女眷的做派嗎?

兩個人搖搖頭,雖有一肚子的話,可當着蔣詩韻的面兒到底沒好意思說。不管怎樣,錢氏可是蔣詩韻的大伯母。

背後私議人家長輩可是很不禮貌的。

春桃是個性子跳脫的,見寺廟不遠處有一株花樹開得正旺,不由就拉着春蘭的手笑道:“姐姐,快看,到底是京師暖和,這個天兒還有花開?老家那兒怕是飛起鵝毛大雪了呢?”

春蘭穩重些,擡眼看了看那一株花樹,咬着唇兒笑,“別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小心給秀姑丢人!”

她們姐妹可是跟着蔣詩韻來的,一個不好,被人笑話小事兒,若是丢了蔣詩韻的人可就不好了。

蔣詩韻聽了就笑,“你這個做姐姐的不過是大了一歲而已,就這麽膽小怕事兒?春蘭不過是想看看花兒有什麽好丢人的?說得我好似什麽千金小姐是的?”

春桃一聽,本來有些委屈的臉一下子就綻開了笑臉,扯着春蘭的胳膊就過去了。

蔣詩韻失笑地看着兩姐妹,只覺得做人還是不要複雜些好。

賀林瞅着這個機會悄悄靠近了蔣詩韻,眼睛依然四處張望着,卻不動聲色地小聲問她,“喂,你瞧不上耿三麽?”

蔣詩韻察覺有人靠近,回頭一看,見是賀林那妖孽,皺了皺眉頭,就往一邊挪了挪。

冷不防聽到他沒頭沒尾的話,她情不自禁地斜睨了他一眼,“啊”了一聲。

這副渾不在意冷淡的樣子激怒了賀林。

他嗖地靠上前來,咬牙切齒地怒道,“我會吃了你麽?你躲我這麽遠做什麽?”

蔣詩韻頭也不回,冷冰冰地答,“男女授受不親!”

賀林被她這話給氣笑了,“那日在城外,你喊我‘表哥’的時候,怎麽忘了還有‘男女授受不親’一說啊?”

“此一時彼一時!”蔣詩韻依然不看他,嘴皮子動了動,“那是夜裏,又都是陌生人。”

賀林兩道入鬓的劍眉蹙了蹙,想想也是這個理兒。時下的女子都是規矩大如天,有幾人能跟他一樣視這些東西如狗屁?

語氣緩和了些,他還是不死心地問蔣詩韻,“你為何看不上耿三?”

蔣詩韻先前并未聽清他說了些什麽,乍一聽耿三這名字,不由吃了一驚,“耿三是誰?我看上他做什麽?”

心裏卻想這人真是個神經病,她一個閨閣女子能胡亂看上男人麽?

賀林一噎,旋即明白過來,原來那日讓兵部侍郎夫人去蔣家提親,她并不知道提的是誰啊?

是不是她知道了是耿三,就願意了?

心裏頓時高興起來,他難得有耐心地解釋,“就是前兒讓人去提親的那人!他是錦衣衛鎮撫,正五品的官身,身家門第,和你們家也算門當戶對了……”

原來那日的親事果然是他暗中操作的!

蔣詩韻不由又好氣又好笑,她和他不過是兩面之緣,他怎麽就操心起她的親事來?

他是她的什麽人?

光天化日的,他還振振有詞地和她讨論起親事來了,這還把她當女子看待嗎?

心裏的火氣蹭蹭地往上竄,她沒好氣地低吼,“你閑得蛋疼嗎?既然那麽閑,怎麽不操心你自己的親事?我的事要你管!你是我的誰啊?”

氣上心頭,竟然忘了他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了。

一頓話嗆得賀林面紅耳赤,站那兒有些手足無措。

平日裏高冷慣了,尋常官員見了他都要作揖行禮的,哪有人敢這麽對他說話?

而且,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頭片子!

說的還是這麽粗魯的話!

蔣詩韻說完拔腳就走,氣哼哼地一路腳底生風。

賀林竟然沒勇氣再追上去。

是啊,她說得對,他是她的誰啊?

他幹嘛要管這些閑事兒?

他悻悻地望着那個努氣沖沖的背影,不知為何,忽然忍不住就想笑。

這麽潑辣的女子,怎麽會吃虧?莫非他重活一世,連帶着她的命運也變了?

看着她擠進了西平侯府下人群裏,他也拔腿上前。

和趙哲是過命的交情,長公主平日裏待他也不錯,她暈倒了他總得去看看。

人群裏,長公主伏在趙哲的懷裏,氣息微弱,臉色蠟黃,全然不似方才剛下馬車時的樣子。

蔣詩語捏着一方帕子就站在近處,眼神在長公主面上掃了好幾眼,終是下定了決心,尖着嗓子喊了一聲,“趙公子,夫人是痰厥,事不宜遲,得趕緊吸痰才行!”

上次她在安國侯府見蔣詩韻給老太君吸痰之後,老太君對她是刮目相看,連帶着親事也快成了。

都是一樣的昏過去,若是她今兒給長公主吸了痰,長公主醒來不得感激自己啊?

趙哲見她救了自己母親,說不定也會對她另眼垂青,到時候,她只要娘和大舅母說說,從中一撮合,這門親事還不是穩穩當當的?

越想越覺得不能再耽擱,更不能顧及女兒家的矜持了,做事要當機立斷,不然錯失了良機,可是悔之莫及啊!

也不管趙哲同不同意,她跨前兩步,把帕子往長公主嘴上一搭,就湊了上去……

“喂,你做什麽?”趙哲驚訝地雙眸大睜,不可置信地望着蔣詩語。

“公子,再不吸痰,夫人可就醒不過來了。”蔣詩語一本正經地眨着眼,一副內行的樣子,唬得趙哲也是一愣一愣的。

太醫已經着人去請了,只是趕過來還得半個多時辰。若是真的像這女子說的,耽擱了可就追悔莫及了呀?

遲疑間,就見蔣詩語低下身子,撮着腮幫子對着長公主的嘴猛吸。

蔣詩韻恰好這時趕了過來,一見這情形,也是驚得合不攏嘴了。

天,見過蠢的,沒見過這麽蠢的。

不通醫術能随随便便治病救人嗎?

一樣的症狀不見得是一樣的病,何況長公主的病和當時安國侯府老太君的病差遠了呢?

☆、五十四章 争搶

蔣詩語爬跪在長公主身旁,撅着屁股鼓着腮幫子一頓猛吸,可是絲毫不見長公主有什麽動靜。

趙哲不由急了,見蔣詩語額頭上冒出涔涔細汗,他只能勸她,“姑娘的好意趙某心領了,還是等太醫來吧。”

蔣詩語哪裏肯放棄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聽見趙哲溫聲細語,一臉柔和地看着自己,不由春心怒放,來不及搖頭,“公子不必言謝,等小女把長公主喉嚨裏的痰吸出來再說!”

不等趙哲再說什麽,她又低下頭去。

趙哲臉上的溫存被不耐給代替,不悅地瞪着眼前這個不識數的女人。

錢氏和蔣詩靜背着趙哲而站,就沒有看到趙哲臉上的不快,還悄聲笑着跟蔣詩靜說,“看你妹妹反應多快,你也學着點兒,不要整天跟個木頭人一樣,哪個男子會喜歡你?”

蔣詩靜臉紅了紅,盯着妹妹的身影,眸中閃過一抹也不知道是嫉妒還是怨恨的光芒。

蔣詩韻站在圈子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長公主這個樣子分明就是低血糖暈厥,蔣詩語卻在那兒裝模作樣地給她吸痰,活像個跳梁小醜!

丢了人不說,萬一要是耽擱了長公主的病情,到時候西平侯府怪罪下來,蔣家可不就倒黴了?

嘆了口氣,她擠到了智了大師身旁,低聲道,“大師能否給小女一碗糖水?”

智了有些不可思議地看過來,這個當口兒這女子怎麽還有心思要喝糖水?

只是身為得道高僧,他修為極好,臉上一絲兒不悅也沒有,只是回頭吩咐身邊的小沙彌,“去端碗糖水給這位女施主!”

錢氏和蔣詩靜母女一聽這話立馬把眼光投射過來,臉上是遮掩不住的厭惡。

這個死蹄子,不是作死嗎?偏要在這時候丢他們蔣家人的臉?

沉下臉來,錢氏對着離她不遠的蔣詩韻教訓起來,“在府裏沒有糖水嗎?出來卻要吃要喝,哪裏還有個大家閨秀的樣兒?”

嫌惡的眼神像是要穿透蔣詩韻一般,在她身上不客氣地掃射了幾圈。

蔣詩韻也不惱怒,笑嘻嘻地應道,“我這不是鄉下人嘴饞嗎?這會子覺着嘴裏發苦,就像弄碗糖水喝喝。”

氣得錢氏和蔣詩靜直翻白眼,好好的氣氛都被這小賤人給破壞了,若是讓趙哲聽見了,人家還不得認為蔣家的姑娘上不得臺面啊?

到時候,就算是救了長公主,人家也不會把蔣詩語放在眼裏。

錢氏氣得眼珠子快要瞪出來,要不是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兒,她恨不得跳上去狂扇蔣詩韻幾耳光。

好歹壓下心中那股怒火,錢氏就指使蔣詩靜,“你去把她拉開,別讓她壞了你妹妹的好事兒。”

眼看着自家妹子在趙哲面前露了臉,蔣詩靜正愁自己沒機會擠上去也讓趙哲注意自己呢。

一聽這話喜得臉一貫裝出來的端莊樣兒都快沒了,來不及點頭就朝蔣詩韻奔過去,扯了她的袖子就往趙哲跟前靠去。

還不忘損蔣詩韻兩句,“妹妹,好歹給我們蔣家留點兒面子吧,省得讓人看了笑話!”

蔣詩韻正等着糖水呢,被她一拉扯,一個踉跄差點兒沒有摔倒,再一聽這颠倒黑白的話,不由氣笑了。

“我說姐姐啊,這誰給蔣家丢臉啊?我這是幫你妹妹好不?再讓她這麽胡折騰,把人家長公主給折騰出個好歹來,咱們蔣家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蔣詩靜哪裏肯信?

一個鄉下窮丫頭懂個屁!

死命地拽着蔣詩韻不讓她動彈,聲音卻是和軟下來,“妹妹也不小了,怎的行事還這麽乖張?小心人家趙公子笑話咱們家!”

蔣詩韻正氣着呢,聽了這話不由詫異地擡眸看了蔣詩靜一眼,只見她那張酷似錢氏的容長臉上,紅霞一片,就像是染了胭脂一樣。

心頓時豁然開朗,哈哈,原來這小浪蹄子春心萌動了呀?

不動聲色斜睨了不遠處正關切地望着蔣詩語的錢氏一眼,蔣詩韻毫不客氣地甩開了蔣詩靜的袖子,裝作委屈地指着蔣詩語,“姐姐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場合,就在這兒胡鬧起來?長公主可是病着呢,姐姐要拉我也該把我往人群外頭拉去,怎麽偏偏往長公主跟前靠?”

說得蔣詩靜心虛地不敢看她,卻強撐着要去拉她,“妹妹胡說些什麽呢?我怎麽敢沖撞了長公主?”

蔣詩韻卻不打算饒過她,這樣蛇蠍心腸的母女三個,什麽壞心眼子都有,就該讓別人看清她們的真面目才是!

微微地眯了眯眼,蔣詩韻笑得很是天真,“那姐姐既然不敢沖撞長公主,為何還要往這邊兒來?莫非……”

她眼一斜,瞥了正焦急半摟抱着長公主的趙哲一眼,沖蔣詩靜笑得好不狡詐,“莫非姐姐看上人家趙公子了?故意想借機往人家跟前靠?”

趙哲因為母親昏過去,心裏正焦慮着急着,雖然有些看不慣蔣詩語的做法,好歹人家也是為着他母親,他自然不會去往這方面想。

如今被蔣詩韻這麽故意一提醒,他猛地醒過神來,再看蔣詩語時,怎麽看怎麽別扭!

也沒聽說這蔣家的姑娘會醫術啊?憑什麽就敢這麽大膽給他娘吸痰?

心裏的不快被挑了起來,趙哲不由得冷了聲,“蔣姑娘,我娘的病還是等着太醫來看吧?就不勞姑娘費心了。”

蔣詩語正吭哧吭哧地憋着氣呢,一聽這話猛一擡頭,臉漲得通紅不可置信地望着趙哲,“可是趙公子,長公主的病耽擱不得呀?”

趴下去又要給人家吸痰!

蔣詩韻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只好開口打斷了她,“我說妹妹,再這麽吸下去,長公主就沒救了。”

笑話,長公主現在最需要的就是補充營養,本來就氣弱,再被她這麽手絹子堵住嘴,豈不是沒氣了?

趙哲一聽也急了,也不管蔣詩語是個閨閣女子,一把就拂開了她,沒好氣地哼了聲,“姑娘請自重!”

蔣詩語的臉騰地一下子紅透了,站在那兒無地自容,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五十五章 邀功

正巧這時,小沙彌端着一碗湯水來到蔣詩韻身邊,稽首行禮,“女施主,你要的糖水……”

話還沒說完,正羞愧難當的蔣詩語擡胳膊就要去撞那糖水碗,卻被賀林從後頭一個箭步給端了過去。

蔣詩韻氣得剜她一眼,端着糖水就朝長公主走去,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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