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屋內的溫度有些高,潭風生忍了忍,還是沒忍住,說道:“借我件短袖。”

趙淳喻放下筆,從簡易衣架裏抽出一件白色短袖,潭風生脫掉衛衣,換上了才覺得舒服。

“你都不想繼續念了,還這麽認真幹什麽?”

吃完了飯,趙淳喻就坐在那一直做題,一頁又一頁,就像個刷題機器。

趙淳喻筆尖未停道:“做題能使我心靜。”

潭風生還是第一次聽說做題有這種功效,他一看到題就頭大,別說心靜了,頭不炸就算好的。

“你就沒想過,以你的成績能保送?”

趙淳喻:“保送的兩所都不在省內。”

“那就去外面啊,去大城市闖一闖,看一看。”

“我爸身邊離不了人。”

潭風生喉頭一噎,說不出話了。

大學學費再貴,也就是他幾個月的零花錢。

關于未來,潭風生想得很簡單,按部就班的上學,高中之後大學,研究生是不指望了。

大學畢業問他爸要點錢,幹點生意,和黃麟一起買套房,就這樣了。

他想問,趙淳喻,你有沒有過不甘心?

可這話問不出來,甘不甘心,這日子趙淳喻都得照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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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繼續念白瞎了。”

趙淳喻成績這麽好,考個好大學是板上釘釘的事。

正想着,信息提示音響起,潭風生打開一看,是黃麟的。

“吃完了,在哪兒見面?”

潭風生一高蹦了起來,套上自己的衛衣,快速地說道:“短袖我洗幹淨了再還你啊。”

趙淳喻轉頭:“你要走了?”

潭風生笑着道:“大聖誕夜的,我怎麽能在你家窩一晚上。”

趙淳喻點點頭,也穿上了外套:“我送你。”

“不了,我又不是小姑娘。”

“趙申他們住在這附近,我把你送上出租車就回來。”

“你們誤會不是解開了嗎?”

趙淳喻垂眸道:“以防萬一。”

趙淳喻家樓下不好打車,兩人便往大路的方向走。

“趙淳喻,你想沒想過助學貸款?”

兩旁的夜燈垂下,暗黃色的燈光照在趙淳喻的頭頂。

“沒咨詢過。”

潭風生雙手插在大衣兜裏,說道:“你要是想守着叔叔,你就念本地的大學,申請個助學貸款。”

趙淳喻轉頭看向他:“我想想。”

前方有輛出租車恰好駛過,潭風生手臂舉起,連忙跑了上去。出租車閃了一下燈,向着他們的方向開了過來。

潭風生坐上車,臨關車門前說道:“快回去吧,天氣冷。”

出租車駛遠,直到車尾燈消失在路盡頭,趙淳喻才往回走。

脖子上的深藍色圍脖,是潭風生剛剛系過的,趙淳喻按了按圍脖,望着黑色的夜幕,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白色的煙霧向上蒸騰,逐漸溶解在了冷風中。

回到家,趙淳喻像往常一樣,伺候他爸洗澡,然後把廁所刷幹淨。

屋裏還殘留着潭風生的味道,一股淡淡的香味,是潭風生衣服上的味兒。

趙淳喻拿出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你到了嗎?

望着短信半晌,他又删掉了,拿過一旁的卷子繼續刷題。

有些念頭,不應該有,有些事情,也不應該做。

對他來說,太奢侈。

另一邊,潭風生剛到家,就看到了靠在門邊的黃麟。

黃麟裏面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衫,外面是一件白色羽絨服,斯文俊秀,臉蛋微紅,應是喝了不少酒。

“我這就開門。”

“叔叔阿姨不在?”

“年前他們忙得很,都不在。”

潭風生快速地打開門,讓黃麟進屋,從褲兜裏掏出玫瑰花,順手放在了鞋架上。

他沒想過要借花獻佛,要是掏錢買的花就算了,這是趙淳喻免費給他的,他就送不出手了。

黃麟脫下鞋,邊脫外套邊問道:“你剛才去哪兒了?”

這麽久沒見到黃麟,潭風生心裏癢得不行,一把就摟了上去。

黃麟笑着回應,兩人一起跌到了客廳的地板上。

“同學家。”

黃麟沒深究哪個同學,眯着眼睛道:“我今天喝了不少,估計不太行。”

恍惚間,眼前飄過趙淳喻的肩膀,寬厚結實。

潭風生甩了甩頭,笑着道:“你不用出力,躺着就行了。”

畢竟是年輕小夥子,潭風生對這種事情不可能不熱衷,可黃麟老說疼,每次都是草草了事,加在一起也沒吃到嘴幾次。

今天也不例外,到一半黃麟就困了,潭風生理解他,選擇自力更生。

簡單地擦了擦,潭風生想跟黃麟說會話,他說三句,黃麟回一句,他也說得樂此不疲。

潭風生忽然想起了件事,便問道:“對了,你同學裏有用助學貸款的嗎?”

黃麟閉着眼睛,睡眼半阖:“有。”

“都是怎麽申請的?”

黃麟:“沒問過。”

“你要是有空,幫我問問。”

黃麟半睜開眼,笑着道:“你申請不了,家裏條件太好了。”

“不是我,我同學。”

黃麟打了個哈欠,點頭道:“好。”

潭風生想了想,又道:“麟哥,你想沒想過畢業之後的事?是繼續讀還是工作。我尋思你要是工作,我上大學的話,就在你公司附近租個房子,咱們一起住。”

黃麟捏了捏鼻梁,睡意淡了些許,含糊道:“還沒想,等大四再說。我困了,先睡了。”

黃麟背過身,雙眼盯着白牆。

身後潭風生攏了攏被子,将額頭抵在他的背上,一會兒就打起了呼嚕。

手機界面亮燈,黃麟輕手輕腳地拿過手機,轉頭看了眼潭風生,睡得很熟。

點開信息,頁面上寫着:“明天去申請二加二留學考試的時候你叫我一聲,我跟你一起去。”

潭風生心裏有他暢想的未來,黃麟心中也有自己規劃的未來。

有的人的未來會相交,而有的人,也注定會分道揚镳。

期末考試來臨,潭風生臨陣磨槍,用功讀了幾天書,遇到不會的就問趙淳喻,他都會放下手頭的事來給他講題。

托趙淳喻的福,潭風生今年考得不錯,中等偏上,如果這個結果能繼續保持,上個好點的大學不是問題。

放寒假之後,潭風生就閑了下來,除了上上補習班,就是找發小和同學出去玩。

黃麟最近心情似乎特別好,好幾次找潭風生晚上出去吃飯。

大年夜除夕,潭父潭母難得都在家,潭風生也老老實實地在家過了年。

淩晨倒數的時候,他給黃麟打了個電話,随後想了想,給趙淳喻發了條拜年的短信。

沒到三十秒,趙淳喻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潭風生按下接通,趙淳喻那頭很吵,聽聲音像在外面。

“過年好。”

趙淳喻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一如既往的低沉。

“過年好,你在外面玩呢?”

趙淳喻難得能出去玩,居然還是在大過年。

趙淳喻:“在打工。”

“哦,什麽活?”

“飯店。”

“這麽晚還不下班?”

趙淳喻:“這裏開到淩晨兩點。”

“行,不打擾你打工了,帶我跟叔叔說聲過年好。”

“謝謝。”

“那我挂了啊。”

趙淳喻頓了頓,說道:“潭風生。”

“嗯,什麽事?”

趙淳喻那頭停了幾秒,說道:“你別忘了寫寒假的卷子。”

“我可謝謝您哎!”

趙淳喻笑了笑:“你挂吧。”

潭風生看了眼手機,一分三十秒:“我挂了,快到兩分鐘了,可不能浪費你電話費。”

潭風生按下通話結束,莫名地笑了。

“風生,來,跟爺爺說句話。”潭父坐在沙發上,舉着手機道。

潭風生:“來了來了!”

過完了年,初五這天潭風生約黃麟出去看過年的賀歲片,黃麟回:正在和同學吃飯,你家附近,要不要過來?

潭風生沒見過黃麟的同學,想了想還是換上衣服出去了。

快到時給黃麟發了條信息:你怎麽介紹的我?

黃麟回:表弟。

潭風生撇了撇嘴,初二那天他陪老媽去逛街,買了一件新的加厚大衣,幾件裏面穿的長袖,還買了一條圍脖。

趙淳喻的那條圍脖太暖和,總讓他念念不忘。

純羊毛的圍脖一圍,潭風生動了動脖頸,總覺得沒有那天的暖和。

按照黃麟發的地址,潭風生打車去了,是一家燒烤熱炒店。

走進門,一股燒烤的香氣,大廳裏坐滿了人,潭風生看了一圈,沒找到黃麟,倒是看到了人群裏的一個大高個。

他左手端個盤子,裏面放着錫紙烤茄子,右手端着一盤辣炒蚬子,上好菜,他轉過頭,剛好和潭風生對上了視線。

潭風生一愣,真是巧了,他總能碰上打短工的趙淳喻。

趙淳喻走了過來,說道:“自己一個人來吃串?”

潭風生:“不是,來找朋友。”

“風生,這兒。”

潭風生尋聲望去,牆邊坐了一桌,五六個人,黃麟正舉手喚他。

“那個是……我表哥。”

潭風生繞過趙淳喻走了過去,這桌有兩女四男,看到潭風生,打趣道:“到喝酒的年齡了嗎?”

潭風生挨着黃麟坐下:“過完年了,十八歲,能喝酒了。”

衆人都是一笑,拿過啤酒:“你年齡小,可以少喝點。”

幾人的态度明顯把他當小孩,看在黃麟的份上,潭風生沒有表現出不悅,他撕開一次性餐具的包裝紙,用熱茶燙了燙。

“服務員,點餐!”

趙淳喻走了過來,黃麟正給潭風生介紹他的同學。

叫王通的男生顯然喝得差不多了,口齒不清地道:“再來二十個大串。”

趙淳喻穿着服務員的黑色服裝,頭上戴着一頂不倫不類的帽子,問道:“能吃辣嗎?”

還沒等潭風生開口,王通就道:“小孩,不吃辣。”

潭風生一口氣憋在嗓子眼,差點翻白眼。

就聽趙淳喻道:“您這桌有小孩嗎?”

王通頓了頓,指着潭風生道:“才十八,小孩。”

趙淳喻又看向潭風生:“吃辣嗎?”

潭風生挑了挑眉:“加辣!”

誰是小孩?他身高一米八,體重七十多公斤,小孩個屁!

在和黃麟的這段關系裏,他最忌諱有人把他當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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