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 一個漂亮的轉彎,車燈閃耀而過,門口一個身影随着車燈亦一閃而過。
車子穩穩地停到了過道處,杜曼卿對着推車而下的人揮了揮手,繼而,視線随着下車的人慢慢移動,來到了方才大門處那個一閃而過的身影上。
門口邊上的人在看到閃耀的車燈後,條件反射地閉了閉眼睛,在看到蘇然從車上走下來後便快步往前,只是,在看清車子的車牌後,眉毛不經意地輕輕皺了皺。
伸手扶過已經對着自己露出熟悉的微笑的人,眉毛很快地舒展開來,手自然地下滑到腰部,摟住,輕輕将人轉過身,正對着尚停在過道的車子。
杜曼卿在二人轉過身的一瞬間,嘴角便勾了起來,只是意想不到,竟然對着一張有些嚴肅的臉,不難想象,對方的眉毛必定已經皺了起來。
皺眉頭啊,多久沒有見過這樣的表情了,多難得。
對上章嘉翊投過來的目光,她笑意加大,雙肩聳了聳,嘴自然地吐出來一個聲音,即便聲音又輕又小,在對方點頭示意中,她很肯定對方必定已經接收到。
在感受到蘇然投射到自己的目光後,嘴角勾起了一個和善的笑容,對着二人揮了揮手,車子一個轉彎,便沿着淩晨清淨的街道緩緩駛去,淩晨的安靜中唯一的喧嚣。
後視鏡中,門口的兩人在車子駛離時便轉身慢步往門口方向而去,不過兩步,隐約可見,摟着蘇然的那個身影微微停頓了步伐,盯着轉頭看着他的蘇然。
太過遙遠的距離,漸行漸遠,看不清對方的臉色,杜曼卿看着靜立着慢慢從後視鏡中變小消失的二人笑了笑。
你有你的朱砂痣,我有我的白月光,哪個都不肯吃虧呢,只是這樣的兩個人湊在了一起,真的能一直平穩地走下去嗎?
還有那張相似的臉孔,杜曼卿眉毛擰了擰,嘴角撇了撇,章嘉翊,你這人到底是長情呢,還是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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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摟着轉身,蘇然看着身側輕輕皺了眉頭嚴肅的臉,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杜曼卿正對着自己微笑揮了揮手,在回觀那張嚴肅的臉,話不自覺出來,“我同事,女的。”
我同事,女的。
蘇然直到話出來,也不明白為什麽要強調女的,這種已經接近于解釋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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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釋啊,一個多尴尬的詞語,這個用于學術或正式場合總是理直氣壯的中性詞,偏偏用于日常生活,尤其是感情生活卻成了一個不算好的用語。
懂你的人不需要解釋,不懂你的人不需要你的解釋。解釋就是掩飾。當解釋一詞與此種種相勾連時,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變了樣。
懂你的人不需要解釋啊,很早以前的蘇然看到這樣的句子總是感動非常。只是後來,那一份感動慢慢淡卻,最終留下了什麽,蘇然也說不清,卻明了了,每個人都一個獨立的個體,沒有人是你肚子裏的蛔蟲,因而沒有人沒條件懂你。當這個懂你的前提都難以成立之時,我們到底又是憑着怎麽的底氣去說,我們不需要解釋。
人性本善還是人性本惡,這個千百年來争論不休的論題仍舊無解,我們又憑什麽相信人性總帶着善意。即便幾千年來,我們的老祖宗都耳提面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因何害人,因何防人,我們不清楚,卻懂得,這樣的話語背後都藏着對人性的不信任。
不信任,人際關系中必然會存在的問題,無論多親近,多親密,即便開始多理直氣壯,即便開始多堅如磐石,人心總是軟弱,因而流言、猜忌總讓人在相處中一次又一次地舉起解釋這個尴尬的牌子,讓人心保持軟弱的本性。
只是,解釋啊,蘇然笑了笑、
我同事,女的,這樣的解釋,因為新鮮,總有幾分無所适從。
“我知道。”淡定非常的聲音,嗯,女的,好吧,沒人看不出來杜曼卿是女的。
但是,太過淡定從容的聲音還是讓蘇然有幾分不樂意,“章總,能不能別那麽淡定。”
“嗯。”
聲音沒有起伏,連前進的步伐都沒有半分的停頓。這種太過淡定的聲音讓原本喝酒夜歸還有着幾分歉意的蘇然直接将這種歉意變成了挑釁,喝酒壯膽,喝酒沖動,喝酒也能勾起潛伏于心的某種在平日裏絕對不會顯露的情緒。
“章總,我今天可是會舊情人去了。”
“呃?”終于不複從容的聲音,連帶着平穩向前的腳步也停了下來,眼睛直盯着蘇然,在看到她眼中那一抹因醉意而起的挑釁後,終于嘴角勾了起來,再次回了個無比從容的笑容,“嗯。”
摟着腰的手緊了緊,繼而腳步從容再次向前。
“我說我會舊情人啊,你這樣放心真的好嗎?”拉住穩步向前的人,蘇然眉毛皺了起來,眼睛微微眯着,不常見的較真的小模樣讓被拉停的他笑容加大。
“你都不介意我的舊情人,我怎麽不放心你的?”
這樣公平的理論,被酒意帶上了幾分醉意的她在聽到的當初腦袋中只有這麽一句話——說得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
只是,再次細想,越想越不對勁,這是,各玩各的的意思麽?
“章總,我可是有初戀的人啊。”忍不住強調。
“嗯,知道。”風輕雲淡,比淡定從容還有高格調啊,要不要這樣高冷。
嗯,知道。
這到底是曾經知道了,還是我現在知道了呢?說話這麽簡短,你到底想要表達的是幾個意思啊?
代溝,深深的代溝,即便半醺的蘇然還是忍不住感嘆這深深的代溝。
“章總,你那年代的人是不是都那麽高冷?”
“嗯?”
終于到家,白熾燈亮起,蘇然看着輕輕皺眉看着自己的人,很堅定地對他點頭,以确定自己對所說的話的責任性,“嗯。”
“我那年代?”
這種帶着戲谑調調的語氣,蘇然看着對着自己慢慢松開眉毛,嘴角勾起,順帶将自己輕輕困到了門後的人,突然覺得畫風不太對。
“嗯。”依舊堅定點着頭,即便畫風不對,也不能改變自己的堅定。
“我那什麽年代?”
什麽年代?這種明顯是年齡界限的詞語很好懂的吧?
只是,年齡啊,蘇然細細想了想,有什麽從腦海中匆匆而過,卻還是抓不住,擡頭,正對上那個笑着看着自己的他那雙明亮的雙眸,右手不自覺地伸了出去,将那雙過于明亮的眼睛輕輕遮了過去。
突然被遮住了眼睛,不禁一愣,下意識地想伸手将覆蓋在自己眼簾上的手拉下來,手卻在自己伸出去的那一刻從自己眼簾上縮了下去。
在他低頭看向懷中有些失常的女子時,她已經在手縮回去的那一刻向前跨了一小步,牢牢地将他抱住。
溫熱、柔軟的軀體帶着淡淡的酒氣,其實并不好聞,只是這樣的投懷送抱,這樣的親密姿态太過少,以至于他一時忘了該怎麽反應。
頭發擱着的下巴有着幾分癢意,微微側過頭,他伸出了手,将懷中抱着自己的人輕輕環住,手在她的背上輕輕拍了拍,“怎麽了?”
“就想抱抱你。”低低的聲音一如方才的那一句“就不告訴你。”
章嘉翊抱着懷中的人,嘴角輕輕勾了起來,無論方才表現得有多正常,畢竟還是有些醉了,不然不會用這樣單純的只帶着撒嬌的語氣跟自己說話。
求抱,這樣半帶着示弱的舉動,以往即便是喝醉最多也不過是撒撒嬌而已。這樣求抱的親昵示弱姿态,他原還勾起的嘴角收緊了半分,舊情人是嗎?
環着她的雙手微微收緊,手在她的背輕輕拍了拍,唇輕輕印到懷中的人的鬓角,低頭看着依舊抱着自己的人,輕輕拍了兩下,手臂往下,一把抱起了懷中的人,在她的驚呼與笑聲中毫不猶豫将人丢進了浴室。
“章總,憐香惜玉啊,懂不懂?”被無情丢到了浴室的蘇然看着那個丢下自己轉身便走的背影半帶着氣憤叫道。
可惜“章總”毫不理會,腳步一步不停,“洗洗,滿身酒氣。”
“你老人家喝醉,看我有這麽嫌棄你麽,章總,這麽高冷真的好麽?”
已經到了門邊的人,在這句話後卻停住了腳步,半靠着浴室的門,眼中帶上了方才因蘇然突然的示弱而撤了下來的戲谑,“說起高冷,我們似乎應該繼續探讨一下方才的議題。”
“什麽議題?”這種調調,蘇然以自己兩年來的經驗很有把握地壓下一千大洋,這個議題對于自己絕對不是個愉快的議題——無論身心。
“我這年代的人?我這年代,是不是老男人的代名詞?”這樣強調的“老男人”,蘇然方才那一閃而過的什麽終于被抓住了,年齡,年齡啊……
“那個,呵……”
依舊沒能完整的“呵呵”,蘇然看着那頭已經挑起眉毛,很識趣地咽下了那半個“呵”字,小心翼翼地陪着笑。
“章,章嘉翊。”
“不叫章總了?”
這樣的挑眉一笑,蘇然不自覺地退了退,繼而在他的笑容下硬生生把那一小步給僵住。
“我很老?”
“不老,真不老,真的。”
“嗯,我也這麽覺得。”
“……”
這樣的挑眉,這樣的壞笑,很想把那個高冷的章嘉翊呼喚回來怎麽辦。即便呼喚不回來,能不能容我把耳朵塞上再說?蘇然看着越靠越近的人,用眼睛表達着自己此刻的想法,可惜,在他接收之前,打擊的話已經出來。
“話說,我還比你小個小半年對吧,我是老男人的話,你是……”
“……”蘇然很确定,如果他後面幾個字出來,自己一定上前掐了他,即便現在,腦補出來的字依然讓自己極為不爽。
“還有……”
還有?
驚訝地擡頭,正對上那雙明亮的眼,“對于你剛剛說的高冷……”
接下來的話語被進攻的唇舌所淹沒,蘇然在渾身無力地從浴室抱出來後還是忍不住感嘆,果然不是一個愉快的論題——無論身心。
“瞪着我幹嘛?”猶滴着水珠的腦袋向下,聲音帶着獨有的沙啞。
“章總,剛剛不還嫌棄我滿身酒氣麽?”
“嗯,雖然嫌棄,但是,相對于滿身酒氣,我對高冷這個命題更感興趣。”
嗯,感興趣,感性趣……
撇過頭,無言以對。
低頭,對着撇過了頭的人,他很愉快地笑了一聲,帶着幾分慵懶地補充,“所以,身體力行,用行動告訴你,其實我一點都不高冷,還很火熱。”
這樣的嚴肅臉,這樣的正經臉,蘇然很想啐上一口,你那不叫火熱,你那叫——耍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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