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半個月後。
“5633號趙德國,出來。”
趙德國穿着青灰色囚犯服,帶着手铐懶洋洋地從牢房裏走出來,有恃無恐地呲着牙道:“又有什麽事兒啊?你們找到新證據了嗎?”
“沒有,”那民警面無表情地說:“趙德國,你真是挺厲害的,我們兩個支隊長連帶刑偵支隊上下為你的案子跑斷了腿,起早貪黑半個多月,愣是一點收獲都沒發現啊!”
趙德國聽出了這句話的弦外之音,微微眯了一下狹長的眼睛。
“你今天就可以走了。”果然,那民警心不甘情不願地道:“但是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我們都會派專人沒日沒夜盯着你的,但凡你有一點心懷不軌的動作,這間房子随時給你留着。”
趙德國得意地“哈”了一聲,心道:那人果然沒騙我,只要一口咬死不認罪,用不了幾天就能從這牢房裏出去。
他心裏愉快極了,狹長的眼睛彎了起來,尖銳鈎子似的,漫不經心道:“這兩天多謝兄弟照顧了。”
民警道:“你家裏也沒有別人,你自己過來跟我辦個手續。”
趙德國跟着他從走廊出去──大概從來沒有一個犯人走這條路,是這麽得意又狂妄的姿态,簡直是大搖大擺地往外走,對于死一百次都不為過的趙德國來說,這是死而複生的巨大驚喜。
民警把趙德國的手機錢包都還給他,在財務保管登記表上按了個手印,然後寸步不離地送他出看守所。
久違的太陽光線照在他的身上,趙德國覺得刺眼,深深皺了一下眉頭。
民警看着他往外走,道:“走吧,以後好自為之。”
“──回去問問你們那倆隊長,竹籃打水一場空是什麽感覺?”趙德國忽然挑釁地回頭,嚣張地問:“鐵定判死罪又無罪釋放的,我應該是第一個吧?”
民警表情麻木地看着他,一聲不吭。
江裴遺長身直立站在窗邊,放目遠望:“人走了?”
“應該走了吧,”林匪石坐沒坐相地窩在一邊沙發裏,嘴裏“吧唧吧唧”地吃黃瓜味薯片,“現在都十點多了,讓他們九點就放人,我發個消息問問。”
林匪石舔了一下沾着碎屑的指尖,兩根幹淨的手指頭跟看守所的民警交流工作,沒一會兒忽然“哦喲”了一聲,津津有味道:“江副,這個趙德國還給我們留‘遺囑’了,要不要一起聽一下?”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不是什麽好話,江裴遺冷淡道:“說什麽?”
林匪石在沙發上伸直了一米二的兩條腿,慢悠悠地說:“問我們竹籃打水一場空的味道怎麽樣,人家得意着呢。”
江裴遺冷冷笑一聲:“挺好的。”
“別生氣。”林匪石往他嘴裏塞了一片薯片,“過兩天就請他吃個‘回頭客’。”
江裴遺一般不吃薯片這種垃圾食品,但是這黃瓜味兒的居然出乎意料的清爽可口,他吃完嘴裏的一片,覺得還挺好吃,就伸手把林匪石那一袋都拿走了。
林匪石:“……”?
趙德國出了看守所之後就直接回家了,他現在哪兒也沒地去,他先給手機沖了20塊錢的花費,然後訂了一家燒烤外賣──看守所那饅頭白菜都淡出鳥了,不是給人吃的飯,他感覺自己有八輩子沒吃過肉了。
下完了十塊錢的單子,他一刻不停地給準備問喪的狐朋狗友們挨個打了電話,表示自己風光無限地從看守所出來了,沒有一點毛病,把兩個刑偵隊當官的氣的沒話說,嘿兄弟就是這麽牛逼。
“……可不是嗎,兄弟命好啊,普通人沒那資格治咱的罪,”趙德國灌了一口啤酒,他有點興奮喝多了,對着手機嘿嘿一笑:“不過,就他們刑警隊裏那倆小條子,你肯定喜歡,那長相,比夜總會裏的娘們都好看,媽的,就是嘴太缺德了點兒,艹。”趙德國跟他們吹牛逼正到開始胡編亂造的時候,忽然通訊中插進來一個電話,不知道是誰打來的,趙德國接通了,不耐煩地說:“誰?”
耳機裏傳來一道低沉的男聲,帶着一點悠閑的尾調:“趙德國。”
那聲音其實沒有什麽兇神惡煞的意思,相反甚至是有些溫和的,可是不知為何,那好像是野獸感受到更加兇猛的同類時的危機感,讓趙德國渾身的汗毛一炸:“你是誰?”
“把你從斷頭臺上拉回來的人,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那男聲繼續不急不緩道,“你只要知道,我能把你從裏面撈出來,就能把你再送回去,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趙德國瞬間冷汗就下來了,手裏啤酒罐子扔到了一邊,語氣畢恭畢敬地說:“不管是誰都是我的恩人,你救我一命,就是我再生父母,讓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絕對沒有二話。”
頓了頓,趙德國又有些猶豫地說:“但是那個警察跟我說,最近幾天肯定有條子盯着我,我還不敢有什麽行動。”
對面輕輕地“呵”了一聲:“最近暫時用不到你,你先躲着避避風頭吧,手腳老實點,別讓條子再抓到把柄。”
趙德國一連聲道:“是!”
他應完這句,許久對方都沒傳來聲音,趙德國也不敢挂電話,只能舉着手機等着。
過了大約一分鐘,他才聽到那男聲又問:“你覺得是什麽感覺?”
“第一次,第一次的時候還有點害怕,但是第二次……就覺得特別痛快、興奮,還有無與倫比的快感,”趙德國吞咽了一口唾沫,眼底閃爍着不正常的異光,一直硬不起來的地方甚至開始有了反應,他的眼珠嗜血般發紅,又懷念又貪婪地說:“聽着刀刃割裂皮肉的聲音,看着血從他們身上噴出來,那場面真是美妙極了。”
說完,趙德國又有些提心吊膽地問:“您覺得呢?”
那人靜了片刻,輕笑道:“啊,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什麽感覺了。”
趙德國悚然一驚。
趙德國的案子開始地倉促、收尾地離奇,在他本人被無罪釋放之後,這事兒就成為司法機關圈子裏茶餘飯後的話題了,知道內情的幾個單位基本上都在聊這個人,以及負責這個案子的刑偵支隊。
“要我說啊,林隊跟江副隊就是倒黴,本來不是在他們管轄時間裏發生的命案,結果翻舊賬翻到他們頭上去了,現在黃花菜都涼三涼了,哪兒還會有什麽證據?”
“趙德國,這一看就是背後有人保着他,這年頭是資本權勢的天下,這種人放到社會,手上肯定不會幹淨了,又有人要倒黴了。”一個民警嘆氣道。
“可不是,我看這兩個人恐怕也就那麽點本事了,心知肚明的犯都能讓人在眼皮子底下跑了。”
“別站着說話不腰疼了,你有本事你找?人家官兒比你大着呢。”
“我看過趙德國的庭審,那攪屎棍樣兒,一看就是個流氓無賴,有時候真恨不能一槍崩了他算了。”
“我看啊,上頭估計也是不想查了,不然怎麽可能這麽輕而易舉就把人放走了?最起碼還能再關他幾個月,到時候說不定有什麽變故呢。”
“──你們真是狗眼看人低,這趙德國一看就有問題,市局裏那兩個隊長精明着呢,怎麽會真讓他跑了?”有個大嘴巴的民警故弄玄虛地停頓一下,然後什麽都順嘴禿嚕出來了,“上面都打算好了,先把這姓趙的放回去,監視着,降低對面那幫人的警惕,然後私下裏再繼續調查,我聽說好像早就有新發現了,不過好像是還沒确定,所以才沒動手呢!”
有個正在打飯的民警動作微微一頓,藏在鏡片下的眼珠閃過一絲陰郁之色,他扣了一下帽子,若無其事地問:“有新發現了?我們這邊怎麽一點都沒聽見消息?”
“是啊,我也是聽市局那邊的兄弟說的。”那民警扒了一口米飯,含糊不清地說,“好像是什麽可能有個攝像機,把當時那情況拍下來了,但是現在時間過了那麽久,快半年了,早不知道那相機去哪兒了!嘿,等着吧,找到相機之後,要是那視頻還沒删,這可是鐵證如山了,我看這個趙德國還能往哪兒蹦跶?”
帶着警帽的民警勉強扯出一個笑:“最好能找着,這樣誰也省心。”
“可不是嘛。”
那民警低着頭心不在焉地吃完了飯,然後沒等其他同事,借口去上廁所一個人先走了。
他離開食堂,走到一處荒無人煙的廢樓角落,左顧右盼了兩眼,然後偷偷摸摸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這時候趙德國正躺在床上看血腥雜志,剛看到最激動人心的段落,語氣不耐地問:“誰啊?”
那“民警”語氣陰森森地說:“你在看守所裏見過我。”
趙德國立馬就想起這個聲音是誰了,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就是那時候給他通風報信的那個條子!
趙德國:“小哥有什麽事?”
那民警四下裏望着人,壓低聲音問:“我聽看守所的警察說,當時你那些事兒可能被攝像機拍下來了,有沒有這麽一回事?”
趙德國聽到這話先是反應了一會兒,然後臉色微微一變:“當時那女人,好像是穿着婚紗……可能是在拍照!”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評論收藏謝謝謝謝謝謝大家
鞠躬!
感謝殷殷同學的雷!
愚人節快樂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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