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真的？你能治好萊雅姐姐，那太好了！”娜莎高興的叫了起來。
特雷妮卻不像娜莎那麽天真，有些懷疑的問：
“你真的能治好精神魔法的反噬嗎？那可是連帝都的大主教也無能為力的魔法傷害啊！”
“特雷妮，不要相信這個家夥的鬼話，你不會以為他的恢複魔法比帝都神殿的大主教還強吧？”唱反調的總是葛雷。
“如果不信，就算了。”白鶴若無其事的說。雖然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因為對未來的茫然使他變得冷漠了許多，但是原本深藏在心中的憫憐衆生的善良卻并沒有改變。沒想到他善良的一面剛剛占了上風，就受到了無情的置疑。
特雷妮忽然有種強烈的負罪感，她覺得對白鶴的置疑就好像是在冒犯一個偉大的主宰，神聖的存在。心頭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反複的鞭笞着她的心。同時白鶴的表情又讓她有種深深的畏懼，似乎是害怕自己的話激怒了他。為什麽要害怕呢？她隐隐的覺得，在自己身上似乎發生了某種變化，卻又偏偏感覺不出什麽不對的地方。在人類的歷史中，從來也沒有誰曾經和暗黑主神訂立過契約，所以特雷妮根本不能意識到這些微弱的變化意味着什麽，根本不清楚自己的靈魂、自己的身體已經成為了別人的附庸，不再屬于自己。
她沉默了一下，緊緊的咬着自己的下唇，忽然擡起頭來禮貌的向白鶴行了一個禮。
“請不要把我們的話放在心裏，我為我們剛剛的無禮向您表示歉意，如果您真的可以救我的同伴的話，我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這一舉動連娜莎也看的驚詫不已，要知道特雷妮的性格最是好強，何曾用過幾乎乞求的語氣？同時聰明的她也明白了特雷妮對于取得龍血實在是一點信心也沒有，否則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希望，這個驕傲好強的姐姐也絕對不會向一個陌生的男人低頭。
白鶴深深的看了看這個驕傲而美麗的少女，然後側過臉去，淡淡的說：
“記住你說過的話，或許有一天你會後悔。”
“不會，以戰神雷卡特的名義起誓，只要你能夠治好萊雅的病，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特雷妮的美目當中充滿了剛毅的神色，讓人無法對她的話産生一點的懷疑。
葛雷的心中很不高興，他怎麽也不相信這個懦弱的賤民能夠治好萊雅的病。不過剛剛特雷妮的一句“我們”讓他自我陶醉起來，他轉念一想，這樣也好，至少不用冒着生命危險去屠龍，何況就算治不好萊雅也是特雷妮自己的決定。
短暫的對話就在這樣尴尬的氣氛中結束了，白鶴三人加入了特雷妮她們的隊伍，一行人準備在此露營，明天向帝都進發。
娜莎似乎特別喜歡艾蓮娜，總是纏着她問這問那，還要學習光明魔法，可惜天生沒有光明屬性的她對于艾蓮娜的魔法根本就無法理解。
“艾蓮娜姐姐，你到底是什麽人呢，既然不是神官，為什麽會光明魔法？”娜莎在篝火邊，拉着艾蓮娜的胳膊，撒嬌似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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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的父親是……是神官，我又天生就擁有光明的屬性。”雖然只是一個善意的謊言，但是艾蓮娜還是擺脫不了謊言的負罪感，她就像是一個不會撒謊的小女孩，臉色通紅，好在天色很暗，否則以娜莎的鬼精靈一定可以看出破綻。
“那你的父親一定很厲害吧！”娜莎羨慕的看着艾蓮娜問道。
“是啊！”說起父親，艾蓮娜的臉上不由得滿是驕傲的神色，她有些向往的說，“他是這個世界最強大，最偉大、最善良的存在。”
“那……那白鶴公子是你什麽人呢？難道是你的男朋友？”娜莎的臉上忽然閃出一絲暧昧的笑容，小聲問道。
“不……不要亂說！”艾蓮娜的臉瞬間變得通紅，她嗔怪的呵斥道。
“哎？不是嗎？”娜莎一臉的失望，“可是我覺得你好像很聽她的話啊！”
“我……我是迫不得已的，”艾蓮娜嗫嚅着說，忽然好像想到了什麽，嚴肅的看着娜莎，“他是一個很壞的人，你們一定不能輕易相信他。”
艾蓮娜在這一瞬間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立場，也忽然想起了白鶴來到人類世界是帶着怎樣的目的。雖然這麽說有些對不起白鶴，但是為了人界的安全她只好這麽說了。
“很壞的人？”娜莎這個鬼精靈卻會錯了意，“難道是他把你……所以艾蓮娜姐姐你才會這麽聽她的話？”
艾蓮娜一愣，她一下子竟然沒有反映過來，愣了一下才明白娜莎的意思。她氣得不知該說什麽好，臉上的紅暈更重了。
“她是我的奴隸，自然要聽我的話！”白鶴不知什麽時候走了過來，打斷了兩個人的對話，“她父親是個貪婪、虛僞的僞君子，因為欠了我的錢所以用她來抵債。”說起光明神王，白鶴嘴裏自然沒有什麽中聽的話。
而胸無城府的娜莎卻信以為真，驚叫道：
“真的嗎？好過分哦！”
“是吧，你說這樣的家夥是不是混蛋。”白鶴破天荒的沖着娜莎笑了笑，問道。
不知道是不是受寵若驚的關系，娜莎一臉氣憤的點點頭，臉上的表情好像恨不得把這個無恥的父親拉出來毒打一頓。
“你……你才是僞君子，混……混……”艾蓮娜氣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想要把白鶴給光明神王的“榮譽稱號”完璧歸趙，但是幾百年來所接受的良好教育讓她最終把“混蛋”這個不雅的詞彙咽了回去。她一跺腳，轉身跑到了一邊。
看着她離去的背影，白鶴的嘴角泛起一絲惡作劇似的微笑……
月亮慢慢的爬上了枝頭，給這這漫無邊際的荒野披上了一層浪漫的外衣。白鶴獨自來到不遠處一個小小的湖邊，坐在一塊幹淨的岩石上面，一邊欣賞着湖面上蕩漾的月影，一邊靜靜的回想着前生的情景。
同樣是一個萬籁俱寂的夜裏，同樣是水中蕩漾的月影，同樣是來去匆匆的流星，然而對白鶴來說已經是不同的世界了。在以往，無論有再多的壓力，再多的困難，只要有知心的朋友一起互訴衷腸或是飲酒作樂，他也會覺得很輕松、很快樂，即使他只不過是人海中微不足道的一個存在。而現在，在這個陌生的世界成為了神一樣的存在，他反而覺得很累，一點也不快樂。
一陣輕盈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随着一陣香風，一個纖細的身影坐到了白鶴的身邊。他側臉一看，不由得愣住了――居然是艾蓮娜！
艾蓮娜就坐在他身邊不足一拳的距離，一雙美麗的大眼睛正靜靜的看着他，白鶴甚至可以聞道她身上處女的體香。夜色中的艾蓮娜別有一番豐韻，披散的金發與絕美的臉龐仿佛明月中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有一種超凡脫俗的美。
“能和你談談嗎？”艾蓮娜溫柔的問道。
“你想知道什麽？”白鶴的語氣也不由自主的柔和起來。
“我想知道你究竟是什麽人。”艾蓮娜美目一眨也不眨的看着白鶴的眼睛，充滿了真誠和期待。
白鶴側過臉，看了看天上的明月，陷入了無盡的回憶當中。
随着白鶴的回憶，艾蓮娜臉上驚詫的表情也越來越重。她實在沒有想到，這個冷漠的少年居然有着這麽曲折的經歷。
“原來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艾蓮娜失神的說，“難怪我覺得你和暗黑魔王很不一樣。”
“我到是覺得我們很像。”白鶴淡淡的說。
“不，你所見到的不是真正的暗黑魔王，就好像現在的你不是真正的你一個道理。”艾蓮娜神色凝重的說。
“哦？”白鶴仿佛聽到了一個有趣的笑話，失聲笑道，“我不是我，那我是什麽人呢？”
“很久很久以前，”艾蓮娜沒有理會白鶴近乎嘲笑的語氣，自顧自的講起了故事。“我在創世神留下的典籍中看到過，暗黑力量有改變人性格的魔力，或者說它是在侵蝕你的靈魂。暗黑的力量是邪惡的力量，它本身就擁有邪惡的靈魂，擁有暗黑力量的人往往不自覺的就掉進了邪惡的深淵，慢慢的被殺戮、欲望、權力所侵蝕。”
“哦？”白鶴冷笑一聲，“如果像你所說，魔族都是惡魔了，可是我見到的魔族遠比人類可愛的多。”
“那是因為他們的暗黑力量太弱！”艾蓮娜斬釘截鐵的說，“包括夜羽，她的實力雖然強，但是只說暗黑力量的話，她甚至比不上你的千分之一！所以他們根本不會受到什麽影響！”
“你想想看，在你的世界裏，甚至于你在獲得滅世魔劍之前，你是現在這個樣子嗎？是和現在一樣的陰沉、冷漠、冷酷無情嗎？”
艾蓮娜的話仿佛是暮鼓晨鐘一般敲打着白鶴的心，陰險？冷漠？冷酷無情？這是我嗎？不！不可能！這不是我！
“即使是現在，你不是也常常在變化嗎？”艾蓮娜接着說，她知道白鶴的心已經開始動搖了，所以必須讓他更加清楚的明白他的現狀。
“現在的你，和面對那個黑魔法師的你，難道你不覺得是截然相反的兩個人嗎？那時候的你根本就和暗黑魔王如出一轍，而現在才更接近原來的你！”
“你的靈魂已經開始被腐蝕，終有一天，你會變成那個魔王，變成邪惡欲望的奴隸，在這個世界上肆意殺戮，成為人人憎恨的對象！”
“想想吧，為什麽暗黑魔王那麽執著的讓你來到這個世界上給你力量？難道不怕你背叛他不去完成所謂的宿命嗎？因為他很清楚的知道，一旦你獲得了暗黑力量，就一定會和他一樣逃不出黑暗的牢籠！”
“醒醒吧！這個世界早已經不需要戰争和殺戮，無論是人類還是魔族，他們需要的都是和平的生活。相信我，和我一起到神族去，只有我的父親光明神王能夠幫助你擺脫這個暗黑的枷鎖！”
艾蓮娜仿佛就是一個慈悲的女神，讓白鶴的意識頓時陷入了混亂，真的是這樣嗎？我正在不知不覺的陷入邪惡的深淵嗎？
艾蓮娜雙手緊緊的握住白鶴的左手，她覺得白鶴的手已經是一片冰涼。
“相信我！”她溫柔而誠懇的說。
白鶴沉默了許久，他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寂靜的夜，寂靜的讓人窒息，而艾蓮娜熾熱而真誠的目光仿佛就是唯一的一線光明，讓人無法拒絕。
艾蓮娜可以感覺到白鶴的動搖，她相信白鶴一定會接受他的提議，因為她堅信自己所堅持的神族的信念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真理。
“你說的對。”白鶴平靜的語調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靜，他并沒有擡起頭來，仿佛還沒有從沉思中覺醒。
艾蓮娜欣然一笑，并不十分意外，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拉着白鶴的手輕輕的站了起來：
“很高興您能相信我的話，那麽現在我們到神界去吧！”
白鶴卻坐在地上動也沒有動，輕輕的掙開艾蓮娜的手，淡淡的說：
“你說的沒錯，暗黑力量的确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性格，也可以吞噬一個人的靈魂。我在暗黑魔王的記憶裏找不到一點他得到強大的暗黑力量之前的記憶。”
“但是，我現在不會和你到神族去，因為我去神界的那一天，必然是我要征服神族的時候！”
“你覺得這個大陸不需要戰争？那只是你們神族一相情願的想法而已。”白鶴略帶嘲諷的說，“魔族在貧瘠而惡劣的環境下已經到了滅亡的邊緣，不要戰争他們怎麽活下去？依靠你們神族或者人類的施舍嗎？還是向善良的精靈們去乞讨？你難道沒有見到魔族為了換取我的力量寧可付出幾萬條生命嗎？你難道沒有看到獻祭儀式上他們死前眼中的期待、乞求和信任嗎？”
“就算沒有魔族，你以為人類自己就不要戰争了嗎？貴族們為了土地和權力不斷的蠶食別國領土，貧民和奴隸為了生存而起義，這些難道不是戰争嗎？”
“艾蓮娜，我很感謝你告訴我暗黑力量的事，才讓我的靈魂沒有在不知不覺中被暗黑力量吞噬，但是我別無選擇，即使這條路再危險，我也一定要走下去，這是我的宿命，更是我的信念！”
艾蓮娜被白鶴這番話說得目瞪口呆，她沒有想到眼前的少年竟然固執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她詫異的看着白鶴，氣道：
“難道你就如此自甘堕落，變成暗黑魔王一樣的惡魔嗎？難道你就不怕失去自己的靈魂和意志嗎？”
“堕落？”白鶴淡淡的說，“或許在你眼中暗黑魔王只是一個惡魔，但是在我眼中，他卻是一個英雄、一個勇士！因為他同樣知道獲得暗黑力量的後果，但是他卻義無反顧的堅持着自己的信仰！”
說道這裏，白鶴忽然擡起頭來，身上散發出一種從未有過的霸氣，漆黑的眼眸中射出無比的自信：
“我不會輸給暗黑力量，它只是我的工具，而我才是主宰！”
“終有一天你會為你的決定後悔的。”艾蓮娜的眼中充滿了惋惜和憐憫，仿佛看着一個落水的人逐漸被洪流吞沒一樣。輕輕的嘆了口氣，她轉身向露營的地方走去，婀娜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
不遠處的黑影裏，另一個身影也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這下你放心了嗎,小夜？”小黑的聲音在黑影的頭上傳來。
原來這暗中窺視的人就是夜羽。她并沒有擡起頭，只是習慣的輕輕摸了摸劍柄，轉身向露營地走去。
“你最好去向主人解釋一下。”小黑也不管夜羽願不願意，輕輕的落在她的香肩上，“如果你以為主人沒有發現我們，那就大錯特錯了！”
“沒有這個必要。”夜羽淡淡的說。“我從來也沒有懷疑過主人的意圖，我是主人的近衛，随時出現在主人身邊是我的職責。”
“真是個不通人情世故的家夥。”小黑無奈的撇撇嘴，拍着翅膀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