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落崖
“姑姑！”
方岩距離小築主人并不太遠，一看她搖搖晃晃從山岩邊摔落，立即把步法發揮到巅峰狀态，飛身撲上前去，伸手一抓，抓到小築主人一只手。
方岩尚未有其它念頭，就覺得身後有異，餘光中仿佛看到那金睛古獸豎眼中的金芒已經冒出，他知道這金芒的厲害，只要被金芒掃到，立即就是四分五裂，心裏一慌，加之小築主人全身都懸在空中，方岩也不由自主的跟她一起摔落下來。
“完了！”
方岩和小築主人摔落的地方距離地面足有百丈之高，武道武者不能禦空，在陸地上擒龍伏虎，在空中卻分毫本領也施展不出來。如此高的地方落下去，只有粉身碎骨這一條路。
耳邊勁風呼嘯，吹得方岩睜不開眼睛，朦胧中，他看到下方一片蔥綠，象是從山崖上橫着長出的一棵樹，不由分說，伸手就想在樹上借力，好止住急速下墜的身形。
咔嚓！
方岩反應極快，一手抓着小築主人，一手搭向小樹，一把便抓實了，但兩人二百餘斤的重量，加上從那麽高的地方摔落下來，慣力驚人，小樹承受不住，頓時折斷，二人剛剛頓住的身形立即又掉了下去。
不過如此一來，總算把急速下墜的勢頭稍稍緩了一緩。此時此刻，方岩腦海中不覺得多麽害怕，卻有另一番念頭。
“這麽高的地方摔下去，必死無疑！我本來就是一條腿踏在鬼門關的人，小築主人替我采藥，才落得如此下場。可身在半空，又有什麽辦法？”
電光火石之間，方岩猛然萌生出一個念頭，他用力一拉小築主人，自己則朝下一墜，兩人頓時颠倒位置。
嘭！
方岩在下，小築主人在上，一前一後摔落在山下的地面上。就在方岩落地的一瞬間，氣海中小鼎和以前一樣，發出護體微光，替方岩消減掉不少下墜時産生的巨力，再加上先前在山崖的樹上借了一把力，才不至于當場摔死。
不過百丈高的山崖摔落下來，豈是兒戲，方岩背部着地，幾乎把地面砸出一個大坑，他只覺的自己體內髒腑都被震成了粉碎的小片，噗的張口連噴出幾股鮮血。
小築主人比他情況倒是好了不少，只因為方岩在落地前得那一刻，有意調整姿勢，給小築主人當了一次墊背。
“你這是何苦。”小築主人身上全是方岩噴出的鮮血，看到他慘白的面容，忍不住大驚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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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你替……替我采藥……連累……連累了你……我快要……快要死了……不需管我……你快走……只可惜……只可惜要死了……卻還不知道……姑姑的樣子……”
“你……”小築主人見到方岩垂死之際還滿心為自己考慮，立時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她從小不理世事，總覺得這世間都是貪得無厭的粗俗人等，卻沒料到，還有方岩這種好人。
“傻小子！叫我怎麽說你！”小龜急匆匆說道：“死不了！把你貼身藏放的真龍精血取出來，口服一絲！”
“真龍精血！”方岩頓時像是有了主心骨，顫巍巍的伸出手。
“你是想看看我的樣子嗎？”小築主人看到方岩臨死前伸手，還以為他要揭掉自己的面巾，于是毫不猶豫的說道：“我給你看。”
說罷，小築主人一把取掉自己的面巾，頓時，一張秀美絕倫的傾國美顏便浮現在方岩眼前。看她年紀，卻跟方岩相差不多。
“想不到……姑姑……你如此年輕……”
方岩拼盡全力，一把伸手入懷，把貼身藏放的真龍精血摸了出來，小龜立即化作旋風，抹去上面的封印。頓時，那磅礴如海的精血氣息簡直把小築主人激倒在地。
小龜所化旋風導引出一絲真龍精血，直接送入方岩口中。以方岩現在的修為，是無法直接煉化真龍精血的，但他此時性命垂危，虛弱的象是一個無底洞，真龍精血一入腹中，方岩便覺得仿佛已經碎裂的五髒漸漸重新融合到一起，精神更比受傷之前還要旺盛許多。
“這是什麽東西？”小築主人雖然精通醫理，但對于這種幾乎絕跡于世間的寶物，也是聞所未聞。
方岩正要說話，小築主人立即接口說道：“不需說話，這一定是治傷的藥，你安心待藥力發散。”
真龍精血運轉何其之快，何況方岩體內已經有了一絲真龍精血，因此融合的更加迅速，片刻之間，剛剛服用的真龍精血功效便是達到了頂點，雖然方岩周身還是疼痛無比，但所受的內傷竟在轉瞬間便好了十之八九。
可以說，從百丈高空摔落下來，必死無疑，但方岩有神鼎護體，再加上真龍精血這種曠世奇寶，才堪堪躲過一劫。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方岩已經恢複如常，小龜重新封印好真龍精血，回歸方岩體內。方岩咳嗽兩聲，吐出一口淤積在腹內的淤血，對小築主人說道：“姑姑……不是不是，妹妹，我已經好了，咱們快點離開這裏再說。”
小築主人點點頭，剛一起身，卻歪歪扭扭的差點摔倒。方岩這才回想起，她在落崖之前，腿部已是受了重傷，恐怕短時間內無法行走。
“妹妹，我無心亵渎，只是情況危急，望你不要見怪。”方岩說完，把小築主人輕輕抱在懷裏，也不管對方願不願意，拔腿就朝山外走去。
“你……”小築主人剛才自己取掉面巾，現在是以真容面對方岩，她平生第一次離一個年輕男子如此之近，再加上還是被對方抱在懷裏，立即面色通紅。
“騙我叫了你這麽長時間姑姑，世上還有我這種老實人嗎？”方岩一面急奔，一面對小築主人說道。他兩臂上有千斤之力，小築主人卻只剛剛百十斤，抱在懷裏，絲毫也不影響身形。
“我……”小築主人心裏一團亂麻，也不知道該如何接方岩的話，低着頭沉默半天，才吶吶說道：“我帶的有藥，先敷好傷口再說。”
“對對對，我給忘記了。”方岩連忙把她放下：“妹妹是天下第一神醫，身上一定有藥，我一急，把什麽都給忘了。”
“不要……亂叫……”小築主人此時嬌媚無方，只象一個含羞的妙齡少女，那裏還有當初那種冷冰冰的樣子。
“那我總不能繼續叫你姑姑吧，看你年紀，還沒有我大，我只能叫你妹妹了。”
“我叫若蘭，你……”小築主人不知道在想什麽，一面敷藥，一面脫口就把自己名字說了出來，直到話出了口，她才驚覺過來，一擡頭，卻看到方岩正全力關注着自己的傷腿。
“我的名字，你不許再說給別人知道。”敷完藥之後，若蘭面色似乎正常一些，幽幽看了方岩一眼。
“這麽好聽的名字，幹嘛怕人知道？”方岩看她敷好傷，便重新抱起她，繼續發力奔跑。
“爹爹說，這世上再沒有一個好人，但他卻對我舍身相救，不是好人，能做得出嗎？”躺在方岩懷中，若蘭一直暗暗心想。
方岩時不時就和若蘭說上兩句話，但腳下的步子卻是一刻也不敢松懈。直到遠離了金睛古獸的領地範圍，他才稍稍放緩速度。
又走了很長時間，若蘭的心緒卻總是亂糟糟一團，連自己也說不清楚究竟在想些什麽。
“若蘭妹妹，我初開始總以為你真是七老八十的姑姑了，誰知道，不但年輕，而且長的這麽秀氣。”
“別……別胡說……”
“實話實說嘛，難道真要說你醜八怪，你才高興？你長年隐居在無名谷中，外人見不到你，若真的到了那些人煙密集的大城中，恐怕你一露面，就要讓人圍的水洩不通。”
“那有那麽誇張。”若蘭不管心性如何，畢竟也只是個妙齡少女，聽到方岩誇她貌美，雖然面上不好意思，滿口推辭，但心裏卻是有幾分說不出的歡喜。
“他娘的！小子，你什麽人性！”小龜終于忍不住了：“剛從黃泉路山把你拉回來，你就只顧着泡妹子？連一句感謝的話也不對我說。”
“老鬼，咱們兩個誰跟誰，你這麽說實在是太外氣了。”
從這裏到山外，足有幾天路程，方岩又煉化了一絲真龍精血，體力達到巅峰，一口氣跑上一天一夜也不覺得疲憊，但落龍群山妖獸橫行，夜間趕路危險尤劇，所以到了天黑，他就找一個幹淨的山洞，由若蘭在洞口刻畫殺陣，休息到天明時，重新趕路。不過，回程要比來時快了許多，等到第三天白天，兩人已經到了群山外圍。
這裏沒有什麽較為兇猛的妖獸，所以方岩沒有任何顧忌，把速度提到最快，一到山外，若蘭就召來灰鶴，馱着他們返回無名谷。
“這一路，勞你受累了。”
“要不是替我采藥，若蘭妹妹你也不會千裏迢迢跑到這個地方來，要說感謝，也該是我對你說。”
經歷了一場生死變故，兩人的距離仿佛拉近不少，一路上話也多了起來。那灰鶴頗有靈性，知道自己主人受傷，因此飛行的又快又穩，兩天時間，便回到無名谷中的幽蘭小築，快到家時，若蘭又拿面巾遮住了面容。
從灰鶴上翻身下來，方岩一眼就看見鬥雞眼大叔正坐在大樹下，指手畫腳的唾沫星子亂飛，而玲兒則兩手托腮在旁邊聽的津津有味。
“啊，姐姐，你們回來了？”玲兒看到方岩二人，驚喜的撲了過來。
“你們在說什麽呢？看你這麽高興。”方岩随口問道。
“大叔在跟我講他過去把兩個武聖趕出東平洲的故事。啊……姐姐，你受傷了？”玲兒眼睛一瞥，看到若蘭的傷腿，不由得失聲驚呼起來。
“不妨事。”若蘭輕輕應了一聲，又轉頭對方岩說道：“那株藥……”
“哦，對對對，看我這腦子。”方岩連忙把懷中的靈藥交給若蘭。
“若是配好了藥，我會拿給你。”若蘭頭一低，轉身跛着腳進入小院。玲兒也趕緊尾随而去。
“兄弟，你這一走幾天，老子可是寂寞的緊啊。”鬥雞眼大叔搖搖晃晃站起身來：“每天坐的屁股發麻，這山谷裏連酒肉都沒有，嘴裏都淡出鳥了。”
“你只是寂寞，我差點連命都沒了。”方岩暗中心想。
自這天起，那若蘭對方岩的态度大有轉變，不但每天都會出來跟他說上一會話，到了吃飯時，都叫玲兒拿出豐盛飯菜。
方岩時時靠在院外的大樹下，看着若蘭房中的燈光徹夜長明，知道她在費心給自己配制解藥，心裏很是感動。若蘭坐的久了，也會在窗前伫立一會，遙望着院外。
攝魂黑鴉乃是罕有的奇毒，解藥配制起來相當麻煩，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完成的。這天早上，若蘭又是一夜未眠，推開房門，方岩便走近了說道：“三顆藥丸不是能保我三個月無恙嗎？時間還有，不必如此勞累，我每天看你房中的燈一整夜都亮着，若是你熬壞了身體，叫我怎麽過意的去。”
“既然答應了要替你醫治，不盡心又怎麽行呢？”
“世間的醫生要都象你一樣，那該多好。”方岩感嘆道，卻全然忘了自己剛來求助時，被若蘭拒之門外的事。
“要世間的醫生都跟我一樣，恐怕早就天下大亂了。”若蘭悠悠說道，随即，她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亮光，突然問道：“既然我是醫生，你是病人，若真的替你治好了攝魂黑鴉毒，你拿什麽來付診金？”
“診金？”方岩一愣，又哈哈一笑：“全憑神醫做主。”
“全憑我做主嗎？”若蘭嘴角一彎：“說話算數？”
“當然算數。”方岩知道若蘭在跟自己說笑，因此立即滿口答應。
“那好，別的東西我都不稀罕，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只要明碼标價，我就不怕。你說，什麽事？”
若蘭低頭想了想，又笑笑道：“眼下我還沒有想好，等想好了再告訴你。”
“別人都是小本經營，概不賒欠，你倒很大方。”
“怎麽，你不肯答應？”
“怎麽不肯？”方岩正色說道：“救命之恩，永世不忘，這診金，我一定照付。”
“那就一言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