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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長公主正端坐在上首的太師椅裏,眉頭緊皺,面色凝重。

下首坐着一個錦衣華服的公子。也是一臉的憂色。不時地朝外看一眼。

看那眉眼,和趙哲有幾分相似。

蔣詩韻猜,這應該就是長公主的長子。西平侯府的世子爺了。

她緊走幾步,跟着趙哲跨進了屋裏。

聽見動靜的母子俱都朝外看來,見是蔣詩韻來了,長公主竟“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蔣姑娘,可把你給盼來了……”

蔣詩韻忙上前行了禮。

旁邊那錦衣公子此時正目不轉睛地打量着她。這就是母親念叨的女神醫了?

是她治好了妹妹和妻子的病?也是她想的法子讓自己從邊關回來的?

只是不知這次,她能不能讓難産的妻子順利誕下孩兒?

勉強平複了下心情,這位世子爺背負着雙手,淡淡地看來。“你就是蔣姑娘?如今夫人難産,不知道姑娘有什麽好法子?”

蔣詩韻擡頭瞥了他一眼,見這人眉清目秀。長相不俗。通身的氣派和賀林、趙哲都不同,高雅尊貴。玉樹臨風,又透着一股子威風煞氣來,端的是個百裏挑一的人兒。

聽說他們兄弟都和賀林交好,看來也不是俗人了。

垂下頭,蔣詩韻輕聲答道,“小女見過世子爺。還沒見着世子夫人,小女不敢妄下論斷!”

聽這話,還要去産房裏看看的?

只是她乃未出閣的姑娘,怎能去那種污穢的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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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和長子對視了眼,齊齊張口,“姑娘,你不忌諱?”

那些太醫們來了都是在正屋裏聽着世子夫人身邊的大丫頭說了病情,再斟酌方子的。這個時候,他們怎敢給世子夫人診脈?

連身為丈夫的世子都不能進去,她一個姑娘家,竟敢提這個茬兒?

“嗯,沒什麽好忌諱的。人命關天,救人要緊!”蔣詩韻哪裏知道這麽多,只是本能地保持着一個醫者該有的姿态。

“那,委屈姑娘了。”長公主感激地看着她,語帶哽咽。

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進了産房,将來還不知道別人背地裏怎麽說她。

為了自家的兒媳婦和孫子,這姑娘連名聲都不要了。這個大恩,要讓他們府上如何謝好?

長公主讓自己身邊的嬷嬷領路,帶着蔣詩韻就往外走。

只是走了兩步,蔣詩韻忽然站住了腳,回頭驚訝地望着世子爺,“世子爺,您,不過去?”

話落,就見屋內的人跟看怪物一樣望着她。

蔣詩韻頓時氣笑了,這都什麽社會啊?妻子在那邊九死一生受盡折磨地給男人生兒育女,這邊,男人卻連見上一面都不肯?

實在是……太可恨可氣!

長公主對上蔣詩韻的眼神,還以為這丫頭不懂這些規矩呢。忙替自己兒子解釋,“産房污穢,男人是不能進去的!”

“哦……”蔣詩韻拉長了音調點了點頭,旋即又變了臉色,“我一個姑娘家,還是個外人,都能進去看看,你這身為夫君的竟然袖手旁觀?”

她最讨厭男人這僞善的樣子了。

世子嘴唇嗫嚅了下,想說什麽又吞了回去。

長公主忙給兒子打圓場,“他不是大夫,去了也是白搭。”

“嗯,公主殿下說的是。他不是大夫,不懂醫術。可是他卻比大夫更好使!”

見世子爺面色有些動容,蔣詩韻又冷笑着添了一把火,“世子爺為的什麽回來的還記得嗎?上次世子夫人病重,世子爺一回來,她就好了,世子爺就沒想過這是什麽緣故嗎?”

這一回,長公主也不給自家兒子打掩護了,徑自問道,“這和世子有什麽關系?”

蔣詩韻笑笑,冷着臉道,“當然有關系了。”卻沒有繼續解釋到底有什麽關系,而是望着長公主,懇切地問道,“公主殿下也是女人,您生養過三個孩兒,可知,女人生産時最想見誰嗎?”

這話雖然對公主有些不敬,可蔣詩韻也顧不得那許多了。時間就是生命,晚一分鐘,世子夫人就更加兇險一分。

她只能讓長公主回想下過往。

哪個女人生産的時候不是疼得死去活來的?

那時候,怕是人人都想夫君在跟前給自己鼓勁加油吧?

可不論尊卑貴賤,這個時代的男男女女都受封建禮教的束縛,即使心裏再想見到夫君,可是一頂禮教的大帽子壓下來,即便有再多的念想,也不敢露出一分一毫!

☆、一百七十二章 陰險

長公主慢慢地低下頭,回想起了從前的往事。

她的驸馬,也就是西平侯,當年乃是武将出身。年輕氣盛,意氣風發,一身的戎裝,更是襯托出那絕世的飒爽英姿。

和京中世家大族的那些斯文的子弟相比,渾身散發着陽剛。

這也是長公主青睐他的很重要的原因。

只是當年長公主生長子的時候,正逢邊關不寧,占領了中原一百多年的元蒙人死灰複燃,在邊疆興風作浪。

她的父皇禦駕親征,驸馬打前鋒。

女人生産就是生死關頭,一腳踏進了鬼門關。

頭胎更容易難産,長公主清楚地記得,當時自己生了兩天兩夜,還沒生出來。

那種比死還難受的滋味兒,讓她至今回想起來都心有餘悸。

可嘆當時陪在她身邊的只是她的乳母,皇後早薨,她連個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

好在,那段艱苦的歲月終于熬過去了。到如今,她成了婆婆,将心比心,兒媳何嘗不是那時候她的縮影?

同樣地年歲,都是頭胎,又遠嫁京都,娘家人都不在跟前。

好在世子回來了,這也是比她當年強的地方。

蔣詩韻眼見着長公主垂下了頭,再擡眸時,眼圈兒已經發紅,就知道自己的攻心策略奏效了。

她沖着長公主點頭微微一笑,就聽長公主回身吩咐世子,“去看看你媳婦吧。這個關頭,也別有那麽多的講究了。”

世子聽母親發話,哪裏還忍得住?忙大步流星地過去了。

蔣詩韻露出會心的微笑,別過長公主。忙跟了上去。

東廂房裏,動靜大得驚天動地。

兩個積年的接生穩婆正忙亂着,世子夫人身邊的丫頭出來進去,一盆盆的熱水端了進來,一盆盆的血水又端了出來。

乍一見了世子爺帶着一個姑娘進來,兩個穩婆吓了一大跳,忙叫人往外推世子。“爺還請到外頭等上一等。夫人這還剛開始呢。産房污穢,哪是爺們待的地兒?”

世子高大的身子往後退了兩步,站定了。再也不動。

他已經看到了妻子蒼白失血的臉色,那張臉巴掌大,典型的江南水鄉出來的美人兒臉。只是如今卻一分血色也無,白得像是刮過的骨頭。

往日裏。那雙靈動的大眼睛,緊緊地閉着。再也看不到她眼內的世界。

秀氣的長眉緊緊地蹙着,疼得擰成了疙瘩。

這一剎那,世子趙合忽然恐懼起來。

先前還以為每個女人都要生産,每個女人都要經歷這道坎兒。沒什麽大不了的。

可一見到妻子這副了無生氣的樣子,他害怕了。

生個孩兒這麽痛苦,能讓他還沒疼夠的妻子變成這個樣子。他,真是罪該萬死!

不管穩婆驚詫的目光。趙合徑直沖到了世子夫人的身邊,拉着她素白的手就嗚咽起來,“素秋,我來了,你睜開眼看看好不好?”

床上的人兒無動于衷,只是眉頭擰得更緊。

穩婆不滿地看了趙合一眼,壓着氣兒給他解釋着,“世子夫人身子太弱,方才陣痛疼得暈過去了。世子爺還請避開些,我們也好施為!”

這兩個穩婆可是長公主花大價錢從宮裏請來的,上到皇子王孫,下到百官世家,哪一家她們沒去過?一生經手的嬰孩也不知道有多少,早就見慣不怪了。

世子夫人這樣的身子,她們還真是不大樂意接呢。往日裏,她們接生的婦人臨産時,哪個身子不是倍兒棒?

哪像這世子夫人,嬌弱得跟朵花兒似的,生個孩子性命都難保。

如今世子又來添亂,這兩個穩婆心裏當然不痛快。

她們在宮裏都是有臉面的,要不是長公主相請,就世子夫人這樣的,她們還真的不樂意來的呢。

見世子一意孤行,兩個穩婆沒好臉子了,“還請世子爺自重,世子爺若是再呆下去,到時候世子夫人和孩子性命有礙,老奴們可就沒法子了……”

當着人家産婦夫君的面兒能公然說出這樣沒有人情味兒的話來,蔣世軍着實佩服這兩個穩婆。

看來人家有些來頭的。

淡淡地睨了那兩個高傲的穩婆一眼,蔣詩韻不鹹不淡地走近世子夫人的床前,道,“世子夫人如今這個樣子昏睡,兩位媽媽覺着還能生得出來嗎?”

兩個穩婆見蔣詩韻一身姑娘的裝束進了産房,心裏早就看她不順眼了。

她們憋着氣,眼睜睜地看着蔣詩韻走到了世子夫人的床跟前,心裏更是鄙夷。

這西平侯府真是絕了,竟然讓一個未出閣的姑娘進産房?

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看在長公主的面兒上,兩個婆子自是不好多說什麽。可如今倒好,這丫頭反倒蹬鼻子上臉,公然指責起她們了。

這還了得?一個毛丫頭片子懂什麽?還敢在她們面前班門弄斧?

一個馬臉的穩婆就朝另一個圓臉的穩婆擠了擠眼,兩個人心領神會,不安好心。

那個馬臉的穩婆斜着眼盯了蔣詩韻一眼,陰陰地笑了,“敢情姑娘生過孩子?不然怎麽知道世子夫人這個樣子生不了?”

這話很是歹毒,一個姑娘家被人說生了孩子,這要是傳出去将來還能做人嗎?

可就這樣,另一個圓臉的穩婆也沒打算放過蔣詩韻,“姑娘這般說,是覺着我們不能接生,還是在咒世子夫人和她肚裏的孩子?姑娘到底安的什麽心?”

幾句話,就給蔣詩韻頭上扣了幾頂大帽子。萬一世子夫人真的有什麽不測,這倆婆子就好把這推到蔣詩韻頭上了。

古人都迷信,何況這事關人命?

蔣詩韻一聽這話,就覺得這兩個婆子心術不正,怕也是一路腥風血雨鬥過來的。

有心想快些去救世子夫人,可又覺着不能就這麽繞過這兩個婆子。

後面那話她還可以不理會,可事關她名聲的話,她不得不重視。

輕笑着瞄了一眼那馬臉婆子,蔣詩韻眸光如刀似劍,“瞧媽媽這話說的,怎麽一搭眼就能看出人家姑娘是否生過孩子?可見媽媽見過姑娘家生孩子的,是媽媽的親閨女吧?”

屋裏除了這兩個穩婆,還有幾個大丫頭,聽聞此話,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那馬臉婆子一張潤白的臉漲得通紅!

☆、一百七十三章 膽大

那馬臉婆子一張潤白的臉漲得通紅!

她十幾歲就做了宮女,在先皇後跟前當差。宮裏熬了十幾年,好容易學得了一手接生的活兒。

後來主子給指了一個侍衛嫁了,婚後生了一對兒女,日子本該美美滿滿的。

誰料天有不測風雲,沒過上幾年好日子,夫君就病死了。她只得重操舊業,替人接生,賺些銀錢養家。

因在宮裏有些臉面,加上本事着實不小,經手的孩子無一死亡,宮裏的那些貴人們都認她,京中的大戶人家凡是有要生孩子的,也都找她。

不出幾年,家裏就攢下了一份産業,還在京中最繁華的地方買了一處房子。

她的長子已經娶親,妻妾成群,靠着母親,小日子過得滋滋潤潤的。

膝下還有一女未嫁,只是外頭風傳她女兒名聲不大好,一個大姑娘家和家裏的小厮們不清不白的,日子長了,下人們未免就傳了出去。

倒不知真假,可那姑娘至今年已十八,還沒有人家。這個年紀,在京都可算是大齡剩女了,這也是馬臉婆子的一塊心病。

沒想到今兒弄巧成拙,讓蔣詩韻無意中給揭了老底,她豈能不羞惱?

當時臉上就下不來,漲得跟豬肝一樣,一雙混濁的老眼裏似乎生出了刀子,嗖嗖地朝蔣詩韻射來。

“姑娘含血噴人嗎?這樣的話也是胡亂說得的?不知道姑娘是哪個府上的,老身倒要問問你爹娘去,怎麽把姑娘給教成這個樣子?”

馬臉婆子氣得胸脯子上下起伏,若不是在西平侯府,估計就要撲上去把蔣詩韻給撕了。

蔣詩韻卻無動于衷。巋然如山般站在那裏,笑嘻嘻地看着馬臉婆子一張臉由青變紅、由紅變紫。

“原來這位媽媽也知道什麽是含血噴人啊?我爹娘是誰媽媽就不用知道了,只要你老人家嘗嘗這含血噴人的滋味就好了。”

蔣詩韻沒工夫跟她扯皮,回了兩句就彎下身子給世子夫人診脈。

這才發現世子夫人身子實在是弱得吓人。

照這個樣子,再來一波陣痛,世子夫人真的有可能交代在這兒,到時候一屍兩命。就算不是她的過錯。她良心上也過不去。

想了想,她對趙合道,“世子爺。還請您讓讓,容小女給夫人針灸!”

為今之計是趕緊把世子夫人給弄醒,好快些産下孩兒。

馬臉婆子剛被蔣詩韻給堵得心窩子疼,這會子一聽蔣詩韻這話。自覺抓住了把柄,冷哼一聲:

“沒想到姑娘不僅沒教養。還會這些上不得臺面的東西?沒見過生孩子還要針灸的。就算要針灸,也該由太醫來,豈是姑娘你這樣的人能做的?”

自以為這話說得滴水不漏的馬臉婆子,聽不到蔣詩韻的還嘴。感覺心裏稍微平衡了些,就得意洋洋地看着趙合。

“世子爺,不知道這位姑娘是府上哪位主子請來的?一個沒經過世面的姑娘。怎能替世子夫人接生呢?”

趙合此時正在傷心頭上,聽了這話自是沒有好氣。淡淡地瞥了那馬臉婆子一眼,冷笑道,“媽媽覺得她不行,那你來?”

這話很明顯地含着輕蔑之意,那馬臉婆子頓時氣了。

“世子既然懷疑老身的能力,那就另請高明吧?”說完,沖那圓臉婆子使了個眼色,兩個人就舉步朝外走去,一邊走着還不忘了威脅趙合。

“老身要去見見長公主,讓長公主給評評理……”

蔣詩韻冷嗤一聲,低下頭只管紮針。

趙合則失魂落魄地守在床前,顧不上去管那兩個穩婆的面子和裏子。

兩個穩婆見世子連個挽留的話也沒有,更加惱怒,氣哼哼嘀咕着去了。

這裏,蔣詩韻針灸過後不久,世子夫人就幽幽醒轉,趙合一見妻子嘤咛一聲醒過來,喜得淚流滿面,一把攥住了世子夫人的手,含淚道,“素秋,你受苦了。”

“你,你怎麽來了?”世子夫人一見自己夫君竟然守在自己床前,驚訝之餘更多的是感動,“這樣污穢之地,你,不該來的。”

“素秋,你為我生兒育女,受苦受難,我怎能讓你一個人承擔?”趙合是個武将,沒有什麽花哨的語言,可就這些樸素的語言,卻把世子夫人感動地淚水漣漣。

蔣詩韻被這對夫妻的深情感染,只覺得眼圈兒也有些發澀,可時間不等人,不能讓這對夫妻再敘下去。

“夫人,您覺得現在如何……?”

世子夫人扭過頭來,才看見蔣詩韻站在床尾。

她艱難地綻開一個微笑來,“蔣姑娘,又是你救了我……”

“談不上相救,夫人只要把心态放寬,定能順利産下麟兒……”

這個世子夫人想來是江南水鄉的大家閨秀,總是過分柔弱,遇事容易多愁善感,這才積郁了不少的病症。

上次是因為思念夫君不好出口積郁成疾,而這次,怕也是別有緣由吧?

只是這是人家內宅之事,她也不好多問。

何況,如今也沒有時間再問。

世子夫人謝過她之後,再轉臉看向自己夫君時,忽然又傷感起來,她那雙沒了血色的素白小手緊緊地攥着夫君的,“我,我怕是不能再陪你了,只可憐我們的孩兒還沒……”

說到這裏,她眼中大滴大滴的淚水滾落到臉頰上,聲音如同寒風裏的落葉,抖落地幾乎不成調兒。

趙合也是滿面淚水,卻還得安慰着妻子,“素秋,你別這麽想,蔣姑娘在這兒,你和孩兒都會沒事兒。”

似乎怕妻子不相信,他一把就扯着蔣詩韻的袖子,急切地問着,“蔣姑娘,上次內子病得那般重,你連藥都不用就給治好了。這次,你也一定會讓她渡過難關的是不是?”

蔣詩韻被他給扯得東倒西搖,雖然心裏沒有幾分把握,可為了病人情緒穩定,她還是篤定地點頭,“只要世子夫人按我說的做,就會沒事兒。”

這個時候,她也管不了萬一了。

不論如何,今兒她一定要保住世子夫人的性命!

“素秋,你聽到了嗎?蔣姑娘有辦法能救你和孩兒呢。”蔣詩韻的話趙合還是信實了,喜極而泣底搖着妻子的手。

世子夫人蒼白無血的臉上也泛上了一絲笑容,無神的雙目重新有了光彩。

蔣詩韻見過許多這樣的病例,有時候,一句話,就能讓病人重拾信心。而信心,正是治療過程中最不可或缺的東西。

穩定了世子夫人的情緒之後,蔣詩韻當即立斷地吩咐屋裏候着的丫頭端一碗冷水過來。

世子夫人發作得很快,此時羊水已破,就算是實施破腹産也來不及了。再遲一刻,她腹中的胎兒很有可能因為缺氧而腦癱。

就算是最後能産下,也給侯府帶來巨大的創傷。

而世子夫人身子太過虛弱,宮縮不明顯。她要做的就是刺激宮縮,讓她快速分娩。

雖沒有十分把握,可蔣詩韻也不算是劍走偏鋒。

涼水很快端來,她毫不遲疑地吩咐丫頭,“給夫人喝下去!”

兩個伺候世子夫人的大丫頭面面相觑地對視了一眼。

婦人生産用的都是熱水,從未聽說還能喝冷水的?

這可是數九寒天啊?尋常人喝冷水都受不得,何況是正在生死關頭的世子夫人?

連太醫都不敢這般折騰,這姑娘是真懂還是不懂裝懂?

外頭就守着長公主,一個丫頭對另一個丫頭使了個眼色,那丫頭接過了碗磨磨蹭蹭地往床前走去,另一個丫頭卻蹑手蹑腳地挑了簾子出去了。

蔣詩韻眼皮兒一撩,一聲不吭地搶過了那丫頭手中的冷水碗,在一屋子人目瞪口呆中,就給世子夫人灌了下去。

☆、一百七十四章 嫉妒

長公主此時早就坐不住了,正站在世子夫人的院子裏,心急如焚地搓着手。

兩個穩婆一左一右地站在她面前,添油加醋地說着蔣詩韻的壞話。世子爺雖然對她們也不怎麽樣,可她們卻不敢說。

長公主聽了這兩個婆子的話,心裏七上八下的。蔣詩韻畢竟是個姑娘家,上次雖然救了她的女兒和媳婦,可她總覺得那姑娘憑的是僥幸。

太醫院裏的太醫,若論醫術高明,哪個不是胡子都花白了?那丫頭,才十幾歲,和她女兒差不多大,能有那麽深的道行?

何況,她雲英未嫁,能比這些積年的婆子更有經驗?

今兒請她來,也是想讓她參詳一下,誰知道那丫頭就雀占鸠巢,反客為主了。把兩個穩婆給罵了出來,自己一個人在裏頭,這不是胡鬧嗎?

像她們這些皇室中的尊貴人兒生産,身邊沒有兩三個有經驗的穩婆,怎麽能成?

恰好此時,趙雪茹也扶着丫頭匆匆趕來看嫂子,聽了這話,小臉兒一僵,神色不善地冷哼了聲,“母親怎麽會請她過來?這不是要大嫂的命嗎?”

長公主一聽女兒也這麽說,心中方寸大亂。

那馬臉婆子一見郡主對那小蹄子也沒好有好感,忙冷笑着接道,“郡主是沒聽過那丫頭說話,一個姑娘家,那般沒臉沒皮的話她竟然說得出口。老身,老身真真沒法學了……”

趙雪茹那日被賀林給攆出去,一肚子的火氣沒處發作,嫉妒地都快要發瘋了。

如今好容易抓住了蔣詩韻的把柄,她怎能不落井下石?

冷哼一聲。她揚起臉兒來,“媽媽也沒什麽好奇怪的,那還是不是個姑娘家還未可知呢,還沒定親就看光了男人的身子,能是什麽好東西?”

長公主雖然對蔣詩韻有些不滿,可也聽不下去女兒這麽編排她。忙呵斥,“雪兒。胡說什麽?別忘了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趙雪茹被母親喝止。自是不服,撅着嘴道,“什麽恩人?不過是銀貨兩訖一拍就散罷了。娘倒當真了。”

不過是個抛頭露面的賤女人罷了。誰拿她當恩人?

長公主拿自己女兒無法,當着婆子的面兒也不好再說她。

面對兩個婆子的滿腹委屈,她只能先安慰了她們幾句,正要舉步帶着兩個婆子進産房。就見迎面急匆匆地走來一個大丫頭。

這丫頭正是世子夫人身邊的春裳,為人最是穩重。是世子夫人娘家的陪嫁。

此刻她面上卻焦慮不安,腳步飛快,走得有些踉踉跄跄的,好幾次都差點兒踩着自己的裙角。

長公主一見這丫頭這般模樣兒。心就呼呼地跳起來,聲音也變得又急又窄,“怎麽了?是不是世子夫人她……”

“不好”兩個字。她到底沒敢說出口。古人都迷信,她生怕自己一語成谶!

“不是……是……”春裳也不知道是急的還是吓得。平日裏那般穩重的人兒,說起話來竟然語無倫次了。

“到底怎麽了?你倒是快說啊?什麽‘是’還是‘不是的’?”

長公主急了,也顧不得催着春裳,舉步就朝産房走去。

這還了得,媳婦和孫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她這個做婆婆的也要哭死了。

長公主四十多的人,也不讓丫頭扶,腳底生風,走得飛快。

春裳只能氣喘籲籲地小跑跟着,斷斷續續地回禀,“蔣姑娘要給夫人喝冷水呢……”

長公主急走的步子忽然剎住了,扭頭疑惑地問道,“什麽?要給夫人喝冷水?”

這可真是從未聽說過的新鮮事兒,不過生養過的婦人都知道,産婦怎麽能喝冷水?這不是要了老命了嗎?

後面那馬臉穩婆一聽這話,手就把大腿一拍,“哎呀,公主,這可是要出人命了,那姑娘怎麽能這麽胡作為非?”

圓臉穩婆也忙附和,“是啊,從未聽過給産婦喝冷水的,這萬一……”

好不容易逮着收拾那小賤人的機會了,兩個穩婆自然好不遺力地編排蔣詩韻。

長公主面色大變,在她的印象裏,的确,女人生産的關頭絕不能喝冷水的。

她心焦如焚,萬想不到那丫頭竟敢如此胡鬧!

還以為她能有兩把刷子呢,沒料到她竟拿人命當兒戲!

“快,請太醫過來候着。”吩咐完春裳,她擡步就走,去的晚了,萬一給世子夫人灌了冷水怎麽辦?

兩個穩婆對視一眼,各自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有好戲的神情。

長公主緊走慢趕,不過幾十步遠,她覺得好像漫長地似走了十幾裏地一樣。

心都快要蹦到了嗓子眼兒裏,長公主也暗自埋怨自己的長子,怎麽如此不懂事?眼睜睜地由着那丫頭胡鬧?

趙雪茹只跟着後頭慢騰騰地走着,反正她一個姑娘家,是不好進那種污穢之地的。

眼看着母親進了屋子,就聽裏頭傳來一聲驚呼,“蔣姑娘,你,你……”

聲音到這兒卻戛然而止,似乎被人給掐斷了。

屋內,世子夫人早就喝下了那碗冷水,趙合則愣在了那兒。

他還是沒有想到,這姑娘竟然是個說幹就幹的性子。方才他還想勸來着,誰知道這姑娘眼疾手快地就把冷水給妻子灌了下去。

大冷天兒的,他一個壯漢子喝碗冷水還要鬧病呢。何況他妻子正在這樣的關頭?

又急又氣的他,剛想開口質問蔣詩韻,卻聽那丫頭清脆如泉水叮咚的聲音響起,“夫人按我說的做,來,呼氣……吸氣……”

世子夫人冷不防被灌了一碗冷水,只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先前那種要死要活的感覺瞬間都消失了,有的只是渾身上下無休無止的哆嗦。

腹部疼得像剜掉了一塊兒肉,一*的陣痛襲來,只覺得那處收縮得厲害,讓她忍不住就想尖叫起來。

可甫一張嘴,就被人給塞了一塊錦帕。

“夫人不要叫,留着力氣好使勁兒……”

蔣詩韻那聲音似乎帶了魔力,她情不自禁地随着那聲音就呼氣吸氣起來。慢慢的,疼痛似乎不是那麽難以忍受了。

☆、一百七十五章 搶功

這時,蔣詩韻那清越如天籁般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輕地蠱惑着她,“夫人,我喊‘一二三’,你就用力!”

話音剛落,那幹脆利落的‘一二三’就響起,而世子夫人也跟着那聲音開始用力,用力,再用力!

長公主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床頭櫃上的碗已經空了,而那姑娘卻說着什麽“呼氣吸氣,還不準喊叫”的話,她頓時大怒起來。

這姑娘,是在拿侯府的人耍呢吧?

睨一眼快要石化了的長子,她一腔的怒火瞬間爆發,“合兒,還愣着做什麽?還不把蔣姑娘給帶出去?”

趙合聽了母親的話,忽然激靈了一下,清醒過來,對一邊的大丫頭使了個眼色,那丫頭就上前去拉蔣詩韻的胳膊,“姑娘還是出去避一避吧,這地兒不是你待的。”

蔣詩韻一顆心全都撲在了世子夫人身上,此時正當緊要關頭,她行差踏錯一步,就會鬧出一屍兩命的慘劇來,她怎麽能走?

用力地甩開前來拉扯的丫頭,她繼續微笑着鼓勵世子夫人,“夫人很棒,繼續咬牙用力!”

長公主見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這丫頭還不緊不慢也不見她有所動作,立馬就氣笑了,喝命自己的兒子,“合兒,還不動手?等着人家把你媳婦折騰死嗎?”

話落,長公主竟然親自上前來扯蔣詩韻的袖子,蔣詩韻正忙亂着,哪裏顧得上是誰?

就把胳膊往後一拐,嘴裏氣得說道,“都這個時候了,還搗什麽亂?”

長公主哪裏想到蔣詩韻會推搡她。當時身子一個趔趄,蹬蹬地往後退了幾步,幸好身後站着長子趙合,她一下子撞到了趙合的懷裏,才沒有摔倒。

她氣得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從小就集萬千寵愛于一身,什麽時候受過這麽一個毛丫頭的閑氣啊?

“反了反了。簡直是反天了。”長公主翻來覆去。只會說這一句。

跟進來的兩個穩婆一見那小賤人竟連長公主都敢推,不由大喜。

她們兩個治不了她,就讓長公主狠狠地收拾她吧。

最好再鬧個一屍兩命。到時候,這小賤人死都沒地方死。

兩個人想畢,争先恐後地湧上前就去攙扶長公主,“哎喲。我的公主殿下,您受苦了。”

這句話不說還好。一說更是火上澆油。吃了暗虧的長公主頓時就覺得一股無明業火“蹭”地從腳底蹿到了頭頂。

她慢慢地從長子的懷裏站直了身子,見蔣詩韻還霸占着世子夫人的床前不肯放手,臉子立時就冷下來,“來人。把這目空一切的賤人給我拉出去!”

當他們西平侯府是什麽地方了?竟敢如此膽大包天!

幾個丫頭見長公主惱怒了,立即伸胳膊撸袖子地就竄上前,架起了蔣詩韻的胳膊。

蔣詩韻被這些人三番兩次地打擾給氣得不行。想要甩開卻發覺對方紋絲不動,這才仔細地回頭看了一眼。就見兩個怒氣沖天的丫頭正死死地盯着她,那感覺就跟她是她們的殺父仇人一樣!

“姑娘,還請別的地方混去吧,我們侯府不是姑娘能進的地兒。”一個容長臉的丫鬟幸災樂禍地說着。

這姑娘她早就看不順眼了,哪有一個姑娘家竟然進産房還這麽嚣張霸道的?

長公主能忍到現在已經夠給她面子了。

兩個丫頭對視了一眼,拖着蔣詩韻就往外走。

正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就聽世子夫人忽然低低地吼了一聲,像是籠中的困獸垂死掙紮般。

長公主和趙合聽了吓一大跳,忙忙地擠上前,就聽一聲驚喜的尖叫聲響起來,“哎呀,生了,生了,竟然生出來了……”

正是長公主喜極而泣的聲音!

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趙合一把攥住妻子的手,一雙虎目裏溢滿了淚水。

兩個穩婆聽了就往前擠,這可是千載難逢立功的大好時機啊!

“恭喜公主,賀喜公主,還請公主殿下稍候,容老身們料理……”馬臉婆子忙不疊地說着恭維話,不忘了搶頭功。

長公主下意識地往後靠了靠,兩個婆子就上前剪斷臍帶,看了看孩子的性別!

一看之後,兩個人滿面笑容,堆滿了褶子的臉上笑成了一朵碩大的菊花。

“啊呀呀,是個小世子啊。”圓臉婆子忙讨好地往長公主面前擠了擠。

長公主心裏也甚是歡喜,兒媳婦一舉得男,這簡直就是天大的喜事啊。

她顫抖着雙手伸過去,“來,給我抱抱,讓祖母看看我的寶貝孫子……”

馬臉婆子利索地給孩子擦了擦身上的血污,就雙手捧着遞了過去。

長公主雙手小心翼翼地接過去,看了又看,就見嬰孩皺巴巴的小臉上,有些青紫。

她不由怔了一下,心中有些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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