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再二
◎發燒了◎
季溫玉因為齊北寒脖子上兩個吻痕別扭難過了一周, 季青蘿看着季溫玉每天陰沉着一張臉,不能再舒坦。
陸旻沒給她發過微信,顯然還在外地出差。季青蘿揣着他的那塊表揣了好幾天, 一直怕中途不小心丢了, 今天出門前依舊沒收到陸旻微信, 她便把表拿了出來,放進了抽屜裏才去上班。
今天是蔣政的生日,他未婚,臺裏同組的同事打算給他辦個生日趴, 一下班幾人便趕去了火鍋店, 季青蘿回家也沒事, 跟着去湊熱鬧。
一行人吃完火鍋, 又轉戰附近新開的一家會所, 叫了好些酒水, 蔣政跟組裏其他能喝的同事喝嗨了, 組織玩起了誰吃了辣椒的小游戲。
蔣政喊人拿了一碟朝天椒,三人在上面演, 三個人猜, 演的三個人只有其中一個人吃了辣椒, 但是要裝作跟其他人一樣若無其事地朗讀一首詩, 猜錯的人罰酒。
猜拳決定誰去演,一輪猜拳下來,季青蘿是演的, 并且還是吃辣椒的那一位。
辣椒是真的很辣,吃完三根舌尖都不像是自己的, 她努力裝出一副無事發生的模樣, 選擇第一個朗讀。
因為嘴裏實在太辣, 季青蘿用自己的聲音,完全會被其他同事猜出來,這裏并無熟悉的朋友,季青蘿沒做它想,直接用一口流利的播音腔讀了一首陳子昂的《長信秋詞》。
“金井梧桐秋葉黃,珠簾布卷夜來霜。”
“熏籠玉枕無顏色,卧聽南宮清漏長。”
聽她讀完,蔣政愣了愣,納悶道:“小季,你确定你大學學的是編導專業,不是播音主持?你這播音腔不是來臺裏上班這幾天熏陶就能成的吧?”
季青蘿舌頭還被辣椒素麻木着,她盡量不伸舌吐氣,笑道:“政哥,實不相瞞,我大學時讀過——”
話還沒落全,餘光瞥見包廂門口停了一個人,身材高大,氣質挺拔,很難讓人不注意到。
并不用正眼仔細看過去,光是眼風她已經能确認門口的身影就是陸旻,她登時心慌地連續眨了好幾下眼,這爺出差回來了?
但是,怎麽就那麽巧在這家會所裏碰見,還讓他聽到了她的播音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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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吓得出了汗,因為過于驚慌,她臉嘴裏的辣意都忘記遮掩,不自覺張開嘴“嘶”了一口氣。
有猜游戲的同事高喊:“哈哈哈,剩下兩位不用朗讀了,我們已經知道是青蘿吃了辣椒她在哈氣哈哈哈,你們輸了喝酒!”
跟季青蘿同臺表演的同事搖頭嘆氣,去看季青蘿。季青蘿現在哪管的上其餘同事的哀怨,她現在腦子裏已經在瘋狂想被陸旻發現她會播音腔後來質疑她,她該如何完美應付過去的說辭。
她在堰京大學、在陸旻身邊讀書的那一年,學的專業就是播音主持,所以這次回來初見時,陸旻首要問了她專業。
偏偏蔣政還在追問,“你說你大學時讀過?讀過什麽?你難不成還讀過播音主持專業?”
“……”季青蘿真的恨不得把蔣政的嘴巴堵上,她不敢扭頭去看陸旻,當做沒看見他,打着哈哈沖蔣政道:“我怎麽可能讀過播音主持專業,我一個同寝的室友是播音主持的,天天一大早在寝室練嗓子,我被吵醒沒事做就天天跟着也嚎,這點播音腔就是跟她學的。”
蔣政:“這樣啊。”
門口那道高大身影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快的仿佛讓人覺得他放在停在那只是錯覺,季青蘿揉了揉臉,抱着水杯猛喝水壓着舌頭上的辛辣,倒真的希望剛才只是酒後幻覺。
一行人玩到夜裏十一點原地解散各回各家時,季青蘿剛出會所大門,站路邊找着季家的接送車時,五米開外的一輛黑色邁巴赫亮了雙閃。
季青蘿直覺不對勁,偏頭看過去,就見那輛車緩緩倒車到了她跟前,後排車窗降了下來,陸旻那位爺的臉隐在半明半暗的車內。
他偏了偏頭,會所門口的燈光在他高挺的鼻梁橫着落了一道,黑眸依舊隐在暗中,聲是低的,“有幸能送季小姐回家嗎?”
“……”很好,剛才不是幻覺,陸旻這爺真的出差回來了,并且聽見了她跟同事玩游戲時毫不藏拙露出的一口流利的播音腔。
所以現在明着是送她回家,其實是想在車上質問她是吧?
躲開不坐他的車,反倒像是心虛,但真的坐上去需要不止一點點勇氣。
季青蘿心裏如坐過山車,面上卻四平八分地淺笑,如平常一般,“當然可以,陸總您可算是出差回來了,那塊表再放在我手上,我可就要私吞了。”
陸旻微微欠身過來,給她開了車門,街邊的燈光大面積鋪在陸旻臉上,依舊是淡漠至極的一張俊臉,卻看的季青蘿心驚膽戰。
她坐進去時,先給家裏司機打了個電話,讓他原路返回,随後才扭頭對陸旻道:“陸總這躺出差順利嗎?”
陸旻卻不接她寒暄,淡聲問:“季小姐學過播音?”
“……”季青蘿拿出說給蔣政的說辭,“也不算正經學過,就是每天聽室友練嗓子,我跟着學了學,偶爾沒課還陪着室友上過幾堂課。”
陸旻偏頭看她,“季小姐說的是真話?大學宿舍專業混住嗎?”
季青蘿慶幸着當時的室友确實就是播音主持專業的,她眨眨眼,笑着點頭,“可以混住啊,不嚴格來說,播音主持跟編導專業都是藝術專業,混住太正常啦。”
陸旻瞧了她一會,突然說:“季小姐人不是機器,不用時刻保持微笑,那樣會很累。”
季青蘿笑容頓了頓,低頭作勢撩頭發時,極輕地抿了下唇。
人的表情比自然界任何一種動物都要豐富,喜怒哀樂,大喜大怒大哀大樂,可這其中只有微笑是最容易僞裝也是最容易掩藏真正情緒的一種表情。
陸旻靠着椅背,雙腿交疊,氣勢并不淩厲,他道:“我每次見你,總是見到你對我,或者對季家人都是各種微笑淺笑,一點點其他情緒都沒,人不是沒情緒的動物,即便情緒再穩定的人,也會有不開心的時候,季小姐,你像是在演戲,而不是真的在生活。”
季青蘿覺得陸旻那雙淡漠的眼看人真的太過銳利,她知道自己應該反駁陸旻,不然思路就會被他帶着走,她腦中極快地找出一套合适說辭,阻止陸旻繼續解剖她,“陸總,我演戲或者不演戲都跟您無關,但您既然跟我這麽說了,那我也不怕得罪您,我确實就是在演戲,因為我不想跟我的親生爸媽我的幹妹妹,哦,還有您真誠交往,但我回季家要享受季家千金的身份,就要跟他們搞好關系,微笑是最快搞好關系的方式,”
她停頓片刻,歪頭看陸旻,繼續道:“跟您微笑,純粹是不想得罪您,就是這樣,您可以說我在演戲,但不能說我沒在生活,因為我确實在為了美好的富家千金生活,好好的做一個演員。”
陸旻并沒言語,卻探臂從儲物櫃裏拿了一小瓶礦泉水,擰開遞給她,“潤潤嗓子。”
“……謝謝您。”季青蘿接過,抿了一口,又補一句,“還有,多謝您關心,我這樣真的不累。”
陸旻沒再看她,漆黑的眸看向車子正前方,好像并不想再跟她過多交談。
過了許久,他才道了一句,“如果累了的話,可以告訴我,小蘿,在我身邊,你不用做任何勉強的事。”
“小蘿?陸總,我跟您好像還沒這麽熟,您這樣喊,好像不太禮貌。”季青蘿将頭扭頭窗外,笑道:“我家到了,謝謝陸總,祝您今晚好眠。”
開車門,下車,往別墅裏走,季青蘿沒有回頭。
因為陸旻突如其來的那句話,她鼻頭不可抑制地發酸,眼淚就快要沒出息地掉出眼眶,她怕她回頭,看見陸旻,眼淚就會像開了閘的洪水止不住。她進了大門,确保陸旻看不見她的身影,她才停下仰頭用食指指骨抹掉眼角的一點點水霧。
輕輕吸了下鼻子,眨了幾下眼,消滅掉眼眶裏的眼淚,季青蘿才進了別墅客廳。
客廳裏季瑕林還沒睡,見她來了,喊了一聲,繼續看財經報,季青蘿上了樓,情緒已經收拾妥當,她想起來剛才就應該上來把手表拿給他,也免了再見他一次。
隔天,季青蘿請了上午的假,打算把陸旻的手表給他送過去了,了了這一樁事,盡早解決掉這邊的事情,然後早早離開。
她開始察覺到,再跟陸旻相處下去,會很不妙。
微信上給陸旻發了消息。
甜菠蘿:【陸總,您在公司吧?我給您把表送過去。】
片刻,陸旻回:【在家。】
季青蘿:“……”
她想打退堂鼓,糾結片刻,又放棄了。
甜菠蘿:【您把定位發我下,我這就過去給您送手表。】
其實季青蘿知道陸旻的家在哪,他的私宅有很多,但能被他稱為家的應該就是常居住的宜春公館的別墅,她去過不止一次。
陸旻發來定位,季青蘿去看,果不其然,就是宜春公館。
季青蘿坐車去了宜春公館。
宜春公館是赫赫有名的富人區,門衛查得嚴,但陸旻應該通知過門衛,門衛只問了她的名字,便放了行。
摁了別墅上的門鈴,好一會沒人來開,季青蘿疑惑着,上前一步還要再摁,門開了。
她忙後退一步,兩只手捧着腕表,笑眼彎彎遞上去,“陸總,給您。”
陸旻站在別墅玄關處,穿一件灰色襯衣休閑款西褲,面容淡漠,低低瞧着她,好一會才伸手去接。
兩人指尖有過一瞬的碰觸,但也不過一觸即分而已。
季青蘿等他拿走腕表,不動聲色迅速至極地垂下手,輕輕在身側虛虛握了下,彎眸:“表送到了,陸總,那我就先走了。”
陸旻并沒說話。
季青蘿轉身往外走。
她轉身的快,但走的不快,面上遲疑着,步伐就顯得拖沓。
陸旻有異樣,她看出來了,臉色不好,薄唇也幹着,方才碰觸的一點指腹也燙的燒人,他應該是在發燒。
打住,季青蘿,你可別大發善心回去關心陸旻,你跟他現在僅僅是朋友關系,你回去就是逾矩,況且昨天已經又一次被懷疑了,再回去說不定更要惹陸旻懷疑。而且陸旻生病,有的是關心的人,不缺你一個,你不關心他也不會死掉,所以別回頭別過去。
季青蘿在心裏不停地勸自己,但好像沒任何作用,她腳步停在那,不再往前走,然後轉了身,看向陸旻。
陸旻并沒走,站在玄關處,即便生着病,身形也不虛弱地佝偻,依舊挺拔如松。
季青蘿往回走,嘴上輕諷,“陸總,人呢,還是不要做虧心事好,不然就會像您一樣,昨晚說我演戲不真誠,今天就遭了報應生了病,您說是不是?”
陸旻垂眸,看她走到近前,開口,嗓音被發熱燒的微啞,“所以你回來做什麽?”
季青蘿擡手,摸到他的額頭,笑嘻嘻地,“看看陸總燒到什麽程度?有沒有燒傻?嗬,您這溫度可不低啊。”
她摸完額頭體溫,就要把手挪開,但剛離開他額頭,陸旻便擡了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發着燒,掌心比普通人要高很多,燙的季青蘿直蹙眉,“陸總,我出于好心關心您,您就這麽回報我要燙死我——诶!”
季青蘿話并沒說完,整個人便被陸旻拽進了別墅,摁在了玄關處的牆上。
門被陸旻用腳踢了上去,玄關處暖黃的光垂直落下來,陸旻的五官處在燈下,看不清神态,只覺得眸很黑。
季青蘿後背貼着牆,她仰頭,看陸旻,“陸總——”
陸旻俯視着她,漠然打斷她的話,“我昨天說你在演戲不真誠,你生了氣,你也說了,我們不熟,所以現在為什麽還要關心一個并不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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