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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春桃倒是見過賀林一面。那時候賀林一身雪白的長袍,翩翩如溫潤清雅的書生!

如今官袍在身,錦衣衛的服飾又是如此鮮豔奪目,她差點兒都不敢認了。

就見那人面上沒有先前那般妖魅邪肆,一張臉上滿是肅殺的氣息,看得她頭皮不由一緊,手就開始哆嗦起來。

賀林擎着手裏那塊玉佩,淡淡地朝春桃看來,認出她就是那日跟着蔣詩韻到大覺寺的姑娘。

瞥一眼掌中的玉佩,他那清越如山泉水的聲音響起,“你家姑娘讓你來找我什麽事兒?”

他這塊玉佩在錦衣衛裏可是沒有人不識得的,他把它給了蔣詩韻,就是怕她出了什麽事兒哭訴無門的。

當時他有些不好意思,就沒有跟她具體解釋這塊玉佩的重要性。但是依着那丫頭的性子,想來無關緊要的事情也不會來找他的。

今兒他正好在北鎮撫司處置一些事宜,聽到人來報撂下手頭的事就跑了出來。

天知道他為何這麽沉不住氣,只要一聽到與她有關的事兒心裏就難以平靜下來。

前世裏,他和她不過一面之緣。怎麽今生,他就對她如此放不下?

正胡思亂想着,春桃已經小心地答道,“姑娘的娘出了點兒事兒,受了傷,急需銀子……”

說到後頭,春桃的聲音越來越低。

她怎麽也想不到秀姑竟然和這人交情深到都能借銀子使了。

看人家這派頭,就是個大官,自己這張口借幾兩銀子的話怎麽都不好說出口。

只是不說又怕耽誤了王氏的病情,春桃只得硬着頭皮說了。說完,還不忘小心地撩一眼賀林的神情,生怕人家不借。

賀林還以為蔣詩韻出了多大的事兒呢,乍一聽這話,不覺有些錯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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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旋即心裏就是一喜,這丫頭連借銀子這點兒小事兒都要來找他,可見他在她心裏的位置還是極其重要的。

不然,怎麽不跟蔣家的人借?難道蔣家還缺幾兩銀子?

只是轉念一想,還是不對。幾兩銀子,她犯得着來找他嗎?

不知道她娘出了什麽事兒,竟然要到了找他借銀子的地步?難道蔣家已經支撐不起了?

既然這樣,這定是花費頗大了。

☆、七十三章 阻攔

春桃哪裏知道賀林心裏怎麽想的,見他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半晌都沒有吭聲,還以為人家不肯借呢。

面上不由紫漲起來,暗暗埋怨蔣詩韻不該這麽冒失,找一個不願借銀子的人來借!

“就是想給太太買點兒藥和補品,用不了多少的。”她小心翼翼地解釋着,生怕多了人家不肯借。

賀林正緊繃着一張俊臉,思索着蔣詩韻的娘到底受了什麽重傷需要跟他借銀子使,聽見這丫頭如此小心答話,再看她一臉的忐忑,不由就樂了。

沒想到蔣詩韻跟前的丫頭也這麽有意思啊?

他随手就把腰間系着的一個素色荷包解下來,掂了掂,問春桃,“這些夠嗎?”

荷包裏除了幾塊零碎約莫十幾兩的銀子外,還有一張見票即兌的一百兩銀票。

要是春桃所說屬實,那這些足夠了。

春桃一臉喜色地接過來,忙着道謝,“謝謝大人,夠了夠了。”

見賀林點頭,她轉身就要走。趁着天還未黑得趕緊去抓藥買補品才是。

可是她人生地不熟的,哪兒有藥鋪哪兒買補品她是一抓一個瞎,等到時候天黑了宵禁,她還能趕得回去嗎?

一着急,春桃的步子不由躊躇起來,不知道該不該讓這位錦衣衛指揮使大人給帶個路。

正遲疑着,身後忽然響起那個清越好聽的聲音,“姑娘且先等一等!”

春桃不禁站住了腳,回過頭來一臉希翼地看着賀林那張俊美無俦的臉。

他這是什麽意思?真的要派人送她嗎?

沒想到秀姑還交到了這麽好的一個人!

賀林久居高位,一眼就看透眼前這小妮子的心思,面上那股肅殺的氣息化去了不少,聲音也不再像剛開始乍一聽到蔣詩韻着人來找他那般急躁了。

反正一遇到她的人她的事,他就和平日裏那個高冷肅殺的樣子不一樣了,連守門的兵丁都覺得他們大人面上好似有了一絲笑容,那精致如鳳羽般的眼角竟然上揚了。

“姑娘想來也不熟悉京城吧?這天兒眼看着黑了,若是抓不到藥豈不是耽誤了你家太太的病情?”賀林慢條斯理地說着,為自己找理由。

“我順便回府,不如姑娘跟我一道走!”頭一次如此挖空心思地想去見一個人,賀林只覺得自己這話說得艱澀異常。

讓人備了馬車,春桃上了車,心裏還有些惴惴不安害怕一會兒要和這麽個大人物坐一起,誰知賀林考慮周詳,一個人騎了匹高頭大馬,帶着耿三幾個,就像是護衛着春桃所乘的馬車一樣。

春桃心裏溫暖如春,暗想着若是秀姑能嫁這人該有多好!

他不僅心細如發,還處處體貼周到,真是絕世好男人!

少女的心裏,只有這些,越想越覺得自己的主意不錯!

賀林走了一陣子,發覺這小丫頭總是挑了簾子偷偷看他,不由好笑,忽然起了促狹心,故意拍馬上前逗着她。

“姑娘看什麽呢?這天都黑了,街上也沒人了,沒什麽好看的了。”

“呃。”被抓個正着的春桃,一張小臉泛上了紅霞,忸怩不安地絞着手指,“那個,秀姑囑咐我看看哪兒有胭脂水粉鋪子!”

她胡亂扯了個謊,反正平日裏蔣詩韻也确實說過這話。上次在大覺寺門口,秀姑撿回了好多花瓣,回家說是要做“面膜”,晚上還給她們幾人糊了一臉呢。

幾個人嘻嘻哈哈裝鬼作怪的,雖說難看,但洗幹淨之後那臉上的皮膚就跟剝了殼的雞蛋一樣嫩滑。

一想起那種觸感,春桃就止不住地捏了捏自己的小臉,笑得有些傻兮兮的,“秀姑說要做些面膜拿到胭脂水粉鋪子裏賣去,好賺銀子買所大房子呢。”

賀林已經在一邊聽呆了,那丫頭叫“秀姑”嗎?

她真是心靈手巧啊,掉地上的花瓣都能撿回去做“面膜”?只是“面膜”是個什麽玩意兒?

可是聽春桃說到她要賺錢買房子的話,心裏又酸酸的,這丫頭在蔣家的日子不好過麽?不然,怎麽總想着要賺銀子買房子出去住呢?

一時天馬行空地亂想着,腦海中不停地閃現着蔣詩韻那張清麗無雙又堅毅淡定的小臉。

春桃也不知道為何剛才這人還溫煦如春風,只不過一瞬,面色又籠上了一層陰雲,吓得她都不敢說話了,生怕說了什麽不該說的惹惱了這人。

她可是聽蔣家那些下人說過這煞神有多吓人的!

耿三就跟在賀林身旁,一個勁兒地咂舌擠眼。

他家老大什麽時候對人家小姑娘上心了,還東打聽西打聽的?上次竟然要給自己做媒,怕是自己心裏有人家吧?

只是想想上次他對自己說的那句“他那樣的人怎配有家室”的話,耿三就覺得眼圈兒發紅。

其實大人在他心裏就像親兄長一樣,別看他在外面那般冷酷肅殺,可是對跟着自己的一幫兄弟那可是貼心的好。

大人那般冰冷的性子,也是因了小時受了太多苦的緣故!

說起來,大人這個年紀早就該兒女成群了,可至今他卻孑然一人。

也該有個人來溫暖大人那顆冰冷的心了!

賀林自然不知道耿三想了什麽,只一個人默默地咀嚼着春桃的話。

馬車一路得得前行,經過了藥鋪,賀林沒讓春桃下來,徑自進了鋪子裏按照蔣詩韻交給春桃的方子抓了藥。

卻沒把那方子還給春桃,自個兒揣進了懷裏。春桃到底還小,也沒當回事兒。

等天黑透的時候,賀林才領着春桃來到了蔣家門外。

蔣府的大門已經關上了,春桃上前敲門,半天,門政才打開了一條縫兒,從門縫裏觑了一眼,見是春桃就緊着關門。

錢氏可是交代過了,這小蹄子又不是蔣家人,憑什麽來去自如?

蔣詩韻不是有本事嗎?那就讓這小蹄子進不來,看她怎麽辦!到時候不還得求着她?

這事兒就算鬧到衙門,錢氏也不怕。蔣府沒有這個義務養着不相幹的人!

春桃一見那兩扇黑漆大門關了,頓時急得跺腳,站外頭高聲嚷嚷,“喂,快開門,太太等着用藥呢。”

門政只不過看了一眼,并沒有看到春桃身後跟着的那些人和馬車,還以為就春桃一個呢,得意洋洋地在門後笑道:“姑娘恁大的本事還回來做什麽?我們蔣府和姑娘又沒什麽瓜葛,姑娘就莫為難我一個下人了。”

反正太太交代過,就是不能放這小蹄子進來。不然,他的飯碗就不保了。

☆、七十四章 順道

春桃被門政的話給氣得臉色發青,哪有這樣的人家?

王大嬸還躺炕上等着用藥呢,錢氏竟然敢這樣?

真是不像話!

春桃是個火爆性子,哪裏受得了?

回身就把手上的藥包遞給賀林,小臉上滿是氣憤,“大人且先靠後些……”

賀林一時倒是猜不透這丫頭要幹什麽,就往後退了幾步。

就見春桃也跟着朝後退了幾步,旋即就像是一股旋風一樣飛跑着踢向了那兩扇黑油油的大門。

門政還沒來得及關上,只探了一顆腦袋出來,被春蘭給踢了個正中,“哎呀”大叫一聲,就往後倒去。

那兩扇黑漆大門在春桃“旋風腿”的掃蕩下,哐當一聲往兩邊散去,就把那個趾高氣揚的門政給砸到了地上。

賀林看得目瞪口呆,久久不能回神。

身後的耿三更是長大了嘴巴,好半天都合不攏。

春桃則回身沖賀林一笑,從他手上拎過藥包兒,邁步往裏走去。

賀林這才反應過來,唇角不由高高翹起:這丫頭身手真是不錯,怪不得蔣詩韻讓她出來找他借銀子呢。呵呵,那丫頭也真會“知人善用”啊。有這樣的人跟在她身邊,想來今生她的命運不會如此凄慘了吧?

耿三則咂巴着嘴感慨,“乖乖好家夥,你這丫頭真是好大的膽子!”

春桃在前面健步如飛地帶路,聽見這話回頭咧嘴嘿嘿發笑,“秀姑說了,只要有人敢攔着,就照死裏打!”

話音剛落,一向冷靜自如的賀林也忍不住開口了,“你們家姑娘也是個傻大膽,萬一真把人給打死了怎麽辦?”

“呵呵,這個大人就不用擔心了,蔣府裏還沒有人不怕死的!”

“轟”地一聲,賀林身後跟着的耿三和一衆親兵侍衛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高冷傲嬌的賀林也不禁莞爾,那笑容就像是天幕上的星子,璀璨奪目,看得耿三差點兒傻了眼。

他家老大笑起來真是有亮瞎男人和女人的魅力,他該常笑笑才是!

蔣府裏聽見動靜的下人都探頭往外看,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大管家蔣忠從倒座房裏出來,探頭探腦地打量了幾眼,見春桃在前頭大步流星地帶着幾個人往內院裏闖,忙匆匆地朝錢氏院裏跑去。

錢氏可是吩咐過了,春桃這小蹄子只要出得了這個門就別想回來了。如今她不僅回來了,還帶着這麽一大撥男人進了內院,這還了得?

蔣詩韻正在西北角的小院子裏等得着急上火的,春桃一去就是兩三個時辰,眼看着天都黑透了都沒有回來,別是出了什麽事兒了吧?

可是王氏昏迷過去,傷勢嚴重,她一下都不敢離開。何況窦成身上也多是鞭傷,急等着用藥呢。

錢氏和蔣德章被她給氣走,就再也沒有過來看看。晚飯更是沒有着落,蔣詩韻只能讓小墜子和慧兒兩個在院子裏架起鍋來少點兒熱水。

她一邊查看着王氏的傷勢,一邊暗想着賀林那厮會不會平白地就借銀子給她。

她目前一無所有,其實所謂的借也是有借無還的。

雖然和他不過見了兩面,可她不知道為何,還是選擇相信他。在走投無路的時候,首先想到的也是他。

春蘭也有些着急,妹妹性子急躁,別是銀子借不着再惹下什麽禍患就麻煩了。

兩個人正在屋裏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就聽院子外傳來雜沓的腳步聲,似乎有不少人過來了。

春蘭臉上頓時彌漫上一層肅殺之氣,莫非錢氏又帶着人趁這時候過來鬧騰了?

她忙看向蔣詩韻,蔣詩韻也聽見了,思索了一下,沉着地吩咐春蘭,“你先從門縫裏看看是誰,若是錢氏,咱們索性跟她來個魚死網破!”

錢氏再狠毒,目前也不敢怎麽着她。

到時候實在不行,就把賀林這煞神搬出來,看看能不能威懾着她!

春蘭答應着三兩步就出了屋門,趴院門縫裏一看,頓時驚喜萬分,“秀姑,是春桃,帶着人過來了。”

說完,就打開了院門。

蔣詩韻聽了蹙了蹙眉,春桃既然回來了就好,怎麽還帶着人來了?來的是什麽人?

她們在京中人生地不熟的,莫非是賀林那妖孽?

心裏有些小小的激動,她忙來到了門口朝外看去,果見春桃在前,拎着藥包,一臉喜色。身後跟着賀林并幾個年輕人,想來就是他的親兵護衛了。

蔣詩韻頓覺自己的眼眶一陣酸熱,有鹹鹹的東西不停地翻湧着。

沒想到人人口中的煞神,竟然能親自過來?

賀林吩咐耿三帶着人在院子裏等着,自己跟着春桃來到了正屋門口。

遠遠瞧見蔣詩韻倚在門框朝他看過來,他只覺得心窩子裏一下子溫暖如春。

曾幾何時,他也幻想過能有一天,有一人會倚門等着他回家。

沒想到,眼下竟然看到了這樣的情景。

心中頓時就如滔滔江水一樣翻滾起來,沖得他腳步輕快無比,恨不得插翅就飛到她身邊。

可一想起自己眼下的處境,他就狠狠地甩了甩腦袋,把這股不切實際的想法狠狠地給壓了下去。

他怎麽敢對她生出這樣的非分之想來?他怎麽敢牽累她?

努力讓自己的步伐平緩些,他一邊走着一邊壓制着內心的翻湧。

待到近前,他那俊美無俦的臉上已經恢複了往日的高冷,一雙眸子淡淡地看着蔣詩韻,有些漫不經心地問道,“聽說你娘傷重,我正好回府,順道過來看看。”

蔣詩韻被他那個“順道”給攪得有些發懵,虧得自己還一腔感激地站在門口等他,弄了半天人家竟然順道?

不過想想畢竟還是問人家借了銀子的,人家能有這份心順道進來,自己該知足了,怎麽還渴求更多的?

道理雖是如此,可她心裏還是有些酸溜溜的。她倒是希望他一見面就關切地問問到底出了什麽事兒,他特意趕過來看看她的。

只是她也知道,自己這要求過分了,人家能幫她,已經很不錯了。

擡眸掃了他一眼,蔣詩韻面色不喜不悲,輕聲答道,“有勞大人了,等我有了銀子就還你!”

語氣客氣疏離,聽得賀林心頭一緊,暗自埋怨自己不該撇得這麽清,讓她有了誤會!

兩個人說完了這句話,都站在門口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尴尬就像是冬日裏的冷風,很快蔓延起來。

春蘭似乎有些察覺到什麽,忙拉了蔣詩韻一把,“秀姑,既然藥抓來了,趕緊給嬸子煎熬上吧。”

又讓着賀林,“這麽晚了還勞動大人,實在是過意不去。大人進去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蔣詩韻聽了默然,只沖賀林點點頭,“大人進來吧。”

賀林巴不得多跟她相處一會兒,自然順着她的話就邁步進屋。

一眼就看到屋內臨窗的炕上躺着昏迷了的王氏,再四處掃一眼屋內,發覺除了一張掉了漆的八仙桌和破舊的椅子,就是一張陳舊的妝奁臺了。

他沒想到屋內陳設竟然如此簡陋,哪裏像個住人的地方?

蔣德功好歹也是正四品的少詹事,雖然是個閑差,可日子也不至于如此拮據,竟然讓自己的弟媳和侄女住在這麽破敗的院子裏。

看來,蔣詩韻在蔣府裏過得并不好!

他頓時心疼起她來,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了。

☆、七十五章 謠言

蔣詩韻請賀林進屋之後,就馬不停蹄地揀藥熬藥。這些東西她怕丫頭弄不好,只好親力親為。

賀林就那麽站在炕邊兒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忙碌的身影,久久不曾離開。

春蘭拉過妹妹春桃,悄悄地問着當時借銀子的情形。聽到妹妹說起賀林順道送她回來又順道進來看看,不覺抿嘴兒一笑。

她到底年長些,知道的事情也多,總覺得這堂堂錦衣衛指揮使大人并不像外面傳聞的那樣冷漠如風殺人如麻。

看他對秀姑那副關切的樣子,她心裏就有了底兒。

蔣詩韻把藥揀好熬上,又招手叫過春蘭來,“這兒有人守着,我大伯母一時半會兒也不敢過來。你跟春桃到廚房裏找找有沒有研磨的乳缽,順帶着看看還有沒有吃的。”

方才這院裏只有春蘭一人會些功夫,她又要照看王氏和窦成,自是離不得。

如今有賀林在這兒,她就不用擔心了。于是就放手讓春蘭和春桃兩姐妹做去。

春蘭知道她要乳缽為的是給她父親窦成做藥,自是答應着領着春桃去了。

姐妹兩個上次大鬧廚房之後,也有了經驗,尤其是春桃,一副天真爛漫的性子,聽見又讓她去廚房裏,竟有些興奮起來,一蹦一跳地雀躍着跟着姐姐出去了。

賀林沒想到蔣詩韻在這裏竟然過得這樣,娘病了,錢氏不僅不給請大夫來,還連晚飯都不給吃。

他的雙手不由緊緊地攥起來,擡眸看向那專注分揀藥材的人兒,心裏那種想把她納入懷裏好好保護她的*越來越強了。

看着那個人兒有條不紊地做着這些,他眸子裏的光芒也越來越熱切。

也不過才剛及笄的年紀,面對這樣的場面,竟一絲慌亂也沒有,凡事都做得妥妥當當的,一點兒都不輸于男子。

若得她相伴,這輩子也是一大快事了。

賀林不知不覺地又想到了這些,而且這人還在他跟前,他只覺得自己的耳根子燙起來,俊美的臉上湧上了一抹可疑的紅暈。

蔣詩韻只顧忙碌着,哪裏會顧得上他想些什麽?

何況方才賀林那句“順道”着實惹怒了她,她故意低着頭不聲不響,不想理睬那可惡的家夥。

賀林等了一會子,心裏有些愧疚,就忍不住先開口問她,“你娘傷得挺重的,是怎麽傷的?”

好端端的內宅婦人,怎麽會受這麽重的傷?

“我爹踢的。”蔣詩韻頭不擡眼不睜冷冷地回了一句。

一提起那個渣爹,她就一肚子的火。等王氏的傷好了,她絕不會放過那個渣爹的。

賀林沒想到蔣德章竟是這樣的人,不由又試探地問她,“所謂何事?”

即使發妻再不好,也不能無緣無故就這麽踢上一腳吧?

要知道,男人那一腳踹向一個柔弱的婦人,力道有多重?

蔣德章這是有多狠心啊?

賀林在這兒一會兒,也發覺事情不是那麽簡單。春桃兩姐妹的父親窦成正躺在隔壁廂房裏,似乎也傷得不輕。

憑着他混跡官場多年的經驗,約莫也猜到了一二。

他本以為蔣詩韻不會回答,可誰知道蔣詩韻抿了抿唇,竟然一股腦兒告訴了他,末了還問他,“你怎麽看這件事?”

這讓他因為剛才蔣詩韻的冷言冷語有些懊惱的心又活泛起來。

都說“家醜不可外揚”!不管這事情有沒有什麽誤會,對于一個閨閣女子來說,都是忌諱別人知道的。

可她還對他毫無保留,是否意味着在她心裏,他是她比較信任的人?

那張冷峻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裂縫,賀林看着蔣詩韻的眸光異常地柔和,唇角微翹着,帶着一絲欣慰和鼓勵,就像是一個深情的男人看着自己心愛的女人一樣!

蔣詩韻被他看得有些發毛,對上他那雙情意綿綿的眸子,只覺得心忽然漏跳了一拍。

她不由懊惱地暗罵:這該死的家夥,能不能不要這麽看着她?不知道她的小心髒承受不起太重的東西嗎?

這厮長得這麽美,就算是一張冷臉看着也是賞心悅目的,何況再加上現在那雙多情的眸子?

她忙低了頭,不敢再和他對視,生怕自己一個忍不住,犯了花癡遭人恥笑!

賀林緊盯着蔣詩韻的眼睛,越看越愛看,只覺得這姑娘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女子都要好看,讓他看不夠!

反正屋內除了昏迷的王氏,也沒有旁人,他索性膽子大了起來,眸子熱切地盯着她,聲音更是性感柔和地想讓人沉溺其中。

“依我看,這事擺明了是陷害!”賀林微微笑着,細細地分析着。

“你娘若是和窦成真有首尾,就不會千裏迢迢不辭辛勞地進京了。窦成是個鳏夫,這麽多年都未娶,可見也是個守身如玉的人,不可能這麽幾天就和你娘有了什麽茍且。何況這是在蔣府,在你爹和伯父伯母的眼皮子底下,他們怎麽會傻到做出這樣蠢笨的事兒?”

這些話也是蔣詩韻所想的,可惜她爹蔣德章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如今沒想到會有人替她說了出來,還絲絲入扣地分析地這麽細致。

她忽然覺得和賀林的距離拉近了些。

擡起頭,對上他那雙坦誠鼓勵的眸子,蔣詩韻先前滿腹的不快一消而散。

“只可惜我爹壓根兒就不信,對我娘恨之入骨!”

蔣詩韻嘆一口氣,頭一次在一個男子面前流露出一絲頹敗。

“你覺得會是誰在陷害你娘?”賀林不忍看她那副樣子,忙轉移了話題。

“目前還沒有找到證據。”蔣詩韻果然一改之前的頹廢,振作起來,“只是方才給我娘和窦大叔把脈,發覺他們都中了一種能令人迷失心智的藥!”

這就是了,看來自己猜測地沒錯。

賀林輕輕點頭,眸中的贊賞之色毫不掩飾,這丫頭真是越來越讓他刮目相看了,竟然連這個都會!

“你覺得你娘這事兒出來,對誰影響最大?”他慢慢誘導着她,想從她嘴裏聽到更滿意的話。

“我娘清白不保,當然我也跟着沒臉。”蔣詩韻若有所思,旋即面色狠厲起來,“如此,就沒人敢娶一個娘親聲名狼藉的女子了,那,這樣……”

她已經想到了,這人這麽做,為的就是阻擋她嫁入安國侯府。

呵呵,在蔣府裏,除了錢氏母女,還有誰不想她高嫁?

當然,在她們眼裏的好親事,對她來說,未必喜歡!

賀林贊許地點頭,這個丫頭看來早就心中有數了。

這種內宅的手段,他雖然不屑一顧,可事情關乎她,他忍不住想替她蕩平一切阻礙。

“有什麽我能幫得上忙的?”他迫切地問着,希望她有用到他的地方。

“別的也沒什麽。”蔣詩韻蹙眉思索了一會兒,笑道,“你只要幫我散播一個謠言就好了。”

賀林不由納悶,這時候散播謠言做什麽?

就見對面那小女子朝外頭掃一眼,忽然走上前兩步,對着他的耳朵叽裏咕嚕了幾句。

鼻息處,傳來那隐隐的女子幽香;耳畔,女子吐氣如蘭的氣息噴灑過來,賀林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髒快要凝滞了。

她,對他竟然毫不設防的。

愣神過後,他的心間是滿滿都要溢出來的幸福。

☆、七十六章 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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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不收費,嘿嘿。

可不過是瞬息之間,賀林又恢複如常,充斥在心間的那股子酸溜溜的東西情不自禁地流淌出來,“若是,若是,能讓你伯母奸計不能得逞,你會不會嫁入安國侯府?”

論出身門第,宋徽對于蔣詩韻來說,可謂高攀了。

到時候,沒人阻攔,蔣詩韻該是歡天喜地地嫁給宋徽了吧?

他沮喪地望着蔣詩韻,心裏天人交戰着。

卻不料蔣詩韻連想都沒想,脫口而出,“我才不喜歡那種奶油小生!”

雖然不知道“奶油小生”什麽意思,可賀林也聽得出來蔣詩韻這是看不上宋徽。

心不由地輕輕蕩了一下,就像是一泓平靜無波的湖面忽然起了幾個漣漪,慢慢地擴散。

巨大的喜悅沖擊着他,為他月華般高貴冷峻的臉上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

他眉眼發亮,炯炯地望着蔣詩韻。

蔣詩韻被他看得極不自在,不由白了他一眼,“這麽看着我做什麽?我臉上開花了?”

賀林聽了這話只是傻笑,他高興地無以言表,實在是不知該如何接她這話。

何況一個未出閣的女子,被一個男人如此盯視,不是該嬌羞地低下頭做小女兒狀嗎?怎麽她就這麽落落大方?

見賀林還是那般看她,蔣詩韻心裏也有些打鼓:這人,似乎對她有些意思啊?

又不是沒見過世面的閨閣女子,蔣詩韻前世裏雖沒有轟轟烈烈地談過戀愛,但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憑着女人的直覺她還是感受到了他的情誼。

屋內只有他們兩個清醒的人,門外是耿三帶着幾個親兵護衛,小墜子和慧兒蹲在院子裏熬藥,蔣詩韻忽然覺得尴尬起來,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索性到炕頭上照看王氏。

好在門外傳來春蘭姐妹嘻嘻哈哈的聲音,賀林才摸了摸鼻子到門口張望了一眼。沒話找話。“她們回來了。”

蔣詩韻當然知道她們回來了,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自到門口接着春桃她們。

老遠就見春桃一臉喜色。朝自己招手呢。蔣詩韻就知道事情應該是比較順當的。

春蘭走上前,果見她手裏拎着一個食盒,看那架勢,沉甸甸的。

蔣詩韻忙上前接過來。笑道,“廚房裏還有吃的?那些婆子沒有為難你們嗎?”

春蘭還沒說什麽。春桃提着一個食盒上前笑哈哈地答道,“那些婆子被我們上次給打怕了,見我們姐妹去,沒一個敢攔着的。瞧。這都是我跟姐姐才做的。”

一邊兒的耿三忙笑着恭維,“姑娘真是好身手,如此。這蔣府裏你們就可以橫着走了。”

這話說得大家都莞爾一笑。

蔣詩韻把食盒放到屋內那張掉漆的八仙桌上,招呼衆人上前吃。

慧兒和小墜子端着熬好的藥也過來了。經過賀林身邊時,慧兒眸光閃爍地看了他一眼。

賀林立即察覺,一雙淩厲的眸子望過去,吓得慧兒手一哆嗦,差點兒沒有打爛了手裏的藥碗。

“春蘭,你帶着她們先吃,我給娘喂好了藥再說。”蔣詩韻知道大家都餓了半天了,這會子定是餓極了

春蘭卻不吃,接過慧兒手中的碗,道,“嬸子昏過去了,你一個人也照看不來,還是讓春桃帶着她們吃吧?”

慧兒聽了就上前打開食盒,把裏頭還冒着熱氣的菜給端了出來。

小墜子擦了手,走到蔣詩韻跟前,就要去接春蘭手裏的藥碗,“姑娘都還沒吃呢,奴婢怎麽敢先吃?”

話剛落,慧兒端着菜的手就僵硬在那兒。

她刀子般的目光狠狠地剜了一眼小墜子,暗罵這死丫頭多事。

只是蔣詩韻光顧着照看王氏,并沒有發覺慧兒的怒意。

自打進了京,有春蘭姐妹和她們一處,她也就沒有那麽多的規矩,平日裏吃飯大家都是一起擠着吃的。

慧兒也是習慣了,忘了主仆本分,每到吃飯的時候,不等蔣詩韻招呼,她就徑自坐下。

眼下蔣詩韻又忙着,自是顧不到這些。

只是站在門口的賀林看在眼裏,不由得蹙了蹙眉:這丫頭實在是不識數,主子還沒用飯,她就來不及了?

想着蔣詩韻如此忙碌,還要費盡心思照顧娘親,他就有些替她不平。

他一個大男人本不想去攙和這些閑雜事,可是看着蔣詩韻如此辛苦,他就忍不住心疼。

斜睨了慧兒一眼,賀林不冷不熱地來了一句,“你們家還真是沒有規矩啊,這主子還沒上桌,丫頭就來不及要吃了?”

蔣詩韻正端着碗藥慢慢地吹着,忽然就聽到賀林不鹹不淡地說了這麽句話,忙擡頭看去,見慧兒正站在桌邊,手腳有些無措。

那雙水盈盈的眸子裏泫然欲泣,站那兒楚楚可憐,像是一朵雨後的海棠。

這妖調的小樣兒是做給誰看的啊?

蔣詩韻不由冷笑,慧兒還真是會挑時機,若是尋常男人怕是被她這小樣兒給迷住了。

她本就不是那種注重規矩的人,來自現代的靈魂,更多的是想人人平等。看來自己還是對她太好了,讓她找不着東西南北了?

她立起身來,眸子一斜,把藥碗遞給了小墜子,吩咐着,“小心地吹涼!”

又看着春蘭,一字一句道,“你們是客,哪有不讓客人吃飯的道理?況且,窦大伯也傷着呢,你和春桃趕緊吃了飯,好去照顧窦大伯呢。”

春蘭是個精明女子,自然看得出來這屋內的詭谲,也就不再堅持,帶着春桃自去吃飯。

慧兒自然不好意思吃了,姍姍地走過來,就要去搶小墜子手裏的藥碗,“還是我來吧,你笨手笨腳的哪裏會做?”

小墜子不服氣,不買她的賬,“我哪裏不會做?我做得可好了。”

慧兒見小墜子不給她臺階下,氣得就去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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