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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飯菜已經擺好,香味四溢,王氏卻哼哼着說氣得吃不下。
蔣詩韻也不去勸。只拉着春蘭姐妹和小墜子坐下,四個人圍在桌邊。吃吃笑笑的,也沒人理會王氏。
吃到半截,王氏卻忍不住,從炕上翻身坐起來了。
蔣詩韻是深知她娘的,自打被他爹踢了一腳,心思就有些陰郁,做什麽事兒都好鑽牛角尖。
其實事到如今,她也該想開了,什麽人道貌岸然,什麽人衣冠禽獸!
只是王氏說到底還是沒有吃過什麽苦頭,就算是搬出來,也始終在她的照拂下過日子,從未自己單獨過過一天。
若真的有那一日,希望王氏能想得明白才好!
幾個人見王氏下來吃飯,也不吭聲,繼續各吃各的。一頓飯就這麽過去了。
飯後,蔣詩韻搬了一張椅子坐在院子裏曬太陽,同春蘭姐妹一道說說笑笑的。
小墜子收拾碗筷,外頭忽然有人拍門,老蒼頭開了門,見是一個陌生的年輕人,身量不高,黑瘦黑瘦的,說是賀府的管家。
蔣詩韻是見過賀林官府的那位管家的,肥肥胖胖的,是個中年人。怎麽忽然又來個年輕的?
聽老蒼頭說完,就讓把人領進來。結果這人一進來,她的眼睛就亮了亮。
“邢斌……”她高興地站起身來,喊了一聲。
這小子不是那個偷錢的小乞丐嗎?當時為了追他,自己還不顧形象地追了兩條大街,沒想到竟然出息了,穿得人模狗樣的差點兒都認不出來了。
“你怎麽……成了賀府的管家了?”後來蔣詩韻是拜托過賀林安置這小子的,沒成想現在倒是得以重用了。
“姑娘,先受我一拜!”邢斌笑眯眯地先對着她行了個大禮,方才細細地說了別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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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那晚,蔣詩韻救了他的爺爺之後,把他們爺倆交給了賀林。
邢斌先還以為賀林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能給他們祖孫什麽安置?
結果沒料到,那魔頭竟然特聽這姑娘的話,把他們爺倆帶到了城外的莊子上,讓他跟着莊頭學着打理。
邢斌頗識得幾個字,又肯用心學,結果沒多久,就被賀林帶回了京中,讓他住進了那所私宅裏。
昨兒夜裏,又巴巴地把他叫過去,說讓他做賀府的管家。
邢斌壓根兒就沒想到這輩子還能混得這般風生水起,心裏高興之餘,也知道根兒上該謝誰。
要不是遇到蔣詩韻,他這輩子哪裏能攤上這等好事兒?不僅爺爺得以頤養天年,自己将來也能混個好前程了。
這輩子,他怎能不盡心盡力替蔣詩韻賣命?
昨夜連夜,賀林就拟了一張單子,讓他去庫房裏找東西,說是一早要送到蔣詩韻家。
他心裏就有了數,看來自己是拜對了人,蔣姑娘這大腿得牢牢地抱着。
蔣詩韻聽他說了半日,才明白過來,原來他是奉賀林之命前來下聘的。
心裏不由得又氣又好笑。
這厮,連個三媒六聘的都沒有,就敢來下聘了?
不過這厮一貫不按常理出牌,幹出這等事兒倒也不算什麽。
只是她就算是願意了,王氏這一關還有得磨呢。
接過邢斌送來的單子細細地看了,見上頭有什麽夜明珠兩斛,蓮子大的南珠五斛雲雲,知道都是挑了庫房裏最好的東西拿來的。
欣欣然地收下了單子,清點過滿滿一大車的好東西,蔣詩韻才樂得敲了敲扶手,“這等大事兒,你家爺怎麽不親自來?”
邢斌察言觀色,知道這主兒心裏高興透了,膽子也就大了起來。
“爺今兒早朝去了,說是讓姑娘先收着這些東西,等過些日子還有好的呢。今兒爺還要請官媒過來,讓小的先在這邊預備着,看看姑娘還需要什麽……”
原來如此,先把東西送過來也好。
☆、二百一十七章 找茬
看着東西入了庫,蔣詩韻笑着拍了拍手,心滿意足地讓小墜子上了茶,招待邢斌。
邢斌卻是知道自己分量的,不敢坐下,只陪笑站着,活脫脫一個奴才相。
蔣詩韻無奈地嘆了口氣,“才跟着你家主子幾天,就一副奴才樣兒了?”
邢斌腆着臉陪笑,“托姑娘的福,我這樣的人沒餓死在街頭,如今給主子打理家事,祖墳都該冒青煙了。等姑娘嫁過去,小的就是姑娘的一條狗,任憑姑娘差遣,嘿嘿……”
蔣詩韻聽他越發說得不堪,不由怒火,“瞎說什麽?誰要嫁過去?”
邢斌滿打滿算蔣詩韻已經是自家人了,這才說話不怵頭,誰承想蔣詩韻忽然冒出這麽一句,倒是讓他大吃一驚了。
“姑娘……這,這東西都收下了,怎麽不嫁了呢?”到底是個愣頭小子,心裏有什麽疑問徑自就問出來了。
蔣詩韻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白了他一眼,裝出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東西收下了就得嫁給他了?這誰說的?也沒三媒六聘的,憑什麽嫁給他?”
邢斌聽得眼睛一亮,原來姑娘在意的是這個。
搔了搔頭,陪笑道,“姑娘,爺一大早就上朝去了,官媒估計也得快晌午了才能來,姑娘且先等一等!”
邢斌說完這話,心想這回姑娘該沒什麽好挑的了吧?
早就聽聞賀林那人殺人如麻手段毒辣,他也就信了。可昨兒夜裏,賀林把他叫到書房,跟他一塊兒斟酌禮單的時候,那形象徹底颠覆了邢斌的想法。
從小到大。他就沒見過一個男人肯在自己親事上這麽花心思的。
不管是大件還是小件,賀林沒有一樣不親自過目的。送給蔣姑娘的東西千千萬,他足足花了一個晚上的時辰。
這樣的男人,滿心滿眼裏只有蔣姑娘一個,多一點兒,他的心都盛不下了。
這樣的男人,蔣姑娘還不嫁?
我的個親娘哎!蔣姑娘這是哪輩子修來的福分啊?
邢斌心裏給賀林打着不平。嘴上不由得就向着他。“姑娘,昨兒夜裏,我們大人可是足足熬了一個晚上。才把送姑娘的東西敲定下來的。今兒一大早又親自看着裝車,連飯都沒顧得上吃,匆匆趕着上朝了。”
啰裏啰嗦的,恨不得把賀林的好全給擺了出來。
蔣詩韻聽得暗地裏好笑。卻還是嘴硬,“這才幾日。你就成了你主子一條狗了。罷了,既然想讓我嫁給他,那你回去告訴他,等日頭打西邊升起來吧。”
邢斌一聽這話暗道“要毀”。日頭都是打東邊升起來的,哪有從西邊升起來的呢?
這不是明擺着不想嫁過來嗎?
他心裏又氣又怒,自家主子到底哪兒不好?要人有人要貌有貌。要身家有身家的,哪兒配不上蔣姑娘了?
蔣姑娘要是不嫁自家主子。還能嫁給誰?
他心裏不覺得就帶了火兒,早把蔣詩韻才是他的救命恩人給忘了,一心只想着替賀林打抱不平。
蔣詩韻瞧了直樂,這家夥,真是不禁逗。才幾天功夫,就對賀林死心塌地的了。賀林那貨,着實會收買人心。
正逗着邢斌,門外又來了一撥人。卻是一個中年貴婦人帶着一個年輕的小媳婦。
聽說是來瞧病的,蔣詩韻就讓老蒼頭給帶了進來。
那中年貴婦進了院子,左瞅瞅右看看,似乎很是新奇。
只是一看到蔣詩韻,她的臉色立馬就變了。
蔣詩韻感受到她的異樣,擡眸一瞧,眯了眯眼。
這貴婦人不正是賀林的嫡母嗎?那日裏,給安國侯府孫老太君拜壽的時候,曾有過一面之緣。
當時賀林還故意嗆這婦人呢,沒想到她們竟然還有碰面的時候。
一想到将來嫁給賀林,這婦人就是自己的婆婆了,蔣詩韻就覺得有些不自在。
不知道這婦人有什麽症候,大老遠的竟然親自摸了過來。
雙方落座,小墜子端了茶後,長興侯夫人擰着腦袋高高揚着臉,上下打量了蔣詩韻幾眼,皮笑肉不笑道,“你,就是給長公主媳婦治病的那個姑娘?”
一聽這話,蔣詩韻不由多瞄了這婦人一眼。
這是來看病的還是來挑刺的啊?
要是來看病呢,有話就好好說,別這麽陰陽怪氣的。要是挑刺來的呢,對不住,姑娘我可沒工夫奉陪!
對這樣一瓶子不滿半瓶子咣當的人,蔣詩韻也沒有好氣,“怎麽?夫人不信?”
長興侯夫人仗着自己有些身份,就沒把蔣詩韻給放在眼裏,心想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姑娘,能巴結上長公主,不知道走了什麽狗屎運。
怕是外頭以訛傳訛吧?不過是窮極了想出來混點兒銀子的。
聽蔣詩韻那般不識禮數,長興侯夫人更是冷冷地從鼻孔裏哼了一聲,“姑娘一個黃花大閨女,怎麽就能看婦人的病?還管生孩子?”
這話說得着實不客氣,按說一個閨閣女子,連婦人的産房都是不能進的,她不僅進了,還給人家生孩子,這真是有違婦德啊?
見長興侯夫人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十足一個找茬來的,蔣詩韻也不客氣了,起身就往屋裏走,“夫人沒事兒就請回吧,我這兒忙着呢。”
誰有閑工夫跟這些吃飽了撐的沒事兒的貴婦人閑磕牙?
長興侯夫人見蔣詩韻當真要走,臉色不由大變。
沒想到這個姑娘真是給臉不要臉,自己堂堂一個侯夫人來了,她還這般不給臉面。
“站住!”氣極了的長興侯夫人對着蔣詩韻的背影就是一身怒吼,吓得身邊的小羅氏腿肚子都軟了。
可蔣詩韻卻腳不停地繼續往前走,壓根兒就像沒聽見一樣。
長興侯夫人這下子當真火冒三丈,起身就去抓蔣詩韻的衣領,“小蹄子,你給我站住!不過是個坑蒙拐騙上不得臺面的土丫頭,跟我還擺譜兒呢!”
那留了大紅指甲的手眼看着就要抓到了蔣詩韻的衣領,卻被橫空裏冒出來的一個黑瘦毛頭小子擋住了。
長興侯夫人心裏的火沒有發作出來,當即就黑了臉,朝着邢斌甩了一個嘴巴子,“哪裏來的野東西?滾邊兒去!”
邢斌身子瘦小,靈活地很,往邊兒上一仰,輕巧地就躲了過去,倒是長興侯夫人,手上用了十足十的力氣,一個手剎不住,差點兒沒有摔了個狗吃屎!
☆、二百一十八章 找打
吃了啞巴虧的長興侯夫人,氣沒有撒出去,火也沒有滅了,氣得眉眼都歪了,一張滿是貴婦相白皙豐潤的臉都跟着猙獰了。
“小雜種,敢打老娘?”長興侯夫人惱羞成怒,反手就去抓打邢斌。
她兒媳婦小羅氏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這個婆婆今兒吃錯藥了麽?明明找人家姑娘給她看病的,結果她竟然和人家小厮動起手了。
而且身為一個侯夫人,還親手和小厮抓打,如此有失體統的事兒,她也幹得出來?這是氣糊塗了嗎?
“娘,您何必跟一個下人計較?”小羅氏出身書香門第,實在是看不慣婆婆這副潑辣樣,不由上前去攙婆婆的胳膊,委婉提醒她。
長興侯夫人見媳婦不幫着她,反而話裏話外透露出她一個侯夫人失了身份,心裏更火,拿胳膊肘子一拐,就把個紙紮的美人兒媳婦給拐倒在地上了。
她卻看也不看媳婦一眼,回身就喝命丫頭婆子,“還不把這不長眼的狗雜種給打死?”
那些丫頭婆子素來跟着主子橫慣了的,還以為蔣詩韻家也是任人欺負的人家呢,一個個撸着袖子就往前擠去,誓要把邢斌給打成肉泥!
蔣詩韻先還不想和這蠻不講理的貴婦人計較,想把她打發了也就算了,誰知道這人給臉不要臉,反而在她家折騰起來。
邢斌雖然不是她的人,但那是賀林的人,好歹也是有淵源的,能由着長興侯府撒潑把他打了嗎?
說時遲那時快,眼看着那些丫頭婆子蜂擁而上。蔣詩韻站定身子,昂首回頭怒目大喝,“我看誰敢動他一個指頭?”
一語驚呆了衆丫頭婆子,都沒想到這麽個纖細女子,身子裏竟會有這種爆發出來的力量。那聲音,如雷貫耳,簡直就像是一個驚雷炸在她們頭頂。
她們都愣住了。呆呆地望着蔣詩韻。
長興侯夫人那個氣啊。自家的下人竟然被這不起眼的小蹄子給鎮住了。
這還了得?
她不由怒喝一聲,“一個個都是死人嗎?愣着做什麽?”上去又是擰又是掐的,打着人往前動手。
“我說誰敢?”蔣詩韻站在石階上。不怒自威,聲音不大,卻透着一股懾人的冰冷。
“你以為你誰啊?敢在我家裏動手!告訴你,今兒你要是敢碰我的人一根手指頭。我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蔣詩韻站在石階上,雙手叉腰。先前那副柔弱的樣子一掃不見,像是個母夜叉一樣,兇狠狠地瞪着長興侯夫人。
長興侯夫人沒有料到這個姑娘竟會有這麽大的氣勢,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也被震住了。
院子裏,她帶來的丫頭婆子也都跟被高手給點了穴一樣,一個個傻愣愣地站在那兒不會動彈了。
但是長興侯夫人是個從來沒吃過虧的婦人。愣了一會兒,還以為蔣詩韻說大話吓唬她呢。
臨來。她也跟人打聽了,這個姑娘不過是個進士之女,還是被趕出家門的,除了能說會道騙點兒銀子花花,還能蹦跶出什麽花樣來?
她最瞧不上這種人了,姑娘家沒個姑娘樣兒,成天在外頭抛頭露面鬼混!
想了想,覺得就此在這樣人面前認慫丢了臉面。
于是她也雙手一叉腰,對着邢斌就啐了一口,“呸,敢在老娘跟前耍威風,也不打聽打聽老娘是什麽出身?告訴你,老娘可是京都長興侯夫人……”
“夫人”二字剛出口,就被蔣詩韻結結實實地給堵了回去,“我管你誰的夫人,別狗仗人勢在我家鬧事兒。春蘭春桃,把她給我扔出去!”
春蘭春桃早就看不慣這等狗眼看人低的渣子了,摩拳擦掌,恨不得上前就給她幾個大耳刮子。
聽見蔣詩韻發話,兩個人不聲不響就湊上前,幾個起落就把院子裏的丫頭婆子給放倒下了。
就連長興侯夫人也沒能幸免,被兩人架着胳膊給扔到了門外。
“快滾吧,別讓我們姑娘礙眼!”春桃站在大門口拍拍手,不忘了嗆長興侯夫人一句。
長興侯夫人被這兩個有功夫在身的姑娘給扔出去,踉踉跄跄地差點兒沒有一跤摔在了地上,一把扶住了車轅,才勉強站住。
待她站穩,才覺得今兒實在是虧大發了,丢人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想她堂堂一個侯夫人,在家裏說一不二的,連長興侯見了她都是點頭哈腰帶陪笑的,哪有人敢這樣不給她臉面不說,還把她給扔了出去?
這口氣她怎能咽得下?
理了理有些淩亂的頭發,長興侯夫人喘出一口粗氣來,回頭咬牙獰笑着命令車夫,“走,到順天府衙門報官去,這家子都是劫匪餘孽!”
這幾日盛傳京郊外鬧劫匪,聽說安國侯府的大少奶奶被劫匪給捅了一刀子,至今躺炕上還昏睡着呢。連長孫殿下都親自出城抓劫匪了。
長興侯夫人望着那兩扇黑油油的獸頭大門,暗暗冷笑:小蹄子,讓你得意。等會兒官府的人把你們一鍋端了,讓你哭爹喊娘去!
車夫聽見主子的話呆了呆,不過還是什麽也沒說。主子想幹什麽就幹什麽,豈是他這種下等人能置喙的?
長興侯夫人扶着丫頭的胳膊就往車上爬,爬到半截忽然想起了什麽,又縮回了腳。
“不好,世子夫人還在裏頭呢。”
兒媳婦被她給拐倒在地上,半日都沒有爬起來。她又是被人給扔出來的,當時惶急中,哪裏顧得上?
今兒本打算帶媳婦出來看病的,可這倒好,自家媳婦被人給關到院子裏了,她難道就走了不成?
“要不,老奴再進去把世子夫人給接出來?”身邊一個嬷嬷猶豫不定地請示着。
方才那幾個丫頭着實兇狠,把她們就像是扔死狗一樣地扔出去,到現在她胳膊肘子還疼着呢。
說實在的,讓她再進去一趟,她也怵得慌。可在主子跟前不讨好又沒有地位了。
長興侯夫人緊緊地盯着那兩扇閉着的黑油大門,眼珠子轉了轉,忽然笑開了,“正好,這幫子劫匪把世子夫人給劫持住了,我這個做婆婆的手無縛雞之力,只能去報官了。”
說罷,頭也不回地就上了車。
身邊的嬷嬷暗自咂舌,這要是傳出去,世子夫人被綁匪給劫持了,還怎麽做人?
☆、二百一十九章 劫匪
院內,蔣詩韻站在石階上,冷冷地注視着大門方向。
她知道,今兒算是把長興侯夫人這個潑婦給得罪了。不過她一點兒也不後悔,這樣的潑婦,就該給她點兒厲害嘗嘗。
只是長興侯夫人那是蠻橫慣了,在她這兒沒占着便宜,不曉得還會玩出什麽花樣來。
反正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她有什麽招數盡管放馬過來,她接招就是!
邢斌從地上爬起來,望了望滿院子的狼藉,心有愧疚,“姑娘,都是小的不好,給姑娘惹禍了。您要打要罵都行,千萬不要氣着自個兒!”
今兒要不是為了護他,蔣姑娘怎麽會得罪長興侯夫人?
那可是賀大人的嫡母,正經八百的長輩啊。
到時候一個“孝”字壓下來,賀大人就算是想向着姑娘怕也不成了吧?
他皮實實的一個男子,挨頓打也就罷了,要是連累得姑娘也跟着吃挂落,他可就大大地過意不去了。
蔣詩韻冷笑看着邢斌,見他一副愧莫難當的樣子,只得安慰他,“你還沒看出來嗎?長興侯夫人就是來找茬的。你就算不出頭擋她那麽一下子,她也得打到我頭上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賀林要真的是那種不問青紅皂白就怪罪她的人,那她,不嫁也罷!
安慰完了邢斌,蔣詩韻掃了一眼院子,不由得“咦”了一聲。
怎麽地上還趴着一個人?
看那穿着,端莊典雅,不像是尋常丫頭。
她應該是跟着長興侯夫人過來的,方才亂糟糟的。也沒注意到她怎麽就趴地上了?
長興侯夫人已經帶着丫頭婆子浩浩蕩蕩地走了,這人卻還留在這兒,當真讓蔣詩韻犯了難。
人昏在她院裏,到時候萬一長興侯夫人咬着她打了她,可就糟了。
蔣詩韻不由躊躇起來,只得先把人翻過來看看再說。
春蘭和春桃兩個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人給翻了過來,蔣詩韻上前一看。雖然那張臉上沾滿了灰土。不過卻是眉清目秀,秀麗端莊。
分明就是個大家閨秀的樣子。
這人到底是誰?
長興侯夫人既然找來這裏,也不單單就是找茬的。只不過她陰陽怪氣的。蔣詩韻不想搭理她,這才激起了她的怒火。
這女人既是跟着她來的,穿戴又如此齊整,耳朵上還塞着蓮米大的南珠耳珰。身份定然不低。
看這年歲,該是長興侯府裏的小輩了。至于是媳婦還是女兒。蔣詩韻也不清楚。
反正人既然昏在她這兒,她就得給弄醒,不能讓長興侯夫人到時候倒打一耙才是!
蹲下身子給她把了下脈,蔣詩韻眉頭擰了起來。
這女子顯然已是婦人之身。只是身嬌體弱,體內濕寒之氣很重,怕是難以生養。
不知道長興侯夫人帶着她過來。是不是給她治病的?
這病一時半會兒倒也難治,蔣詩韻就讓小墜子同着春蘭幾個把這女子給擡到了她屋裏。
先給她淨了臉。又喂了一碗熱騰騰的雞湯,蔣詩韻方才拿出銀針給她針灸。
一刻後,小羅氏嘤咛一聲,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這,這是哪裏?”小羅氏看着滿屋子的陌生人,吃驚地問道,渾然忘了先前發生了什麽。
“這位姐姐,這是我家啊,你方才昏過去了。”蔣詩韻洗了手之後,聽見這女子醒來,就過來笑吟吟地看着她。
小羅氏“啊”了一聲,就要坐起來,“姑娘,我……我婆婆呢?”
蔣詩韻這才明白過來這女子是長興侯夫人的媳婦。
看她這樣子,倒是沒有她婆婆兇。
一想起長興侯夫人那副潑婦嘴臉,蔣詩韻就沒有好氣,“你婆婆走了,連你都扔在這兒不管了。”
小羅氏面上就露出幾分失望,卻努力掩飾着,掙紮着要起來,“既然婆婆回去了,那我也不能在這兒打擾姑娘了。”
趿拉鞋就要往外走,卻被蔣詩韻給攔下了,“你身子還弱得很,就這麽走着回去?”
長興侯夫人連個丫頭都沒留下,可見這媳婦也不是不怎麽得她心的。又是這麽個嬌弱美人兒,走回去還不得走死?
小羅氏聽了秀眉就蹙了起來,自打嫁到長興侯府,她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每日裏只知道晨昏定省,伺候夫君。京裏有幾條街幾條巷她還不清楚,自己一個要怎麽走?
“那……那能不能煩請姑娘給叫倆車來,等我回去就打發人給姑娘送銀子?”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拉下臉求着蔣詩韻。想想婆婆那般對待人家,自己還得求着人家,小羅氏的臉就羞紅了。
蔣詩韻一看這小媳婦就知道沒有出過門的,見她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她只好點頭答應了。
正要吩咐老蒼頭到外頭覓輛嚴實的車來,就聽外頭跟潮水一樣嘈雜地響起來。
很快就有人前來拍門,老蒼頭隔着門縫兒一瞧,吓壞了,外頭齊齊整整圍滿了穿着紅襖的官爺,個個都是腰挎長刀,兇神惡煞的瞪着自家的黑漆大門。
老蒼頭蹑着腳兒就朝裏飛奔,氣喘籲籲地奔到蔣詩韻面前,半條老命差點兒沒了。
“姑娘,不好了,外頭來了好多官軍呢。”
“官軍?我一沒犯法,二沒藏私,官軍到我這兒做什麽?”蔣詩韻也是吃了一驚,不過并沒有慌亂。
只是吩咐老蒼頭,“你且不要急,給他們開門就是。我就不信光天化日,天子腳下,能有人敢徇私枉法不成?”
給春蘭姐妹使了個眼色,她抱着胳膊站在石階上,看着老蒼頭一步一顫地前去開了門。
大門打開,幾十個穿着紅襖的兵丁闖了進來。
為首一人膀大腰圓,留着一挂絡腮胡子,一進院子,就高聲喝道,“誰是劫匪頭子?出來回話!”
蔣詩韻放下胳膊,蹲下身子緩緩行了一禮,慢條斯理問道,“不知道這位官差是哪個衙門的?到我這等小民家裏,捉的什麽劫匪?”
那絡腮胡子打量了蔣詩韻一眼,不由暗自納悶:這麽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怎麽能和綁匪有瓜葛?
那到官府報案的夫人一口咬定這院子裏住着一幫子劫匪,把她兒媳婦給劫了。只是除了這個回話的小姑娘,院子裏還有三個年紀差不多大的姑娘,另一個就是白發蒼蒼的老頭子。
這幾個人能有膽子綁了長興侯的兒媳婦?
開玩笑呢吧?
☆、二百二十章 綁走
“聽……聽說你這院子裏有劫匪?”為首那官差話都連不到一起了,讓他這麽個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去質疑一個小姑娘是劫匪,簡直是比登天還難!
“劫匪?”院子裏的人俱都面面相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人說的劫匪長什麽樣?什麽時候來我們院子裏了?”
那領頭的官差頓時覺得自己冤枉了好人了,一張黑紅的臉膛下不來。
“那個……有位夫人說她媳婦被你們給……劫持了?”他試探地問道,心裏卻暗罵那位不長眼的夫人,怎麽能胡編亂造呢?
想他堂堂沙場上下來的漢子,怎能去對付一個手無寸鐵的纖弱女子呢?
他連看都不敢看蔣詩韻了,只覺得再待下去他的臉快要燒透了。
站在石階上的蔣詩韻算是明白過來了,長興侯夫人沒有占到便宜,竟然跑到官府報案,說她們院子裏有劫匪了。
這個歹毒婦人,心腸當真壞到家了。
自己和她無冤無仇的,她還有求于她,竟然能做出這樣沒臉沒皮的事情來。
想想也是醉了。
不過面對這些官差,蔣詩韻還是得謙恭有禮,見官差提到了長興侯夫人的媳婦,她有禮地斂眉一笑,
“官爺問的是那位夫人的兒媳婦吧?她病了,方才我才給她施的針,如今正躺炕上歇着呢。官爺要是想問話,不如叫來問問?”
反正這麽大個活人又不會被她給吞了,這官差也不見得就進屋看看。
不過她不想蹚長興侯府的渾水,這女子她更不想留下。既然官差來了,也好。索性一并給帶走吧。
長興侯世子夫人乃是有诰命在身的,這些官差哪能說見就見?
那領頭的漢子立即就笑着擺手,“既然這位少夫人無礙,那在下就告辭了。”
話雖說得客氣,可他心裏已經把長興侯夫人給罵了個狗血淋頭。什麽熊娘們兒,害他白跑一趟,哪來的劫匪啊?連劫匪的毛都沒撈着一根!
見他要走。蔣詩韻哪裏肯放過?
忙對着小墜子比劃着。“快去扶那位少夫人出來見官爺。”
又喊住那位官差,“官爺請留步。那位少夫人想回家,勞煩官爺把她送回去!”
反正狀是長興侯夫人告的。那她們之間可就沒什麽好說的了。這個時候,唯有趕緊打發了那個世子夫人才是要緊的。
小墜子忙蹬蹬地跑進去了,同着春蘭姐妹就把世子夫人從炕上給架了下來。
小羅氏只聽見外頭有男人說話的聲音,也不知道這院裏來了些什麽人。
正自惴惴不安。就見小墜子和春蘭姐妹來扶她。春蘭笑着跟她解釋,“夫人。您婆婆到官府報官了,說我們這裏有劫匪,把您給劫持了。您還是到外頭露個臉兒,給我們家姑娘說句公道話!”
小羅氏一聽。頓時愣住了。
婆婆……婆婆怎能幹出這樣的事兒來?
她這不好端端的嗎?昏過去那也是婆婆把她推倒的,如今人家姑娘好心好意地把她給救過來,婆婆不說感激反而說人家是劫匪。這不是恩将仇報是什麽?
她羞得兩頰通紅,連連向春蘭她們道歉。“這是我婆婆的不是了,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實在是過意不去……”
春桃本想逮着這個少夫人罵幾句的,這樣的人家,不救也罷。可聽這位少夫人言談舉止,似乎不是那般不講禮數的,也就忍下了那口惡氣。
小羅氏被小墜子扶着走了出去,站在石階上,惶然地望着滿院子的官差,心裏吓得噗通亂跳。
那些官差一見是個有诰命在身的,也不敢下死眼去看。
小羅氏雖然柔弱地不禁風吹,但是想想人家姑娘被自己婆婆給誣陷成劫匪,只得壯着膽子紅着臉把前因後果給說了。
那絡腮胡子官差一聽,肺差點兒都氣炸了。
弄了半天,那夫人才是罪魁禍首啊!
害得他帶着這麽些人前來捉拿劫匪,真是丢臉丢到家了。
那夫人就算是長興侯府的又如何?難道就因為自己撒不了氣,拿着他們當猴耍嗎?
再看人家小姑娘,本本分分的,還被吓了一頓,他真是丢臉丢到家了。
這都是辦的什麽差?
他氣得朝蔣詩韻拱了拱手,道了聲歉,就大手一揮,領着衆人往外走。
長興侯夫人坐在車裏,還在角落裏看好戲呢。
可一等不見抓人出來,二等又聽不見動靜了,急得她三番五次差了身邊的嬷嬷到門外打探。
無奈大門緊閉,貼着門縫隐隐約約只看得到幾個搖晃的人影,并沒有見着雞飛狗跳的場景。
那嬷嬷回來學說了,她越發急躁起來。
那該死的小蹄子,竟敢不拿她一個堂堂的侯夫人當回事兒,這回就讓她吃夠了牢飯再說。
她扶着丫頭的手下了車,欲想上前查探一番,誰料大門呼啦一聲打開了,幾十個穿紅襖配長刀的官差魚貫走了出來。
長興侯夫人大喜,伸長了脖子就朝前看去。
看看那幾個小賤人有沒有被這些官差給推搡着帶出來,最好是披頭散發還被這些官差上下其手地沾便宜才好!
正得意着,就見那些官差臉色都不大好,雄赳赳地朝她這馬車走來。
身後的大門口處,有人追出來喊,“官爺,官爺,把這位少夫人給送回去啊!”
是個年老沙啞的聲音,長興侯夫人聽出來那是蔣詩韻家裏的老蒼頭。
她一下子納悶了,怎麽沒聽見女子的哭喊聲,卻聽到了一個死老頭子的聲音?
正不知雲裏霧裏時,就聽那為首的官差回頭大聲道,“那位少夫人的婆婆還等在外頭呢,何必勞我們費心?”
長興侯夫人這下子待不住了,人家把她兒媳婦給送出來了,她能不接着嗎?
只得扶着丫頭的手走上前,皮笑肉不笑道,“我們家的媳婦在哪兒?”
小墜子從大門後走出來,扶着小羅氏站在門口,沒好氣道,“你媳婦在這兒,快把她帶走吧,我們可不敢收留她,省得有人不識好歹,誣賴我們是劫匪!”
一席話,嗆得長興侯夫人臉紅脖子粗回不出話來。
小羅氏則低了頭,羞得恨不得尋條地縫鑽進去。
長興侯夫人命丫頭上前扶住了小羅氏,朝馬車走去。
身後的官差趕了上來,為首的那個絡腮胡子冷着一張黑臉,不屑地斜了長興侯夫人一眼,冷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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