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阿今 ◇
◎你覺不覺得,你對賀小姐,有點不一樣啊?◎
山寺晚梅正豔, 無海卻是停下了步子:“殿下不想賞花。”
“只是無意,本是陪同。”
無海便沒再将人往前引:“如此,無海自去, 殿下可在此靜思。”
“無海, 我有一惑。”
“殿下請說。”
“若有子所言荒唐, 人卻信之,何解?”
“如此,自因人恒信之。”
言罷, 無海又是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殿下不若問問自己, 緣何恒信之。”
梅間風動,有落蕊沾上衣袖,宴朝瞧了一眼, 輕輕掃下。
這日的素齋豐盛, 是單獨送進後院的瓦舍的。
寺中清修,并沒有因為世人眼中貴客而多增碳火, 好在這一路上山,身上活絡,倒也不覺得冷。
只是這氣氛,有些不善。
訾大小姐與吝小公子拌嘴的功夫不淺,直到這會兒坐在一席才罷休。
當然,這還有賴宴朝回來。
光是賀思今一人,只有聽着牆頭草應和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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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得個好。
訾顏氣着她沒阻止吝惟直喚“阿今”,不想與她說話。
吝惟卻是得勝将軍般,殷勤對賀思今道:“來, 這素燒鵝京城裏可吃不上, 多吃點。”
手伸出去, 被人按住,訾顏:“幹嘛?我點的!”
“不對吧?我記得你拿的是你朝哥哥的玉珏?”
“你撒手!”
賀思今想說,吃不吃無所謂的,你們倒是別拿我作梗啊。
尴尬間,面前推來一道素雞卷:“都是豆皮,區別不大,涼菜不易多用,賀小姐用這個也是一樣。”
“哎,這話不對,怎麽能一樣?”吝惟不依了,“既是兩道菜,自然各有特色,若你這般說,那天下美食還有甚好品道?”
“飽腹之物。”宴朝道。
“真是無趣。”吝惟幹脆放了手,也不與訾顏争了,反評論起某人,“你說你,不愛美食,也不通絲竹,遺憾啊。”
“朝哥哥怎麽不通絲竹了?朝哥哥不像你,他可是要上朝議事的,自然沒空與你一般淨想着打發時間去。”
又來了。
吝惟道:“這你就不曉得了吧,那日我特意帶他去漱石茶樓聽曲兒,你猜怎麽的?他竟然把西戎的鳳尾箜篌聽成了琵琶,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賀思今不由捏着筷子擡眼,卻發現宴朝正在瞧自己,與她對上才順遂撤開。
“朝哥哥是與你開玩笑!”
“開玩笑?你倒是問問他,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訾顏竟也當真扭過頭去求證。
宴朝卻渾不在意:“确實耳拙。”
“看!”吝惟一拍手,趁機将那盤素燒鵝給揀到了自己面前,訾大小姐沒攔住,又氣起來。
“你吝小公子又高明多少?誰小時候吹簫愣是把枝頭鳥給吹暈了去?”
“不才不才,總比某些人耍大刀險些削了訾家軍軍旗好些。”
“呵?!那也比刀劍都使不利索的好!”
“還行吧,某些人麽,怕也是靠其他深閨小姐們襯托着~”
……
一頓飯吃得雞飛狗跳的,什麽素齋不素齋的,滋味沒品出來,單是聽了滿滿一耳朵的二位糗事。
賀思今不好打斷,一來這兩位吵着架還能搶着菜,沒耽擱塞嘴巴。
二來,邊上坐着的這位,卻是破天荒的沒有出言制止。
加之山路上的談話,她沉默極了。
臨了,話題不知怎麽扯回來。
“對啦,你們要不要也一起去聽聽鳳尾箜篌?漱石茶樓那位琴師據說因為被醉漢挑事,歇了一日,今日我來時,聽着人說又回來了。”吝惟建議,“不若一會回去,進去坐坐?”
說起這個,難得訾顏沒反對,只對宴朝道:“朝哥哥,時辰尚早,我們一起去?我倒要看看,那是個什麽寶貝,值得某個人念念不忘!”
“啧,”吝惟沒接她的話,反是對着邊上裝聾的人道,“阿今呢?阿今也一起去?”
“……”宴朝掀起眼。
賀思今沒拗過吝惟,只能受着,可突然被這般喚了,又覺得渾身都不對勁。
前世裏,人人都叫她“阿錦”,阿錦,阿今,确實不差。
可此時聽來,總覺別扭。
“我就不去了,今日出來大半日,我娘該是擔心。”說着,賀思今悄悄拉了拉訾顏,“訾姐姐……”
“哼,你想怎麽便怎麽呗!”訾顏道。
“今日姐姐請我吃素齋,等回宮,我給姐姐帶芡實糕,可好?”總是要哄好訾大小姐的,芡實糕是南邊的特色點心,又有藥用,強身健體,府裏普氏帶的南邊廚子做的,訾顏之前就很感興趣,賀思今壓低聲音,“只給你一個人帶,姐姐莫要嫌棄。”
“……”訾顏觑她,半拉臉,“你可別學黃婧她們做派。”
“是,姐姐教訓得是,真的只是想給姐姐嘗嘗。”
“我要一整盒。”
“好。”
回城的路,吝惟與宴朝一并騎的馬,他回頭瞧了瞧後頭的馬車,笑眯眯湊近:“表哥殿下,你這豔福,不淺哪。”
“好好騎馬,”宴朝将人推遠了些,“未及笄的姑娘,你注意着點。”
“喔,也是,小阿今麽,是為時尚早,不過,”吝惟夾着馬肚,“訾家那丫頭就兩說了,你別告訴我,到現在你還不知道你父皇與訾将軍的意思?”
“……”
“你這個人吧,也是奇怪,要說你對人無意呢,也不見避嫌,要說你有意吧——好像也缺了點意思。”
“吝惟。”
“我就是說說,你別罵人啊。”
宴朝瞥他一眼,只道:“師父于我有恩,訾顏自小跟在我身後,實為兄妹之誼,我想,與她而言,也定是如此。”
“那說不準。再者說,你十四了吧?你皇兄恒王殿下可是将将十六便娶了我姐……嗐,罷了,我就是提醒你,你如今年紀也是該議親了的。”
提及恒王,宴朝心中一緊,之前在山路上,小姑娘便是因着他才這般行為。
吝惟還在繼續:“你可知道,那黃小姐如今進宮,聽說很受如妃娘娘喜歡呢,想來,不久以後啊,你五皇兄就要有喜事啦。”
“……”
“噫,難過,黃小姐可是京中才女,姿容亦是萬裏挑一,雖說你五皇兄謙王殿下吧是優秀的,偏生要說,也算才子佳人,可我這個心啊——”吝惟捂住心口,“痛。”
見人沒反應,他才撒了手又道:“我可沒诓你,等你五皇兄的事情定下了,就是你了。你如何想的,最好有個打算。我看訾顏那丫頭對你朝哥哥來,朝哥哥去的,哎呦~”
他作态抖了抖:“反正說兄妹的是你,可不是你父皇。”
“如此說,我想起來。”一言不發的人終于開了口。
吝惟伸手在耳上,恭聽狀:“什麽?我聽着呢。”
“說起這喚人名號,往後我喚你阿惟可好?”宴朝想了想,“好像不大好,惟惟?”
“你惡心誰!”
“惡心嗎?我聽你喚賀家小姐挺好的啊,是不是,”宴朝無辜道,“阿惟?”
“別以為你是殿下,我就不敢罵你啊。”
“那——惟惟?”
“不準!”
“惟……”
“閉閉閉閉嘴!”
“哦。”宴朝面無表情地住了口。
吝惟語塞,半晌扭了頭:“我不喊阿今了,你不準亂喊我!”
“嗯。”
宴朝繼續瞧着前頭,忽得聽邊上人又道:“表哥殿下,你覺不覺得,你對阿……對賀小姐,有點不一樣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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