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再二

◎。◎

“實話就是我爺爺奶奶痛恨資本家, 她們知道我在上大學第一年就被人包、養,氣極勒令我退學回家。”

陸旻糾正她,“小蘿, 我跟你的關系不是包、養, 我們是在交往。”

季青蘿說:“但是在奶奶眼裏, 我跟您混在一起就是被包養,那段時間奶奶病重,我沒辦法繼續跟你在一起,不顧我奶奶意願。”

陸旻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她的話, 又問:“你還有家人嗎?”

季青蘿頓了下, 搖頭, “沒有了, 我從小跟奶奶長大的。”

陸旻大手輕輕摸過她的眼睛鼻梁和下巴, 黑眸沉沉, “為什麽要整容, 小蘿。”

季青蘿輕輕笑了下,把臉往陸旻大手裏貼, “不好看嗎?”

“好看。”陸旻手捏捏她的臉, “以前也很好看, 所以為什麽要整?”

季青蘿道:“為了跟季瑕林的親生女兒更像, 方便做事。”

陸旻:“所以你認識季瑕林的女兒,她跟你很像?”

季青蘿:“我們倆站在一起說是雙胞胎都有人信,陸旻, 你如果只是喜歡我的臉,你見了她, 也會喜歡她。”

陸旻捏她臉的力道加重, 聲低, “小蘿,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

“知道啦知道啦,您手松點,再重點,我臉就被您掐腫了。”季青蘿拍他的手背,狐貍眼哀怨無比。

陸旻改為揉她的耳朵,“所以你是幫你這個朋友報複季家嗎?”

季青蘿搖搖頭,否認的卻不是報複一事,“她不是我朋友,我只是欠了她一個很大的人情,通俗來說,我替她報複沈璃季溫玉是在還人情。”

陸旻眸底沉了些,“為什麽她不自己來報複沈璃季溫玉?”

季青蘿笑了笑,“爺,我說了啊,我欠了她人情,她不想再見到沈璃,只好我來了。”

“報複季家除外,為什麽還要代替她上大學?”陸旻道:“修禮給我的資料裏,應該是她讀完了大一的課程,你替她讀了剩下三年的書。”

季青蘿手無聊玩起了他襯衣上的扣子,“她不愛出門,厭惡社交,我欠她的人情有點大,也為了我能有更好的能力資本讓季溫玉吃癟,幹脆也替她讀了書。”

陸旻問:“很累,對嗎?”

季青蘿玩扣子的手一頓,她聳聳肩,貌似輕松,“還行吧,反正都要讀書,自己讀跟替別人讀都一樣。”

陸旻:“小蘿不要裝出一副輕松姿态,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怎麽會不累?”

季青蘿不玩他扣子了,兩只手重新抱住他的脖子,将臉埋在他好聞的頸間,不動聲色吸了下鼻子,緩了緩鼻腔的酸意,她裝出困意,輕哼,“爺,我好困,今晚可以趴在你身上睡嗎?”

陸旻摸了摸她的臉,低頭親了兩下她的發間,“你想做什麽都可以,小蘿。”

季青蘿緩解好鼻腔的酸意,她從他頸間擡起頭,松開了手,伸了個懶腰,“算啦,我睡覺不老實,一腳踢到您小腿,把您踢成跛子可不好,您要我陪您嗎?要的話我就睡在沙發上,不要的話,我就回小洋樓那邊睡了。”

陸旻看着她,“想要你陪我,不想讓你睡沙發。”

季青蘿蹙眉,好似不滿,“您別是想讓我坐在椅子上趴在床邊睡一整晚,爺,不帶這麽折磨人的吧。”

陸旻注意着右小腿,往左邊挪了挪,空出半邊床鋪,“上來睡。”

季青蘿皺眉,“我真的怕睡深了一腳踢到你小腿。”

“小蘿。”陸旻喊她名字,“你睡覺一直都是一個姿勢,不論是四年前還是現在,都只喜歡側躺着蜷縮着腿睡,一整晚都可以保持不動。”

季青蘿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但這麽多年她只跟他睡過一張床,他說的應該有幾分可信度,他也不會拿自己的傷腿開玩笑,她脫了鞋子上了床,病房的床鋪都是單人床,即便陸旻努力給她空出位置,也不能任由兩人平躺着,她側躺着,還是怕踢到他腿,臉朝向外面。

陸旻手環上她的腰,鼻息拂在她頸後。

季青蘿沒話找話道:“爺,你知道有個說法嗎?就是說側躺着蜷縮着睡是嬰兒在母體羊水裏的姿勢,而小孩或者成年人如果喜歡這麽睡,是沒有安全感或者沒有從外界中感受到足夠的愛,所以腦海裏會下意識想要尋求母體的庇護。”

陸旻輕輕蹭她的後脖頸,“小蘿,很多事情我無能為力。”

季青蘿:“嗯?”

陸旻:“比如回到你的小時候,給你足夠的安全感和很多很多的愛。”

季青蘿牽了牽嘴角,眼眶卻濕了一點,她仗着背對着陸旻,他不會發現,沒用手去擦,只是笑聲道:“您的情話一直都很好聽,真的。”

“比如上次你說我當新娘,你會結婚,又比如這次,你真的是輕易不說情話,一說就一鳴驚人。”季青蘿真心誇道。

陸旻手在她腰前牽住她的手,跟她十指相扣,“等傷好了,你來當我的新娘我們結婚,小蘿。”

季青蘿輕輕笑道:“您骨折好了再說,我可不想跟一個跛子結婚。”

陸旻咬她後脖頸一塊軟肉,聲啞了點,“小蘿,跛子也能讓你開心。”

季青蘿脖子被他吮的癢,她不管他,任憑他搓磨,只是腦子裏想了下陸旻跛腳的情形,随後認真點頭,“有一說一,跛腳也影響不了您的帥和高大。”

陸旻聲更啞了,“小蘿,你少說了一點。”

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季青蘿腦子裏憑空出現這麽一句兒詩,不過眼下那紅掌确是白的掌,清波是白花花的兩片水波,她咬着唇,不說話。

陸旻說:“跛腳也不影響我讓你快樂。”

季青蘿手抓着他的小手臂:“我第一次發現,您別的癖好沒有,唯獨有這個癖好。”

陸旻鼻梁頂在她後勁肌膚上,聲低平緩,“很漂亮又舒坦。”

季青蘿不管他,呼吸有點急地說起正事,“明天或者後天,沈璃應該會過來替季溫玉求情,您答不答應我不管您,我只想讓沈璃錄一個道歉視頻。”

陸旻:“為了那位你欠了人情的季家千金嗎?”

季青蘿:“本來季溫玉跟沈璃兩人這副狼狽模樣已經是她希望看到的了,但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讓沈璃對她道個歉,也算是對她小時候的一種彌補。”

陸旻:“沈璃做了什麽?”

季青蘿輕聲說:“她走丢不是沈璃粗心,是沈璃故意把她丢在了街頭,明晃晃滿臉厭惡地把她抛棄了,那個時候她好像才七八歲,對一個已經記事的小女孩來說,親生母親的抛棄不亞于天崩地裂,這對她的性格養成心理健康會造成很嚴重的不良影響,她……其實挺可憐的。”

陸旻說:“随你心意。”

季青蘿“嗯”了聲,一會又咬唇道:“爺,可以停了,都好久了。”

陸旻兩只手老實環住了她的腰,吻了吻她的發間,“睡吧小蘿。”

季青蘿說好其實睜着眼沒睡,她後背貼在陸旻溫熱的懷裏,面上出神似得愣怔,跟陸旻接吻後,她理智回歸,關于季家千金的話全是真的,但關于她的事情,依舊是半真半假。

她也想坦誠相待把所有事情都告訴陸旻,告訴陸旻,她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他,也想跟他結婚做他妻子,但她心裏始終有一根忽略不了的刺,那根刺從四年前就一直在,到如今經年累月紮在她肉裏,讓她時刻警醒着,讓她不敢對陸旻坦誠相待。

季青蘿不知道自己此刻還是想跑的心思多一點,還是想留在他身邊的心思多一點,她不想費盡心神去想,順其自然好了,想跑的時候就跑,想留的時候那就留下來,留在他身邊。

隔天一早,季青蘿醒來回小洋樓換掉了身上的禮服,回去醫院時帶了家裏阿姨給做的營養早餐,吃完早餐,沈璃就拎着果籃來探望了。

跟季青蘿想象中的一般迅速,看來是真的很疼愛跟初戀男友生的這個女兒。

季青蘿沒什麽事做,就坐在病床旁邊,用一把小刀削蘋果。

沈璃這幾天過得不太好,季瑕林拿着她婚內出軌生小孩的證據要跟她離婚,她分不到他絲毫家産,煩心的事多,不能再像以前金錢無憂佛系着什麽都不管,眼下她要愁離婚後過苦日子的事,面色蠟黃,眼底烏青重的像一周沒合眼,唯獨衣服還算端正。

她料到季青蘿也在,面上哽了下,只朝陸旻說好話,“陸總,溫玉酒駕無意傷了您,她如今被關在公安局,不能親自來跟您賠罪,我這個做媽媽替她來賠罪,您大人有大量,別跟她計較行嗎?”

陸旻沒看沈璃,目光專注看着削蘋果的季青蘿,她手倒是巧,蘋果皮沒斷,垂着長長一段,他淡聲道:“酒駕是酒駕,故意殺人是故意殺人,意外傷人是意外傷人,沈女士想替季溫玉賠哪樁罪?”

沈璃忙道:“溫玉絕對沒有故意殺人的念頭,陸總,她跟您無冤無仇,怎麽會故意殺人呢?”

陸旻偏頭看了一眼沈璃,“沈女士,故意殺人針對的是小蘿,她跟小蘿有恩怨,殺人動機有了,她開着車試圖撞向小蘿,地庫有監控,警局已經調走了,殺人證據有了,殺人兇器是她那輛車,三者俱全,沈女士還要說什麽嗎?還有,你賠罪應該先像小蘿賠罪,而不是我,沈女士,分得清主次嗎?”

季青蘿一個蘋果完整削完,她把蘋果皮丢進阿垃圾桶,把光滑的蘋果切了一塊,遞到陸旻嘴邊,笑眯眯地,“嘗嘗甜不甜。”心裏對陸旻的口才和邏輯肅然起敬,光陸旻口述的那幾條就夠沈璃啞口無言了。

陸旻低頭吃了她喂來的那塊蘋果,慢條斯理地嚼着。

沈璃臉色僵了僵,看向季青蘿,陸旻剛才那番話清楚明了,如果季青蘿表明她跟季溫玉有個人恩怨,那季溫玉地下車庫的舉動算是故意殺人,是要坐牢,但如果季青蘿出面承認她跟季溫玉沒任何私人恩怨,季溫玉只能算是醉駕,頂多被拘役,不會有三五年牢獄之災。她轉向季青蘿,賠着笑臉道:“小蘿,媽媽替小玉給你賠罪,你別跟妹妹計較好不好?等她被放出來,我親自讓她給你寫保證書道歉好嗎?”

季青蘿手上不緊不慢地繼續切着蘋果,喂給陸旻,她笑眯眯看向沈璃,道:“媽,你知道嗎?如果沒有陸旻,你女兒那輛車會高速直直撞上我,即便不死,人要麽植物人要麽全身癱在床上,你現在讓我原諒她?不覺得有點可笑嗎?”

沈璃沉默了一會,才道:“小玉就是突然被辭退外加你爸做事太絕,一時難過喝多了情緒上頭,平日裏清醒着指定不敢做出傷害你的事,小蘿,你這次就放過你妹妹吧。”

季青蘿輕輕勾起唇角,肘撐着床被,掌心托着腮,看向沈璃,“媽,你知道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是什麽意思嗎?季溫玉現在一無所有,所以敢無所顧忌地開車撞我,就是想着她沒了一切,跟死了也沒差,但是她死也想帶着我一塊死,這種人有一就有二,你怎麽能保證,她不會再次開車撞我?”

沈璃被說的啞口無言,她語竭片刻,看着季青蘿,問出口,“那你想怎麽樣?一定要送你妹妹進監獄嗎?小蘿,說到底是我對你不好,是我小時候因為上一輩恩怨遷怒了你丢了你,你要怪就怪我,小玉她除了開車撞你這件事外,再沒有傷害過你不是嗎?你看在血緣的面子上,你饒她一次可以嗎?媽求你了。”

“饒她一次也不是不行。”季青蘿懶懶地笑,“我有兩個要求。”

沈璃面上生出希望,她急道:“你只管提。”

季青蘿:“第一個我需要你鄭重向我道歉,為了小時候故意丢下我一事跟我道歉,我會錄制視頻。第二個您自己去警局錄制一個季溫玉跟我鞠躬、道歉的視頻發給我,因為我并不是很想再見她,這兩個視頻到手後,我不計較季溫玉開車撞我的事。哦對了,季溫玉鞠躬得有誠意哈,180度,少一度,我可就要斤斤計較了。”

沈璃臉色不太好看,“你要我怎麽跟你道歉?”

季青蘿輕笑:“很簡單,這有張紙,你照着念就成。”她把床頭櫃上的A4紙丢過去。

沈璃拿起來看了眼,攥紙的手緊了緊。

季青蘿看沈璃難看的面色,攤手,“您要是不想錄視頻就算喽,反正也該給妹妹一點教訓,随便因為一點恩怨就起了殺人的念頭可不好,坐個幾年牢讓監獄裏的警察教育教育也挺好。”

沈璃咬牙,“我念。”

季青蘿拿出手機,點開相機視頻,笑眯眯歪頭,“可以開始了。”

沈璃面色宛如吃屎,她垂下眸,看着紙上寥寥幾段話,艱難開了口,“我,沈璃,自私冷血無良至極,因為一己私欲以及跟季瑕林的恩怨,就把怒氣發洩到了無辜的親生女兒身上,我對于故意丢下七八歲的親生女兒,讓她自生自滅一事深感羞恥,這件事是我的錯,是我自私惡心沒有人品和道德,我不配為人更不配為一個母親,對此,我向我的親生女兒輕輕鄭重道歉,并且會用一生來求得她的原諒。”

季青蘿看着沈璃,嘴角本還浮着的笑慢慢消失了,她想到什麽,重新勾了下唇角,帶着微諷,沈璃念完後,她點了暫停鍵,收了那點諷意,笑眯眯道:“行,你的道歉我收到了,接下來就看季溫玉的了。”

沈璃把那張紙攥成了一個紙團,她捏的指骨都泛白,深覺一陣恥辱浮在心頭,但她不敢對季青蘿有任何不滿怨怼,她不想再在季青蘿跟前繼續罰站似得站下去,她轉身想走,“我去找小玉。”

季青蘿:“您等等。”

沈璃僵硬地站在那。

季青蘿嗤笑,“您跟我賠罪完了,但是您別忘了,你那個好女兒還把陸總撞成骨裂了,您不道歉了?那您心還真是大。”

沈璃繼續僵硬地轉過身,她深呼一口氣,從沒想過自己這把年紀還能被季青蘿這麽教訓,她看向陸旻,彎腰鞠躬道歉,“陸總,小玉把您撞傷的事我跟您道歉,等她出來,我也會讓她親自給您道歉,還請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計較。”

陸旻并沒看沈璃,面上淡淡,“她給小蘿道歉的時候,一并帶上我的,這事就算過去了。”

沈璃:“好,多謝您。”

季青蘿揮手,打發人似得,“你現在可以走了。”

沈璃面子裏子全都在季青蘿跟前丢了個幹淨,但有求于人,被她如此打發,也不敢面上有絲毫怒意,她轉身疾步往外走,好似一刻也不想在這裏多待。

陸旻捏她的臉蛋,“舒坦了嗎?”

季青蘿點頭,“有點。”

陸旻看她:“剛才錄視頻時想什麽呢?”

季青蘿眼神閃了下,仰頭彎眸,“想沈璃道歉的模樣很可笑,還能想什麽?”

“你在看着她,但是你眼神卻在發呆,好像透過她看其他人。”陸旻眸底漆黑,探究道:“小蘿,你那一刻在想誰?”

季青蘿不做猶豫,“您眼睛真的不要太銳利,其實我在想季輕啦,哦,季輕就是季瑕林的親生女兒,想她收到視頻時應該會很開心,十幾年過去才得到沈璃的道歉。”

陸旻沒再多問,餘光掃向盤子上的蘋果,“蘋果很甜,小蘿,不繼續喂嗎?”

“您自己沒手嗎?”季青蘿嘀咕了一句,手下卻自發拿起刀和蘋果又切了一塊,遞到陸旻嘴邊,仰頭甜甜笑着:“一定是我親手喂得才甜是不是?陸總~”

陸旻看她一雙狐貍眼彎的俏皮靈動,他咬着她剛遞過來的蘋果,手摸上她的後腦勺,低頭親了過去,把嘴裏咬成兩半的蘋果渡過去,又不由自主吮了吮她柔軟的唇瓣,退開,聲低,修長勁瘦的長指捏住她腮幫,“你能這麽喂會更甜,小蘿。”

季青蘿輕哼,把手上蘋果幹脆塞他手裏,“您想的倒挺美,您自己吃吧。”

本以為今天只有沈璃這個一個來訪者,但午後病房裏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當時季青蘿下樓去拿司機送過來的午飯,她提着飯盒上樓時,碰巧遇見病房門開,出來一個穿女士西裝紮低馬尾十分幹練約莫四十多歲的女性,五官姣好,臉部輪廓跟鼻梁同陸旻有幾分相像。

季青蘿見了她,很快反應過來,乖巧喊了人,“伯母好。”

明弈秋看向她,并沒帶着未來婆婆對兒媳婦的審視,她目光平和,同她平等交談,道:“你好,你叫季青蘿是嗎?多謝你照顧阿旻,有空的話我們一起吃個飯。”

季青蘿乖乖點頭,“好的伯母。”

明弈秋掏出手機,“你電話多少?我記一下。”

季青蘿立即乖乖報了電話號碼,明弈秋記下後,并沒多做交談,話語利落,“我還有工作,不聊了,下次吃飯再聊。”

她轉身目送着明弈秋進了電梯,才推開了病房門。

陸旻半坐在病床上,傷的那條小腿架在床尾橫欄上,他穿着病號服也絲毫不減身上英挺的氣質,看着小桌板上的筆記本電腦在辦公,聽見推門聲,掀眸看過來。

季青蘿走過去,把保溫盒擱在床頭櫃,“我剛才碰見你媽媽了。”

陸旻雙手從筆記本電腦上挪開,環住她的腰,讓她坐在床邊,腦袋擱在她肩膀上,微微偏頭,薄唇親她馨香的頸側,聲低,“她過來送個東西。”

季青蘿任由他親她脖子,手下不耽誤地打開保溫飯盒,看阿姨做的飯,一道番茄牛腩,一道竹筍炒肉,一道清蒸鲫魚,還有一罐蓮藕豬骨湯。

她聞着味,饞蟲被勾出來了,要去拿筷子,卻注意到左手被陸旻扣住了,她要掙開,嘴上嘀咕:“您松下手,吃完飯再給您牽——”

最後一個“牽”字尾音都沒落,她察覺到手指上似乎被套了一個冰涼的物件,她茫然着低頭看,就見無名指指根那已經戴上了一個鑽戒。

鑽戒上的鑽石是小拇指指甲大小的粉鑽,被切割成橢圓形,鑽石托形似菠蘿,斜側支出幾根銀色的菠蘿葉子,再加上橢圓形的粉鑽,倒真的像一個等比例縮小百倍的活靈活現的粉菠蘿。

她訝然着,片刻又輕輕抿唇,偏頭看陸旻。

陸旻湊近,吻了下她的唇瓣,“喜歡嗎?”

季青蘿唇還是抿着,“您這是在幹嘛?”

“想要你長久地在我身邊陪着我,小蘿。”陸旻牽起她的左手,親她的無名指指根,“這是我的求婚戒指,我右腿傷着不能跪,等腿好了,給你補上。”

季青蘿垂眸,不看陸旻的黑眸,她不明白:“陸旻,你為什麽不生氣?四年前不告而別,我以為你會生氣,而不是這樣什麽都不追究,好像我沒做出無聲無息消失四年的事情一樣。”

陸旻摸她一只手能掌住的小臉,他道:“不舍得。”

季青蘿抿唇掀眸看他。

陸旻面上很柔和,是從沒展示給外人的柔和,像極了四年前她年輕氣盛在他身邊胡作非為撩撥他,他不舍得生氣不舍得責罵她一句一樣,她聽見陸旻說:“只要你在我眼前,在我觸手能摸到的地方,小蘿,我便不想計較你消失的那四年。”

季青蘿往前抱住他,把臉埋在他胸前,她低不可聞道:“陸旻,你好像真的很愛我,可是。”

“在說什麽?”她聲音太低了,陸旻沒聽清,大手摸着她的臉,低頭詢問,“嗯?”

季青蘿說:“我說戒指很漂亮,我很喜歡。”

陸旻低聲:“知道你很喜歡菠蘿,特地讓公司的珠寶設計師做了個菠蘿鑽戒,粉鑽是我母親在拍賣會上拍下來的收藏品。”

季青蘿:“你媽媽會不會覺得你過于戀愛腦了,還從自己媽媽珠寶藏品裏拿粉鑽當求婚戒指?”

陸旻:“她不會過問我戀愛方面的事情。”

季青蘿好奇,“怎麽會?你跟她關系不好嗎?但是你又能從她藏品裏拿鑽石,好奇怪。”

陸旻給她解釋道:“她性子冷清,外加跟我父親是商業聯姻,對丈夫對子女都不太親近,但在教養方面,她是個合格的母親。”

季青蘿趴他懷裏,眼前是他說話時滾動的性感喉結,她手摸上去,“你這麽說,她教給你的東西裏面你印象最深刻的是什麽?”

陸旻兩只手抱住她的腰,将她抱到了床上,“想知道?”

季青蘿乖乖趴在他懷裏,被他抱上來後,她兩只手玩起了他的喉結,她點頭,“嗯,想聽。”

陸旻手搭在她後背上,捏了下她的後腰,“在我十五歲的時候,她教導我,遠離一切突然闖入我生活的女人,因為大多數都居心不良。”

“……”季青蘿覺得他在點自己,手下使勁捏住他的喉結,輕聲埋怨,“你別逗我玩,我認真聽呢。”

陸旻聲低,“不是在逗你,是真的。這句話在我成年後反複被驗證,突然出現在我面前的女人很多,很多目的寫在臉上,也有很多藏在心裏,我見慣了這種女人,對突然闖入生活的女人始終保持着一個生理上抗拒的習慣,但唯獨你——”

他低眸看她,“你是唯一一個例外。”

那天她突然闖進他的車上,用的是最爛俗的被壞人圍追的戲碼,他不應該做出英雄救美這種蠢事,但觸及那雙小鹿似得明眸,他遲疑了,然後他朝她伸出了手,還遞了手帕。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在劫難逃,即便她別有目的,也無所謂,他要她。

季青蘿唇瓣動了動,她忍不住仰頭,親了下他的喉結,低喃:“陸旻,如果我真的是蓄意靠近你的壞女人呢?”

陸旻眸底黑沉平穩,他長指托起她的下巴,低頭薄唇覆了了上去,重重吮了兩下,不太滿足,側了身,将她半壓在身下,掐着她的腰,斯文又極重地含吮。

季青蘿不敢亂動,生怕踢到他的傷腿,兩只手乖乖抱住他的脖子,一下一下回應着他的唇舌,親了好一會才分開,她狐貍眼被親的水潤嬌媚,半眯着看他,聲都是軟的,“您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如果我是蓄意靠近您的壞女人呢?”

陸旻吻到她下巴,聲啞了點,“你不是。”

季青蘿輕哼,不太滿意他這個無趣至極的答案,她追根到底,“如果我就是呢。”

陸旻氣息重了點,他手掀開季青蘿的上衣,親吻往下,并沒再出聲回答她無中生有的問題,只在心裏答了。

如果她是壞女人,那他會耐心,耐心教她棄暗投明,做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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