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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每看到“章總”的媽——宋希美人,蘇然總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不是那種被豪門太太嫌棄,也不是那種狗血的一見如故。宋家的家教太好,即便是對待一個陌生人,尚能讓你即便在意識到他們疏離的觀感中感受到他們的客氣,沒有瞧不起,沒有高高在上,應有的平輩、長輩間的寒暄、禮貌一分不差。

然而,那種太過疏離的客氣,蘇然從第一次“觐見”,便沒從宋美人身上體會出來,反倒那種被人窺探了秘密的窘迫若隐若現。

在第一次看到宋希美人時,蘇然這個觀感就很強烈,因而在多番的反省自身,在無比确定自己确實是第一次遇到宋美人時,那種窘迫的感覺依舊沒有消失,反而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接觸,有越發嚴重的趨勢。

因而,在她婚了一年多,終于感覺發問時機成熟後,帶着這種莫名的淡淡心虛,終于鼓起勇氣發問了:“媽,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而我忘了?”

“沒有啊。”笑笑的一句回應,那樣的笑容,那樣的眼神,太過真摯,真摯得讓人覺得不太真實。

而現在,再次踏進宋希的小別墅,在多方求證無果,最終将這定義為确實是自己想多了的蘇然覺得已經能很坦然地接受宋美人的态度了。

“媽怎麽不在?”在找遍了整個屋子,依然找不到宋美人的蹤影,蘇然終于找到了一到別墅便進書房看文件還自稱“陪老婆比較重要”的“章總”。

“媽昨天去瑞士度假了。”

應答到這裏,蘇然沉默了,因為依據以往的經驗,再往下問得出的答案應該只有“陪老婆比較重要”或者“過來賞月”兩個标準答案。此刻,盯着“章總”那張“純良”臉,蘇然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沒有了宋美人的小別墅=沒有了幫傭=衣食住行自給自足。

蘇然在多方确認,冰箱,碗櫥甚至儲物櫃都沒有任何食物後,終于有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錯覺。

無端吟什麽詩,賞什麽月!

站在書房門外,眼睛掃了一眼認真看着文件的人,她撓了撓頭,繼而皺了皺眉,接着沉默了半刻,最終,看着那頭圈圈畫畫的人,輕輕嘆了一聲,還是轉過了身。

宋希美人的別墅很美,很有格調,很幽靜,很适居。但是,這種美而有格調的別墅的另一個代名詞是遠離塵嚣,遠離塵嚣的另一個表達是多少有些遠離鬧市,這裏不算偏僻,但絕對也算不上近。

從二人居住的N市到這裏不算特別遠,三個多小時的車程,亦并不算得上近。同處一省倒沒有從這裏到S市的距離近。兩省間的交彙點,離最繁榮的S市市中心倒只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但是,前提條件是車程,而不是自己的十一路。

十點四十五分,這種別墅區,走到外面別墅區外,大概半個小時的距離,幸運的話能打個的,不幸的話還得爬上小半個小時才能到地鐵,爬到超市再以同樣的路線回來,蘇然估算了一下今天自己的“散步量”,再瞟了一眼別墅外的小車庫——齊齊整整的三輛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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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車子,卻不禁有些發愣。

“你有我就夠了,學什麽車。”

突然而至的一句話,帶着專屬的寵溺,來得匆匆,去得匆匆。

“想什麽呢,這麽入神。”

熟悉的溫度從腰間傳來,蘇然笑着回首,“想着我該要考個駕駛證了。”

“也行,方便。”中肯的一個回答,再多也就沒有了。

“章總,作為一個認為‘老婆比較重要’的人,您老人家不是應該義正詞嚴的申明,學什麽車,你有我就夠了嗎?”

“你不是想學嗎?”環着腰的手往上來到了肩膀處,章總輕轉了尚帶着笑意看着自己的人,一步步往門口方向走去,回答得也相當的言簡意赅。

你不是想學嗎?

不是你想要嗎?

這是你自己的意願,我的意見僅供參考。

這樣的回答,不是第一次出現在蘇然與他的問答上,你的意願,你自己的意願。

憶起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這樣的回答,蘇然唯一的反應是沉默良久。

你自己的意願,自己的意願啊,有多久沒有聽到這樣認真的疑問了呢?

“章總,有點情趣好不?作為‘老婆比較重要’的人,您老人家不是應該上下班接送,每天噓寒問暖,把我捧在手心怕摔,含在嘴裏怕化嗎?現在我要學車您不應該強烈反對嗎?”

“你想這樣?”

“嗯。”肯定地點着頭,看着輕輕皺了皺眉的章嘉翊,蘇然輕輕低下了頭,嘴角含着一抹笑。

“雖然有點麻煩,如果你想的話,倒是也可以。”

這樣認真嚴肅的回答,蘇然重複了一遍正環着自己肩膀的人方才的動作——輕輕皺了皺眉,這話聽着怎麽感覺不太對勁?

“什麽麻煩啊?”

“上下班接送。”

對于這種直接忽視自己申辯重點的對話,蘇然在一遍又一遍的打擊中已經接受良好,只是言語間還是忍不住想要争取兩句,“章總,對于我們這種這麽生活化的正常人對話形式,您老人家這樣理解,您真不怕自己的文化傳媒公司倒閉嗎?”

我的重點是後面好嗎?重點是學車啊,不是前面的點綴啊。

“不是要寵着你的意思嗎,理解錯了?倒是公司倒閉有些意思,放心,文化傳媒公司有職業的經理人,真不行,讓獵頭公司換一個就好了。”

深深的代溝,蘇然終于無言争取,幽幽嘆了口氣,第八十九次嘆息,“章總,你确定你在國外呆了将近十年嗎?美國的熱幽默沒學會,但是也不能盡學了英國的死板啊,來點兒英式冷幽默好不好?”

“說到英式幽默……”門口處,“章總”左手拿起了車鑰匙,右手環着蘇然肩膀,食指輕輕地在蘇然肩膀上點了點,嘴角不自覺地含着一抹笑,“倒是有一個很典型的,也挺适合現在回答你的。原話應該是:你的觀點也許很有意思,but as a man, madam, I cannot conceive.”

“呃?什麽意思?”疑問脫口而出,蘇然擡頭對上他那一抹爽朗的笑,突然有些發愣。

“字面上意思。”

字面上意思,man确實是男人或者人的意思,madam确實是女士的意思,conceive,嗯,這個字有點懸,I cannot conceive,不能理解,确實很字面的意思,哪裏有冷幽默了?

蘇然思索着那毫無所謂英式幽默的句子,看着那個始終嘴角含笑的人,沉默還是沉默。

一直到了超市,蘇然帶着幾分訝然,在想弄明白為什麽一直沉迷文件的章總如有神助般讀懂自己想要到超市掃貨之時,突然靈機一閃,“conceive”,除了“理解”還有“懷孕”啊。

但是女士,作為一個男人,我并不能理解(懷孕)。

這雙關用得,嗯,夠冷,夠含蓄,夠“幽默”!

。。。。。。。。。。。。。。。。。。。

“二哥,巧。”低沉悅耳的聲音自身後響起,被扶着轉過身,蘇然對身前笑得燦爛的人,在直面的最初直接無視了那張絕對漂亮的臉,腦海中只有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感覺——牙齒真白。

“回來了?”

“嗯。”

“葉柯。”

直到手伸到自己面前,蘇然才從那一口和笑容一樣燦爛的白牙上回過神來,遲鈍地伸出手去,“蘇然。”

“久聞大名,終于看到真人了。”

久聞大名,陌生人寒暄的最佳用句,蘇然看着那張笑臉,嘴角随着輕輕揚起。

“小小也在,要不要……”

“改天吧,先走了。”短短兩句話,對着那一口燦爛的白牙輕輕點了點頭,章嘉翊輕拉起讓白牙晃得有點沉迷的蘇然往生鮮區走了過去。

蘇然轉頭看了身後的葉柯一眼,依然是一臉的燦爛笑意,白牙在笑容的襯托下仿佛又白了幾分。

輕輕地揮了揮手,轉身之際,一個熟悉的身影跳入眼簾,只是,兩步的路程,那個熟悉的身影便被色彩斑駁的貨架遮擋了過去,往後退了半步,向後看去,方才的位置,什麽人也沒有。

“怎麽了?”放停購物車,順着蘇然的視線看去,前方人影稀疏,“看到熟人了?”

“看着熟悉而已。”

“嗯。”

“小小,你遲了半步,快一點就能看到你日思夜想的人了。”葉柯依然閃着笑臉,只是方才那口白牙被妥帖地藏到了只是勾起了嘴角的口中。

“葉少爺這是吃醋?”勾起葉柯垂下的手臂,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那個已然露齒了的熟悉笑臉。

笑得露出了八顆标準白牙的葉柯拉起勾住自己的手,只是,那只纖細的手上,食指上的素圈微微刺痛了那張燦爛的笑臉,“你什麽時候能把這鬼東西摘下來丢掉?”

“為什麽要丢掉,多有紀念意義啊。”

“你……”

“我什麽?”笑語妍妍,但是挑起的眉毛明顯沒有與嘴角笑意相等的意思。

“小小,你看,章嘉翊都娶老婆了,不對,不僅娶老婆了,是都婚了兩年了,這玩意兒是不是……”他揉着那微涼的素圈,燦爛的笑容中帶着明顯的小意奉承。

“嗯,是什麽?”

“這玩意扔了好不好?你還要紀念到什麽時候?”

這種委屈的調子,被稱作“小小”的女子終于低笑出聲,“你猜。”

“小小。”

“嗯。”

“你把它摘了好不好,我給你買個更閃更亮的。”

“我就喜歡這個。”

“你,你看章嘉……”

“停。”葉柯的話尚沒說完,便被笑着打斷,“別再提他,他是他,我是我。”

“哼。”

看着前面負氣前行的人,“小小”慢慢擡起手,看着食指上那一圈素圈,輕輕地轉着,素色的鉑金圈,表面不帶任何裝飾,簡潔得近乎寒碜。

章嘉翊已經結婚兩年多了,是啊,結婚兩年多,兩年多的時間,不長不短,足夠情根深種,也足夠勞燕分飛。

會勞燕分飛嗎,那個陪着蘇然逛着超市時無意識的種種小動作,那一份無以言表的親昵與呵護。只是,如果情根深種的話,那樣相似的眉眼,真的可能嗎?

而且,為什麽直到現在他已婚的消息除了那個圈子,其他人依然是猜測不斷,為什麽蘇然從沒提過她的丈夫,甚至手上連象征着結婚的戒指也不曾出現?

轉着素圈,她突然有些茫然。

。。。。。。。。。。。。。。。。。。。。。。。。。。

直到躺到了自家二十五樓高的公寓裏昏昏欲睡的蘇然還是忍不住猜測:這什麽“老婆比較重要”,壓根就是一個借口,一個自己腦抽來了個吟詩賞月後給他提供了一個絕佳契機的借口。

“章先生,昨天和今天都有人找您,說是讓您回一趟章家。”才回到門口,門衛便盡責地彙報着,而章嘉翊微笑地點了點頭,得體地向門衛道了謝後便拉了蘇然往電梯方向走。

昨天,今天,蘇然清晰地記得,章嘉翊連手機都沒帶到宋希美人家裏,跟自己助理聯系都用的宋美人家裏的座機。

陰險,太陰險了,蘇然都已經可以預料,當他被章家長輩質問時,那理直氣壯的模樣。

周六周日到自家老娘家裏孝順,有沒有錯?一分都挑不出錯處。至于章家的人敢不敢往宋美人家去電話,蘇然百分之二百肯定,不可能。

陰險,太陰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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