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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一陣狂風刮來,烏雲蔽月,緊接着轟隆隆雷聲響徹夜空,要下雨了。
靠在樹上的身影激靈靈打了個冷顫,有些昏沉的頭腦猛然清醒,展昭望着黑沉沉的夜幕,不由嘆了口氣。
“要下雨了,得盡快離開這兒。”白苓道。
“這麽晚了,還能去哪兒?”展昭灰白的雙唇勾出一絲無奈笑容。
“我帶你去個地方。”白苓冰冷的眸子裏含着笑意。“你還走得動嗎?”
“嗯!”展昭咬牙慢慢站了起來,“走吧。”
寂寥的河岸,白紗纏繞的畫舫,此景似曾相識。船艙外雷電炸響天際,暴雨傾盆而瀉,連綿的雨水像無數條斷了線的珠鏈,噼哩啪啦的拍打在河面上。
炭火燒得正旺,趕走了秋風秋雨的凄冷,展昭盯着通紅的火焰,好像在想什麽。
白苓遞過一碗粥,展昭接過,慢慢喝了一口,幹裂灰白的雙唇微微揚起,露出溫暖的笑容。
白苓心裏不禁佩服,師姐的透骨針何其歹毒自己最清楚,尖針刺入肉裏已經疼痛難忍,取出來的時候更是剜肉之痛,這要換作常人怕早支撐不住了,而他居然談笑自若。
正自走神之際,低沉略帶沙啞的嗓音又自耳邊響起:“你師姐為什麽要抓包大人?白姑娘,請你告訴我,包大人究竟在哪兒?”
白苓一陣沉默,忽然輕輕嘆了口氣:“對付開封府的人,那本是師父派給我的任務,師姐是誤打誤撞才抓了包大人。”
展昭并未顯得如何驚訝,只是緊緊盯着白苓,雖然虛弱,那雙深黑的眼睛卻依然神采奕奕,仿佛能把人洞穿。“你們為何這樣做?”
“這是師父的命令。”
“你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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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苓點點頭:“師父就是九幽宮的宮主野利幽若。九幽宮和一品堂一樣,直接聽命于西夏皇室,所以師父的命令就是國主的命令。”
“西夏國主李元昊......”展昭黑眸中閃過一絲鋒芒。
“不錯。”白苓繼續道,“一品堂是網羅江湖高手的地方,而九幽宮主要負責為皇室訓練殺手,是用來執行秘密任務的組織,圍攻我們的那些‘魅影’就是師姐沐凝雪訓練的殺手。”
“沐凝雪!原來她便是徐将軍新娶的七夫人,看來她混入将軍府的目的不簡單啊!”展昭恍然,又問道,“九幽宮裏只有你師姐可以訓練魅影嗎?”
“師父有兩個弟子,誰訓練的魅影就聽從誰的命令。只不過沐師姐與寧明太子的關系非比尋常,背後有太子府的支持,她手下的魅影占了九幽宮裏所有殺手的一半還多。”
展昭一驚,沒想到又牽涉到寧明太子,事情愈發複雜,聽說寧明太子生性淡泊仁慈,不喜權勢,這樣一個人怎麽會喜歡沐凝雪那種女子?身為太子,他又怎能容忍自己喜歡的女子去勾引別的男人?
“展大人!”見展昭想得出神,白苓忍不住叫了他一聲,展昭回過神來,看着白苓道,“讓我中了‘醉夢’之毒的那些女子想必是你訓練的魅影吧!”
躲開展昭的目光,白苓把臉轉向窗外,嘩嘩的雨聲攪得心很亂,半晌終于吐出一個字:“……是。”
“也就是太平村失蹤的那些女子?”
聽着他沙啞低沉的嗓音,白苓心頭一顫,忽然就覺得愧疚,終于緩緩道:“是我做的……對不起。”
展昭嘴角驀地勾引一絲冷笑,即便早已預料到,此刻聽她親口承認,胸中竟莫名一滞,幾分失望幾分惋惜,似乎還摻雜了些說不清的感覺。“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對不起的是那些女孩的生身父母。将他們的孩子擄走,變作殺人工具,你,你良心何在!”
“我……”猛轉身,卻不知該說什麽。展昭胸口劇烈起伏着,臉色愈發蒼白,筆直的身軀微微發顫,想是受傷之後怒氣填膺,有些支持不住了。
“先害我,再救我,這不過是你們布的一個局,目的是混入開封府,伺機下手,其實包大人一直在懷疑你。”怒氣漸漸平複,展昭慢慢靠回床沿,無力地阖上眼睛。
白苓緩緩走近他身邊:“我既答應陪你去救包大人,就一定會做到。”
展昭沉默少頃,終是點點頭,蒼白的臉滿是疲憊,他失血過多,需要好好休息。
“睡一會兒吧?”
“嗯。”展昭輕輕應了一聲。
……
大漠沙如雪,彎月如銀勾,秋風勁猛,放眼望去蒼蒼茫茫,遼闊的天地間盡顯一份豪情。
夜色裏,兩騎快馬飛馳而來,到得近前猛然停下,馬兒打着鼻響,嘴裏吐出寒氣。馬上騎客一男一女,男的身着藍衣,容貌清俊,漆黑眼瞳亮如星子,看上去溫和沉靜,女的白衣翩然,出塵脫俗,美麗的臉冷若寒霜。
此二人正是展昭和白苓。自從知道了包大人被遣送到西夏的消息,展昭就不顧傷勢星月兼程的趕來,這一日終于進入西北地界。
“再往前五裏便是興慶,一會兒進了城,先找家客棧略作休整,再設法打聽包大人下落。”白苓遙指遠處若隐若現的城池說道。
展昭實已心急如焚,但也知此事需從長計議,況且自己傷勢未愈又騎快馬,确也需要休息一下,于是點頭應道:“好,咱們快馬加鞭,争取天亮前趕到興慶!”
駕——!
駕——!
二人打馬徑奔前方而去,揚起一片黃塵……
天微亮時,展昭和白苓進入興慶城,街道上還很冷清,二人尋了客棧投宿。連日的奔波已令人疲憊不堪,展昭洗了澡,身體甫一沾上床鋪,倦意立時襲遍周身,不久即尋周公去也。
這一覺竟睡到傍晚時分,推開窗,日頭漸落,大片火燒雲燃于天際,晚風帶着涼意,宛如細針刮在臉上,些微刺痛。
叩!叩!叩!敲門聲響起。
“展大人!”是白苓的聲音。
展昭打開門讓白苓進來,不覺眼前一亮,白苓已換上了普通西夏女子的服飾。展昭看慣了她白衣翩然的冰冷模樣,如今這身暗紅衣裙穿在身上,整個人霎時豔麗了許多,別有番動人風姿。白苓将一套衣服遞給展昭道:“把它換上,咱們去夜市看看。”
☆、6.夜探皇宮
? 興慶作為西夏的首府其繁榮程度雖不比汴京,但也是個有相當規模的都城。街道兩旁商鋪林立,大街之上車水馬龍,此刻華燈初上,夜市更是熱鬧非凡。人如潮水,笙歌曼舞,一片繁華氣象。
白苓看向身邊的人,終于明白了衣服在于人穿的道理。一件普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會顯得與衆不同,在這熙熙攘攘的人潮裏,一眼看到的便是他。西夏人的服飾緊而厚重,這件深綜色袍子只到膝蓋,腳上是一雙黑色長筒皮靴,墨一樣的長發披散開,從額前到腦後用一條緞帶束起,真是豐神俊朗氣宇不凡。
不過此刻展昭可沒心情閑逛,劍眉深深蹙起,步履匆忙地往前走。白苓回想起方才的情形,自己說要來逛夜市,而展昭毫不客氣的一口回絕,最後只得将實話告訴他——逛夜市是假,真正目的是來這裏聯系眼線。就在幾日前,白苓已飛鴿傳書給自己手下親信,讓他們設法打聽遣送至西夏的包大人下落。
來到一家綢緞莊門口,白苓讓展昭稍等,随後便走了進去。
沒多久裏面傳來打鬥聲,展昭飛身入內,見掌櫃和夥計伏于櫃臺,已然死去,白苓正與幾名黑衣人纏鬥。那幾人不是白苓對手,不一會兒就被白紗繞緊脖子,登時一命嗚呼。白苓收起長長的白紗,塞回袖裏,這是她的武器,只因今日換了西夏人衣服,便用長紗代替雪袖。
白苓冷冷掃了眼四周,揚手撒出一片粉末,屋中屍體頃刻間俱化為膿水。展昭皺眉,暗嘆手段太狠,搖了搖頭,轉身向外走去。
二人沿來路往回走,白苓知展昭不悅,一路上也沒再說什麽,直至返回客棧才道出原委。
“你一定覺得我狠毒,可是沒辦法,我們同門師姐妹之間一向嫌隙頗深,她不放過我,我也不能對她手軟。”
“那幾個是你師姐的人?”展昭問。
“嗯。”白苓點點頭,“師姐竟派殺手來對付我的眼線,好在他們已提前探得包大人消息。”說着将一張字條遞給展昭。
字條皺皺巴巴,上面沾着血跡,想是眼線臨死前交到白苓手上的。展昭面色稍霁,攤開字條,彎彎曲曲兩個西夏文映入眼中。展昭雖為出身江湖的武官,但在開封府耳濡目染,于公孫先生處也學得些西夏文,這時不由心下一沉,因為那兩個字譯成漢語的意思是“皇宮”。
皇宮……包大人竟然在皇宮裏,那位九幽宮背後真正的主子,西夏皇帝李元昊,他到底有什麽陰謀?白苓的師姐沐凝雪始終陰魂不散,她既是太子寧明的情人,那麽此事是否與太子府還有牽連?展昭劍眉深鎖,陰霾漸漸籠上心頭。不管怎樣,他已下定決心,今夜要一探究竟。
深夜,月亮半掩雲層中。西北氣候惡劣多變,傍晚還是天淨星疏,入夜又歷一場風暴,冷風卷着沙塵刮到臉上,宛若刀割。修長筆直的身影立在夜色中,展昭面色沉靜,仔細觀察着地形。
雕梁飛檐的皇宮,如頭猛獸蹲伏黑暗中,巡邏侍衛的盔甲在月光下反射出冰冷的金屬光澤。展昭飛身躍上宮牆,伏卧牆頭,屏息注視着巡行的侍衛。本來白苓也要跟來,展昭怎麽也勸不住,最後只好出手點了她穴道。因為展昭對自己的身手有信心,有時多一個人反而壞事,如果出了事,也免得連累她。
約莫過了半柱香時間,确認了侍衛走的路線和交叉空隙後,展昭才趁着兩隊侍衛交錯走開的瞬間,宛如一只輕靈的貍貓躍落宮牆內,落地沒有發出絲毫聲響。
在殿宇間靈活穿行,直到接近一座最氣派的宮殿,窗口透出燈火,展昭停下腳步。
視線順着大理石的臺階而上,華麗精致的雕花木門半敞着,可以看見裏面人走動時衣擺波動,卻聽不到屋裏人在說什麽。
門前,兩名侍衛正手握腰刀站得筆直。眼睛卻有點惺忪無神,顯然已值了半夜犯困,伸手捂嘴打着呵欠。
就在侍衛稍稍松懈的一霎,展昭疾掠過去,出指如電,飛快點上侍衛後頸穴道。
侍衛哼都沒哼一聲便癱軟如泥,被展昭拖進臺階下的樹叢裏。展昭向四周看了看,未發現異常,随即潛身入屋,閃電般躲入一大片垂地紗帳後。
悄悄從紗帳縫隙裏望出去,屋子四角青銅獸爐裏香煙缭繞,中央地面鋪着大片雪白的柔軟毛毯,上面擺了張長條漢白玉茶幾,點着燭臺。
一把玉壺,兩只酒杯。一只比玉壺更白、纖若無骨的手正緩緩往酒杯裏斟着琥珀色透明的酒水。女子坐在茶幾邊,全身白紗纏繞,身材姣好,容貌極美,尤其是那雙眼睛波光潋滟的,透出銷魂蝕骨的魅惑。
沐凝雪!
展昭一驚,沒想到夜探皇宮首先見到的竟是這女子。不過她即是太子的情人,會出現在皇宮裏倒也不奇怪。此時,那不住走動的身影終于停在茶幾前,接過沐凝雪剛斟的那杯酒一飲而盡。
一個衣飾華貴的男子側影映入眼簾,雖只是随意坐着,竟如淵停岳峙般氣度迫人。展昭心頭微微一動,認出這人正是西夏國主李元昊。西夏向宋稱臣,李元昊曾朝見大宋天子,當時文武官員齊聚,迎接西夏國主,展昭亦在其中,因此認得他。
“我早已告訴過你,包拯是不可能背主投誠的,只需将他軟禁于此,不能返宋就可以了,你卻偏要自作主張。”醇厚深沉的嗓音鑽進耳裏,展昭一震,握緊了拳。
“陛下,凝雪知錯了。”她嘴上說知錯,神色卻無半分懼意,反而媚眼如絲看向李元昊,“九幽宮的懾魂之術厲害無比,包拯未必逃得過,只是我沒想到那包黑子為了不被懾魂術所惑,竟然自殘雙目。”
李元昊沉默片刻,忽然沉聲道:“宋人怯懦,但開封府的人還算有氣節,包拯就這麽瞎了,有些可惜。”他說這話時臉上看不出端倪,語氣卻透出惋惜之意。
沐凝雪媚笑着,故意向李元昊靠近了些,一只玉手緩緩攀上李元昊肩膀:“現在那包黑子有專人看管,決計不會壞了大事,凝雪承認此事處置欠妥,陛下就不要生氣了嘛。”
李元昊轉過頭盯着面前這張美麗的臉:“難得你也有認錯的時候。”
沐凝雪笑得更媚:“這麽說,陛下是不怪我了?”
“你說呢?”李元昊目光一閃,鷹目中掠過一絲危險的笑意,寬厚的手掌輕輕覆在肩頭的玉手上。
燭火搖曳中,兩個影子挨得更緊。展昭看着這旖旎光景卻只覺五內俱焚,心中又痛又恨。包大人!包大人自毀雙目!一時間有如置身冰窟,全身都已冷透,手緊緊握住巨闕劍柄,恨不得将那妖女立斃劍下!可是他也深知此時身處險境,只有竭力使自己鎮定,才有可能找到包大人。
陡然間,屋外由遠及近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同時有侍衛高聲道:“皇後駕道!”
門口兩名侍衛本已被展昭點了穴道拖進樹叢,這侍衛是過來換班,見門口空無一人正自納悶,恰巧皇後面色不善的走來。
李元昊臉色微變,想讓沐凝雪從門口走,卻已看到黑夜裏皇後的環佩金光閃閃,朝屋這邊走近,他看了紗帳一眼,示意沐凝雪躲到後面去。
撲鼻香氣越來越近,展昭順勢一拉,捉住兩只手腕扭到背後,飛快點了她幾處穴道。
沐凝雪沒想到紗帳後竟然已經有人躲藏,穴道猛然被制,不由一陣驚惶,待到看清了對方容貌,更是臉色鐵青,那雙勾魂魅眼裏充滿難以置信的神情。展昭嘴角一勾,冰冷的巨闕已架上她脖子,深黑的眸中射出寒光,比劍鋒更冰冷。
這時皇後已走進屋裏,她穿着繡工精致的緞衫,珠釵搖曳,雲鬓花容,雖不及沐凝雪年輕,但也是個儀态萬方的美人,全身上下透出一股華貴端莊的氣質。
“皇上!”她走到李元昊面前,行了一禮。
“皇後不必多禮,深夜來此,不知有何要事?”李元昊臉上帶着一貫的威嚴神情。
皇後看着他冷峻的臉,緩緩道:“皇上與臣妾的情分何時生分至此,一定要有事才能來找皇上嗎?”
聽出皇後口氣不善,李元昊心中一陣不悅,但還是強壓了下去,哈哈一笑道:“當然不是。朕只是想這麽晚了,皇後應該歇下了。”
皇後微微一笑:“本來是歇下了,但我忽然聽說了一些事情。”
“哦?是什麽事?”李元昊故作驚訝,心裏卻暗罵哪個宮人亂嚼舌根。
皇後嘴角勾起譏诮:“皇上為何不肯承認呢?是不是也怕惹人議論?皇上喜歡哪個妃子,想要寵幸哪個宮女,這些臣妾本不該過問,但那個狐媚惑主的妖女絕對不行!別的不說,單憑她與寧明糾纏不清的事,皇上就不該接近她!”
“皇後!”李元昊終于忍不住怒道,“朕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皇上,你醒醒吧,那妖女遲早害了你......”皇後雙唇顫抖,眼中已含着淚光。
李元昊見皇後傷心,沉默半晌,眼神漸轉溫柔,拉過皇後的手柔聲道:“雲兒,你與朕是多年的夫妻,難道你不相信朕,反而去相信那些流言蜚語?”
皇後渾身一顫,淚眼望着李元昊:“皇上……您叫臣妾什麽?”
“雲兒,朕叫你雲兒,從前朕都是這麽叫你的呀!”皇後沒藏氏小字依雲,以前李元昊還是皇子之時與她情投意合,便叫她雲兒,近些年他們夫妻感情漸漸疏離,李元昊對沒藏氏更多的是尊重而非愛慕,就直接稱呼她為“皇後”了。
這“雲兒”二字卻是多年未曾聽過,此刻聽他親口叫出來,皇後不由淚如雨下,凄然道:“皇上對得起雲兒這兩個字嗎?明明與那妖女在一起,為何還要騙我!”一指茶幾:“皇上真好興致,深更半夜,一人獨飲還要用兩個酒杯!”
李元昊面色變了變,随即低聲喝道:“事關皇家聲譽,皇後不可亂言!”
“臣妾有說錯嗎?”皇後越說越氣,一抹眼淚,霍然轉身走向那片低垂的紗帳。
“皇後!”李元昊一把沒拉住,不由怒喝出聲。
見李元昊發怒,皇後知道自己沒有猜錯。哼,雖然九幽宮的女子個個身懷武藝,不過諒你也不敢在李元昊面前對她的皇後無禮。
皇後譏笑着拉開紗帳。“以為躲在這裏就可以瞞過本宮嗎?啊?……”
紛飛飄揚的白紗後,一雙深邃漆黑的眸子正冷冷看着她。
“展昭!”李元昊最先反應過來,飛快拔下挂在牆頭的寶劍沖過來,虛晃一劍喊道,“快放開她!”
展昭瞳孔猛縮,他已經聽到了侍衛忙亂的腳步聲因為李元昊這聲響亮的叫喊從四面八方湧來。
時間只有一瞬,稍縱即逝,不想被抓住就必須試一試!
電光石火的剎那,展昭已做出了決定。猛将沐凝雪推向皇後,身形一展,飄至李元昊身側,那邊兩個人影撞翻了茶幾,酒水潑灑一地,這邊展昭左手鉗住李元昊手腕一擰,哐啷一聲寶劍墜地,右手疾探,冷森森的巨闕已架上他脖頸。
“展昭......”李元昊威嚴的臉變得鐵青,勉力吐出一句,眼裏有懼意恍過,但立刻又恢複了鎮定,他只是未料到展昭出手如此之快。
“包大人在哪兒?快說!”展昭冷冷道,同時右手微沉,巨闕便在李元昊頸間留下一道不深不淺的痕跡,血頓時染紅了衣裳。
只要再用些力,李元昊就會一命嗚呼,不過展昭不想殺他,這樣做的目的只有一個——問出包大人下落。?
☆、7.太子之師
? “不要傷害皇上!”
就在這時,皇後從地上爬起來,不顧雙手已被碎瓷劃出血痕,迎着巨闕的寒光,奮力撲了過來。
展昭一驚,不忍傷害這個不會武功的女人,慌亂中向後退了兩步。
也只是白駒過隙的瞬息,右肩陡然傳來一陣劇痛——
李元昊的匕首時刻貼身藏在袖中,這時鋒刃已深深沒入展昭肩膀。就這樣一個簡單動作,已使李元昊臉上滲出冷汗,目光卻愈發陰森。
“展昭,你好大膽子,竟敢行刺朕,你不管包拯的死活了嗎?”
“展某不想殺你,只想救走包大人。”展昭一字一句地道。
“皇上,保護皇上!”
大群侍衛撞開門沖進屋。展昭知道,當務之急是先離開這裏。
巨闕還架在李元昊脖子上,雖然只要用力一劃就可以致他于死地,但李元昊一死,侍衛們必定拼死與他搏鬥,想救包大人更是難上加難。
“你是聰明人,殺了朕,你也難逃一死!”李元昊像是提醒展昭,神色篤定,嘴邊含着冷笑。
“那就勞煩陛下送展某離開此地吧。”劍一橫,沖侍衛喝道,“退開!”
侍衛們見皇上在他手上,個個投鼠忌器不敢靠近,也不肯撤退,包圍着堵住展昭所有出路。
“全都退開!”李元昊沉聲發出命令,侍衛們這才分開兩邊,讓展昭走出屋子。
展昭拖着李元昊,一步步倒退着走,一貫溫和的黑眸裏散發出冰冷駭人的光芒。
“你想知道包拯在哪兒嗎?”又退了幾步,李元昊問。氣息因失血已變得有些虛弱。
大人!
思及包大人,展昭不由心情激蕩,正待細問,眼前驀然一陣發黑。
匕首有毒!
難怪李元昊肯任他擺布,一直跟他說話,目的只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拖延到毒性發作。
這個李元昊真不簡單,自己倒是低估了他。緊盯那雙鷹隼般的眼睛,展昭猛然飛起一腳,将李元昊踢得口中噴出鮮血,整個人淩空飛起——
“快接住皇上!!”侍衛們争先恐後地伸手去接,亂哄哄地擠做一堆。
展昭趁亂奔到圍牆下,望了一眼漆黑天幕下高高的宮牆,眼前突然又一陣暈眩。不能暈倒,展昭在心裏對自己說。他緊緊咬住牙關,勉力提起丹田中逐漸渙散的真氣,縱身掠上牆頭,終于翻出了西夏皇宮。
剛才一腳展昭用了七成力,他并不想傷了李元昊,但不得不如此做。他需要利用李元昊的傷勢将侍衛們拖住,為自己争取更多的時間。
雙腳甫一落地,他立即拔下肩頭匕首,血霎時噴湧而出,卻是黑色的。展昭心下一沉,不顧失血昏厥的危險,用力把毒血往外擠,直到血色逐漸變紅才按住傷口。展昭扶住牆,勉力凝聚真氣,将輕功提到極限,在黑夜中疾掠。
快!更快!展昭一刻也不敢停,盡管腦中愈發暈眩,他必須堅持,堅持在徹底暈倒之前回到客棧。如此疾奔約莫過了一柱香工夫,客棧的輪廓終于出現在模糊視線裏,展昭不由松了口氣,殊不知這一路疾奔全憑一口真氣強撐,這一松,只覺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就此昏了過去。
......
展昭做了個很長的夢。
夢裏,滿眼金戈鐵馬,刀光劍影。蒼穹浩瀚,大地狼煙滾滾,白骨堆積如山。
宋夏兩軍交戰于邊境,宋軍勢如破竹,眼看就要取勝,忽然西夏陣營裏緩緩駛出一輛囚車。車內鎖着一人,身材魁梧,散亂的頭發遮住憔悴黑面,雖然威嚴一如往昔,可那雙能震懾一切罪惡的眼睛卻空洞無神,兩行鮮血凝在臉上。夏軍主帥命令将囚車擋在最前面,一時間,箭矢如雨射向囚車上的人。
展昭駭然,想喊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想動也動不了,只能眼看着囚車上的人被密集箭矢穿胸而過。
鮮血狂湧而出,濺滿他雙眼。
“不!——”
展昭嘶聲驚喊,驀然睜開雙眼。
......
“展大人……”一只溫和帶繭的手掌摸上他額頭,替他拭着涔涔冷汗。
觸感如此之真實,展昭終是從夢魇中蘇醒,明亮的燭焰立時刺痛了眼眶。
他閉了閉眼睛,聽見另一個熟悉的聲音。“展大人,你終于醒了。”
白苓?他有點混亂地再度張開眼。面前,果然是白苓清麗而冰冷的容顏。此刻這一貫冰冷的容顏上帶着絲喜悅之色。
白苓眼中布滿通紅的血絲,眼睑發黑,顯然是熬夜的結果。
慢慢把視線轉向頭頂,手掌的主人身着灰色道袍,須發皆白,展昭認得是公孫先生的師父清虛道長。
床前香爐裏正焚着安神熏香,淡白煙霧在房間裏迂回缭繞。展昭揉着發疼的太陽穴,慢慢回想起自己暈厥前的情景。
“這裏是客棧。”清虛道長扶着他靠坐床頭,憐惜地拍了拍他的手,“你已經昏迷了三天了。”
三天了?展昭疑惑地擡起頭,只聽白苓道:“你遲遲不歸,我便出去尋你,見你倒在長街上。”
“……對,我受了傷……”展昭慢慢回想起來,“是李元昊用匕首刺傷了我,那匕首有毒……”
“李元昊!”白苓聽了一驚,“你遇上他了?”
展昭點點頭:“還有你師姐……”
“沐師姐?”
“她......看上去與那李元昊的關系很不尋常。”
展昭說得委婉,不過白苓已經聽懂了,心道以前聽說過師姐跟李元昊的暧昧關系,自己不太相信,現在看來确有其事。
忽然展昭眉間現出痛苦之色,只聽他顫聲道:“他們說包大人就被囚禁于皇宮內,還說,還說大人他……”喉頭一哽,無法再說下去。
“包大人怎麽了?!”清虛道長預感到事情不妙。
“大人為了不被九幽宮的懾魂術所惑,他,刺瞎了自己的眼睛……”說完這句,展昭臉色愈發蒼白,在清虛道長和白苓的驚呼聲裏,一縷血線毫無征兆的沿薄削刀刻般的嘴角流出,滴在雪白中衣上。
“天大的事也要先養好傷再說。”清虛道長嘆息着為他擦去唇邊血跡。
展昭掙紮着想要起身:“我,我要去救包大人!”
清虛道長連忙按住他道:“你餘毒未清,肩膀那一刀又刺得極深,少說也得躺個五六日。我知道你心急,可總要弄清包大人囚禁在皇宮哪裏。”頓了一頓又道,“貧道曾經游歷西夏,識得一些朋友,這就托人前去打聽,等有了确切消息再去救人不遲。”
展昭心緒漸漸平靜,知他說得有理,以自己現在的傷勢,別說去救人,就是走到西夏皇宮都辦不到,實在逞強不得,于是暗嘆一聲靠回枕上,輕輕道:“如此多謝道長。”
又過兩日,展昭傷勢略有好轉可心情卻愈發焦急,一定要去再次夜探皇宮。清虛道長實在攔不住,只好告訴展昭已經打探到包大人下落。展昭心中疑惑,面上卻沒表現出來。清虛的突然出現或許是個巧合,但他言辭間頗多破綻不得不讓人提防。可轉念一想,公孫先生的師父總不至害自己,即便龍潭虎穴,只要能救包大人,也要闖它一闖!
再次站到沉沉的宮牆下,展昭這次是由清虛道長帶着從一側角門進入。他換上清虛給他的侍衛服飾走在夜色中,沿途守衛很松懈,偶有幾個路過的,看到清虛也是神色謙恭,叫聲“道長”便自行離去。展昭暗自納悶,正想問個明白,這時到了一個像是倉庫的地方,清虛亮出個黝黑牌子,守衛的兩人便把門打開了。
一個像隧道一樣的山洞出現在眼前,裏面很亮,因為兩側石壁上每隔十幾步就有火把在燃燒。展昭預感到包大人就在這裏,看來這并非什麽龍潭虎穴,只是很隐秘罷了。清虛能夠如此容易的進來,他的身份絕不簡單。
山洞很長,二人走了一段時間,終于到了一個相對開闊的所在。展昭定睛瞧去,迎面那精鋼打造的欄杆裏斜靠着一個熟悉的身影。慘灰色的臉龐上雙目緊閉,眼窩深深凹陷下去,雖然憔悴不堪卻依然威嚴,對展昭來說是那麽的親切而熟悉。
展昭慢慢走過去,雙手緊緊抓住欄杆,顫聲叫道:“大人……”
包大人一動不動地靠在那兒,沒有任何反應。
“大人!大人!”展昭又叫了兩聲。
昏睡中的人微微動了一下,之後仍是全無反應。
展昭的心在一點一點的往下沉。
“包大人多日未進飲食以至昏睡不醒,貧道已用內力護住他心脈,現在趕快帶他離開這裏。”清虛說着掏出把鑰匙打開栅欄上的鋼鎖。
展昭盯着他手中鑰匙,眼中現出驚疑和戒備。“你,究竟是什麽人?”
“先離開這兒再說。”清虛頭也不擡,手上忙着開鎖,鑰匙嘩啦啦響個不停。
展昭猛然按住他的手:“先說清楚,否則展昭不能信你。”
清虛沉默了一下,随即坦然道:“貧道有兩個弟子,一個是随我學藝多年的開封府主簿,還有一個,我去年新收的弟子,那便是西夏太子李寧明。”
“寧明太子!”展昭又是一驚。
只聽清虛繼續道:“我收寧明為徒的事你們公孫先生并不知情。那是去年貧道與曾在西夏結實的一位故友重逢,經她舉薦,我便做了太子的老師。寧明仁慈善良,不似他父親那般野心勃勃,貧道再以道法感化,希望能教導出一位仁慈的君主,有朝一日可以止息夏宋兩國幹戈。”
展昭聽罷冷冷一笑:“李寧明若是真的仁慈就不會如此對待包大人。”
清虛嘆道:“此事與寧明無關,軟禁包大人是是李元昊的命令。”
“哼,他們父子一丘之貉,包大人若有個三長兩短,展昭手中三尺青鋒定然饒不了他們!”
清虛看了眼鐵欄裏憔悴的人,催促道:“時間緊迫,先把包大人救走再說!”
展昭道:“好!”立刻背起包大人當先而行,清虛緊随其後,囑咐道:“你只管沖出門去,不用理那些守衛,貧道自有辦法對付。”
說話間已至門口,展昭将輕功發揮到極限,以快到不可思議的速度掠出,守衛只覺似有人影閃過,眼前一花,還未及多想,緊接着一陣香風飄來,其中夾雜着細小的白色粉末,衆守衛皆感腦中暈眩,随後齊刷刷摔倒在地。
……
回來的路上,展昭問清虛:“道長剛才用的是迷香?”
清虛道:“九幽宮秘制的迷香可以讓人忘記暈倒前至少一個時辰內發生的事。”
“道長怎會有這種迷香?”展昭覺得這位公孫先生的師父身上有很多疑點。
清虛回答得仍是坦然:“九幽宮的野利宮主是貧道朋友。”
“野利幽若?”展昭從白苓那裏聽到過這個名字。
“不錯。”清虛又道,“貧道能夠成為西夏太子之師,皆因她在李元昊面前的舉薦。”
☆、8.風雪俠隐
? 天色陰沉沉的,烏雲重如鉛塊直壓大地,寒風呼嘯着穿過門縫,吹得茅屋裏燈火搖曳不已。
望着床上依然昏睡的人,痛心、自責、擔憂……展昭的心情也如這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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