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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才回過神來,手忙腳亂地在銅盤裏翻揀出止血鉗來,遞給了蔣詩韻。

蔣詩韻不滿地冷哼了一聲,嘀咕道,“幹不好再換人!”

賀林被她這句話給吓得心驚肉跳,他今兒來就是想見見她,就是想和她有什麽機會接觸的。好不容易得了一個“近水樓臺先得月”的機會,他才舍不得放棄呢。

“你放心,我會幹好的,這府上再沒有人比我更适合的了。”他幹淨朝蔣詩韻拍着胸脯保證。

的确,這府上确實沒有人像他一樣不暈血的了。那些丫頭婆子壓根兒就不能靠前。

蔣詩韻冷哼一聲,又命,“轉過身去!”

“啊?”賀林不明所以,傻呆呆地瞪着她。

“莫非你想看郡主的大腿?”蔣詩韻實在是瞧不上他這副傻呆樣,索性搡了這麽一句。

聽得賀林的嘴角直抽抽,幸好帶着口罩,她也看不見。

賀林乖乖地轉過身去,卻滿腹的喜悅。

她為何不讓自己看?莫非她也喜歡上了自己,在吃醋?

正在胡思亂想天馬行空的時候,就聽耳邊傳來“嗤啦”的聲音。他聽得很是熟悉。那是利刃劃破皮肉的聲音,冰冷又殘酷!

腦海裏立馬湧現出當年在燕地和元蒙人厮殺的場面,元蒙人的弧刀又彎又亮,沒少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的傷痕。

可是,他那把冰冷的長劍插入元蒙人的胸腔裏,也同樣地毫不留情。若不是他奮力厮殺,若不是他置之死地而後生。怕也沒有今天的他吧?

雖然他殺人如麻。惡名遠揚,可這已足夠讓他保護想保護的人!

耳邊利刃切割皮肉的聲音已經消失了,他的身子還是緊繃着。仿佛那是一聲召喚他金戈鐵馬上沙場的號角,讓他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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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止血鉗!”還沒等他從那種冷酷血腥的戰争場面鐘走出來的時候,耳畔又傳來那個清脆如泉水的聲音。

這個聲音不同于趙雪茹的黃莺出谷嬌柔婉約。而是雨後空竹,清新空靈。透着一股子冰冷,聽了卻讓人熨帖地如同喝了一壺花釀。

這樣一個女子,這樣一個空靈的聲音,處處都顯示出她的與衆不同。獨一無二來。

賀林嘆息一聲,不知道将來誰有福氣能娶了她去?

可一想到她将要嫁給別人為妻,從此以後。他和她,連現在這種見面的機會都沒有了。

他的心。就空落落地,難受到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來,好似自己的一顆心也跟着飛走了一樣。

他有些恍惚地望着面前帶着口罩只剩了一雙靈動大眼睛的小女子,從銅盤裏摸起一把器械就遞了過去,下一刻,就覺得手背上刺痛了一下。

耳根子上又傳來河東獅吼,“喂,你腦子飛哪兒去了?我要止血鉗,不是剪刀!”

他苦笑地低了頭去看她掌中之物,果然,那把靈巧的小剪刀正躺在那兒,而他的手背上的刺痛,正是剛才她用剪刀紮過來的。

“嘶”地輕吸了一口氣,他陪着一張笑臉,“都怪我,都怪我!”麻溜地把止血鉗遞過去,成功地止住了那小女子的獅吼。

門外的趙哲急得渾身是汗,也不知道妹妹到底怎麽樣了?

自己又不能進去看,丫頭又被那丫頭給攔在外頭,他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既要照顧昏迷過去的長公主娘親,還要惦記着裏屋正動手術的妹妹。

他正羨慕着賀林被挑中,卻不料裏屋傳來一陣陣的責罵,那獅吼功夫,那苛責的罵聲,怎麽賀林這家夥能受得了?

他還捏着一把汗,生怕賀林那個冷清冷性的人,萬一一個忍不住,一刀結果了那小丫頭呢。

他時刻聽着裏屋的動靜,萬一聽到拔劍的聲音,他預備着不管不顧地沖進去給攔着呢。

正豎長了耳朵提心吊膽地聽着裏屋的動靜,就讓他聽見了賀林不同于一貫高冷的聲音,那聲音說不出的溫馴柔和,如同三月裏的春風,讓人熏染欲醉。

他頓時驚訝地眼睛都瞪得跟銅鈴一樣,賀林這家夥,什麽時候成小貓了,被人給訓斥成這樣,反而還小心陪笑,刻意讨好?

怎麽越聽越像是個“妻管嚴”?

趙哲越聽越興奮,只覺得發現了一個特大的秘密!

屋內,蔣詩韻和賀林經過了方才那兩出,慢慢地配合得嚴絲合縫。就聽屋內不斷地傳來“止血鉗”“魚腸線”這些讓人聽不懂的聲音,卻再也聽不到呵斥和陪着小意的說話聲了。

足足過去兩個時辰,才聽見裏屋傳來一聲長長的呼氣聲,那個清脆的女子聲音裏似乎帶着一點兒沙啞,恹恹地吩咐賀林,“上參湯!”

就聽賀林沖門外吩咐,“參湯!”

趙哲愣住了,他妹妹剛做了手術,而且鼻口那兒應該縫合住了,這參湯能喝得下去嗎?

可人家蔣姑娘吩咐了,他不得不上啊。

于是一揮手,丫頭立馬就把早就熬好放竈上溫着的參湯端了過來。趙哲親自從簾子裏遞進去,就見賀林那雙骨節分明的大手端了過去。

賀林端着參湯走近趙雪茹的床邊,盯着床上一動不動的人兒,為難地問蔣詩韻,“郡主這個樣子,怎麽喝?”

讓他伺候她喝參湯,他可做不了這個活兒。可蔣詩韻又不讓人進來,屋內就他們兩個大活人,這活兒不是他幹,難道要讓蔣詩韻幹?

看着累得坐在那兒不想動彈的蔣詩韻,賀林心疼了。再怎麽着,自己也是個堂堂男兒,怎能讓她一個已經疲憊不堪的弱女子給郡主喂參湯呢。

咬咬牙,他四處搜尋調羹來。

身後,蔣詩韻氣急敗壞地瞪着他高大的背影,惡狠狠地磨着牙,“發什麽愣?給我!”

難道她要喂?

可她一連忙活了兩個多時辰,如今小臉兒都慘白了,額頭上更是沁出細細密密的汗珠。這個樣子,他怎舍得讓她去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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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章 名動京城(四)

“還是我來吧。”賀林硬着頭皮說道,擔憂地望着蔣詩韻,“你累了,坐那兒好好歇歇吧。”

蔣詩韻的确累得連根小指頭都懶得動彈了,方才這場手術不亞于打了一場仗。

她知道,今天她只能成功,別無選擇。

為了将來能在京城中打出名聲,她早就絞盡腦汁地把趙雪茹的手術方案思量了多少遍,把突發的情況也估算了,怕的就是出了纰漏!

聽見賀林說自己動手,蔣詩韻不由狐疑地擡起那雙靈動的眸子瞪着他。這家夥,怎麽這麽好意思?他臉皮厚,她還要臉呢。

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怎能讓一個男人喂自己喝?

臉頰處,升騰起可疑的紅暈,蔣詩韻調整了一下坐姿,有些難為情地确認,“你真的要喂?”

“真的。”賀林眨了下那雙好看的丹鳳眼,點點頭,這東西還能有假的?還是這小女子覺得自己位高權重,不該做這些下人幹的活計?

為了她,別說讓給趙雪茹喂一碗參湯,讓他赴湯蹈火,他都在所不惜!

既然人家這麽篤定,又是這麽大個官兒,蔣詩韻自然不敢拒絕。何況她現在累得一點兒都不想動彈,有個人服侍着更好。

況且這麽一個妖孽大美男給自己喂湯,那是多麽有面子的事情?

她惬意地往後靠了靠身子,眼角眉梢都帶了笑意,“來吧!”

賀林端着參湯碗的手抖了抖,十分地不解。她說的是“來吧”而不是“去吧”,到底什麽意思?

他的思維裏,給趙雪茹喂參湯該過去才對呀?

蔣詩韻懶散地歪在太師椅裏。眼睜睜地看着賀林那厮端着參湯往趙雪茹床邊走去,眼睛越瞪越大!

弄了半天,原來人家以為要給郡主喂參湯啊,怪不得這麽積極呢。

她還自作多情了半天!

臉頰跟火燒一樣,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冷冷笑道,“大人未免太殷勤了些。郡主這會子什麽都不能吃。大人等她好了再喂也不遲!”

已經走到了趙雪茹床邊的賀林,雙腳像被人給施了魔法一樣,頓時停住了。

郡主不能喝。那這參湯給誰喝的?

他到底是個聰明絕頂的,只一瞬,他就明白過來,自己這是弄錯對象了。

聽着她語氣裏的冷嘲熱諷。他的唇角抽了抽,光想着去讨好她了。沒想到這下子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了。

閑散地歪在太師椅裏的小女人,面上含着笑,可他怎麽看,她的眼睛裏都在飛眼刀子。

他心裏咯噔就是一跳:壞了。自己多日來好不容易和她混得熟了些,就今天這一舉動,全給毀了。

他陪着笑。慢慢走近,小心翼翼地解釋着。“我怕你累了,沒力氣喂郡主喝,這才……”

“這才親自上手是不是?怕我喂不好是不是?”蔣詩韻冷冷地說道,不知道為何,看見這人往趙雪茹床邊走去,她心裏就莫名其妙地不舒服。

按說,這人跟她沒有半毛錢的關系啊。當然,借銀子那是另當別論。

可是為何自己的心裏就跟喝了一壺醋一樣酸溜溜的?

賀林暗暗着急,自己這算是越說越亂了,不說還好,一說她更誤會了。

他平生殺人如麻,冷酷如風,高冷地像是雪崖上的雪蓮花,哪裏知道怎麽去哄女人?

眼前這小女人一臉譏笑,連看他都不想看一眼,他只覺得自己的頭都大了。

端着參湯碗的手有些發抖,他不知所措地說着,“以為你要參湯是給郡主喝的……”

話還未說完,就被蔣詩韻給惡狠狠地打斷了,“難道我就不該喝嗎?我忙活了足足兩個時辰,站得腿腳酸軟,不該好好地補補嗎?”

見賀林磨蹭了半天也沒挪到她跟前來,蔣詩韻氣呼呼地一下子站了起來,從他手裏搶過參湯碗,呼嚕呼嚕一氣兒灌了下去。

賀林傻呆呆地看着眼前這個小女人豪沒有形象地喝下了那一大碗參湯,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蔣詩韻“啪”地一聲把湯碗放在了一旁的烏木高幾上,順帶着拿袖子在嘴角蹭了蹭,擡眸時,就見賀林正愣愣地看着自己,頓時就火了。

“怎麽?沒見過女人喝湯?”也不知道到底怎麽了,蔣詩韻就是覺得自己心底有一股無名業火不發燒得渾身難受。

“不,不是,我喜歡看你喝湯的樣子!”賀林唯恐再惹火了她,雖說從未哄過女孩子,可這會子一着急,竟然福至心靈,說出了一句讓蔣詩韻愣在了當場的話。

他喜歡看她喝湯?

蔣詩韻甩了甩頭,只覺得滿腔的怒火被這句話給沖散了。

女人就是那麽回事兒,看上去怒火沖天,其實男人的一句話就能化解。

可是有很多男人都不理解,覺得女人都是難以理喻的動物。不然,怎麽會有“唯女子與小人難養”這句話呢。

蔣詩韻覺得自己現在也魔怔了,中邪了。她和他什麽關系,怎麽他一句甜言蜜語,就能成功消散她一腔的怒火?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平息着臉頰上的火熱。

再擡頭時,就見賀林盯着她的雙眸囧囧有神,精亮地就像是天幕上璀璨的星子。

這家夥,這麽看着她做什麽?

蔣詩韻總覺得賀林這人也是不按常理出牌,憑着女人的第六感,她還是覺得他這目光不大正常,好像是,好像是男人看自己心愛女人那種眼神一樣!

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蔣詩韻就笑了。自己和人家門不當戶不對,瞎想什麽呢?

就算他看中了自己又如何?難道要嫁過去給他做小妾嗎?

她可是聽過他後院裏的小妾多得數不清的。

一想到這個,她臉頰上的滾燙立時就冷卻下來,沖他漫不經心地笑了笑,她恢複如常,冷冰冰地說道,“大人開什麽玩笑?我這副鬼樣子讓您見笑了,等郡主的病好了之後,您再喜歡不遲!”

她分明看得出,先前趙雪茹在聽見賀林來時,那眸中的慌亂和驚喜。那是一個情窦初開的小姑娘聽見心上人來了的表現,怎麽可能瞞得過他?

而她來過西平侯府兩次,沒次賀林都在,不要告訴她這是巧合!

對郡主沒意思,他一個大男人跑人家的閨房做什麽?

何況,賀林和趙雪茹的兩個兄長交好,要不是趙雪茹面相怪異,怕早就結親了吧?

人家這才叫門當戶對啊!

她暗暗冷笑兩聲,甩手就出了裏屋,去吩咐一應事宜。

一連七日,蔣詩韻吃住都在西平侯府,日夜守護着趙雪茹,唯恐有什麽并發症。

好在發了三天的燒之後,趙雪茹終于悠悠醒來。七日後,蔣詩韻給她拆了線,雖然趙雪茹口鼻處還有細小的傷疤,但是面相和常人已經無異。

對于長公主一家來說,這簡直是天大的喜訊。

不僅給了蔣詩韻豐厚的賞賜,還感恩戴德地把蔣詩韻送回了蔣府。

蔣詩韻臨走前又給趙雪茹配了一盒藥膏,只要堅持塗抹,将來,那處的疤痕就可以慢慢淡化,雖不會完全消失不見,但是不仔細看也就看不見了。

趙雪茹大喜,拉着蔣詩韻的手不顧身份地非要和她結為異姓姐妹。

長公主見女兒歡喜,也就沒有阻攔,眼裏也沒有剛見蔣詩韻時的不屑。她打心底裏對這個脾氣有些冷僻的丫頭有了好感。

雖然沒有張揚出去趙雪茹患了什麽怪病,但是長公主還是大張旗鼓地把蔣詩韻送回了蔣府。

治好了太醫都束手無策的怪病,蔣詩韻一炮走紅,在京中,名聲大動!

☆、九十一章 隐疾

與此同時,王氏和窦成兩個“偷情”的醜聞在京中也不徑而飛。

茶樓酒肆裏,都在傳着庶吉士蔣德章的妻子和老家的一個鳏夫有染,被“捉奸”在床……

所謂“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裏”,京中本就是個魚龍混雜的地方,這種事兒又是大家喜聞樂見的,不到一日的功夫,傳遍了大街小巷,商販走卒無所不知。

蔣德章從庶吉士館回蔣府的路上,從路人的口中竟然都聽到了這個話,他不由勃然大怒。

本想着等女兒秀姑的親事定下來,一紙休書就把王氏給趕出蔣府,沒想到這事兒竟然傳開了,還傳得無人不知。

這真的出乎意料了,他要趕緊回去和大哥大嫂商議商議,怎麽才能平息事端,省得影響了自己的仕途。

要知道,他們兄弟二人全都是靠着苦讀才能有了幾天這一步,若是後宅不寧,被吏部知曉,那麽他這十年寒窗苦讀可就白搭了。一個“治家不嚴”的罪名就扣下來,這輩子,他怕是也沒有升遷的機會了。

古人注重“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連家裏的事情都處置不好,他有什麽資格做官?

他怒氣沖天地坐着二人擡青呢小轎幾乎是一溜煙地就回到了蔣府,連身上的庶吉士袍子還未換,就急匆匆地跑到了大哥蔣德功的書房裏等着了。

掌燈時分,蔣德功才從衙門裏回來,蔣德章顧不得行禮,就趕緊把這事兒說了。

蔣德功在衙門裏也風言風語地聽見了幾句,聞聽面色頓時凝重起來,一摸颏下三縷山羊胡。跺了跺腳,就往後院裏走去。

“此事還得和你大嫂商量,後宅之事本就是她打理着。”蔣德章知道,大哥很是敬重大嫂,大嫂出身名門,素日裏,頗有些主見。

他忙跟着大哥來到了錢氏的院子裏。錢氏正帶着兩個女兒擺好了飯菜等着蔣德功呢。

一家子人正好團團圍坐在烏木八仙桌旁。蔣德章就把外頭聽來的話學說給了錢氏聽。

錢氏忙對自己兩個女兒蔣詩靜和蔣詩韻吩咐,“你們揀些飯菜到裏屋吃吧。”

蔣德章頓時臉紅脖子粗起來,他一個大男人家。身下只有秀姑一個女兒,還是跟在王氏身邊的,哪裏知道這些忌諱?

忙放下筷子朝錢氏施了一禮,紅着臉。“大嫂,是兄弟魯莽了。沒想到這些話兩個侄女不能聽!”

“罷了,你一個大男人家,關心仕途就夠了,這些內宅的龌龊事兒你上哪兒懂?”錢氏拿起雪白的帕子揩了揩嘴角。淡淡道。

“這事兒既然傳揚出去,看來瞞是瞞不住的了。都怪我治家不嚴,等我查出來是哪個下人胡說八道的。看我不拿家法治他!”

錢氏一臉的恨意,看上去悔恨無比。

蔣德章一聽自己這個賢良淑德的大嫂自責上來。惶恐不已。大嫂是個什麽樣的人兒?

那是出身名門望族,讓他和大哥敬重敬仰的人,從未被人說過不是,這兩年要不是大嫂親自打理他的生活起居,他怎能順順當當地中了進士?

自打王氏過來,給大嫂添了多少麻煩?如今又出了這等醜事,讓大嫂沒日沒夜地給他操心不說,還要擔上一個治家不嚴的名聲。

他,實在太不應該了。

蔣德章漲紅了臉,一拳砸在了八仙桌上,震得桌上的盤子碟子一跳老高。

“大嫂,這不關你的事兒,都怪小弟不好,讓大嫂您擔心了。等秀姑的親事定下來,我就休了那淫婦,讓她滾出蔣府去!”

錢氏揉着眉心,裝作為難的樣子,“二叔功成名就,本是阖家團聚,喜樂榮華的時候,誰曾想出了這等事兒?”

見蔣德章一臉的羞憤,錢氏眼波一轉,嘆息一聲,“只是京中大街小巷到處都是關乎王氏的流言蜚語,我看這事情還是宜早不宜遲。晚了,連秀姑的名聲都跟着敗壞了。”

蔣德章望着大嫂一臉的悲憫神色,心中感動不已。他到底是個書生,只知道讀死書,不懂後宅這些手段。當即點頭道,“等明兒我就讓人去告訴大姐一聲,讓她盡快和安國侯府的老太君商議,看看這兩日能把親事定下來不?”

錢氏一聽這話,心裏就咯噔了一下。她千算萬算,就是想敗壞了王氏的名聲,好讓蔣詩韻無人問津的。

可是大姑姐一心想撮合那蹄子和宋徽,她攔也攔不住。

如今出了這事兒,她不信安國侯府還敢娶那賤蹄子?

趁着現在親事還未定,蔣德章一紙休書把王氏趕出去,蔣詩韻就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可蔣德章這個木頭呆子偏要等着女兒親事定下來再寫休書,這怎麽能行?

錢氏面上帶了絲不悅,瞪了蔣德章一眼,“二叔這是沒把大嫂的話放在心上啊?弟妹出了這等醜事,傳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的,還留在我們府上,豈不是連你那兩個侄女都跟着遭殃了?”

蔣德章聽着這話有些重了,不由猶豫起來。

他雖然是個只讀死書的呆子,可也知道休了生母的女兒不會有什麽好名聲的。

正猶豫着,錢氏忽地一下撂了筷子,起身怒氣沖沖地往外走去。

蔣德章一下子懵了。

他真是該死,怎能讓大嫂生氣呢?

他立即追出了院外,連聲喊着,“大嫂,我這就寫,我這就寫!”

已經到了院門口的錢氏身子頓了頓,唇角上翹了一個愉悅的弧度。

夜深人靜,京中除了偶爾的梆子聲和犬吠,就沒有別的雜聲了。

安國侯府的一處院子裏,卻忽然燈火大作,人聲鼎沸起來。

正屋的床上,麻青色的紗帳被扯爛在地上,屋內兩個小丫頭戰戰兢兢地避在牆角,兩個值夜的老成婆子正搓着手不知所以。

一個婆子看了一眼,忽然驚叫一聲,“快去報老太太……”一個小丫頭就慌不擇路地往外跑。

等安國侯府的孫老太君氣喘籲籲地趕到的時候,就見屋內一片狼藉,自己的長房長孫宋徽正躺地上,身子蜷縮着,渾身痙攣,面色青紫,口吐白沫,已經沒有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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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章 提親

孫老太君只覺得自己的頭嗡的一下脹大了,渾濁的淚沿着松弛的臉頰就滾落下來。

這個孫子幼年喪母,跟在她身邊長大,又是長房長孫,擔負着整個侯府的責任,怎能不讓她又急又痛?

見孫兒的牙齒咬得咯咯響,孫老太君雙目一立,呵斥着手足無措的丫頭,“都是死人嗎?怎麽伺候的少爺?”

上前就抓過一個丫頭的手往宋徽嘴裏拼命地塞,“徽兒,好孩子,別咬着自己的舌頭!”

已經陷入昏迷狀态的宋徽,下意識地就狠命地咬住了丫頭的手,疼得丫頭“啊呀”大叫起來。

孫老太君的龍頭拐杖往她身上打過去,怒喝,“再敢叫立馬打死你!”那丫頭只好咬牙忍着鑽心的疼,面色蒼白,渾身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

宋徽的嘴裏冒出血水,可被咬着手的那個丫頭卻一聲都不敢吭。

足有一刻鐘,宋徽忽然兩眼一翻,昏倒在地上。

孫老太君立即命人把宋徽給擡到了床上,而那個丫頭的右手,已經鮮血淋漓,慘不忍睹。

大丫頭琉璃這才扶着孫老太君走上前,看着宋徽氣若游絲,面色青白,她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琉璃忙問,“老太太,可否讓人去請太醫?”

孫老太君卻緩緩地搖了搖頭,只道,“你留下伺候徽哥兒。”

琉璃忙答應了,孫老太君這才掃一眼立在角落裏的宋徽的丫頭和婆子,揚聲朝外頭吩咐,“把二太太叫來!”

外頭伺候的丫頭趕緊答應一聲,不多時。就聽見外頭一陣腳步聲,蔣氏挑簾而入。

深更半夜的,蔣氏已經歇下了,聞聽連頭都沒顧得上梳,只挽了一個圓髻,就披了一件裘衣扶着大丫頭翡翠的手趕了過來。

一進屋,就見孫老太君正坐在外間的太師椅裏。琉璃正給她輕輕地揉捏着太陽。

蔣氏忙問。“老太太,您這是怎麽了?”來的路上她就聽說了宋徽病發,自是知道老太君這是着急上火了。

“無妨。不過是太陽這處緊巴巴的。”孫老太君異常疲乏,讓丫頭給蔣氏看了座,這才言歸正傳,“想必你也知道徽哥兒的病了。叫你來,不為別的。先把這幾個丫頭婆子給料理了,她們可是看見了的。”

伸手一指角落裏的丫頭婆子,吓得那幾個人渾身瑟瑟發抖。

蔣氏明白孫老太君的意思,以前也不是沒幹過這樣的事兒。略一沉吟,就道,“這兩個丫頭就賣到偏遠的地方吧。這兩個婆子年紀大了。暫時先送到莊子上安置了。”

這樣的小事孫老太君也不想操心,只是點點頭。蔣氏就揮揮手。自己帶來的幾個婆子餓虎撲食一般本想角落裏的幾個人。

那幾個人吓得面色發黃,趕緊跪下磕頭求饒,可是涉及到侯府的秘辛,蔣氏怎麽可能會松口?

宋徽的怪病萬一傳出去,京中哪家名門閨秀還敢嫁給他?

處置了下人,孫老太君就問起蔣氏來,“上次你二弟家的侄女來給我拜壽,我見了,覺得那丫頭倒是樸實無華,別有一番風韻。眼看着徽哥兒年歲也大了,不如,明兒,你帶了官媒去一趟?”

聽見孫老太君吐口,蔣氏的一顆心終于落到了肚子裏。

可心裏還是忍不住暗罵:上次答應的好好的親事,後來不是又不提了嗎?這次要不是宋徽發作了,這老狐貍才不會這麽痛快呢?

蔣氏面兒上分毫不露,點頭應承,“媳婦謹遵老太太的指示!”

第二日,一大早,蔣氏就帶了官媒和庚帖來到了蔣府。

而此時,蔣德章已經寫好了休書。

他終是不大放心,想先讓人去問問大姐,還沒等人去,就聽門上人來報大姐來了。

他連忙把寫好的休書壓在了書案上,自己風風火火地就向花廳走去。

錢氏帶着兩個女兒蔣詩靜和蔣詩語迎了出來,和蔣氏攜手入了花廳。

蔣氏見二弟也過來了,就笑道,“……正好要找你呢。”

錢氏一聽這話,心裏就漏跳了一拍。真是怕什麽來什麽,蔣氏好端端的怎麽會找蔣德章?

她陪着笑臉問道,“不知道大姐找二叔何事?這幾日,我們府上烏煙瘴氣的,大姐想必也聽聞了一些。”

她就不信蔣氏會不知道外頭的流言蜚語,會不知道王氏出了什麽事兒。

這個當口兒上提起來,她就是想讓蔣氏在心裏斟酌斟酌,安國侯府是否還想和一個娘親婦德有污的女子結親?

蔣氏眼波流轉,笑着瞥了錢氏一眼,并未答話。

錢氏和王氏之間有什麽恩怨她才懶得理會,她今兒來的目的就是一定要促成蔣詩韻和宋徽的親事。

倒不是她厚此薄彼,實在是宋徽的病日後定是瞞不了的。她要是讓錢氏的女兒嫁過去,到時候錢氏還不得撕了她呀?何況,錢氏雖是一個庶女,娘家到底有些背景的,她也不好拿捏。

還是二弟家的這個女兒好,從鄉下來的,定是沒見識過內宅婦人的這些手段。二弟又是軟耳朵根子,給點兒好處就行了。弟妹是個扶不上牆的,将來即使發現了宋徽的怪病,她也不能奈她何。

打着這樣的算盤,蔣氏怎會被錢氏牽着鼻子走?

她只管沖蔣德章笑着,“二弟真是有福氣的人,功成名就不說,大侄女又要嫁入侯府,将來二弟還不平步青雲啊?”

錢氏的臉頓時就拉下來,不悅地盯了蔣氏一眼。這個大姑姐瞧不起她還是怎麽的?明明她已經暗示了王氏的醜事,怎麽她還要把這親事給敲定下來,難道安國侯府的長房長孫找不到媳婦了?

她冷冷一笑,語氣客氣疏離,“大姐這話可算是說中了。二叔自來是個有福的,只可惜,弟妹太不争氣……”

欲言又止的樣子,讓人不由得浮想聯翩。

蔣德章垂下頭去,一張臉沒地方擱,“大嫂快別提那敗興的婦人,我這就去休了她!”

反正和侯府的親事這就要定下來,他實在是不想見那個腌臜婦人了。

蔣氏瞅一眼錢氏,似笑非笑,“二弟先別急,還是把秀姑和徽哥兒的庚帖換了吧?合了八字,這親事也就定下來了。老太太的意思,過年前就想讓侄女兒過門呢,到時候一大家子也好樂呵樂呵!”

這下子,錢氏和蔣德章都直眼了。

☆、九十三章 父女

蔣德章差點兒跳起來,他正愁着大姐不知道何時來提親呢,結果想瞌睡就有人送枕頭來了。

他生怕把王氏休了,安國侯府瞧不上自己女兒,這門親事就吹了。

沒想到,今兒一大早大姐就帶了官媒過來,自己也不用為難了。

等秀姑的親事定下來,他就把休書扔給王氏,把她趕出蔣府去。

他一顆忐忑不安的心立時放進了肚子裏,喜滋滋地坐那兒,聽着蔣氏說些場面話。

而錢氏,此時氣得臉色鐵青,完全沒有了往日的端莊賢淑,眼睛不是眼睛眉毛不是眉毛的,手裏絞着一方雪白的帕子,上好的緞子差點兒沒有被她給扭成了麻花。

她怎麽也料想不到,王氏名聲敗壞如此,蔣詩韻也跟着沒什麽好聲譽,怎麽安國侯府就是看中了她?

那小蹄子到底有哪兒好?論容貌,也就是中人之姿,比起她的兩個女兒來也好看不到哪兒去。

論才幹,她敢打賭,那小賤人和她兩個女兒那是沒法兒比的。想她這兩個女兒,打小兒就跟着她管家處置雜務,後宅的這些手段哪一樣不是精熟的?

蔣詩韻那死丫頭會什麽?除了會抛頭露面逞能撒謊,怕是什麽也不懂吧?

虧得西平侯府的長公主一家子被她的謊話給迷得七葷八素的,長公主還特意備了厚禮接她入府,真不知道那一家子人都是怎麽想的。

安國侯府的老太君和這大姑姐蔣氏,兩個人的腦袋估計也是被驢給踢了。

不就是那日拜壽時,老太君吓暈過去,那小蹄子給她吸了回痰,就入了她的法眼?

論吸痰。誰不會啊?只不過當時那小蹄子巴結地快,沒輪到她們罷了。

錢氏氣哼哼地想着,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跟開了個大染坊一樣。

蔣詩靜和蔣詩語兩姐妹也面面相觑,壓根兒沒有想到結局會是這樣。

娘讓她們放心,說這次有了王氏這件醜聞,侯府的人肯定會棄蔣詩韻那蹄子如敝屣的。今兒一大早。聽說姑母來了。她們還以為自己有戲呢。

誰知道,姑母竟然把宋徽的庚帖都帶來了,親事已經說定了。快得她們一點兒還手之力都沒有。

花廳裏五個主子心思各異,坐那兒貌合神離。

蔣氏管不了那麽多,只是和蔣德章交換了庚帖,就帶着官媒回去了。

蔣德章拿着庚帖就興沖沖地去找蔣詩韻。他走後。錢氏把跟前的茶幾給掀翻了,把蔣氏用過的茶盞給扔了出去。高聲喊着讓人打水把蔣氏坐過的椅子沖洗幹淨。

蔣德章來到了王氏和蔣詩韻住的破敗小院子,一腔的喜悅頓時消散無蹤。

一踏進這所小院子,他就想起了王氏帶給他的恥辱。

那樣肥胖的一個女人,他看都不想看一眼。沒想到她還和窦成那個該死的鳏夫偷情?

他的女人,只有他不要的份兒,怎麽可能背着他找男人?

窦成那不要臉的。真是窮瘋了,連王氏那樣的肥豬都要。要是換做他。寧肯花幾兩銀子找個青樓的妓子解決一下,也不會摟着這樣的肥豬睡覺。

可是這樣的喜事不告訴王氏,他實在是覺得心裏憋得難受。就讓那不要臉的女人看看,自己的女兒眼看着要嫁入侯府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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