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可能 ◇

◎他可能以後就是我姐夫啦!◎

賀存高到底是沒能看下去, 一巴掌拍在了兒子腦瓜子上:“叫賢侄見笑了。”

“無妨。”

宴朝繼續用飯,賀家三個才終于是松了口氣跟着吃起來。

倒是賀思楷有些懵了,左看看右看看, 半晌才重新夾了塊肉啃起來。

這一頓飯用完, 宴朝就起身先行離開。

幾乎是瞬間, 賀思今一伸手,賀思楷忽得跳起來躲遠。

這大概是一種求生的本能。

“爹!娘!困得很,我先回去了!”

賀思今原是想攔, 被普氏喚住:“随他去, 這兔崽子遲些再打也是一樣。我與你爹, 有事情與你商量。”

宴朝二人往東廂房去,這兒與之前的賀府大不相同。

“聽說那日出事之前被遣去莊子上的人,賀家都沒有再召回來了, 莊子是賀家祖上的田産, 都是藥田。”廿五從旁道,“現在除了之前貼身的奴仆, 剩下的聽說都是隔壁普府添進來做事的。”

這些宴朝大約能猜到,畢竟,從京中回來,路途不近,賀家又是辭官三次才得應允,那時節上,哪裏敢帶太多的人,多一人就是多一份危險。

也難怪,今日乍一見到他來, 賀夫人都是緊張的, 怕是以為父皇反悔。

他想起當年承安殿中, 父皇與他道:“賀存高一心辭官,你可知曉?”

“守着的秘密不再是秘密,辭官,又有何不可?”他問。

帝王震驚的目光看下,他坦然接住,約莫半刻,他終是聽得上頭問:“你何時知道的?”

“重要嗎?”

彼時,那個他喊父皇的人,已是滿眼疲憊。

似是用了全身氣力,他複又沉聲道:“朕确實,對不住你娘,也對不住你大皇兄。可是,朕不曾對不起你,自從踏進這道殿門,你就沒有回答過朕的問題。”

“因為在兒臣看來,過去了,就過去了。”他看上,“與其為難着所有活着的人,倒不如索性都殺了。”

“……”

上頭沉默良久,他沒再多言:“兒臣告退。”

那一日,父皇終于還是準了賀存高離京的折子。

賀氏一族,永不入京。

可如今,他卻是來打破這個約定的。

“回京?”賀思今重複了一次,“為了什麽?”

“司藥監如今青黃不接,缺了人手。”賀存高道,“今年早些時候北邊寒凍,起了瘟疫,司藥監派了三批人過去,折損不少。”

“現在如何?”

賀存高搖搖頭:“暫時似乎是消停了。”

暫時?

賀家行醫多年,天災人禍,自是也沒少遇見。爹爹能得賀神醫之名,也是因為之前京郊那場疫病之功。因而,對于瘟疫,賀思今有所了解。

古來瘟疫,大多天災,既是天災,總也沒法提前預知。

一朝發起便是來勢洶洶。

嚴重的一個城或者周遭連着幾座城,死得七七八八,最後才算結束,歷時恐怕以年計。

除疫有方的,便是如同爹爹之前那般,及時拿出對策,上下協力。

再有,便是像此番模樣。

那疫病狡猾,随着季節變化,熱了就藏起來,冷了再卷土重來。

是以,就有了爹爹口中的暫時。

眼看着天氣暖和起來,這一段算是結束,可辦法尚且沒有想出。

藥方不曾出來,這疫病,便不算完結。

賀思今問:“爹爹如何打算?”

這次是普氏接過的話:“你爹與我商量過了,這司藥監沒了你爹,倒也不至于不得運轉,大抵是多費些心思,趁着現在那瘟疫消停,多加把勁,總會拿出個辦法。”

她停了一下,是賀存高接上的話:“可今日朝王說的也不是假的,司藥監人手确實不夠。倘若是來年這疫病變本加厲,在此之前又未能有個結論,怕是……”

“爹爹醫者仁心,恐怕是想要回去出一份力吧?”

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其實,她已經大概明白。

也是,爹爹曾說過,醫者心,必得純粹。

爹爹本就是個純粹的醫者,哪裏會坐視不管。

賀存高瞧了普氏一眼,後者咳嗽了一聲:“今日朝王殿下也留了些司藥監關于疫病的記錄,你爹想趁着這半月先瞧瞧看,倘若是有個結論便是最好,如若不然,也總該把你的事情先定下。”

賀思今擰眉:“這是何意?”

賀存高拉了她手:“今兒,你看江南如何?”

“自是好的。”

“比那京城呢?”

“……”

普氏也起身過來:“今兒,我與你爹商量過了。那京中兒女,總也是提着一顆心過的日子,一入朝堂,這婚事終究是不得做主。今日慈老太太的話你也聽着了,連這小小岑州也放不下的門當戶對,那京中更是嚴重。咱們賀家世代行醫,便就是入了司藥監,那也是上不上下不下的位置。”

她留心看了女兒一眼:“我與你爹只願你嫁一個真心人。你爹離京久了,便就是之前在京中,也不曾多去結交什麽,我們只擔心,此番一旦成行,便就耽誤了你的親事。”

普氏說得隐晦,可賀思今聽懂了。

賀家被縛在那座城中許久,為人父母,他們只願她能做個自由的人,不為人拿捏,亦不為人因着家世挑揀比較。

可是入了京,事事便無法為他們所控。

所以,他們想要在岑州,将她的大事定下,也算是了卻心事。

等到了時候,還能叫她嫁回來,這邊有舅舅一家照拂,他們總能放心。

手還在爹爹手中,賀思今卻是啞然。

“今兒,今日那個洪公子,你應該着人去問過你舅母了吧?”普氏道,“剛剛你舅母來傳話了,說确實是個不錯的孩子。”

“爹,娘,”賀思今終于找回聲音來,“今兒明白了。”

賀存高拍拍她的手:“倒是也不着急的,若是那姓洪的不合适,我們還可以再看,什麽時候找到合适的,什麽時候咱們再出發。”

“娘還是那句話,若是不配,咱就不要。”普氏道。

“好啦,娘,”賀思今笑笑,“我會好好考慮的。”

如此,二人才松了口氣。

看着女兒回去的背影,普氏扶着椅子坐下:“也不知道,我們這般想,對還是不對。”

賀存高也跟着坐下:“之前總覺得今兒還小,可一晃眼,她也快要及笄了。這孩子,看着什麽都明白,可越是如此,我越是擔心。”

擔心她會入得虎狼之地,時時刻刻都叫自己忍着。

所以哪怕不舍,還是叫她遠離那裏才是。

第二日早間,廿五就與一個孩童對峙。

他也是沒料到,此行竟是被一個四歲多的孩子給纏上。

“你又過來做什麽?”廿五面對一個孩子,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處理。

而且,主子對這孩子的态度,也不像是讨厭。

可不讨厭是一回事,總也不能叫這孩子一直在門口守下去吧?

自打昨日用了午膳後,主子就單獨命他送飯進來,不出去了,可偏偏這孩子往這邊跑了幾趟,也不打擾人,單是在外頭等着,這叫人怎麽扛得住?

“叫他進來吧。”

裏間突然傳出聲音,賀思楷一聽,喜上眉梢,立時就推了門進去。

“朝哥哥!”他蹦跶進去,瞧見案邊的人,“噫!朝哥哥怎麽也跟阿姐一般,喜歡一個人練字啊?”

“你阿姐,還是喜歡練字?”

這個還字,很不得了。

賀思楷發現了什麽一般:“朝哥哥你以前見過阿姐啊?”

“嗯。”

“那我怎麽沒見過你?”

“因為你還在你娘肚子裏。”

“這樣哦。”賀思楷道,“難怪了。”

宴朝停下筆看他,發現這小子話裏有話:“難怪什麽?”

“難怪我覺得,阿姐見你,有些不同。”

“怎麽不同?”

“若是以前,阿姐昨日應該在桌子上就對我動手了,”賀思楷道,“反正就是溫柔多了,阿姐以前,是不是很聽你話啊?”

“……”宴朝終于擱下筆,正色瞧他,“也不算。”

“啊?可我覺得,你說話我阿姐會答應。”

宴朝想了想:“你想要做什麽?”

“我聽說城外的桃花開了,美得很,可是自從上一回我放壞了紙鳶,阿姐就不帶我出去玩了,”賀思楷瞅他,“朝哥哥,你能不能帶我去看看啊?”

宴朝輕呵一聲,轉而道:“你忘了?”

“什麽?”

“不是告訴過你,我站你阿姐麽?”

“啊……”賀思楷小臉瞬間垮下。

“不過,倘若是你阿姐跟着你一起去,我倒是可以陪一陪。”

小孩兒眼睛一亮:“真的?!”

“嗯。”

“那也行!有朝哥哥在,阿姐定不會打罵我!我去與她商議!”

“……”

等天真的人雀躍奔出去,廿五才回身進來:“殿下,要不,我們還是住去客棧?或者,租個院子?”

“不必。”宴朝重新執筆,“外頭什麽聲音?”

“好像是普家夫人過來了。”廿五道。

宴朝便就蘸了墨落筆。

不多時,一道小小的人影又晃了過來,這次,臉上都跑得紅撲撲的。

見得門是開着的,他直接扒着門框喊:“朝哥哥!”

“又怎麽啦?”廿五問。

“我進來了?”

“嗯。”宴朝頭也不擡地應聲。

接着,就覺桌案晃了晃。

賀思楷已經沖過來,小手拍着他的桌子,不叫他再寫。

“朝哥哥,咱們晚些時候再去看桃花吧。”

宴朝掀眼:“怎麽?你阿姐不同意啊?”

“不是,現在阿姐有事要忙,”說着,小孩子神秘兮兮地踮起腳與他道,“她在見一個哥哥!”

“……”

賀思楷扶着桌案,腳還是踮着的。

宴朝嗯了一聲:“然後呢?”

“朝哥哥,你陪我去偷偷看看吧?”賀思楷興奮道,“我想聽聽他們說的什麽!”

“為何?”

“因為他可能以後就是我的姐夫啦!”賀思楷道,“也就是你妹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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