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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祁連重重咳嗽了幾聲,打斷了林匪石的“動感光波”,清了清嗓子,開始一本正經地彙報工作:“林隊,死者的身份現在還不清楚,死亡時間在淩晨四點左右,根據案發現場的情況來看,路面上沒有剎車痕跡,很大可能是有預謀地故意。”

案發的這條路是兩個分區的交界線,說的不好聽點兒,就是沒人管的“孤兒路”,但凡在這種地界發生情況,兩區負責人一般都是互相踢皮球,最後不出意外都會踢到市局的頭上。

林匪石聽了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往左右看了兩眼,一眼望去一個路燈都沒看見:“你們這……照明區間,按照淩晨四五點那會兒的能見度,不排除司機沒看到人不小心一腦門撞上的可能?”

畢竟窮到沒錢修車燈在重光來說不能算是匪夷所思的事──萬一司機沒開車前燈,淩晨的能見度大約只有幾米,恰好這倒黴孩子迎頭趕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說完還沒等其他人發表意見,林匪石又否定般搖了搖頭,自言自語地低聲道:“但是孤身一人半夜三更跑到大馬路上吹冷風,碰巧就被車撞死了,這聽起來不太科學。”

“死者應該是約定跟什麽人見面,所以跑到這地方來,但是沒想到被對方陰了一手──他身上帶了什麽東西嗎?”

旁邊收拾物證的小碎催回答道:“沒有,身份證、手機、錢包,什麽都沒有,一幹二淨的。”

這就有些奇怪了,這條公路上沿途沒有村莊,死者沒帶手機也沒帶錢,他打算怎麽回去?

“對方開了車,死者又身無分文,還沒帶通訊器,根本沒給自己留後路,說明他一開始應該是打算跟着車一起離開的,”林匪石将腦海中的念頭整合到一起,連猜帶蒙地勾勒出了案情的初步輪廓:“所以死者以為兇手是來接應他的,沒想到是……反目成仇?”

呆若木雞的刑警們抿着嘴唇面面相觑,誰也不敢在領導面前輕易發言。

──案發現場沒有任何直接證據,一切都是林匪石的猜測,但就目前的情況而言,這确實是最合理的一種可能。

不管這人是怎麽出現在這個地方的,總之很大概率是熟人作案,當務之急還是盡快确認死者的身份。

林匪石雙手插兜站在道路一旁,懶洋洋地眯着眼睛,在冬日半死不活的陽光照耀下迎來了初來乍到的第一樁命案。

地面上卷起一陣帶着血腥味的寒風,法醫們搬着快散架的屍體回了市局,打算到實驗室進行微量物證提取,試試能不能找到一點有價值的蛛絲馬跡。

由于案發路段前後都沒有監控錄像,案件的調查在一開始就陷入了瓶頸期。

──因為死者的身份查不出來,DNA庫無人匹配,模樣跟最近失蹤人口數據對不上,五官複原照片貼出去一上午也無人認領,根本不知道他姓甚名誰,只能大致确定他的年齡在四十歲左右。

他們連被害人是誰都不知道,至于熟人作案的社會恩怨就更查不清了。

領導剛來一個周就出了血淋淋的命案,刑偵支隊的孩兒們都人心惶惶,生怕林匪石跟上頭的人告狀,到時候免不了一頓好果子吃。

林匪石倒是一點兒也不着急,還有閑心四處溜達着安慰焦頭爛額的下屬,潇灑大度地表示諸位盡力就好,破不了案也沒關系,保持一個美好的心情最重要。

于是當天刑偵支隊成員就心照不宣地得出一個結論:這新來的支隊長恐怕也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花架子,除了臉蛋好看一點兒,跟他們以前的老板沒有什麽不同。

向陽分局。

江裴遺的腦海裏一直回旋着藍蔣的那一句“塔步村?怎麽可能死在那個地方!”,他越想越覺得這句話不對勁,誰也不知道哪裏會發生命案,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惡意,在城市的每個角落都有可能滋生犯罪。

刑偵大隊的隊長藍蔣為什麽要強調“塔步村”這個地點?這個村莊有什麽不為人知的名堂?他在驚怒、害怕什麽?

邊樹全的死沒能在向陽分局激起任何水花,跟江裴遺想的一模一樣,甚至都沒有進行屍檢,就直接宣布這倒黴蛋是因為不慎過量死亡。

至于他的毒品是從哪兒來的,交易線的上家是誰,他的經濟來源是什麽……一概不提,由于邊樹全是孤家寡人一個,沒有在世的親屬,當天就把屍體拉去火化了。

這可真是毀屍滅跡、永絕後患。

就算日後發現邊樹全其實死的冤枉、另有隐情,那也是死無對證了──一捧骨灰能有什麽冤情?

江裴遺對此冷眼旁觀,他這次行動的任務之一就是把混在重光市司法機關的臭魚爛蝦全都撈出來、一網打盡,現在渾渾噩噩的這群人,以後一個都跑不了。

但是邊樹全的案子不能就這麽放了,死不瞑目的亡魂依舊在人間游蕩,總有人要為死去的人申冤。

江裴遺打算下班之後就夜探一趟塔步村,到邊樹全的家裏看看有沒有其他可以繼續調查的線索。

下午五點半,江裴遺結束一天的工作,準備回家吃晚飯,在一樓門口正好碰到了藍蔣──江裴遺發現這人應該是故意在這裏等他的。

藍蔣的五官長的很兇悍,個頭将近有一米九,典型的虎背熊腰,往那兒一站就有非常強的壓迫感。

江裴遺臉上挂着溫和的笑:“藍隊,都這個點了,您還不走啊?”

藍蔣從上而下打量他一眼,目光從江裴遺幹淨俊秀的眉眼間掃過,忽而露出一個痞氣的邪笑,讓人看着很不舒服,他吊兒郎當地說:“這不是等你嘛──我聽老趙說昨天你跟他跑了一趟現場,第一次見到死人,吓着了吧?”

江裴遺語氣遲疑道:“還好,只是有點不太适應。”

江裴遺有一米八二,生的腰細腿長,皮膚白皙、五官立體,第一眼看着可能不會覺得太驚豔,但是越看就越有味道,他收起傲慢與冷淡的時候,就有種君子般“溫潤如玉”的感覺。

這種“耐看”在遍地歪瓜裂棗的刑偵大隊就顯得更加引人注意了。

藍蔣的手有意無意地放在他的腰上,帶着他往前走:“這樣吧,今天晚上藍哥請你吃頓飯,就當是壓壓驚。”

江裴遺立刻為難地說:“抱歉藍隊,我晚上有點急事,已經跟人約好了……”

藍蔣狹長的雙眼一眯:“怎麽,有約會?跟女朋友啊?”

江裴遺看了一眼天色,支支吾吾地“嗯”了一聲,低聲道:“時間馬上就到了,藍隊我先走了,再見。”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跑了。

所謂“兵熊熊一個、将熊熊一窩”,向陽分局有今天的“成就”,這姓藍的敗類絕對功不可沒,江裴遺實在懶得跟這種人虛與委蛇,浪費時間。

晚上八點,江裴遺騎着剛買的“二八大杠”,一路搖搖晃晃地颠簸到了塔步村。

村碑往裏是完全的土路,自行車都騎不了,江裴遺單腿撐地,把車子停在附近,然後徒步走進了村莊。

這時頭頂的天穹濃黑如墨,成片的烏雲翻湧着蓋住了月光,滾滾寒風從北方刮來,嗚嗚地掠過房屋道路,在空中帶起一層又一層的黃土。

江裴遺将手電筒亮度調到最暗,勉強能看清道路的程度,然後沿着記憶中的路往前走──還沒走到邊樹全的家裏,就聽到了從不遠處傳來的腳步拖地的聲音,迅速由遠而近。

那幾乎是下意識的本能動作,江裴遺瞬間閃到了牆邊視線死角,用手掌完全堵住手電筒的燈光,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聽着那個人漸漸走遠了。

江裴遺望着那黑漆漆的背影,有些奇怪地想:都現在這個時候了,外面天氣又這麽冷,這人在路上瞎溜達什麽?

他覺得不太對勁,在原地猶豫片刻,然後輕手輕腳地跟了過去。

這個人好像就是在漫無目的地瞎逛,半夜三更想不開出來喝個西北風,江裴遺跟了他一會兒,沒發現什麽異狀,就打算回去了。

不想他身前的那個男人這時毫無征兆地突然轉身,手電筒的燈光劃出一個扇形區域,馬上就要照到江裴遺的身上──

只見江裴遺反應非人地快,不出任何聲響地橫跨一步,隐蔽到了凸起的門框之後,下一刻一道亮眼的光線打在他剛才站的位置,最遠處的燈光堪堪掃過他的鞋尖,男人慢吞吞地原路返回,完全沒有察覺到幾米之外的陰暗角落站了一個人。

其實江裴遺根本沒必要這麽謹慎,只是一個出來晃悠的村民而已,碰到了說是“遠方親戚”就可以,也沒什麽大事,順路還能問問邊樹全的情況,但是他面對未知危險時的條件反射往往先于意識支配肢體,早就習慣了隐藏于暗處。

等到那人走遠,江裴遺才從門後走出來,他隐隐覺得這個靜谧無聲的村莊透着一股說不上來的詭異,但是又沒有實際證據。

江裴遺思索片刻,擡步走向邊樹全的家。

就在這時,他耳邊猝不及防地傳來“喵嗷──”一聲凄厲的叫喊。

江裴遺瞬間擡起頭,對上了一雙在夜色中泛着幽藍光的瞳孔,只見一只黑貓踩在牆頭,豎着眸子直勾勾盯着他。

這平地炸起的一聲貓叫尖銳刺耳,在沒有一絲聲響的靜夜裏恍若驚雷響起!

“誰在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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