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出了審訊室,江裴遺問:“你剛剛跟他說什麽了?”

林匪石頗為神秘地對他一笑。

江裴遺現在已經能熟練地從林匪石如出一轍的微笑裏分辨出各種意思了──溫柔的、關懷的、虛情假意的,當然,還有蔫壞的。

林匪石用雪白的牙尖咬了一點嘴唇,這動作有點靈動的壞,他小聲地說:“我問他是不是從來沒有過性生活,不過問的可能有點直接,他受不了了。”

江裴遺:“……”

林匪石坐到椅子上,兩條長腿交疊,帶着一點鼻音抱怨道:“這個趙德國明顯就是個無賴,仗着我們現在沒有證據,故意惡心人,當然要惡心回去了。”

江裴遺後腰靠在桌沿上,淡聲道:“死豬不怕開水燙,沒必要跟這種人計較,關着他就是了。”

“唔,确實有些棘手,現在所有證人都反水了,至于現在這個案子怎麽辦……還得再想想。”林匪石拿起一根筆,夾在手指間轉着,一言不發地盯着窗外,慢慢陷入了沉思。

現在他們真是有點走投無路的意思了,江裴遺甚至去兩個案發現場走了一圈,但是這兩家人,一家早已經搬走了,現在完全被改造成了另外的樣子;一家在大掃除過一遍之後就荒無人煙,再無人居住。

連一絲一縷的殘餘線索都沒有留下。

“謝雪,女,二十四歲,一家婚紗店的專業攝影師,于去年10月23日晚在家中被人襲擊,身中數刀當場死亡,死者跟兇手沒有任何私人恩怨,在案發前甚至沒有見過面。”

“魏濤,男,二十五歲,在一家飯店當服務員,去年10月24日晚回家後,被人持刀襲擊,腹部、大腿多處受傷,送到醫院後因失血過多搶救無效死亡。死者和兇手同樣沒有個人恩怨。”

“從犯罪的對象,犯罪時間和犯罪方法來對比,這兩個案子的兇手應該是同一個人,因為某種難以啓齒的原因,兇手對成雙入對的情侶懷恨在心,所以要暴力破壞、拆散他們,他不殺另外一個人,是想看他恐懼、害怕、痛苦,由此推論,兇手或許是變态人格。”

公共辦公室裏,祁連正在讀當時會議的總結報告,旁邊有個女警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所以說果然還是不能秀恩愛啊,這一對一對的小情侶……”

“跟秀恩愛有什麽關系,這又不是什麽錯事,”祁連皺眉掃了她一眼,道:“你這個邏輯,不就是女孩子被強暴了之後怪她穿的太少嗎,典型的受害者有罪論,都是跟誰學的。”

女警有理有據道:“可是這就是事實啊,我們單身狗就不會有被紅眼病盯上的風險。”

祁連手裏文件“啪”地一合,冷冷道:“那你最好一輩子別找男朋友了,孤獨終老最安全了,說不定找一個就會碰到一個趙德國,一輩子都有人盯着你。”

女警臉色微微一變,轉過頭去不說話了。

“……這個祁連,一點都不知道憐香惜玉,把人家小姑娘怼的都不跟他說話了,怪不得三十歲了還沒有對象。”林匪石忍不住笑着關上辦公室的門。

江裴遺問:“他又怎麽了?”

“剛剛在跟我看案子呢,旁邊一實習的小姑娘說秀恩愛容易被紅眼病盯上,他就咒人家姑娘一輩子沒對象,好狠。”林匪石慢悠悠喝了一口蜂蜜水。

“我不覺得他有什麽問題,”江裴遺神情淡淡地說:“不能因為受害人有同一個特點,就把錯推到這個本身并沒有錯誤的共同點身上,這是一種不值得提倡的歪風邪氣。”

林匪石頓覺匪夷所思:“……我并不是很懂你們這些直男的說話方式。”

江裴遺不冷不淡地回答:“因為我們沒有成為‘千萬少女的夢’的志向。”

林匪石:“……”

──林匪石算是發現了,自從那次江裴遺答應他不再兇他了之後,确實是沒再對他開啓“冷嘲熱諷”大招,但是居然開始學會見縫插針地擠兌他了!

“江隊,你沒對象吧?”林匪石突然問。

江裴遺掀開眼皮看他:“沒有,怎麽了?”

林匪石倍感欣慰道:“那我就放心了。”

江裴遺:“?”

受害人謝雪的男朋友叫李思傑,也是當時的目擊證人之一,這是林匪石唯一沒有接觸過的與本案有關的人物,他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親自到李思傑的家裏走一趟。

“我沒有性別歧視的意思,”

晚上九點,江裴遺的家裏,林匪石剝了一個開心果,說:“但是通常男生的膽量和血性都要比女孩大一些,我覺得跟這個男生談一談,說不定會有什麽發現,你說呢?”

──江裴遺的家現在可以正式更名為“江裴遺和林匪石的家”了,林匪石由于占據便捷的地理優勢,幾乎每天晚上都跑過來跟他一起吃飯,順路聊人生、聊新聞、聊案子,有時候說的太晚就直接在這邊睡下了。

雖然是住在客房,還沒能得到同床共枕的機會。

江裴遺用裹着白色紗布的手向上滑動着ipad的屏幕,無可無不可地說:“希望不大,但是你想去的話可以試試。”

“但是明天就是周六了。”林匪石小聲說。

是休息時間,想睡懶覺,不想工作。

江裴遺明顯理解錯了意思:“要我送你去嗎?”

林匪石想了想:“……也可以。”

于是林匪石晚上又是在江裴遺的家裏睡的,反正第二天早上他們約定一起出門,住在一起還方便一些,名正言順。

不定鬧鐘的話,林匪石基本上八點半才會起床,他天生比較能睡覺,據說小時候一天能睡20個小時以上,當代睡神下凡,但凡有一天的睡眠時間少于八個小時,他一整天都會沒什麽精神。

林匪石從被窩裏起床的時候,江裴遺早就洗漱完了,在廚房準備早飯。

林匪石對身上的疤痕大概還是挺在意的,走出卧室門的時候就穿戴整齊了,反正江裴遺跟他住了那麽多晚上,從來沒見過他哪裏有傷。

江裴遺背對着客廳站立,陽光從窗間玻璃斜射而入,幾乎給他渡了一層溫暖的淺金色,江副支隊的身材真的很養眼,腰背纖薄而雙腿細長,起伏有致,那背影線條的輪廓顯得誘人而美好,非常适合讓人想入非非。

林匪石心無雜念地欣賞了片刻,然後“吧嗒吧嗒”踩着拖鞋走到廚房,有點意外地發現江裴遺居然是在煮雞蛋牛奶──但是冷酷無情的江副隊是從來不喝牛奶的,家裏連個牛奶盒子都沒有,這肯定是特意給他煮的。

林匪石的心裏頓時開出了一朵小花,他假裝若無其事地靠在門框上,溫情款款地說:“江隊早安。”

江裴遺頭也沒回:“九點不早了,洗臉刷牙去。”林隊的小花開始枯萎了。

吃完飯,兩人穿着便裝,江裴遺騎着那輛二八大杠,帶着林匪石去了李思傑的家。

林匪石有些意外地發現,李思傑的狀态似乎比苗珍好了不少,起碼沒有她那麽呆滞、頹廢,說話語氣也很正常。

李思傑開門的時候穿着一身灰色運動服,警惕地打量着面前的兩個男人:“你們是?”

林匪石亮了一下工作牌:“市局刑偵支隊的警察。”

李思傑垂下眼:“……進來說吧。”

林匪石卻停在門口沒進去,意有所指地說:“家裏有其他人嗎?”

李思傑沉默片刻,低聲道:“沒有。”

江裴遺先提步走了進去,四下掃視了一眼,家裏擺設“亂中有序”,是标準的單身成年男子的居住環境。

“兩位請坐吧。”李思傑客氣道,“二位抽煙嗎?”

林匪石道:“不抽,謝謝。”

江裴遺是抽煙的,但是平時抽的很少,只有特別心煩意亂的時候才會抽上幾根,他淡淡道:“不抽。”

李思傑拖過一個馬紮子坐下,有些疲憊地搓了一下臉,啞聲道:“你們想問小雪的案子吧。”

林匪石點頭:“當時你在市局指認了趙德國是殺害謝雪的兇手,但是後來你又改口說,兇手其實不是趙德國,是你認錯人了。”

“是的。”李思傑停頓片刻,然後加重了語氣:“是我認錯人了。”

林匪石跟江裴遺對視了一眼,又問:“我們這次不是調查走訪,只是想來了解一下情況,你可以放松一些,如果不介意的話,你可以跟我說一下,當時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麽嗎?”

──這是不涉及兇手身份的區域,就算李思傑被威脅了,應該也是可以跟他們談一談的。

遲疑片刻,李思傑開口:“……小雪她喜歡攝影,在這方面的天賦也很高,高中畢業之後就開始四處拍攝,後來在一家婚紗店工作。”

李思傑沉默了許久,像是在思考着怎麽描述那時的畫面,停了有半分鐘,他才緩緩地說:“……當時,她正在客廳裏試拍一套新婚紗的上身效果,我家的大門忽然被拍響了,我在廚房準備晚飯,她提着婚紗去開門,然後我就聽到……聽到她的慘叫聲……”

“我馬上從廚房裏跑出來,就看到她白色婚紗上都是血,一個人拿着刀……在她身上……”李思傑話音顫抖起來,唇色蒼白,有些說不下去了。

林匪石倏然擡起眼:“那時候她的攝像機還開着嗎?”

李思傑:“……”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收藏

昨天留評的同學都送紅包啦

TT今天送不起了還會有留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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