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江裴遺面無表情地把林匪石拉到身後,趙德國這個持刀的危險分子萬一狗急跳牆,指不定能幹出什麽瘋狂的事兒,林匪石跟他的距離太近了。

江裴遺道:“确實沒有什麽錄像,我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做賊心虛,會送上門來自投羅網。”

時至今日,趙德國還是沒明白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他知道一件事──警方手裏還是沒有關于他的任何證據,只要咬死不承認他殺過人,這幫條子就拿他沒轍,趙德國咬緊牙關諷刺地說:“怎麽,難不成這地方其實姓‘公’,閑人勿進啊?江警官,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被抓了個現行還在負隅頑抗胡說八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人可真是登峰造極的人才了。

林匪石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他就特別佩服這種沒有底氣還能底氣十足理直氣壯的“英雄”,他本人沒有底氣的時候只會撒嬌耍賴。

林匪石拿這種死不要臉的無賴是沒轍的,但是有人能收拾他──只見江裴遺從側腰拿出一把黑亮的手槍,“咔”的一聲上膛,眼睫勾出一條淩厲的弧度:“你聽不懂沒關系,這個總認識吧──趙德國,你真以為死不認罪,就有一輩子的免死金牌嗎?”

趙德國神色一變。

“兩個目擊證人被收買改口,現在确實沒有任何證據能指控你的罪名,”江裴遺冷冷盯着他,語氣格外諷刺地說:“但是你以為你真能踐踏于法律之上逍遙法外嗎?今天我不讓你活着出去,你就走不出這個門。”

趙德國并不懷疑江裴遺的話,也信他真的敢這麽做,因為江裴遺一看那鋒刀般的氣勢就不是循規蹈矩、服從管教的人,他看了一眼那槍口,一股森然的恐懼感沖上腦髓,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色厲內荏道:“這是犯法的!”

要不是時機不對,林匪石差點就要“噗”地笑出聲──這個手底下有兩條人命的犯,有朝一日竟然開始拿起“法律武器”了!

“法律确實規定刑警不得無故對犯罪分子開槍,”江裴遺說着,放低槍口指了一下林匪石,用格外冰冷的聲音道:“但是只要我受點皮肉傷,有他跟我一起作證,回去說是你畏罪襲警,我情急之下正當防衛對你開了槍,不小心打死了你──你覺得紀檢委的人會懷疑我的說辭嗎?”

江裴遺緊緊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說:“換言之,就算今天你死在這裏,也注定只是我正當防衛而已,懂了嗎?”

──這跟他們當時說好的不一樣!

林匪石心裏一驚,微微睜大了眼睛:“……江裴遺!”

江裴遺忽然向他挑了一下眼角,抱怨似的輕聲道:“你不是說你喜歡我嗎?這點忙都不願意幫?”

“……”那又傲慢又撒嬌的聲音聽着人骨頭都酥了,林匪石當場随機應變,秒懂了江裴遺的意思,裝模作樣地嚅嗫了片刻,猶豫道,“可是……”

江裴遺不耐煩地打斷他:“沒有什麽可是,這個人死到臨頭都不知悔改,難道你要眼睜睜看着這種沒有人性的渣滓回到社會嗎?”

林匪石更加動搖了。

江裴遺烏黑的眼珠直勾勾看着他,蠱惑似的低聲說:“只要你願意回去為我作證,說是他試圖襲警,就不會有人知道他是怎麽死的,這是只屬于我們兩個之間的秘密,還能為民除害,不好嗎?”

這兩人奧斯卡影帝附身似的一唱一和,把趙德國完全給兜住了,渾身冷汗一層一層地往外冒,心髒跳的奇快,氣管好像被細絲逐漸絞緊了,死死地盯着林匪石。

只見林匪石“掙紮”了許久,才終于點了點頭,有些愧疚地望了趙德國一眼:“……好。”

趙德國的腎上腺素滋滋地往外飙,嘴唇慘白,聲調都不對了:“你們……”

江裴遺瞬間舉起槍口,冷冷地說:“──至死都不知悔改,那就帶着你和你難以啓齒的秘密一起下地獄吧。”時間和氣流似乎在江裴遺的手指即将扣動扳機的瞬間停止了,房間裏靜的針落可聞,趙德國灰霾的眼底倒映着黑洞洞的槍管,瞳孔逐漸收成一線,千鈞一發間他終于嘶啞出聲:“等等!”

林匪石不動聲色地松了一口氣。

──如果趙德國咬死了不說,江裴遺也不可能對他開槍,因為作為一個刑警,最基本的素質不是“百發百中”,而是絕對不把槍口對準一個不應該由他來判決的人。

江裴遺冰冷譏诮道:“怎麽,死到臨頭還想說什麽?”

林匪石立馬見風使舵,按下江裴遺的槍,開始虛情假意地裝好人了:“江隊別急,聽他還想說什麽。”

趙德國這時候眼瞎的完全看不出這倆人在演戲,喉結艱難一滾,求生的意志在一瞬間撲滅了其他所有話音,他從喉間緩慢吐字道:“……我能提供有價值的線索,你們看守所裏有……有他們的眼線。”

林匪石乘勝追問:“當時給你通風報信的人是誰?都跟你說什麽了?”

犯罪分子不出意外都是“雙标”人士,拿別人的命不當回事,可覺得自己的命珍貴的很,趙德國腿吓都軟了,往地上一坐,搓着發僵的臉啞聲回答:“──是一個值班的警察,我不知道他叫什麽,他來巡視的時候,趁機塞給我一張紙條。”

“上面說只要我在法庭上翻供,不承認我殺過人,就會有人把我從裏面弄出來,我就不用被判刑了。”

江裴遺槍口向上一擡,命令道:“打電話報個平安吧,說攝像機已經找到銷毀了,看你胡編亂造的本事也挺厲害的,怎麽說應該不需要我教你吧。”

趙德國吞咽了一口唾沫,擡眼看着那冰冷的槍口,老老實實從兜裏拿出手機,打通了那個“釘子”的電話。

“攝像機我已經找到了,砸了個稀巴爛,這群條子又要白忙活一場,”趙德國一句話說的冷汗涔涔,生怕正對着腦殼的槍口擦槍走火,竭力克制聲線說:“……是,我帶着手套,不可能留下指紋,這次做的很幹淨……已經離開她家了,我馬上就回家。”

趙德國伏低做小地挂了電話──這真是前有狼後有虎,哪邊他都得罪不起,憋屈的好像在夾縫中求生存的蒼蠅臭蟲。

江裴遺看了他片刻,忽然冷冷地問:“想立大功嗎?”

林匪石在一旁低聲道:“你想讓他幹什麽?”

“既然對方想要吸收趙德國,不如我們将計就計,讓他幫我們指路,引出背後的人。”江裴遺輕聲耳語,“你覺得怎麽樣?”

“諜中諜嗎?”林匪石遲疑了片刻,也小聲地說:“可是我們還不清楚對面的底細。”

“可以嘗試一下,讓趙德國一個人先去探情況,就算失敗了也并不吃虧。”江裴遺道,“24小時監視他,他不敢玩什麽花樣。”

趙德國心驚肉跳地看着眼前兩個心眼成精的條子互相小聲咬耳朵,感覺自己已經被算計的明明白白了。

林匪石想了想,好像确實是“贏了血賺輸了不虧”的生意,就點了點頭:“這種事還是你跟他說吧。”

江裴遺轉過眼──真是奇怪,他剛才跟林匪石說話的時候,那神色眉眼分明是非常溫和的,但是他的目光掃向趙德國時,氣場就倏然冷利了起來,“你現在有兩個選擇,要麽死在這裏,要麽配合我們的行動。”

這跟一個選擇沒什麽區別,趙德國幹巴巴地問:“……怎麽配合?”

“從現在開始,你一天到晚二十四小時都會受到全方位監控,走到哪兒都有人跟着你,電話、網絡随時被監聽查看,沒有一點隐私可言,”江裴遺停頓片刻,道,“你可以繼續回家,假裝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不要讓別人看出任何異常,直到對面的人主動聯系你。”

“簡單來說,跟前幾天一樣就可以了,”江裴遺冷淡地說:“但凡你有任何異動,告密或者試圖逃跑,我不會對你手下留情,勸你收了那些沒用的小心思。”

趙德國終于知道這兩個人剛才在密謀嘀咕什麽了,語氣有點匪夷所思地說:“你們把我當誘餌?”

江裴遺面無表情地反問:“有問題嗎?或者你想當屍體我也不介意,馬上就成全你。”

林匪石看着趙德國吃癟的表情,簡直要開心地拍手叫好──像這種不見棺材不落淚的野人就要江裴遺這種“元淩省知名硬骨頭”來敲打他。

趙德國臉色發青:“照、照你這麽說,那我上廁所的時候也有人看着?”

江裴遺有些不耐煩了,一字一頓強調:“一天24小時,還要我說的多清楚嗎?在你回家之前,你家裏的監控會有人幫你裝好的,從今天開始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會暴露在警方的視野之下,不會再有一點隐私權。”

趙德國這個無賴太滑了,稍有疏忽就會讓他反咬一口,警方想要利用這個人,必須每時每刻都盯緊了他,讓他沒有一絲謀反報信的機會。

趙德國萬萬沒有想到他會淪落到為條子的偵查工作添磚加瓦的這一天,奈何鍘刀已經亮在頭上,他敢有任何意見就要人頭落地,只能忍辱負重地點頭:“……我知道了。”

由于市局裏有內鬼,沒有誰是絕對可以信得過的,為了安全起見,剛把趙德國放出去的時候,江裴遺就向省廳要了一隊人,來協助他們的偵查工作。

江裴遺拿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趙德國的手機監聽就位了嗎?”

從省廳調來的監聽專家道:“報告江隊,可以了。”

江裴遺對趙德國道:“現在離開這裏,直接回你的家,會有人一路目送你的。”

趙德國握緊了拳頭,想到那個對他說“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什麽感覺了”的男性聲音,不由又是一陣頭皮發麻──如果讓那個人知道他變成了警方的誘餌……

趙德國渾渾噩噩地離開了。

江裴遺望着滿屋子的狼藉,彎腰伸手把被趙德國掃到地上的東西都撿起來,放在原位,把這個多次遭受無妄之災的房屋收拾地整潔、安靜如新。

江裴遺扶起扣在桌面上的相框,看着照片裏謝雪開懷大笑的年輕面容,心裏驀地有些難過,輕輕閉了一下眼睛。

這個年輕的女孩兒又犯了什麽錯?為什麽一人之惡要由無辜的生命來承擔呢?

林匪石冷不丁道:“江裴遺。”

江裴遺睜眼冷淡地看向他:“怎麽?”

林匪石:“再勾引我一下。”

江裴遺:“……”

作者有話要說:林隊是真的西瓜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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