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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那就有承擔後果的魄力。

這麽點兒銀子算什麽?

不把她榨得海枯石爛,她蔣詩韻也算沒本事了。

她可是沒忘了當初錢氏母女為了這門親事,怎麽勾心鬥角地算計她和王氏的,至今,王氏身為淫婦的标簽還沒有揭下來呢。

一個婦人,一輩子的名聲都完了,蔣詩靜如今吃這點兒苦,算得了什麽?

“大姐姐,你是不知道,我光這一套器械就花了不少銀子呢,我這出診費、號脈費、手術費、藥物費……就這樣,我還虧了呢,大姐姐好歹體恤體恤我,我就靠這個吃飯的。”

蔣詩韻不動聲色地耍着嘴皮子,兩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緊盯着蔣詩靜腕子上兩只成色極好的冰種玉镯。

蔣詩靜的心就漏跳了一拍,這可是侯府老太太看在她這麽多日辛苦照顧宋徽份兒上賞給她的,她怎麽舍得?

可是為了臉,為了後半輩子的幸福,她只能咬牙,忍了。

脫下那對冰種玉镯,蔣詩靜顫巍巍地遞給蔣詩韻,“這镯子少說也得值上幾百兩,妹妹收下吧。姐姐實在是沒什麽東西了。”

蔣詩韻大喇喇毫不客氣地接了,看得一邊兒的蔣詩語眼珠子快要瞪出來了。

大姐姐連這麽好的東西都舍得送她?那她是不是還有不少這樣的東西?

?嫉妒、厭惡、憎恨……種種情緒襲上心頭,蔣詩語的一雙眸子幾乎要噴出火來。

蔣詩韻收好了冰種玉镯。似乎很是滿意,也不犯惡心了,低頭在蔣詩靜臉上觀察了一陣子,才嘆道,“大姐姐臉上這癞蛤蟆皮一樣的東西怕得刮掉啊?”

“什……什麽?”蔣詩靜只覺得自己的舌頭都僵了,抻直了回不過彎兒來。

要刮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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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意思是要拿那把明光耀眼冰涼入骨的小刀,在她臉上活生生地把那層惡心的皮給剝下來?

哪她……不得疼死?

“二妹妹。怎麽還要這樣治?以往太醫們都是直接開方子的。”蔣詩靜一看到那寒芒四射鋒利無比的小刀。就覺得聲音都不是自己的了。

“哦?大姐姐是覺得我不如那些太醫喽?既如此,那妹妹這就把銀票奉還,大姐姐還去請太醫吧?”

蔣詩韻一本正經地說着。就去掏袖內的銀票。

簡直是天大的笑話!太醫若是能解得了她的獨門秘方,那她還混不混?

蔣詩靜先前也是請過好幾個太醫的,個個都束手無策,她若是有一線希望。也不會來蔣詩韻這兒,受這樣的敲詐侮辱了?

一聽蔣詩韻要撂挑子。蔣詩靜就吓得要死,忙着賠禮道歉,“二妹妹,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就是……”

“就是”了半天,她還是在蔣詩韻笑吟吟的矚目中咬牙說出來,“我就是怕疼!”

蔣詩韻“嗤”地一聲笑了。“大姐姐,治病要是不疼。人還怕生病麽?”

蔣詩靜算是聽明白了,今兒這疼是必須得挨的。

為了這張臉,疼就疼吧?總好過将來日子難熬強!

她思來想去,下了決心,眼神堅毅地看着蔣詩韻,“疼就疼吧,二妹妹,來吧。”

蔣詩韻差點兒被她這小樣兒給感動了,丫的,為了臉,還真是拼了。

一邊的錢氏看不下去了,在女兒臉上刮皮,跟在她心上割幾下有什麽兩樣?

心中也不知道把蔣詩韻給罵了幾個過兒,只是看女兒那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她也不敢和蔣詩韻撕破臉,只是試圖讓蔣詩韻手下留情。

“大侄女,難道就沒有麻沸湯嗎?”這個時代還是有能止疼的藥物的,錢氏心知肚明這是蔣詩韻故意給她女兒罪受,可也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提醒她。

蔣詩韻今兒擺明了就是要好好收拾蔣詩靜的,也借機讓錢氏和蔣詩語見識見識她的手段,哪裏肯松口?

她大驚小怪地瞪了錢氏一眼,跟看門外漢似的,“大伯母,你懂醫術還是我懂醫術?這要是用了麻沸湯,到時候大姐姐臉上結痂的時候容易留下疤痕,到時候就算是大羅金仙轉世也沒法子去除了。非是我狠心,這完全是為了大姐姐着想啊。”

她一邊說着一邊裝模作樣地感嘆着,又問蔣詩靜,“大姐姐,一切由你來決定,你要是怕疼我就給你用麻沸湯?”

蔣詩靜光想着恢複那張光滑細膩的小臉了,哪裏肯讓留下疤痕?

忙搖頭道,“二妹妹開始吧,我受得住!”

“好,還是大姐姐明事理!”一邊說着還不忘了睨一眼錢氏,好像她是個胡攪蠻纏的女人一樣,氣得錢氏胸脯子鼓起老高,也不敢發作。

蔣詩韻挑了把細細的針一樣的東西,坐在了蔣詩靜面前,又吩咐蔣詩語和錢氏,“摁住了。”

待兩個人一個摁頭一個摁腳把蔣詩靜結結實實地給束縛住了,蔣詩韻才慢條斯理地下手挑破了一個疙瘩。

“哎呀”,蔣詩靜低低地叫起來,真疼啊,疼得她一下子就冒汗了。

“別動,老實點兒!”蔣詩韻毫不客氣地呵斥着她,讓蔣詩靜疼出來的眼淚也活生生地給憋了回去。

蔣詩韻一個一個慢慢地挑着疙瘩,蔣詩靜死死地咬着下唇,疼得渾身發抖……

錢氏見女兒受這樣的嘴,早就心疼地淚流滿面了,只憋在嗓子裏不敢放聲兒。

蔣詩語則呆呆地望着姐姐那張很快就變得血淋淋的臉,心裏不知道是種什麽滋味!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蔣詩韻才停下手裏的活兒,起身拿濃鹽水蘸了生白布就往蔣詩靜臉上擦去。

蔣詩靜疼得身子一顫,雙眼往上一插,華麗麗地暈了過去。

錢氏再也忍不住,一把奪過蔣詩韻手裏的生白布,往地上一扔,吼道,“你是成心的是不是?這臉上的疙瘩都破了,怎能往上沾鹽水?你這不是要她的命嗎?”

蔣詩韻眉毛一挑,輕蔑地看一眼錢氏,冷冷道,“這你就不懂了,正因為有傷口才要拿鹽水殺菌消毒。你既然不讓擦,那我就不擦了,将來傷口感染化膿毀容了,別來找我哦。”

說着,收拾了藥箱就往外走。

☆、一百九十章 貴人

錢氏一聽要毀容,急了。她哪裏知道這裏頭的道道兒呀?女兒要是毀容了,那還怎麽待在侯府裏啊?

她的心血可就白費了。

不管哪個女兒嫁入侯府,對她都是百利無一害的!

一念之間,她就悟過來了,趕緊就拉扯着蔣詩韻的手不放,“大侄女,是大伯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一回吧?”

蔣詩韻慢慢地轉過身來,板着臉冷笑,“這可是大伯母你說的。要是再打斷我治病,我再也不管了。”

“不敢了,不敢了……”錢氏急巴巴地保證着,那讨好乞憐的模樣活像條哈巴兒。

看得蔣詩語都皺起了眉頭,怎麽大姐姐還有她娘,哪個都在蔣詩韻這賤人面前垂首乞憐?那小賤人到底有什麽可怕的?

且不說蔣詩韻如何忽悠走了錢氏母女三個,單說她忙活了大半天,不僅賺了整整八百兩銀票,還得了一對上好的冰種玉镯,又替王氏出了一口惡氣。

這一舉三得當真令她心情無比舒爽,拿着東西哼着小曲兒就回到了自己屋裏。

賀林正倚在大迎枕上翻看着一本泛黃的醫書,其實這不過是蔣詩韻閑暇無事打發時間的東西。

聽見腳步聲響,他擡頭朝蔣詩韻看過去。就見那小女子體态輕盈,紅光滿面,興奮地連走路都是一跳一跳的,活像是只可愛的小燕子。

賀林情不自禁地就跟着翹起了嘴角,在他眼裏,見到的從來都是她沉着冷靜和她年紀完全不符的樣子,哪裏看到過這般小女兒姿态的她?

當即,他就移不開眼睛。

蔣詩韻進了門。放下藥箱,就着桌上的茶壺就咕嘟咕嘟猛灌了一氣兒。茶壺裏的水不冷不熱,喝得她真是痛快至極!

這喝茶的樣子,萬全沒有一絲兒淑女風範,擱在京中世家大族眼裏,連個粗使丫頭都沒這樣的。

可賀林偏是愛極了她這副樣子,一點兒都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妥。

蔣詩韻喝完水。摸一把嘴。回頭就見賀林正癡癡地望着自己。不由被他那含情脈脈的眼神給惡寒了一把。

“喂,這麽瞅着我做什麽?我臉上開花了?”蔣詩韻惡聲惡氣地問道,絲毫不覺得自己在這麽一個殺人如麻、酷烈如風的錦衣衛指揮使面前這般大呼小叫有什麽不行。

賀林也不氣不惱。只嘻嘻傻笑着,“你好看……”

就這一句話,蔣詩韻只覺得自己渾身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這厮,怎麽轉性了?以前不是只大老虎嗎?什麽時候讓她給養成一只小綿羊了?

十分不習慣這個成日裏就想和她膩歪在一起的男人。蔣詩韻冷哼一聲站起了身來,打算出去透口氣。

再在這屋裏待下去。她怕自己被賀林那厮的目光給生吞活剝了。

賀林卻舍不得她出去,急中生智,忽然問道,“看你興奮雀躍的樣子。賺了不少銀子吧?”

這個小女人,也只有看到銀子的時候,才會笑得心無城府。

他什麽眼啊?還能看不透她那點兒小九九?

一提到銀子。蔣詩韻立馬來了精神,本來想走的。可一肚子的話想要找個人倒一倒,那種勝利的快感也想找個認分享。

賀林這話無異于是一根鈎藤,就把她給鈎住了。

“嗨,你是沒看到錢氏母女是怎麽被我好一頓修理的。”說到忘形處,蔣詩韻順勢就坐在了床頭,一拍大腿就侃侃而談起來。

時而眉飛色舞,時而狡黠若狐……說到興奮時,爆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這個女子,率真而灑脫,堅強而勇敢,媚态渾然天成,沒有世家大族女子的矯揉做作,也沒有小家碧玉的小家子氣。天地之精華似乎都被她吸收了,世間美好的詞彙在她身上似乎也用盡了。

賀林眼裏,只覺得眼前這女子實在是說不出的美好,讓他都不知該如何形容了。

正說着,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咚咚地好似後面跟着個鬼兒。

賀林的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蔣詩韻也停了下來,朝門外看去。

小墜子在外頭似乎氣喘籲籲的樣子,禀道,“姑娘,西平侯府的二公子來了,還帶着一個通身貴氣的公子呢。

蔣詩韻自是不認識這通身貴氣的公子是誰的,就轉頭對賀林道,“想必是來看你的,我還是到外面避避吧。”

畢竟她是個未出閣的女子,和賀林同在一處已經是大逆不道了。這要是再抛頭露面地和別的男子厮見,王氏還不得氣死?蔣詩韻也不會這樣做的。

賀林點點頭,戀戀不舍地看着蔣詩韻纖細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聽見她吩咐小墜子把人領進來,自己則去了春桃姐妹屋裏。

不過是,門外傳來說笑聲,像是趙哲的聲音。

賀林理了理衣襟,重新拾起那本泛黃的醫書,懶散地歪在迎枕上,等着來人進來。

門簾響處,小墜子恭敬的聲音傳來,“賀大人,兩位公子過來看您了。”跟着蔣詩韻這麽久,小墜子應付這些迎來送往的事情還是綽綽有餘的。

賀林沖她點了點頭,小墜子就伶牙俐齒道,“請兩位公子進來吧。”

當先一人正是趙哲,今兒穿一領寶藍錦緞袍子,腰間一根藍田玉帶,一頭墨發高高束起,上面一個墨玉頭箍價值不菲。

整個人看上去倜傥風流,儒雅灑脫。

而身後那位公子則是一身貴氣逼人的紫色繡金的袍子,一條白玉缂絲腰帶緊緊束着那勁瘦的腰身,讓他越發挺拔如修竹。

看上去也就二十出頭的年紀,跟賀林、趙哲不相上下。身量高挑,步态風流。

只是一張臉略覺得陰柔了些,時不時地吊着那張紅豔的唇,好似不停地在笑一樣,可那笑又是不達眼底的。

蔣詩韻躲在春桃姐妹屋裏,透過窗戶縫兒正好看得清這人的面相。這人比起賀林來,長得也算是旗鼓相當了。

只是賀林長相雖然俊美,但是眉宇間透着一股英姿勃發的正氣。而這人,卻有些陰沉,那雙狹長的丹鳳眼處處留情,卻又充滿了冷漠無情。

這人,會是誰?

既然跟着趙哲前來,和趙哲和西平侯府自然也是相熟的了。

不知道為何,蔣詩韻一見了這人,就忍不住要琢磨起來。

☆、一百九十一章 來者不善

蔣詩韻透過窗縫看那位紫衣公子跟在趙哲身後,負着手吊着唇,眼風四處掃蕩,每過一處,令人覺得寒風陣陣。

這麽一個陰沉的公子會是誰?

趙哲生母乃是當今大長公主,身份尊貴,按說這人身份比趙哲更為尊貴。

因為趙哲處處都透着恭敬和謙讓,反觀那人,散漫地很,好似趙哲就是他的随從一般。

蔣詩韻心裏暗暗嘀咕,這人身份不低,最起碼也得是個宗室子弟。

他今兒跟着趙哲過來,是單單來看賀林的嗎?

倒沒聽說賀林和哪位宗室子弟關系交好啊?

那位貴公子随趙哲進了屋子之後,那三個人說些什麽,她就聽不到了。

小墜子就守在門外,蔣詩韻趴在窗戶縫邊朝她打了個手勢,那小丫頭立時就明白了,點點頭,貼在門外靜靜地聽起來。

半天,小墜子忽然瞪大了雙眸,蹑手蹑腳地跑到廂房窗口,小聲朝蔣詩韻比劃着,“姑娘,不得了了,你猜那位公子是誰?”

這個時候,這死丫頭還不忘了賣關子?

蔣詩韻氣得伸出一根指頭來戳了她的額頭一下,嗔道,“快說,別跟我打馬虎眼兒。”

小墜子忙吐吐舌頭,急急道,“聽賀大人叫那人什麽……長孫殿下?”

她不大懂這些稱呼,費勁地學說着。

蔣詩韻聽得心裏咯噔一響,愣了一愣,忙擺手讓她悄悄地回去,“好了,就守在門外。不用探聽了。”

小墜子雖然不明白自家姑娘作何打算,不過還是乖乖地走了回去。

廂房內,春蘭拉着蔣詩韻小聲叫起來,“長孫殿下?那不是當今太子的嫡長子嗎?”

她是個精明細心的,小時候,父親窦成常講些外頭的事情給她們姐妹聽,是以春蘭聽明白了。

“正是!不知道這長孫殿下忽然光臨我們這蓬門荜戶的。到底是什麽目的?”蔣詩韻疑惑道。

“不是來看賀大人的嗎?”春桃嘴快。忙小聲地接過去。

“賀林身份雖然貴重,傷着了,一些朋友同僚來看看也是該當的。只不過這長孫殿下為何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

聽說太子年前差點兒沒有撐過去,好不容易又熬了個把月,怕是油盡燈枯了。

這個時候。身為孝子,該在父親床前伺候才是啊?怎麽有空來這兒?

賀林身處那個位子。怎麽會和長孫殿下結交?

帶着滿腦的疑慮,蔣詩韻有些不安起來。

太子眼看着不行了,朝中各方勢力暗中洶湧。賀林手握錦衣衛指揮大權,無疑就是個香饽饽。誰得了,對将來那個九五之尊的位子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長孫殿下這個時候來,動機怕是不單純哪。

事關賀林。蔣詩韻還是忍不住懸起了一顆心。

約莫兩盞茶的功夫,就聽隔壁簾子一響。一個低沉磁性帶着點兒陰柔的聲音傳來,“蔣姑娘,你也別躲着了,今兒我們就是來拜會你的。”

這是那位長孫殿下的聲音了?

蔣詩韻納悶,不知道他找自己何事?

不過既然人家點名道姓的了,她也不好藏着掖着了,索性就落落大方地出了廂房門,來到了自己屋裏。

賀林已經坐了起來,身後放着一床被子。趙哲坐在床尾,而長孫殿下就坐在床頭。

三個人看上去很是随意,仿佛是多年的老朋友一樣。

可是蔣詩韻能感覺得出來,這三個人之間的關系絕不像是表面上看到的那麽簡單,至少,賀林和這位長孫殿下還沒有熟到這個地步。

剛跨進門檻,就聽賀林那清越如溪水的聲音響起,“來,見過長孫殿下!”先給她引薦了下。

其實蔣詩韻也不是個傻的,自然知道這位公子身份高貴。

只不過賀林也不見得知曉小墜子把偷聽到的都告訴了她,生怕她見了陌生人失禮,這才先開口給她介紹吧?

心裏小小地感動了一把,蔣詩韻走上前幾步,給長孫殿下行了禮。

當今皇長孫殿下——李勉,自打蔣詩韻進門,眼睛就一直落在她身上。如今蔣詩韻給他行了個蹲身禮,他就一直盯着蔣詩韻看,似乎忘了叫她起身。

蔣詩韻平日裏也沒見過什麽大人物,這蹲身禮用得也不純熟,沒過一會兒,就覺得兩腿發酸,快要蹲不住了。

可那尊貴的長孫殿下似乎沒有要她起的意思,她不得不那麽懸着身子半蹲着。

“咳咳……”正在她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住時,賀林不知道是被口水嗆着了還是怎麽了,忽然咳嗽起來。

蔣詩韻不由擡頭看他,卻見他也看了過來,眸光意味不明,“蔣姑娘,勞煩你給我倒杯水吧?”

賀林一般不叫小墜子的,只是也從未使喚過蔣詩韻。這時候也不知道這厮是不是給她解圍?

反正他開口了,蔣詩韻也沒有道理不遵從,忙應了聲“是”,就走到桌前拿起茶碗給賀林斟了杯白水遞上去。

因為賀林是傷者,平日裏用着藥,不能喝茶,所以,她屋內并沒有茶。

方才趙哲和長孫殿下進來時,就把小墜子攆到外頭守着,是以,這兩人一直幹坐着,至今連杯熱茶都沒喝上。

不管人家在不在意,蔣詩韻卻不能裝作不懂,畢竟,這是很失禮的事情。

她忙朝長孫殿下賠罪,“小女子家裏人口少,丫頭平日裏甚是随便,連壺茶都不知道泡,真是過意不去!”

說罷,就要到門口去喊小墜子。

李勉忙擺手止住,“蔣姑娘不必客氣了,我們客随主便,也跟着雙木兄喝白水好了。”

聽他這麽稱呼,蔣詩韻還以為他和賀林很熟稔。

不過當她目光看向賀林時,卻發覺賀林眸子裏并沒有什麽反應。

既然人家長孫殿下都開口了,蔣詩韻只得給他和趙哲都倒了一杯白水。

李勉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接過水杯放在嘴邊輕啜了口,半天方陰恻恻地笑道,“怪不得雙木兄這些日子樂不思蜀了,原來有佳人相伴啊?這位佳人不僅人長得清秀可人,聽聞醫術十分了得,硬是把雙木兄給救活了……”

雖然這聲音不難聽,相反,還有幾分引人入勝的低沉,像是幾十年的醇釀一樣,讓人止不住就要沉溺其中。

只是蔣詩韻還是聽着刺耳,怎麽聽怎麽覺得這話有些輕浮。

☆、一百九十二章 懷疑

蔣詩韻雖然是個出身不高的小戶人家的姑娘,但是男子初次見面也不該開這種玩笑。

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被人這般形容,總覺得有些不妥。

若李勉真和賀林交好,也不該說這些話才是!

賀林喜歡她,并不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如今他在這兒,僅僅是以一個傷者的身份住下來的。

平日裏,他們兩個并沒有讓外人看出端倪,難道,是趙哲告訴他的?

上次趙哲因為妹妹的事情來過一次,賀林和他透露了這個意思。

只是這樣私密的事情,趙哲也算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怎麽就學那婦人的長舌,告訴了別人?

蔣詩韻不由沖趙哲瞪了過去,趙哲卻是很無辜的表情。

她也沒工夫在這時候和他對質,只是肅容朝李勉行禮,“長孫殿下過獎了,小女子不過是個鄉下丫頭,怎配得上‘佳人’二字?‘相伴’更談不上,沒得辱沒了賀大人這谪仙般的人兒。”

“哈哈……”蔣詩韻話音剛落,李勉竟然大笑起來。

“就憑你這副口才,就當得‘佳人’二字!有什麽好辱沒雙木兄的?他後院裏那些莺莺燕燕的早就看膩了,換換你這口味不一樣的嘗嘗鮮,倒也別有一番風味!”

這話很是放肆,蔣詩韻聽了極不舒服。

賀林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下,盯着李勉的眸子沒有一點兒暖意,幽幽道,“長孫殿下此言差矣!蔣姑娘只是看在下傷重,醫者仁心。伸手施救而已。若在下生了亵玩的心思,豈不是那忘恩負義之人?”

趙哲也聽不下去了,表哥這般行徑,把蔣姑娘當成什麽了?

蔣姑娘冰清玉潔,一身醫術更是妙手回春,這天下間,少有女子能望其項背。他怎能把她和莺莺燕燕作比較呢?

于是。在賀林說完之後,他一手握拳放在嘴邊咳嗽了一聲,才道。“表哥,您誤會了。蔣姑娘什麽樣的人我最清楚,絕不是那些莺莺燕燕能比的。”

不料這句話又闖了禍,李勉似乎沒聽到前面的話。只聽見後頭的了。

他很是興味地反問,“看表弟一副護犢子的樣兒。莫非是喜歡上蔣姑娘了?不然,怎麽最了解蔣姑娘?”

趙哲沒想到自己想幫蔣詩韻來着,誰知這個表哥竟然胡攪蠻纏起來,開這種玩笑沒完沒了了。

也不知道他是沒聽明白還是故意的。總之,這話讓他無法回答,也異常氣憤!

他不是個擅于拌嘴的人。何況這人身份貴重無比,又是他的親表哥。他也沒膽量去跟他吵。

同情地看一眼蔣詩韻,趙哲盡管胸脯氣得起伏不定,卻不敢再說一句話。

賀林臉色鐵青地看一眼李勉,不清楚他今兒為何非要和他過不去?

李勉完全不顧屋內氣氛的尴尬,依然笑得歡快。

蔣詩韻卻受不了他這種大爺脾氣,腦子一沖動就要張嘴反駁回去,卻發覺衣袖被人給扯住了。

不用低頭看,也知道是賀林扯了她的衣袖。

賀林稍稍用了些力拽了下,就松開了手。蔣詩韻也就無動于衷地站在了那兒,充耳不聞。

哼,讓他瞎說吧。反正她又不會少一斤一兩的肉。

幾個人大眼瞪小眼看着李勉笑了一陣子,誰也不吭聲,李勉笑着笑着一個人也就沒了趣兒,只好住了嘴。

一張臉又變得陰沉起來,斜着眼睛看着蔣詩韻,“蔣姑娘,聽聞你醫術高明,姑媽特意向我舉薦了,父王沉珂纏身,就請蔣姑娘跟我去一趟東宮如何?”

弄了半天,這家夥不是來看賀林的?

他是來請蔣詩韻給當今太子爺看病的,不過也沒見他着急上火的,反而還在這兒說了一通有的沒的瞎話。

蔣詩韻心裏有些不齒,卻不得不恭敬地行禮問他,“小女的醫術并沒有外頭傳的那般高明,不過是人雲亦雲罷了。上次也是碰巧了,才得以治好了世子夫人和郡主的病……”

話沒說完,就被李勉給打斷,“得了吧,蔣姑娘。跟我還拿捏什麽?雙木的病聽說很是兇險,要不是你出手,怕沒命了呢?太醫院的那些老家夥也都給父王看過了,沒一個有法子,說不定,你去看了就能給我父王治好了呢。”

話已說到這個份兒上,蔣詩韻不去也得去了,誰叫人家是長孫殿下呢?

她只好低頭應了聲,又道,“今兒天不早了,等我收拾下,明早一定去!”

李勉卻不答應,斜着眼陰恻恻地笑了,“蔣姑娘,太醫們就算是大半夜去叫,也是随叫随到的……”

意思是蔣詩韻不過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丫頭片子,跟他還拿架子?

蔣詩韻被他這副大爺脾氣給惹笑了,她又不是太醫,為何要随叫随到?就因為他是長孫殿下嗎?

這不是以權壓人嗎?

就算是太子爺又如何?

人吃五谷雜糧,誰人不生病,她這個醫術高明的大夫,可不是随随便便的奴才,呼來喚去的。

冷笑了聲,蔣詩韻也不客氣,“長孫殿下這話說得真好!太醫們食君之祿可不得盡心辦差?不過就算是随叫随到又如何,不照樣白搭?”

言下之意,要那一幫子聽話的奴才不是也沒用?還得請她這個毛丫頭出山?

李勉身為皇長孫,自來都是被衆人捧着,哪曾被人這般奚落?

他也沒覺得難看,倒是感興趣地打量了蔣詩韻半天,忽然起身一揖道,“是我唐突姑娘了,得罪之處還望姑娘海涵!”

先前尖牙利齒步步緊逼的,這才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忽然又變得謙遜起來,倒是讓屋子裏的人摸不着頭腦了。

既然人家這麽肯給面子,蔣詩韻也不好再為難人家,忙給人家臺階下,“小女不敢當,長孫殿下太客氣了。”

李勉道完歉,笑着同他們辭行,“明兒一早就派馬車來接姑娘進宮……”

随後,就拉着趙哲辭了出去。

賀林有傷在身,要送被攔下了。蔣詩韻只得送到了二門外,方才回來。

一直回到自己的屋子,她還神色凝重,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方才李勉起身給她作揖的時候,她眼尖地看到他手背上有一顆米粒大小的鮮紅痣,在潔白如玉的手背上,顯得耀眼奪目,好似白玉上鑲嵌了一顆紅寶石。

她忽然想起了此前抓到一名刺殺賀林的刺客,那人當時交代說背後的金主手上就有一顆紅痣。

後來賀林也曾派人去找那位刺客的家眷,只是毫無蹤跡,也不知道是被人給殺了還是搬走了?

這事兒也就不了了之了,誰知道今兒看到李勉手背上的紅痣,又勾起了往事!

☆、一百九十三章 囑咐

賀林見她一直呆呆地坐在桌旁,不言不語,還以為她被李勉突襲了一出給吓得呢。

忙出言安慰她,“天塌下來有個子高的頂着呢。不過就是個皇孫而已,就把你給吓得這樣?”

蔣詩韻聽見動靜扭頭看向他,神情有些緊張,“方才……我看見他手上的紅痣了。”

她的聲音裏透着無法抑制的恐懼,若真的是皇長孫行刺賀林,那會不會是太子的意思?

這樣賀林還能有活路嗎?

賀林被她這神情給吓住了,招手叫她過去,“坐過來慢慢說,別怕,一切有我呢。”

蔣詩韻有些機械地走過去,又把方才的話說了一遍。

賀林聽了沉吟半天,方道,“你是擔心他就是刺殺我的人?”

說實在的,能在京中明目張膽刺殺他的人,身份一定不會簡單,和皇室裏不知道有什麽千絲萬縷的關系。

他雖然把刺殺他的人鎖定在了皇室之中,但是查了這麽些天還沒有眉目,不能不說刺殺之人心思缜密,所用死士無一活口,這也給賀林查找設下了重重障礙。

雖然那名刺客交代金主手上有顆紅痣,可皇室子弟衆多,他的手下人也無法挨個把人手背看一遍。

今兒李勉過來,一直都是廣袖微垂,他自然也不能看到他手背上的情形。

如今聽蔣詩韻這麽一說,他也跟着懷疑起來。

按說,這長孫殿下和他該沒什麽仇怨才是,怎麽就成了背後刺殺他的人?

假若太子好端端的,這一切發生地都不合理。

可要是太子病勢兇危,一命嗚呼。那按照“立嫡不立長”的祖制,皇長孫很有可能被立為太子。

而目前,封地在北邊的燕王,也是個很強勢的皇位争奪者,賀林,是他在京中的內應,刺殺了賀林。就等于讓燕王失去了窺探京都的雙眸。

這樣一推測。李勉刺殺賀林的可能性還很大。

這次李勉找到蔣詩韻家裏,除了相請蔣詩韻給太子治病,只怕還有敲山震虎的意思在裏頭。

賀林越想越覺得李勉肯定還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聽他雖然輕佻卻處處針對他和蔣詩韻關系的話,就可以明白這人如今是把蔣詩韻盯上了,想以蔣詩韻來要挾他!

如果他轉而投向李勉,将來李勉登基為皇上的把握就多了幾成。反而。他繼續為燕王效力,那李勉的皇位之争怕是要敗北了。

沒想到他為人如此陰狠。連蔣詩韻一個柔弱女子都不放過?

雖然不想讓蔣詩韻受到任何傷害,但是如今他就算是退出,立馬和蔣詩韻斷絕了關系,李勉也不可能放過蔣詩韻了。

別人看不透自己。但是賀林相信李勉早就摸透了他。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李勉這麽些年守着個病秧子太子父王,這些計謀怕是沒少學。

上次。為了不牽累蔣詩韻,他狠心撇下她離京出走。就是想讓她過上好日子。

可後來他才明白,原來自己錯得太離譜了。這樣,不僅沒讓她裹上幸福的日子,反而連累着她心酸委屈。

他,不想再退縮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如今放手一搏,未必就鬥不過李勉。

燕王早就在封地做好了萬全準備,這會子怕是已經在上京的路上。

而他身為堂堂錦衣衛指揮使,手底下有數萬精兵可用。李勉就算要殺他,也不敢大天白日地殺過來,只能暗地裏刺殺。

如今又要拿蔣詩韻作伐,他只能來個魚死網破了。敢動他的韻兒,他賀林也不是吃素的!

蔣詩韻說出了心中的猜測,心裏反倒慢慢地安靜下來。再看賀林時,卻見那厮也在發呆。

她又擔心起他來,是不是怕了李勉?畢竟,人家是根正苗紅的皇室子弟,當今太子爺的嫡長子啊?

那可是未來的皇帝!說不怕,是假的。

“怎麽?你也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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