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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思怡的目光從跟前二人間來回轉着,被點名的蘇然在初始的訝然後很快便恢複了正常,依舊撐着頭,有手握着跟前清酒的杯子,指節素白漂亮,就這樣看着對側的杜曼卿,笑容淡淡,“我該回答是呢,還是不是?”
太極一般将問題又推了回去,笑容淡淡的臉上慢慢勾上了一抹笑容,清秀的臉上因這一抹笑容帶亮了那雙原本因輕度近視而半眯着的眼睛,生生讓那三分的清秀帶上了一分的媚。
“果然……”杜曼卿轉了轉手上的素圈,沒有多餘的裝飾,就那麽一道平平淡淡的鉑金戒指,亮白的顏色在柔和的燈光下卻閃出了讓人心驚的璀璨。低低的笑聲帶着那一聲出口的話語頗為含糊,讓人聽得并不真實。
“卿卿君,你自言自語什麽啊?”孔思怡瞧着這已經有些變化了的空氣,不太确定地問着。
“我說,果然是騙不了人。”撫摸着素圈的手停住,頗為無奈地聳了聳肩,“中期論文,有個學生研究了章家的家譜,順便分析了章家的人才成長之路。”
“我菜,這麽高大上的題目,啊,不對啊,你不是帶的現代漢語嗎,怎麽研究人家的家譜了?翻出人家的祖宗十八代,這種事兒不是蘇然一直在幹麽?”
翻出人家祖宗十八代,蘇然放在桌子上的手不自覺地敲了敲,這翻出人家祖宗十八代的事兒,嗯,确實幹過,而且在讀研那期間還幹過不少,只是,這種別扭的感覺,蘇然敲着桌面的手不自覺又重了幾分。
“公共課。”看了看那不自覺敲着桌面的手,杜曼卿笑了笑。章嘉翊,章家,果然是很特別的存在,翻出人家祖宗十八代的事兒,只是不知道蘇然有沒有翻過章家的祖宗十八代的家譜。
三人散去的時候,已是華燈初上之時,杜曼卿從包裏掏出那份頗有些重量的論文,那封面露出的一角,清晰的标明了論文的題目:《從<章氏年鑒>論章氏人才性質的雙重性》以及那個雖磨損厲害卻依舊可見的作者名姓:章家祺。
看着前方慢慢遠去的車子,杜曼卿摩挲這論文上已經磨損得厲害的名字,嘴角慢慢地勾了起來。章家祺,《章氏年鑒》,章氏人才的雙重性?
章家祺,章家,章家的祺,即便多努力地把自己姓名定向到章家,也進不了章家的族譜,更排不上章家這一代的輩分。嘉、家即便聽起來多麽的相似,也無法掩蓋那一份名不正言不順,更掩蓋不了小三上位所帶來的心虛。
祺者,吉祥、幸福也。沒有腦子的人的吉祥、幸福?果真是弱智兒童歡樂多麽?這樣的挑釁,這樣赤裸裸的宣示主權,如果不加以利用,又怎麽對得起她的辛苦。
嘴角勾起,才找到自己的車,對門的酒店門口便出現了下午被群人簇擁着的人。合體的西裝,很正規的辦公裝扮,一份多餘的裝飾都沒有,只是頭上那不複下午整齊的發,在那一份簡潔中突顯了那麽一絲絲的不羁。
孤獨一人,沒了下午那一份被簇擁的喧嚣,在這人來人外的酒店門口,依然是鶴立雞群。
太過長久的注視,門口處正欲轉身上車的人突然轉過了身,眼光順着杜曼卿的視線轉到了她的身上,短短注視不過兩秒,門口的人點了點頭,轉身便跨入了車裏,臉上的神色連絲毫都沒有改變。
杜曼卿嘴角輕輕地揚了揚,看了看不遠處的酒店,轉身再看看這新開的壽司店,握緊方向盤的手微微蜷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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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嘉翊,好久不見。
。。。。。。。。。。。。。。。。。。。。。。
躺到了床上,蘇然才慢慢地回想起在壽司店外看到的人。
曾經以為這樣的一個人在幹出了那樣的事兒後,便被自己扔到了角落裏,直到那一刻的猝然相見,蘇然才知道,現實與理想間有着差距,想與做之間也有着一道劃不過去的溝塹。
這一刻,蘇然突然想起了大學那會兒,徐雨君那一篇頗有些“驚為天人”氣質的獲獎作文,那一篇被自己嘲笑到底,獲得自己“極盡矯情之能事”的“高度評價”的小作文。
那時的自己是什麽樣的狀态?極力思索着,在回憶洶湧而至的這一刻,才發現一直以為會被遺忘的記憶,會被丢卻的不堪回首的曾經,原來這樣清晰地占據着自己的腦海,一如很多很多不欲憶起的曾經,在最想要遺忘的每一個時刻,再次以彪悍難敵的姿态深深地深入自己的每一個神經。
那一個大二,那一個極欲忘卻的時間點,在自己所有好笑的幻想尚未被擊碎的時刻,現實叫自己再一次認真面對了這社會。
那時候徐雨君的文章具體寫了什麽?太過散文式的語言與思維,讓自己唯一能記住的只有那一個題記,也是那一個題記,讓自己給予了“極盡矯情之能事”的高度評價。
“直到現在,我都不敢去回憶我的高中生活,因為,那個折疊的回憶中,滿滿的,都是你。”
直到現在,才大二的年紀,告訴自己直到現在都不敢回憶高中生活,那時候,一接觸到這話,自己便笑岔氣了,只是笑着笑着,淚便出來了,一直哭了個天昏地暗。
現在回想,也許當時笑的并不是那一段“極盡矯情之能事”的題記,而是,自己那一刻的心境,那一個同樣不想要回憶的高中生活,因為自己的高中生活裏,滿滿的也充斥着某個熟悉而陌生的身影。
搖頭揮卻那一份莫名湧起的想當年。想當年,有多久沒有再想當年了?蘇然皺眉想着。
素白的手指不自覺地撫上心口,低頭,素白的無名指上有着一圈極淡、極淡的痕跡,其實真的不用很久,僅僅三個月不到的時間,痕跡便已經淡去了。
風拂過落地窗上淡藍的窗簾,皎潔的月光随着那飄動的窗簾偶然灑進半尺的潔白。怔怔地盯着那偶然投入的潔白,躺着的人緩緩地爬了起來,直接拉開了那張掩蓋月色的簾子。
頃刻,半室明亮,皎白的月光帶着獨有的涼意,充盈着片刻前尚處于黑暗的房間。
扶着欄杆,二十五樓的高度,讓百米開外熙熙攘攘的車潮、燈光顯得格外遙遠。
二十五樓的高度,握緊手中的欄杆,小心地往下看去,忍住往後退的沖動,強迫着自己鎮定。
鎮定,鎮定,直到終于張開眼睛再次往下張望,視線不過停留着短短的五秒,腳步便慌亂地往後退。
身後的玻璃門,冰冷的寒意一分分滲入,安靜地靠着的人才終于回過神,而此刻,揉着那有些冰涼的手,才發現自己手中已經滿是濕意。
再将視線投放到剛剛自己站立的位置,回憶着那二十五樓的高度,蘇然笑了笑,“其實真的沒有什麽是過不去的。”
大門被打開的聲音透過客廳傳來,沉穩的腳步聲一如以往地前進着,直到轉頭盯着已經進來的人,太過懸殊的高度對視,坐着的人才發現自己已經不知道坐了多久。那被自己靠着的玻璃門已經被自己的體溫捂出了暖意。
“還不睡?”話才出來,人已經走到了玻璃門旁,彎腰碰了一下坐着的人已經帶上了寒意的手臂,手沒有半刻的遲疑,動作輕柔,卻不容抗拒地把坐着的人扶了起來。
“嘻嘻,今晚夜色正好,章總,我們把酒賞月一番如何?”
“不如何。”把人扶起以後,手臂直接落到了對方的腰間,不容對方有半刻遲疑,在兩人進門後,直接拉門上鎖,順帶沒什麽起伏地回了一句。
“章總,人呢,不能這麽無趣是不是,看,今晚月色多好,皎如飛鏡臨丹闕,綠煙滅盡清輝發。但見宵從海上來,寧知曉向雲間沒。看,意境多美……”喋喋不休地吟誦着,蘇然很自覺地窩到床上,看着“章總”一如既往沒有任何反應地往衣櫥間走去,利落地開櫃子拿衣服,順帶利落地打開洗手間的門。
在聽到洗手間的門利落地關上後,她終還是忍不住把頭埋到被子裏笑了出來,回想着剛剛利落拿衣、落鎖的身影,不由得想起了二人第一次遇到這種相似情況的情景。
才新婚剛兩個月,那時候對自己剛上任才兩個月的妻子尚未有很确切了解的章總在妻子第一次文藝一把吟詩賞月時好像挺有興致。或者說,尚未發現自家夫人偶然的腦抽行為的章總還是相當願意奉承一下自家夫人的。
于是就着那一彎月,把自己尚有印象的唐詩宋詞都背上了一輪,最後卻在自己夫人雞蛋裏挑骨頭的“有些古詩必須要讀古音”的糾正行為中偃旗息鼓。
再然後,遇上自家夫人的腦抽行為,對口味了,還能就情就景盜上一兩句唐詩來迎合一下。
而到現在,兩年又九個月過去,深刻了解了自家夫人偶然腦子抽那麽一兩下總會模仿古人賞個月、吟個詩、唱個歌、朗個誦什麽的,他落鎖,拿衣服,再落鎖的行動越發的熟練。
“想賞月的話,我們這個周末到媽那裏住兩天。”迷糊間,身側的床沉了下去,緊接着便被拉進了一個溫熱的懷中,剛沐浴完的獨特清香充盈鼻端,耳邊的聲響帶着吐納的氣息,吹得蘇然耳朵微微發癢。
“周末?你不用工作了?”伸手推了推太過靠近的人,揉了揉帶着癢意的耳朵,出口的話帶着一絲絲的慵懶。
“陪老婆比較重要。”
甜言蜜語,“章總”并不常說,結婚兩年多,這樣的話,十個手指不夠,加上五個腳趾也許還是有剩餘的。
這樣的話出來,曾經在沒有結婚前遇到這種相似的甜言蜜語蘇然都會想一想,反而在這結婚後,尤其是這一年中想得反而少了。
章總不常說甜言蜜語,因而,在這種資源稀缺的情況下,這句話出來,蘇然還是相當的受用。
都說女人喜歡聽甜言蜜語,曾經聽到這句話會嗤之以鼻的蘇然,在這兩年中反而慢慢地接受。
都說忠言逆耳利于行,然而這個世界真的喜歡聽忠言的能有幾個,即便是唐太宗,也有着逆反的心理,如果說唐太宗身旁沒了長孫的勸慰,他會不會真的把魏征給幹掉,這個依據唐太宗好不容易從他哥那奪得的證明自己善待人才的行為出發,不可能得出“會”的觀點,但是,魏征死後,唐太宗确确實實幹了一件很“了不得”的事兒,讓人徹底明白這個忠言果然是逆耳的。
悔了公主和魏征長子的婚,砸了自己寫給魏征的墓碑,這樣的“反常”舉動何嘗不是對一直“忠言”勸慰自己的人的一次發洩?如果說唐太宗是什麽時候才真的明白知道忠言逆耳利于行這個千古道理的,卻還是在攻打高麗受挫之後。
人總會在受到挫折後才能明白何為“忠言逆耳利于行”,而在尚未受挫之初,我們只是覺得忠言——逆耳,而已。
因為忠言——逆耳,因而很多時候,我們偏愛了“甜言蜜語”,無他,在不深入到利益關系時,“甜言蜜語”總比“忠言”讓人心境來得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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