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20)
眼看着就是侯府長房長孫的岳丈了。
到時候,王氏卻沒有資格做這個岳母,看她的臉往哪兒擱?
院子裏,一個人影都沒有。靜悄悄的,像是一座荒廢許久的古廟。
他有些躊躇,推開了正屋的門,就見王氏正半躺在炕上,蔣詩韻端了一碗湯正喂着。
聽見動靜,蔣詩韻母女都擡起頭來,見是他來了,不約而同地都垂下了頭,該幹什麽還是幹什麽。
慧兒站在炕沿邊,拿着巾帕伺候着。
見蔣德章手腳沒地方放一樣,甚是尴尬,她忙颠颠地上前掇了一把椅子過去,“二老爺坐!”
蔣德章剛要誇這丫頭有眼色懂事兒,就聽蔣詩韻眼皮子都沒擡一下,冷冰冰地訓斥了慧兒一句,“多事!”
慧兒委屈地嘴角一撇,眼圈兒就紅了。
還未等那晶瑩的淚珠子滾落下來,蔣詩韻直接就給她吼了回去,“不服氣是吧?不服氣我把你賣到窯子裏去,到時候自然有人讓你服氣!”
慧兒這丫頭平日裏嬌滴滴的像個大小姐也倒罷了,畢竟她本就是個大小姐出身。
關鍵她總是拎不清,自己明明是王氏買來的丫頭,卻偏偏上趕着巴結錢氏,巴結蔣德章。
她也不想想自己的主子到底是誰?
經過上次那件醜事,蔣詩韻已經暗暗提防着她,凡是自己的私密事兒,一概都不讓她知道。
雖然沒有憑證,但是她覺得慧兒在這件事情上絕對手腳不幹淨。
她不是一個兇狠的人,沒有古人這種刻進骨子裏的尊卑貴賤,可但凡惹惱了她,她也不介意小懲大誡!
Advertisement
慧兒若是還敢這樣,那就別怪她下手無情了。
眼見着慧兒眼淚汪汪的卻憋着不敢哭出聲,蔣德章的心一下子就抖了起來。
這丫頭一副楚楚動人的樣子,聽說還是個大家閨秀出身,如今落到這個地步,已經夠可憐的了。女兒秀姑也着實太苛責了些。
他輕咳了一聲,不由自主地替慧兒求情起來,“秀姑,你是要嫁給侯府的人,待人接物也得講些規矩分寸才是,這般訓斥丫頭,可不是一個大家閨秀所為!”
蔣詩韻正好喂完王氏喝了一碗雞湯,聽聞把手裏的湯碗照炕幾上啪地一放,回頭冷笑,“爹似乎忘了,我本就不是什麽大家閨秀,而是從鄉下來的一個粗野的丫頭!怎麽訓斥丫頭是我自個的事兒,爹還管不着吧?”
蔣德章素日裏最是注重規矩,一聽這個立馬漲紅了臉,氣得嚷起來,“你這個丫頭簡直是反天了,我是你爹,怎麽就管不了?”
蔣詩韻扯過慧兒手裏的帕子給王氏拭了拭嘴角,不緊不慢地笑了,“你是我爹嗎?我爹會對我們母女不管不問?”
這話問得蔣德章面紅耳赤,可他依然死命地咬着牙,“你娘這副不正經的樣子,讓我怎麽管怎麽問?好歹我也是個進士出身,家裏出了這樣的醜事,我丢人還沒處丢去呢!”
蔣詩韻頓時給氣樂了,這個渣爹還真是大言不慚呢。
狗屁的進士出身!
“既然爹沒法管沒法問,方才這是在做什麽?”對付這樣的老學究,蔣詩韻簡直是輕而易舉。
“還有,這丫頭是娘買來的,賣身契攥在娘的手裏,爹似乎管不着呢。”她笑嘻嘻地說着,盯着蔣德章越發青紫的面孔,笑不可遏。
☆、九十四章 不歡
蔣德章被蔣詩韻給擠兌地臉紅脖子粗,吭哧吭哧地說不出話來,直喘粗氣。
他惡狠狠地盯了王氏一眼,眼睛裏滿是遮都遮不住的嫌惡。
都是這個不要臉的婦人調教出來的好女兒,現在翅膀硬了,都敢跟他一遞一進地頂嘴了?
要不是看在侯府親事的份兒上,他真想一巴掌扇死這個該死的女兒。
堂堂的進士之女,連一邊的丫頭慧兒都比不上。
他想到這兒,不由得又擡頭看了一眼慧兒。見她身量細挑,嬌柔得好似一朵寒風中的臘梅,雖然穿着一身丫頭的青襖,但也難掩雪膚花貌。
已經人到中年的蔣德章,心忽然就漏跳了一拍。沒想到這等破敗小院子裏還藏着這麽一株解語花,若是納她為妾……
蔣德章只覺得渾身燥熱起來,當着女兒的面只好強忍着,尴尬地咳嗽一聲,揚了揚手裏一直攥着的宋徽的庚帖,一臉喜色。
“秀姑,你也不要跟爹置氣。看看,爹給你說了一門多好的親事!今兒一大早,你姑母就過來了,爹已經把庚帖都換了。”
還未等蔣詩韻反應過來,半倚在迎枕上的王氏,那一直垂着的頭忽地擡了起來,渾濁無神的雙目也湧現出異樣的光彩。
“秀姑,秀姑的親事說定了?”王氏磕磕絆絆地說着,這還是自那日出事之後,夫妻兩個頭一次面對面地說話。
“哼,秀姑的親事自是極好的,只可惜你沒資格親眼見着了。”
蔣德章鼻孔裏冷哼一聲,毫不留情的鄙夷和不屑刺向王氏的身上,好像王氏身上多麽肮髒不可入目一般。
王氏那日被他重重地踢了一腳。吐了血之後,打心眼兒裏怕了他。雖有滿腹的委屈和心酸,但是在他這種如狼似虎的目光瞪視之下,忍不住還是瑟縮了一下。
她的雙唇嗫嚅了一下,終究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蔣詩韻瞪着她那不可一世的爹,氣不打一處來。
有什麽好炫耀的?無非是靠着女兒好升官,比王氏又能高貴到哪兒去?
何況。王氏清清白白的一個人。不過是被他們用了下三濫的手段罷了。
鹿死誰手,還未成結局呢。得意過早,到時候失意也會更深。
瞟了一眼耀武揚威看着王氏的蔣德章。蔣詩韻笑意涼薄,“爹也不要高興地太早,我還沒說我要嫁呢。”
正得意萬分的蔣德章,一時沒有聽清女兒的話。他詫異地看了一眼蔣詩韻,有些吃力地問她。“你,你說什麽?”
“我說,我還沒同意嫁呢。爹是不是該過問一下我的意思?”蔣詩韻就是要嗆一嗆蔣德章的毛,憑什麽拿她的親事來刺激王氏。他既然無情就別怪她無義!
“秀姑,你還是不是個女子?”蔣德章氣得“啪”地拍了下椅子的扶手,直挺挺地站起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懂不懂?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你知不知道?”
望着一臉怒意額頭青筋直跳的蔣德章,蔣詩韻答得也爽快。“不懂!”
這些女子該懂的東西她都不懂的話,蔣德章是不是很失望很傷心?最好失望傷心地把這門親事作廢才好!
蔣德章的确被蔣詩韻氣得快要得失心瘋了,一拳砸在椅子扶手上,那把破爛的椅子都被他搗得搖搖晃晃的。
他面色猙獰得吓人,一改之前那個玉面書生的形象。
“看看,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女兒!”蔣德章沒有蔣詩韻的伶牙俐齒,又把矛頭指向了王氏。反正說不過女兒,他只有拿着發妻出氣的份兒。
“一個大男人家,動不動指着一個女人做什麽?”
蔣詩韻毫不客氣地拿帕子把蔣德章指着王氏的手指給抽下去,笑得燦若冬日的暖陽,“既然爹覺着我不好,那就別讓我嫁了,省得嫁出去給爹丢人現眼!”
“你……!”蔣德章實在是受不了女兒這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只好把對王氏的恨收回來,苦口婆心地勸着蔣詩韻。
“秀姑,你還小,不懂得這其中的利害!親事聽爹的就好。規矩跟着你大伯母學,你大伯母可是出身名門望族,規矩禮儀那是一絲兒都不帶錯的。”
“是嗎?我倒是沒看出來!”蔣詩韻也不打算跟蔣德章繞彎兒了,到這個地步了,她也懶得去費心神。
“怎麽能這麽說你大伯母?”蔣德章痛心疾首地訓斥着,“我們一家子吃人家的住人家的,你不說感激反而還要怪罪?真是豈有此理!都是……”
又要伸出手指來指着王氏的蔣德章,被蔣詩韻冷冷地打斷了,“都是我娘教的是不是?”
她眯了眯眼,笑得像是一只得逞的小狐貍,“不過爹可是錯怪了娘了,娘倒是教我尊敬大伯母來着,只是我也得找個像樣的大伯母才是!”
蔣詩韻今兒打定主意了,她極盡冷嘲熱諷之能事,能把蔣德章氣走更好,氣不走也不能讓他肆無忌憚地侮辱謾罵王氏。
蔣德章哪裏見過這樣頑劣異常的女兒,頓時氣得快要喘不過氣來,胸前起伏不定,面色青一陣紫一陣,就算是科舉考試也沒讓他有這麽大的壓力!
“真是,真是‘孺子不可教’也。”氣了半天,他終于酸溜溜地甩了一句話,勉強壓制住自己的怒火,沒有失了讀書人的體統。
“你好自為之吧!”他甩了甩袖子就要往外走,在快要邁出門檻的時候忽然又回頭看了一眼靜靜立在那兒的慧兒,沖蔣詩韻吼了一句,“年前你就給我嫁過去!”
說完,不敢再停留,幾乎是逃一般飛快地出了院門。
被他攪合了一通,屋內原有的溫馨靜谧蕩然無存。
蔣詩韻收拾了炕桌上的湯碗,打算帶着小墜子她們幾個吃飯。
王氏忽然叫住了她,“秀姑,沒想到你爹還沒有喪了良心!”
蔣詩韻聽得出來,王氏這是極其滿意她的親事了。
咧了咧唇,她苦笑,“娘,我不想嫁人!”
就算是要嫁人,也該嫁給她喜歡的。
宋徽那樣的,她哪只眼睛都瞧不上,別看是侯府的大少爺,可在蔣詩韻眼裏,那就是個陰沉自私的奶油小生。
☆、九十五章 失落
“傻丫頭,哪有不嫁人的?”王氏一臉慈祥,目光炯炯有神,一改多日來的灰敗。
“娘,侯府那門親事您覺得好嗎?您仔細想想,按說這樣顯赫的家族,挑媳婦也該挑些名門閨秀才是啊?為何姑母放着大伯家的堂姐堂妹不挑,單單挑中了我?”
蔣詩韻溫聲細語地給王氏辟講着,她就搞不懂,為何姑母就選中了她?
“還不是你姑母心疼你爹?”王氏光往好上想,“你大伯好歹有你大伯母的娘家支撐,你爹什麽也沒有,你姑母自是要給你尋一門好親,将來也好幫襯着你爹了。”
心中就算是再有委屈,王氏說起蔣德章來也沒有多大的仇恨,目光溫和柔軟,完全一個賢良淑德的妻子所該有的。
蔣詩韻嘆一口氣,知道王氏這條路行不通。其實就算是王氏聽她的,估計她也說服不了蔣德章。
就像王氏所說的,嫁給侯府能幫襯着蔣德章,這樣的好事兒,打死他他也不會推出去。
他要真的是個為女兒着想的人,就不會這麽冷酷地對待王氏了。
想來想去,她覺得這事兒從爹娘這兒入手沒門,還是得想別的法子才是!
服侍着王氏躺好了,蔣詩韻見沒什麽事情,就吩咐小墜子守着,自個兒回到了廂房。
她從鄉下來,在京中人生地不熟的,事關自己的親事,誰能幫得上忙?
長公主那兒,雖然她治好了世子夫人和郡主的病,可畢竟還沒有熟悉到讓人家給她操心親事的地步。
這京中能為她的親事上心的,唯有賀林一人了。
那厮。位高權重,若真的能幫她出面,倒是能解決這個麻煩。
只是他未娶她未嫁,找他說這些,能行嗎?
可是要讓她嫁給宋徽那人,蔣詩韻還真的難以接受。
她對他天生不來電,何況中間還夾了個江碧柔。将來。有的是饑荒鬧!
這一世,她不求大富大貴,不過是一生一世一雙人而已。難道連這個願望也難以實現?
她躺在硬板床上。思來想去,想得腦袋都快要炸開了,也沒有一個好的法子。
恹恹地起了床,她在屋子裏四處找尋着。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張泛黃的紙和一支半禿的筆。
至于墨怎麽也找不到,她只好走到外頭熬藥的火堆裏扒拉出來一根燃盡的木條。在那張紙上寫了一句話。
折好之後,她喊來了春桃,把那塊小豬玉佩交給了她,讓她跑一趟北鎮撫司衙門。
事到如今。她顧不得什麽男女大防了。以前賀林那厮拼命地操心她的親事,不找他又能找誰?
春桃拿着信連前門都沒走,直接從院子的西北角翻出去。
自打出了王氏的事情。錢氏就變相地把她們軟禁在這院子裏了。除了長公主親自前來,她不得不放。
憑着春桃和春蘭的功夫。出個門來去也是自如的。只是蔣詩韻不想聲張得人盡皆知,畢竟,這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春桃去了半日功夫折返回來,同樣帶了一封信。
信紙是上好的托墨宣紙,裝在一個牛皮信封裏,并沒有封口,顯見得也是一揮而就的。
打開來看了看,蔣詩韻就明白了賀林的意思。
她的信上只寫了一句話八個字,“我将嫁人,你待如何?”
這句話問得隐晦委婉,字面兒上的意思是想讓賀林幫忙,可內裏的深意,蔣詩韻相信賀林那麽聰明的人一定會看懂的。
可是賀林這封信上也只有一句話八個字,“你若不願,另尋他處!”
她捏着這張信紙,心裏的失落像海水一樣一*襲來,沖擊得她的四肢百骸麻木不知所覺。
原來這一切,不過是她一廂情願!
他操心她的親事,和她處處相見,到頭來,也不過換來“另尋他處”一句話!
蔣詩韻冷笑了半晌,好不容易把自己一顆颠簸不已的心給攏了回去。
這才是人心難測啊?
虧得她這麽信任他!
痛苦過一陣之後,她慢慢地恢複了平靜。
憑良心講,賀林那人着實不錯,不僅多次幫她,還借她銀子。要不是他,自己和王氏在這舉目無親的京中,還不知道要吃多大的虧呢。
人家高高在上,堂堂的錦衣衛指揮使,憑什麽要看得上她?
別以為人家幫了自己幾回,就是對自己有意思了?
人家是什麽人?後院裏小妾如雲,自己這是想做什麽?
先前“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言呢?難道一個大美男就能讓她放棄了自己的原則?
蔣詩韻,你這是想男人想瘋了還是怎麽着?
心底裏,蔣詩韻狠狠地罵着自己,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
平複了半天,蔣詩韻已是恢複如初,心湖波瀾不興,一如既往。
收拾了一下,她又來到王氏屋裏,見她正睡着,也沒打擾她,只是給她把了脈,發覺一切正常,就放了心。
過了晌午,蔣府上忽然來了客人,卻是蔣德章的座師——如今禮部侍郎的夫人。
錢氏在花廳裏接待了她,她也沒繞彎子,場面話只說了兩句,就直奔話題。
“……是長公主托我來的,蔣夫人你也是知道的,西平侯府的二公子今年二十了,身邊也沒有個知冷知熱的人……”
一聽這話,錢氏頓時就興奮了。
這意思再明白不過了,不就是想給長公主的嫡次子挑媳婦嗎?既然來到她的府上,那肯定是在她女兒中間挑一個了。
蔣詩韻那小蹄子好命都被安國侯府給定下了,終于也輪到她女兒揚眉吐氣一回了。
喜滋滋地親手給禮部侍郎夫人奉上熱茶,又捧了一盤子紅豆酥讓她挑着,錢氏才騰出空來問道,“不知道長公主相中我哪個女兒?”
禮部侍郎夫人眼睛不帶錯地直勾勾地盯了她一會子,才有些不确定地問出聲,“蔣夫人何處此言?莫非你把侄女兒過繼過來了?”
這話問得着實蹊跷,讓錢氏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眨巴了下眼,她尴尬地放下了手裏的紅豆酥盤子,“您,您不是來給我女兒提親的?”
侍郎夫人一聽這話就笑了,“是給二老爺家的姑娘提的。”
她是個爽快人,何況她身份比錢氏不知道高了幾個帽頭,自然沒必要藏着掖着的,也不怕得罪了她。
錢氏擦得白皙紅潤的臉一下子就變色了,胸口那處急劇起伏着,仿佛一波驚濤駭浪來臨。
ps:提一句,宋徽那病只有他祖母少數幾個人知道,外邊沒人知道的。
☆、九十六章 打太極
侍郎夫人一聽這話就笑了,“是給二老爺家的姑娘提的。”
她是個爽快人,何況她身份比錢氏不知道高了幾個帽頭,自然沒必要藏着掖着的,也不怕得罪了她。
錢氏擦得白皙紅潤的臉一下子就變色了,胸口那處急劇起伏着,仿佛一波驚濤駭浪來臨。
怎麽一個兩個都來欺負她?上次是給錦衣衛的那個什麽鎮撫司提,這回又是給長公主的兒子提,蔣詩韻那小賤人命怎麽就這麽好?
錢氏都快要氣炸了肺,坐那兒唇角嗫嚅了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眼見着錢氏呆了傻了,連待客之道都忘了,禮部侍郎夫人有些不悅地撇撇嘴,催促着,“蔣夫人能不能請二太太出來見見?”
錢氏這才回過神來,眼中閃過一絲冷嘲,唇角輕翹,皮笑肉不笑,“夫人莫非沒有聽到外頭的傳聞?二太太被二老爺禁了足,不能出來見客!”
讓你提讓你提,看看不見長輩你跟誰提?蔣德章一個大老爺們不好親自和媒人說去,你禮部侍郎神通再廣,總不能和蔣詩韻那小賤人說吧?
果然,就見禮部侍郎夫人的臉色變了變。
見她如此,錢氏的心裏熨帖了些,暗暗地松了一口氣,坐那兒等着看笑話。
可接下來禮部侍郎夫人的話差點兒沒有讓錢氏咬掉了舌頭。
“外頭的傳言也不足信,你也說了那是傳聞,不就靠着人亂嚼舌根瞎傳的嗎?”禮部侍郎夫人端起茶盞,拿蓋碗刮了刮茶末,輕啜了一口。慢條斯理道。
“無風不起浪!這事兒可是二老爺親眼所見,還能有假不成?還是夫人疑心是我讓人假傳的?”錢氏不快地蹙了蹙那雙描畫精致的細眉,實在是想不通怎麽還會有人給王氏翻案。
這事兒可是蔣德章和一些下人親眼所見,不信她們能翻出花兒來。
“我怎麽聽外頭有人傳,說這是貴府妯娌之間不和,故意中傷的?”禮部侍郎夫人也不甘示弱,一點兒都不買錢氏的賬!
本來已經認為鐵板上釘釘的事情愣是被人給掰過來了。錢氏怎能不急?
她臉上漲得通紅。惱羞成怒,“夫人這是在疑心是我暗中做的手腳?”
自來都是順風順水的她,還從未被京中貴族圈子裏的人這麽當着面質疑呢。這讓她的臉往哪兒擱?
“哎喲。夫人你可冤枉我了。”禮部侍郎夫人油滑地像條泥鳅,驚呼一聲,輕飄飄地把這燙手山芋又給踢了回去。
“蔣夫人說得哪兒的話?我怎麽敢疑心您哪,這不是傳言嗎?”禮部侍郎夫人打着哈哈。明明占了便宜,卻還不承認。
錢氏哪裏吃過這樣的暗虧?細長的柳眉早就挑了起來。正要發作,卻忽然想起人家是替長公主跑腿的。
“不看僧面看佛面”的道理她是深谙的,哪裏敢得罪了人家?
強壓下那股沖天而起的怒火,她勉強擠出一絲比哭還要難看的笑來。“是啊,都是傳言而已,信不得的。”
說完這句話。錢氏心中暗暗叫苦。
傳言信不得,這就意味着王氏偷情的傳言不可信。妯娌不和她故意陷害王氏的傳言也不可信。
雖然她在這件事兒上沒吃什麽虧,可到底王氏已經被敗壞地差不多的名聲又挽回來了。
那她這絞盡腦汁想了好幾夜的計謀,豈不是作廢了?她不是白忙活了一場?
一想到自己被人給當猴耍了,錢氏就窩了一肚子的火,可偏偏又發作不得,只好憋着。
那張保養得宜的容長臉一瞬間青了紅紅了白,煞是好看。
而禮部侍郎夫人只管翹着蘭花指,坐那兒慢悠悠喝着茶,一點兒都沒有要走的樣子,更是讓錢氏一肚子的火氣沒處發。
可先前她也說了,王氏見不得客,蔣德章是個當爹的也不好直接見座師的女眷,蔣詩韻又是當事人,這事兒也只能她這個大伯母出面了。
她若是再推三阻四,人家侍郎夫人就有話說了。
她只得為難地強笑着,“我這侄女兒從鄉下來的,自小頑劣,不通規矩禮儀,不知道長公主怎麽就相中了她?”
攬過這麽一件讓她焦心的事,她怎麽會甘心?
說什麽也得努力一番給敗壞了才是!
禮部侍郎夫人不動聲色地喝着茶,笑呵呵地來了個四兩撥千斤,“長公主殿下的心思豈是我等愚笨的人能猜得到的?她自有她的用意!”
一句話嚴實地堵死了錢氏的後話,恨得她後槽牙差點兒沒有咬碎。
這個老狐貍,竟然一句口風都不透。
錢氏氣得只覺得自己的心口疼起來,勉強順了一口氣,才接下去,“……夫人來晚了一步,我們二姑娘的親事,已經定下了。”
“定下了?”禮部侍郎夫人吃驚地問道,“定的是哪家?”
看着禮部侍郎夫人一副驚訝透頂的樣子,錢氏心裏又痛快了些。
她身子往後倚了倚,惬意地笑了,“夫人定是熟悉的,就是我姑姐家的侄子,安國侯府的長房長孫!”
“原來是孫老太君的孫兒!”禮部侍郎夫人先是熟知的,像她這樣八面玲珑的婦人,這京中的世家勳貴,沒有哪家她是不認識的。
“真的定了?”她不死心地又問了一句。
“這還能有假?庚帖都換過了。”錢氏能看着禮部侍郎夫人如此這般掙紮,心裏痛快的時候,隐隐地又有些錐心的刺痛。
怎麽那小賤人這麽好命,一家兩家上趕着提親?來的還都是這麽有頭有臉的人物?
她的女兒還得她求着娘家嫂子做媒,至今還沒個動靜呢。
揉了揉隐隐作疼的太陽,錢氏擡頭看着禮部侍郎夫人。
就不信蔣詩韻那蹄子真的成了香饽饽了,長公主聽說了人家庚帖換過了還要争?
一個心思還沒兜轉完,就聽禮部侍郎夫人的話如雷般在她耳根子上炸開。
“光換過庚帖,這不還沒下定嗎?這還在議親,做不得數的。”
錢氏只覺自己喉頭一甜,一口血差點兒沒有噴出來。
☆、九十七章 磨蹭
錢氏怎麽也想不通,禮部侍郎夫人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蔣詩韻那小賤人又不是什麽公主郡主,值得兩大侯府去争!
這會不會是禮部侍郎夫人自己的意思?長公主若是聽說安國侯府已經和蔣詩韻換了庚帖,怕是就放手了吧?
長公主那是何等樣的人物?能和安國侯府搶兒媳婦?
蔣詩韻的身家相貌哪一樣都不值得長公主這樣做啊!
抱着最後一點殘存的希望,錢氏問得磕磕絆絆,“這事……長公主,還,還不知道吧?”
禮部侍郎夫人是個什麽人?那是八面玲珑專會在貴族婦人中間鑽營的人,歷來都和長公主交好,不然也不會被長公主委以重任了。
錢氏話裏的意思她一聽就懂。
暗嗤一聲錢氏也太自不量力,竟敢懷疑她拿着雞毛當令箭!
她面色有些不悅,放下茶盞,淡淡地笑了笑,“蔣夫人,沒有長公主的指示,我怎敢自作主張?長公主的原話我不放學給你聽聽……”
她清了清嗓子,微微擡起了下巴,學着長公主的語氣,抑揚頓挫,“……只要那蔣姑娘的親事沒有放定,就給本宮争取過來。一家有女百家求嘛,本宮看中了自然要好好地争上一争的。”
話音剛落,就聽哐當一聲脆響,錢氏手裏的茶盞掉在了花廳的青磚地上,摔了個粉碎。
“既是長公主發話,我不敢不從。不過,事關重大,這就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夫人還是等我那二弟回來吧?”
錢氏只覺得胸口憋悶地快要窒息。有氣無力掙紮着說完了一通體面話,背後已是出了一層黏膩膩的汗。
“二老爺怕是得掌燈時分才回來吧?這長公主還等着我回話呢,耽擱了長公主的事情我可擔待不起!”
侍郎夫人并不上她的套兒,只坐那兒慢騰騰地撮着下巴颏子,“既如此,不如就直接把二姑娘請出來吧?雖然于理不合,不過非常之事也該非常對待嘛。你說是不?”
一句“是不”。讓錢氏自是不能回絕。
提着一口氣,她盡量不讓自己失态發狂,吩咐大丫頭惠香。“去把二姑娘請過來。”
這話她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擠出來的,區區幾個字,她竟然覺着腮幫子發酸,說完。不忘悄悄地對惠香使了個眼色。
惠香到了蔣詩韻住的破敗小院子裏,并沒有進門。只站在院門口大聲朝裏喊着,“二姑娘,二姑娘。”
按年紀,蔣詩韻排行第二。不過平日裏。壓根兒沒人來這小院兒,自然就沒人這麽喊她。
乍一聽有人高聲叫着,她還以為喊的是春桃呢。春桃排行老二。
她不緊不慢地喂着王氏。眼皮子都沒擡一下。
惠香站院門口扯着喉嚨喊了半天,也不見有人出來。氣得不行,騰騰地就邁步進了院子。
小墜子從窗口看見了她,忙朝蔣詩韻嘀咕,“小姐,大太太身邊的惠香來了。”
蔣詩韻把湯碗的藥全都給王氏喝下去之後,才站起身來,淡淡瞟了一眼窗口,“她來做什麽?”
素日有什麽事情,錢氏也不過使喚個婆子罷了。從不曾把惠香支使過來的。
惠香站在王氏的正屋門口,兩眼冒火地望着破舊棉簾子後頭,尖聲叫起來,“屋裏還有喘氣兒的沒有?有出來一個說話!”
她是太太跟前的大丫頭,素來受太太器重,還從未這麽被人當影子忽視過,這口氣,她一時還真的壓不下!
就算是二姑娘和侯府換了庚帖又如何?她是太太身邊的人,二姑娘将來也管不着她!
蔣詩韻一聽這跟吃了槍藥一樣的語氣,頓時就樂了。
敢情又來一不怕死的?
看來老天見她這幾日閑得快要發毛了,就找一個傻大姐湊過來讓她練手的?
蔣詩韻給小墜子使了個眼色,小墜子會心一笑就挑開了簾子走出去,站門口抱着胸,正好和惠香相對。
“哎呀,原來是惠大姐來了,失迎失迎!”小墜子撇腔撇調地學着戲裏人說話的樣子,逗着惠香。
惠香一見是個小丫頭片子出來,頓時就沒了好氣,不由怒問,“二姑娘呢?”
“惠大姐不是問有沒有喘氣兒的嗎?我這不是喘着氣呢嗎?”小墜子笑嘻嘻地,不急也不燥。
只是惠香卻等不得,那頭人家侍郎夫人還坐等,連太太都沒有法子呢。
她只得陪笑,“是我心急了,以為屋裏沒人呢。快點兒讓二姑娘出來吧,太太要見她呢。”
她低聲下氣地陪着小意,心裏自是不甘,故意沒把事情說清楚,只說太太找。
依着她的小見識,蔣詩韻和太太錢氏那是死對頭,別看她一個姑娘家,寄居在蔣府上,可一點兒都不怕太太。
她知道蔣詩韻去是會去的,只不過肯定會拖拖拉拉不情不願,甚至都不會梳妝打扮一番。
若是這樣最好,讓人家侍郎夫人見識見識這個長公主相中的兒媳人選是個怎樣不懂規矩禮儀怎麽邋遢拖拉的女子才好!
她打着如意算盤,可勁兒地陪着笑臉。
小墜子絲毫不怯場,站那兒就是堵住門不讓她進去。
惠香無奈,只得高聲喊着,“二姑娘,奴婢奉太太之命來請你過去,有急事!”
見把這丫頭磋磨地也快差不多了,蔣詩韻才慢條斯理地挑了簾子露面。
一見惠香,慢吞吞地笑道,“我當是院子裏來了條瘋狗狂吠呢,原來是惠香大姐?”
小墜子一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小姐這比方打得太好了,惠香可不就是條探路狗嗎?剛才在院門口高聲罵人的也是她,小姐罵回來可真是太解氣了。
惠香聽見蔣詩韻說話不帶髒字兒,卻硬是把她損得一句話都還不出來,憋了半天,臉色青紅不定,甚是難看。
好半天,她才咬牙陪笑,“姑娘說笑了,這就過去吧,太太還等着呢。”
她嘴裏說着話,眼睛卻不停地偷瞄蔣詩韻身上的衣衫,不過是件月白細布緊身襖兒,下身一條青綠色的棉裙,頭上連件首飾都沒有,渾身上下寒素地哪裏像個大家子的小姐?
最好就這麽副寒酸樣兒去見客,到時候侍郎夫人在長公主跟前一學,看長公主還會中意她?
惠香得意地想着,嘴裏卻不敢怠慢,“姑娘,還請快着些,免得太太等急了。”
雖然心裏巴不得她立馬就走,可惠香剛才被她罵做“瘋狗”,吃了一個暗虧,深知這主兒的脾性,不敢催得太急!
☆、九十八章 側夫人
惠香那點兒小眼神兒早就落在了蔣詩韻的眼裏,她的“小九九”蔣詩韻一看就知,當即決定好好地妝扮一番再去。
瞄了一眼心裏急得冒泡面兒上卻裝淡定的惠香,蔣詩韻樂得眉開眼笑,“是大伯母叫我去啊?那我得好好打扮打扮才不會失了禮數!”
說着,撩了簾子當真就坐到了妝奁臺前,叫着慧兒,“給我梳頭,梳一個京中最時新的樣式!”
又招呼小墜子,“別傻站那兒,越大越沒規矩,還不把惠香大姐請進來?”
小墜子是個鬼精靈,自然明白自家姑娘的意思,忙颠颠地去扯惠香的衣袖,
同類推薦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